送走江绮筝后,她回到帐幕里,继续安慰薛弄晴——薛弄影虽然被暂时吊住了命,但他伤得那么重,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天知道能不能活,秋静澜自然是第一时间通知薛家人。

不过因为薛弄影明显是在地动前或者地动中遇了刺,所以薛家知道消息后大为震惊,经过紧急商议,决定暂时隐瞒薛弄影的踪迹,免得他再遭毒手!

…毕竟整个帝子山现在都因为地动闹得人心惶惶,薛家又没什么特别厉害的侍卫,根本没把握把薛弄影保护周全。

再加上薛家现在也没大夫,索性让薛弄影继续待在秋静澜这边,还能借秋静澜掩护,请齐叔洛开几个方子——当然是不告诉齐叔洛的,谁知道下手的是不是江家人?

薛家自认与人为善,立场居中,最受重视的晚辈却莫名其妙命在旦夕,这会是从“咱们家能有什么仇人”直接飞跃到“满朝文武都不可信”,如今也只能信任秋静澜了。

“秋妹妹,我哥哥他,真的会没事吗?”这不,薛弄影暂时安置在这里,薛家其他人怕露馅不敢过来,年纪小、是女孩子、还是贵胄圈子里出了名单纯的薛弄晴,可算派上用场,被喊过来探望兄长兼传递消息了。

只是这薛家六孙小姐到了之后,看到胞兄胸口的伤势,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不说,被救醒后,抱着秋曳澜就哭到现在!

不过秋曳澜也没觉得她烦,将心比心,这会出事的要是秋静澜,估计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薛弄影跟薛弄晴感情深厚,一个出了事,另一个失态是正常的。

所以尽管这个问题薛弄晴已经问了几十遍了,她还是立刻换上坚定的语气:“放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谁料话声未落,冬染匆匆掀帘进来,神情凝重的道:“郡主、薛小姐,薛公子吐血了!公子已派人去请齐老太医——但最好还是立刻下山,因为山上药材不齐,如今又住不得屋子,这样下去实在不妙!”

薛弄晴愣了愣,一头朝秋曳澜身上栽去!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六十七章 雪上加霜!

薛弄晴晕得爽快,秋家兄妹却替她忙了个团团转——秋静澜这边张罗着让齐叔洛直接诊治薛弄影,却又要防着他下阴手又要防着他去报信;而秋曳澜则以“六孙小姐似乎受惊未定,方才说着话忽然晕了过去”的名义送薛弄晴回薛家别业,顺便告诉薛家人薛弄影伤势恶化之事。

薛家上下闻讯自然是大惊失色,薛畅究竟是一国之相,虽惊不乱,果断同意:“下山!就算那齐叔洛不会谋害影儿,但山上药材都不齐,受伤之后连屋子也不能住…即使纯峻那边悉心照顾,这样子怎么好得起来?”

秋曳澜暗忖薛畅果然是明白人,他看似重复了冬染之前禀告的话,可从他嘴里讲出来,那就等于暗示薛弄影伤势恶化全是客观条件造成的,哪怕出了岔子也不干秋静澜等人的事。

果然跟着薛畅又朝她道:“大恩不言谢,这下山之事,还请郡主与纯峻多多费心…我家侍卫虽然要拨些一起走,但恐怕更赖绿雪山庄中人!”

薛家不涉兵事,薛畅手里虽然有些好手,但跟名扬江湖的“天涯”中的高手储备比还真不如。

眼下行刺薛弄影的人没弄清楚,薛畅自然担心对方藏在暗中补刀。

秋曳澜点头:“薛相言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让晴儿跟你们同去,就说因为她身体不好,要送她下山,所以我家才会派人随行。”薛畅又道,“其他人会继续在山上搜寻影儿做幌子,希望能够吸引住那暗中之人的注意力,让你们平平安安下山!”

“您说的是,我哥哥打算用他伤势复发的名义走,这样即使被人远眺到抬着人也能掩饰一下。”秋曳澜站了起来,“事不宜迟,这就走?”

在旁垂泪的薛孙氏忙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但你只能陪在晴儿身边!”薛畅知道这媳妇就一子一女,如今儿子生死难料,必然是提心吊胆的,心头一叹,道,“安定之前不要靠近影儿,否则被人看出破绽反而害了他!”

“谢父亲!”薛孙氏赶忙答应下来。

当下秋曳澜回绿雪山庄准备,薛家这边也开始收拾东西、点出人手。

两边此刻都是雷厉风行,片刻光景就在绿雪山庄后聚集了——这时候齐叔洛也被软硬兼施的要求:“薛公子情况实在不好,如今要送他下山,还求老太医能够发发善心,随行则个。”

以齐叔洛阅历,略一想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横竖他受江家之命,这段时间专门负责秋静澜的安危,其他一概不问,闻言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们这行人匆匆下山,路上却遇见了另一拨冒险回京的人——正是濮阳王萧家。

“看样子秦老太妃真是不大妙了。”秋曳澜扶着帷帽朝对面一望,下人个个面色焦急不说,中间一个跟她年岁仿佛的锦袍少年,窄臂蜂腰身材高大,紧紧傍着队伍里唯一的一乘软轿而行,不用问就能猜到,肯定是濮阳王那个身体很好的庶弟萧穆。

而软轿里的人,肯定就是秦老太妃了!

对于目前在山上的人来说,地动之后的余震是个大问题,这也是第一次地动停止已经过去一天了,但帝驾、凤驾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的缘故——万一下山时恰好赶上余震,崎岖的山路上什么不可能发生?

这会赶着下山,那肯定是非走不可,便是冒着途中风险也顾不上了!

“宁颐郡主!”秋曳澜正打量那萧穆时,对方却忽然走了过来,拱手一礼,随即询问,“郡主可是陪令兄下山求医的?未知令兄伤势如何?”

秋曳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贵家如果要走前面也可,只是这脚程…”

萧穆大喜,郑重一礼:“我定会催促他们迅速下山!”又说了几句感激之语,这才回到队伍里去指挥——因为建有行宫,所以帝子山的山道,本来是很宽阔,足够两行人并行的。

然而地动破坏了许多地方,想再并行却难了。

这种情况下两行人遇见肯定有个先走后走的问题,而秦老太妃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都应该走前面。哪怕报出急需下山求医的是薛弄影也一样,与其跟萧穆蘑菇,还不如让他们先走免得耽搁——反正萧家都派唯一安好的孙儿萧穆护送老太妃冒险下山了,就是求他们走慢点都不成。

果然等萧家人先走之后,踏上山路时丝毫没有觉得被他们挡了路。

毕竟不说担心老太妃的安危,冲着地动一旦发生,卡在山路上丧命几率之高,下人们也不敢停留,几乎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谢天谢地一直到了山脚下的平地上,余震也没发生!

见状无论萧家还是秋曳澜这边都擦了把冷汗,心有余悸的吩咐:“快,回京!”

回京的官道也有很多地方被破坏了,好在问题不是很大,略绕些路就能通过。

终于城墙在望,众人都松口气——谁料这心情才放松了点,正驰骋着的马车猛然之间朝旁歪去!

“马失蹄了?还是路上有情况?”这念头还没转完,登时见四周景物一阵颤抖——余震,来了!

“哥哥!”秋曳澜大惊失色,从地上爬起来直扑秋静澜的马车!

后头打着陪女儿回京的孙夫人更是魂都快没了,顾不得曝露就要赶过来查看与秋静澜同车的儿子!

好在这一阵余震并不强烈,颤了一阵,便又若无其事了。

只是原本飞驰的队伍此刻一片狼狈,秋曳澜同孙夫人都摔伤擦伤了好几处,几个运气不好的下人更有被坐骑压断腿的…万幸秋静澜同薛弄影没事儿——这归功于秋风,原本请他同车是为了防备刺客,结果余震时,他眼疾手快一手抓了一个,免除两个伤员被甩出马车的命运!

可跟他们并行官道上的萧家就没这么好运了,萧穆虽然亲自陪着秦老太妃在车里,可他虽然自幼习武,究竟身份尊贵,跟人实打实动手机会不多,经验、反应,哪能跟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过惯刀头舔血日子的秋风比?

一个失手,秦老太妃竟被直接甩出马车、重重跌落在官道上!

“祖母!!!”萧穆惊恐万分,跌跌撞撞冲下来抱起秦老太妃一看,却见之前就奄奄一息的老太妃,此刻更是气若游丝,眼见是不成了!

见状秋曳澜忙让自己这边队伍速速起行,她则领着齐叔洛走过去:“萧公子您先不要动老太妃,快叫齐老太医看看!”

萧穆正急得六神无主,见状几欲落泪:“多谢!”完了也无暇多说,赶紧让开位置给齐叔洛诊断。

只是齐叔洛看了眼老太妃的脸色就暗叹了一声,一搭脉,更加确认,连药囊也不打开了,低声道:“不管怎么样,总归送老太妃回王府去罢!”

萧穆闻言怔住:“您是说…?”

“不怨刚才那一摔,老太妃本就…就是刚才没摔着,估计回了城,也就是多那么一两天…”齐叔洛知道他的心情,安慰了几句,从怀里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玉盒,拿出半支老参,用腰间小银刀切了两片给秦老太妃含上,叹道,“快动身吧!”

言外之意就是再不走,估计秦老太妃在路上就要…

“萧公子,您冷静些!”秋曳澜见萧穆听了噩耗之后一瞬间面色若死,心有不忍,柔声道,“不为您自己,也想想帝子山上的濮阳太妃与濮阳王——而且老太妃现在回去,或许还有话要跟您说?”

…目送萧穆木然的带着秦老太妃朝京中赶,秋曳澜叹了口气,转头问齐叔洛:“薛家六孙公子…有几成可能?”

提到薛弄影,齐叔洛方才还凝重一片的神色轻松了点:“薛家公子跟秦老太妃不一样,虽然他伤得比老太妃重,但他正值少年,血气旺盛,本身求生欲.望也极强!您之前喂他吃的药又非同常物…依下官来看,薛公子康复的可能,至少在五五之数!”

“…”秋曳澜皱了下眉,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不够高,但想想薛弄影伤势的沉重,能有一半几率活下来好像也算命大了。

“希望他命更大一点,索性活下来吧!”秋曳澜心里沉吟着,“不然薛畅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老来丧孙,还是指望大展宏图的孙子,这种打击,岂是好承受的?

当下她也没了心情说话,默不作声的赶起了路。

比秋静澜一行人晚了些时候入城,才进城门就看到很多房屋倒塌,街道上时见衙役身影,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御林军的服饰。

这也不奇怪,京兆冯汝贵是铁秆皇后党,江家好些子弟都在御林军中任职,地动之后为防谣言与骚乱,冯汝贵请留守的御林军出面协助弹压局面,既便于平事,一旦出事也有御林军挡着。

之前跟薛家讲好了,薛弄影先安置到阮家,这样请大夫抓药,都可以打着同样外伤未愈的秋静澜的幌子,能够给薛家更多查访对薛弄影下毒手的人的时间。

所以秋曳澜进城后直奔阮府——阮府虽然由于从前十几年间的败落,至今没修缮完整,有个好处就是曾为将军府。

武将的府邸,演武场是必不可少的。

以阮家从前的辉煌,这座宅子甚至不止一个演武场。

所以哪怕吃不准还会不会再发生地动,也不需要躲到城外去。

回到阮家,这时候府里已经飘起了药香,是之前齐叔洛开的方子,一回城就打发人配齐了开始熬制。

秋曳澜带齐叔洛到了后院,就见秋静澜坐在桃花树上的软榻上呷着茶水,看到他们过来便起身相迎:“秦老太妃怎么样了?可是不大好?”

“恐怕就是今晚的事。”这里没有跟濮阳王府亲厚的人,齐叔洛也就直言不讳了,“本就只剩一口气的人了,方才那么一摔…没当场去了,也算是萧二公子的福分。”

秦老太妃要当场摔死,不说自责,从舆论上,萧穆以后都没法做人了!

毕竟这次老太妃回京诊治,不但是他独自护送,事发时他还在马车里!

“秦老太妃那边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秋曳澜更关心,“倒是薛公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六十八章 谣言沸沸,意在东宫!

说话的功夫齐叔洛已朝内室走去,秋曳澜见秋静澜没动,便问:“咱们不进去?”

“孙夫人与薛家六孙小姐都在里头,大姐姐陪着。”秋静澜道,“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虽然说他跟薛畅有师徒之宜,但三位女眷在,他一个男子再挤进去确实不大像样。

“我去看看。”秋曳澜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来了,若不进去问声,到底显得不够关心。

她慢一步进去,才进门,齐叔洛却已经诊断完了,正同泪眼婆娑的孙夫人、薛弄晴说着:“…喝完,下官再给薛公子诊断一番,看看需要不需要换方子。”

薛弄晴急问:“那我哥哥几时能好起来?”

“这…”齐叔洛沉吟。

阮慈衣生怕他说出不好的话来,增加薛家母女的压力,赶忙道:“总归现在回了京,药材能配齐了,又有屋子住,肯定比在山上好的快,是不是?”

齐叔洛借坡下驴的点头:“阮大小姐所言甚是!”

孙夫人也怕听见噩耗,拉了把女儿的袖子不让她问下去,强打精神与齐叔洛寒暄:“往后都要仰赖老太医了!”

“孙夫人言重了,原本下官这些日子也要叨扰阮家的。”齐叔洛客气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此乃医者本份。”

“说来小儿这回的性命全是贵家给的。”孙夫人忙向阮慈衣道谢,晃眼看到秋曳澜站在门口,擦了把脸就要上来给她行大礼,“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救了他等于救了我的命,之前不方便,如今请郡主千万受我一礼!”

秋曳澜自然赶紧拉住她不肯受礼:“夫人要说这样的话,薛相对我哥哥的栽培之恩又该如何算?说到底这是令郎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恰好被我碰见而已,我可不敢居功!”

齐叔洛见孙夫人还要说什么,咳嗽一声提醒:“此刻还是让薛公子静养的好!”

“对对对,我真是糊涂了!”孙夫人现在六神无主,全部指望落在齐叔洛身上,自然是齐叔洛说什么她就听什么,闻言赶忙拉着薛弄晴,众人一起轻手轻脚出了门——秋静澜已离开桃树下候在门外,见他们出来便询问情况。

没有十足的把握,齐叔洛自然不肯给准话,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就借口要亲自去看着熬着的药走了——见状众人也不再说薛弄影,而是商议起住的地方来。

这也没什么为难的,孙夫人打算在薛弄影睡榻的踏脚上打地铺,一直陪到儿子转危为安。薛弄晴则被赶去阮慈衣院子里,跟着阮慈衣住。

秋曳澜还是住自己的地方…依薛弄晴倒是想跟她一起住的,只是阮慈衣跟秋静澜都知道,秋曳澜是不大喜欢被打扰的,就装糊涂直接让阮慈衣拉了她走,这女孩子面嫩,到底不好意思提,只好遗憾的应了。

…接下来几日,薛弄影的伤势反复难定,别说孙夫人,连齐叔洛都不得不整夜整夜的守护。

而这几日中余震又发生了两次,但一次比一次微弱,最后一次甚至只是把桌上的水晃出一圈涟漪就停止了。

在这种情况下,谷太后与江皇后商讨之后,终于决定回京。

实际上相关官员是早就轻车简从回京镇压局面——饶是如此,京中还是冒出了二后摄政于国不利,在万寿节发生地动就是上天在警告皇帝这一类谣言。

不过这种谣言,秋曳澜觉得完全威胁不了二后,先不说这两位都有大军在背后撑腰。就说皇帝的性格,从地动里就可以看出来,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估计这会二后真要还政,他不见得高兴,反倒是头疼…

“不知道这谣言是有心人散布,还是偶尔产生的,不过议论的人肯定要倒霉了。”秋曳澜私下跟秋静澜这样说,“我倒觉得齐王跟燕王更容易受这次地动影响。”

秋静澜哂道:“你还没听到坊间最新出来的话吗?一种流言说燕王贺万寿的礼中奇物太多,所谓过犹不及,这才惹动天怒;另一种则讲齐王根本不配为储君,所以他流露出争储之意后,上天立刻显出征兆;还有一种,是说齐王与燕王都不配做储君…”

他吐了口气,“这些谣言目前还没查清楚来源!”

秋曳澜诧异道:“这么说来,之前指责二后乱政导致地动的谣言,却是为了这几种说辞做铺垫了?”傻子都知道,二后干政这么多年,要是一场地动跟区区谣言就能赶下台,早就回后宫去玩宫斗了,朝堂上哪里还有她们的位置!

但配上目前这针对齐王、燕王的话来看的话,假如这些谣言出自同一方人之手的话,那么从起初起目的就不是朝着二后去,而是朝着新鲜出炉的两个储君人选去的!

毕竟地动这种事情出现了,在这时候朝廷肯定要有所表示。

二后是绝对不会承认跟她们有关系的,那么就需要替罪羊——地动这种责任,可不是随便拉个人就能承担的!首当其冲就是摄政者、皇帝、储君…最次也得是权臣,再往下那糊弄人的意思也太坦白了!

刚刚在万寿节上以寿礼争斗过、流露出明显夺储之意的二王就是很好的人选,悲催的兄弟两才露了个相就赶上地动这种灾难,现成被人踩他们没有做储君的命啊!

而且无论对于谷太后还是江皇后而言,她们虽然目前选择了齐王跟燕王,却不代表她们不能进行其他选择了。

谷太后还有个既是亲孙子又是亲侄孙的周王;江皇后…对于皇后来说,所有不跟太后亲、又好控制的庶子都可以栽培!

“总之这水是越来越浑浊了!”秋静澜凝神道,“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或者为了哪位皇子做的手脚,不过帝驾与凤驾即将返回,以太后与皇后的手段,必然彻查到底!”

他看了眼妹妹,“但依我的预料,齐王跟燕王恐怕都要没有机会了。”

“这跟咱们什么关系?”秋曳澜不以为然道,“只要皇后这边赢就成,至于说谁做储君…反正是傀儡,谁撑门面不是撑?”

“你忘记江家十五小姐已经定给齐王了?”秋静澜皱眉道,“齐王即使无望储君之位,也保不住王爵,总是天家血脉!这门亲事还是皇后做的主,所以除非江十五死了,否则她非嫁过去不可——这样江家大房岂能不怨恨?”

秋曳澜愕然道:“但这关我什么事?因为她女儿太子妃的梦破灭了,难道就要找我出气?”我开了全套嘲讽技能吗?至于这么吸引仇恨?

秋静澜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不是说你根本没得罪过那江十五,她就变着法子跟你过不去?之前她有望成为太子妃,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兴许心胸会开阔些。但现在却成了众人笑柄,谁知道她会不会自己过不好,也不让别人好过?”

“但也不可能就冲着我来吧?”秋曳澜想了想,道,“我实在不觉得我是好欺负的。”

“总之你小心点。”秋静澜叮嘱,“这一类心术不正之人,凭她们得意还是落魄,都不得不防!”

秋曳澜叹着气答应下来。

…再说回京这边,因为要“寻找”薛弄影,薛家是比较晚回的,为此薛畅还专门禀告了二后。

而孙夫人打发心腹守住薛家,对外放出风声说她儿子失踪、女儿身体不好,此刻正成日以泪洗面,闭门谢客的看护女儿。

但大部分臣子跟着天家回京后,孙夫人却不得不暂时放下儿子,带着女儿偷偷回府了。

因为濮阳王府发丧了。

秦老太妃是在回到王府后不到半个时辰咽得气。

萧穆既愧疚又悲痛,然而人已经没了,再怎么哭天喊地也没用。下人中的管事们一起劝住了他,开始商议后事——但他们也商议不出结果,因为萧穆既庶又幼,他的嫡母楚太妃以及嫡兄濮阳王都不在,独自一人如何安葬得了秦老太妃?

是以只能用冰把老太妃的遗体保存起来,建起灵堂,等候楚太妃与萧肃回京主持。

现在这两位回来后正式发丧,以秦老太妃的人缘,差不多满京里贵胄都收到了帖子——连阮家都不例外,毕竟阮慈衣的外祖母同秦老太妃是姐妹,也算是转着弯的亲戚。

薛家就更不要说了,孙夫人不得不把儿子托付给阮家,亲自回去安排吊唁。

至于阮家,本身就在孝期未过,这时候的习俗,身上有孝是不去别人家的丧事上的,只要打发下人走一遭出个礼金。

倒是秋曳澜得回西河王府,跟着杨王妃一起过去应个卯…毕竟她是有封号的郡主,又跟江崖霜定了亲,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忽略的人,同属异姓王的老太妃没了,她这个郡主总得过去意思意思…更别说之前下山时还给萧穆搭了把手,此刻不去总归不好。

总之她再次回到已经好几个月没住过的西河王府时,看到自己的院子竟塌了一半。

好在内室完好无损,倒也还能住。

正打发下人收拾一下时,听见闺学那里有声音,过去一看,非常惊讶:“邵先生还在授课?”

更惊讶的是,“盛小姐、浅浅,你们居然还在听课?”

汪轻浅跟邵月眉也就算了,前者的舅舅们还没达到随驾避暑的层次,她又不愿意跟秋曳澜一起去;后者不喜欢山上,每年避暑都会留在京中。

但盛逝水可是跟着卢家去帝子山的…她应该才回来吧?居然就跑过来上课了?这是要做学霸的节奏么?

“家里现在乱得很,我也帮不上忙,索性过来看看,见先生在给浅浅讲课,我就一起听了。”盛逝水心思灵透,一听就知道她的疑惑,娓娓解释。

邵月眉则道:“这屋子还是很牢固的,何况外面院子里空阔,若有动静跑出去就是。”

秋曳澜看向汪轻浅——她吐了吐舌头:“在家里闲着,常跑过来找先生说话…地动之后本来停了课了,可一直闲着也不是办法…”

“你们还真好学!”秋曳澜这才了然,道,“我却要偷懒了,明天要去吊唁秦老太妃,这院子好些时候没回来,得收拾一番才能住…我今儿先不听课了,万望先生饶恕!”

邵月眉自无意见:“郡主随意就好。”

从闺学出来,秋曳澜见春染已经在指挥下人收拾了,就走到梨花树下的石桌旁歇着。眼看辰光近午,忽然绣艳走了进来,看到她在庭院里,赶忙上来请安问好:“郡主这边厨房塌了,王妃问您要不要去那边搭个伙?”

“不用,收拾一下也快的。”秋曳澜摇头,虽然说杨王妃目前应该不敢对自己下暗手,但小心无大错。

绣艳见状顿时有些踌躇。

“你怎么还不走?”秋曳澜等了会,诧异问。都两三年了,这王府里的下人还不清楚自己脾气吗?说了不去那就是不去!

结果绣艳小心翼翼的道:“王妃还说…还说请盛小姐…当然还有汪小姐一起去用饭。”

秋曳澜眯起眼:请汪轻浅一看就是顺口邀做陪客的,倒是盛逝水…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六十九章 濮阳王府的报恩

两年前杨王妃安排盛逝水到西河王府来上闺学,目的本是为了让盛逝水来对付秋曳澜——但不等盛逝水有什么动作,杨家倒先出了事,跟着秋孟敏夫妇也被捏了把柄,那种情况下再拿小小的闺学折腾已经没有意义。

而杨王妃既然不指望盛逝水了,对这个身世不怎么清白的转弯亲戚也没搭理过。

这也不全是杨王妃嫌贫爱富,主要杨宜室、杨宜福姐妹的事儿已经让杨王妃母女都受牵累了,这盛逝水的来历又那么的难以出口,杨王妃自然要远着她以示清白。

不过盛逝水倒是定定心心在邵月眉门下上了两年课——秋曳澜记得清清楚楚,这两年来杨王妃从来没有找过她…现在忽然请她过去用饭,说没缘故谁信?

“按说这盛逝水之前是杨王妃弄过来的,若要喊她过去用饭,私下招呼声就成了,何必过明路叫我撞见?”秋曳澜心下盘算着,“难道专门说给我听的?不过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更让人疑惑的还在后面——片刻后绣艳从闺学里出来,见秋曳澜还在梨花树下,讪讪的过来告退。

秋曳澜看了眼她难掩失望的脸色:“盛小姐过会过去?”

“没有,盛小姐说明儿个也要陪卢老夫人去濮阳王府吊唁,一会下了课就要回去。”绣艳不想回答,却不敢不答。

“噢,那浅浅呢?”秋曳澜又问。

绣艳更尴尬了:“汪小姐问您去不去,听说您不去,就说在您这儿用。”

“她倒不见外。”秋曳澜笑了笑,忽然问,“伯母为什么要请盛小姐过去用饭?”

绣艳一怔,踌躇了下才道:“王妃有些日子没见到盛小姐了…”

“你真不说?”秋曳澜笑,“信不信我一会就去跟伯母讲,觉得你会伺候人,把你要过来?”

“婢子不敢!”绣艳一惊,以秋曳澜现在江家准媳妇的身份,去跟杨王妃这么一说,杨王妃还不得立刻怀疑她想攀高枝?这也还罢了,作为心腹,绣艳对于杨王妃的底细知道的可不是普通的清楚…她要离开杨王妃了,不管是不是自愿,杨王妃不“送”她一程能安心?!

所以赶紧解释,“在帝子山时,王妃曾听说,秦国公夫人似与卢家老夫人说过话,之后…卢家老夫人特意找了个理由,把盛小姐喊了过去给秦国公夫人请安。据说事后卢家老夫人既高兴又担心,专门拉着盛小姐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这是要聘盛逝水?”秋曳澜一听就明白了杨王妃的目的,微微惊讶,“是给谁聘的呢?”

她心里迅速一回想:江家现在没成亲的男子就四位,按照长幼是:济北侯一脉的十三公子江崖蓝;秦国公一脉的十四公子江崖恒、十六公子江崖朱、十九公子江崖霜。

其中江崖恒早就定了表妹和水金,江崖霜不久前聘下秋曳澜——没着落的就是江崖蓝跟江崖朱。

由于济北侯的老妻欧氏本就是北方人,所以一直跟着他在北疆。他们的独子六老爷江天骖在京任职,就跟着二伯父秦国公住,孙辈们自然也都在秦国公夫妇膝下…所以陶老夫人找卢家老夫人若真为了要盛逝水做江家媳妇的话,可能是替自己这支的江崖朱说的;也可能是代济北侯夫妇替江崖蓝说的。

问题是盛逝水本人虽然算得上才貌双全,身世却是个硬伤。

以江家现在的权势,不需要再要求媳妇出身名门,可媳妇却是私.生.女…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陶老夫人因为嫁了秦国公,在没落的娘家也是很有话语权的,没准是给娘家侄孙相看?

结果绣艳朝闺学里张望了下,小声道:“好像是江家十六公子江崖朱!”

“他?”秋曳澜愕然了,这江崖朱就是江家四房的,乃江崖霜的庶兄——就是生母被庄夫人赶走两次的那位,连他自己进江家都经过好一番波折,济北侯出来说了话才被送回京中…但就算是这样,怎么都是江家子弟,找个有才有貌的大家闺秀完全没问题啊!

“难道是江崖朱自己看上了盛逝水?”不仅秋曳澜这么想,连绣艳也说:“听说江家十六公子在帝子山时看到过盛家小姐,之后不久秦国公夫人就去找卢家老夫人了!”

“原来是这样。”秋曳澜疑虑解除,就不怎么关心这事了,挥手道,“你去吧。”

打发了绣艳,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正好闺学放学,汪轻浅果然一点不见外的跑过来蹭饭,等着拿饭的功夫,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情——秋曳澜懒洋洋的听着,不时插上几句,汪轻浅看不出来她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倒是说得很起劲,末了道:“澜姐姐,秋千她哥哥还没好起来吗?前两日我在街上看见她,跟她打招呼,她却理都不理我便走了。是不是她哥哥还没好,她心情也不好?”

“呃…”秋曳澜心想这问题倒有点难回答,毕竟秋千的真实身份不好说出来,之前这堂妹又把“天真可爱”扮演得非常传神,现在要说她不是好人…汪轻浅这种直性.子,不给她几个事实,照她对秋千的印象还真不见得肯信。

没准还会以为是秋曳澜不喜欢秋千,主动把人赶走了呢!

她思索了下,才道,“听说早就好了,现在她不理你,可能是觉得她哥哥前途无量却忽然被人毁了,看到你却还过得好好儿的…心里不爽快?不然即使她哥哥还没好,也不该这样对你的。”

汪轻浅叹道:“唉,怨不得她心里不痛快,她哥哥实在太可惜了——下手的人真是歹毒又…”

“对了,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秋曳澜赶紧打断她继续骂下去,动手的可是秋静澜!

汪轻浅不疑有它,如实道:“就是在那边的街上。”指了下方向,“当时她刚好从市上出来,好像是去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