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相此言有理!”谷太后阴沉着脸,当下就要派遣钦差立刻赶去帝陵——江皇后当然表示钦差不能只派一个人、重点是不能派你们太后党的人!于是二后再次大吵一场,各自选了两人出来,末了薛畅表示他作为宰相,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不过问,就推荐翰林学士程劲一起去吧!

…好不容易定好了钦差,朝会开完已经是深夜了,但皇后党回到秦国公府的书房时仍旧精神奕奕,尤其是定力比较差一点的江天骐、江天骖,更是差点笑出声来:薛畅助攻的好啊!派人去查?江家这边一接到阮老将军的坟被挖的消息,就派人去布置了好吗?

那时候召群臣入宫的内侍都还没到呢!

当然谷太后那边接到消息的时间跟江家接到的差不多,但江家一点都不觉得谷太后的人手布置上拼得过自己家——因为曹子忠现在被拉到江家这边了!

“派足人手,保护好他!”秦国公亲自吩咐,“太后那边必定不肯承认镇西军士卒偷入帝陵范围内掘墓——到时候可就靠他圆场了!”

江天骜笑着保证:“侄儿进府前就让人去办了!”

江天骐最爱跟他别苗头,此刻紧接着道:“还得教好他说话,以跟咱们家的安排对得起来!”

“三弟说的是,不过此人方才能够抓住二叔给的一线生机,可见是有急智的。”论智商论手段,江天骜跟汤子默差不多,在薛畅面前都是被吊打的,但虐一下堂弟江天骐却没问题,江天骜此刻便坦然自若的道,“事关他合家性命前程,他定然比咱们更用心!三弟还请宽心,此事必无问题!”

“但愿吧!”江天骐挑刺没能成功,还让堂哥表现了一把考虑周到,不愉的转过头去。

济北侯无奈的看了眼秦国公——后者微皱了下眉,随即又恢复了常色,像没听出这堂兄弟两个的矛盾一样,缓声道:“好了,现在说正事:这武烈将军的坟…是不是你们干的?”

这一问,书房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片刻,纷纷摇头:“绝对不是!”

“这等作为太过丧心病狂,我等如何至于?”

“不错,咱们江家也是武功出身,与阮老将军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没有恩怨,去年也算成了亲家,那秋静澜尚且顶着阮清岩之名在沙州涉险…咱们怎么可能去打扰他的长辈之灵?!”

皇后党虽然张扬跋扈,但挖人坟墓这事,那已经不是不共戴天,而是世代血仇的节奏了啊!而且挖的还是盟军的——就算是苦肉计,也没人能疯狂到这地步:这是要跟阮家现在的三个晚辈拼命啊!

阮家现在仅存的三个晚辈,阮慈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但看看实际上是秋家血脉的那对兄妹有多凶残:哥哥就不要讲了,不提江家目前把他看得比自己子弟还紧要,他那个恩师薛畅可是实打实的大靠山!而且以他的才华与城府,只要不中途夭折,日后妥妥的权臣,绝对举足轻重!

妹妹虽然是女流,可十二三岁就能把承了王爵的伯父生母逼死、死了还葬不进祖坟,连带伯父伯母都灰头土脸了多少日子,能当寻常女流看吗?

更不要讲她嫁得多好——秦国公最喜欢最重视的嫡孙的发妻!镇北军未来当家主母!而且谁不知道江家十九公子对发妻宠爱无比,后院里连个通房都没有的?

皇后党众成员只要没疯掉,实在要上苦肉计,宁可让自己老爹去盯太后党的马车轿子什么的玩碰瓷,也绝不敢打阮老将军坟墓的主意!

秦国公也知道这些人不至于这么做——可问题来了,不是他们,那是谁?总不能真是觊觎阮老将军陪葬物的盗墓贼吧?先不说这些人如何敢摸到帝陵附近下手,就说那个被禁军砍死的人,千真万确是章国公府的侍卫!

只不过比较好赌,因为况时寒父子都不在京中,况家媳妇、常平公主又有自己的公主府,京里的章国公府没有主人在,下人难免纪律松弛…这家伙据说经常出去赌个三五天再回去当差来着。

因此这次出了事,章国公府那边却还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又钻哪个赌场里去了呢!

所以这事肯定跟况家有关系,可以说是明摆着坑况家的!

秦国公皱了皱眉,跳开这件不说,另外布置了一番针对这件突然事件的安排…完了打发众人离开,独留了江崖霜下来,脸色郑重的问:“这事也不是你干的?”

江崖霜险些吐血:“祖父,孙儿虽然知道不可有妇人之仁,但,尚知…”

“那是你媳妇做的么?”秦国公没心情听他说完,平静的追问。

“怎么可能?!”江崖霜觉得完全不可思议,“孙儿那岳父亡故时,宁颐尚在襁褓!之后她兄长诈死而去,抚育照料她长大的,就是岳母大人与阮外祖父——她就算想为兄长减轻压力,也断然不可能对阮外祖父如此不敬吧?!”

其实秦国公也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但按照常理推测,秋曳澜又最有嫌疑:“禁军杀的那个所谓的盗墓贼确实是章国公府的侍卫,这事其实明摆了就是栽赃况家!按说,与况家仇怨最大的,除了咱们这些人外就是你媳妇兄妹了。方才你也看到了,咱们这边没人承认下这个手,这我相信!毕竟咱们家与况家的仇怨,是为公事,不至于做到如此缺德的一步!你媳妇兄妹与况家却是私仇,还是不共戴天——如今秋静澜不在京中,应付沙州诸事都忙不过来,自然不可能是他;阮家大小姐是个寻常妇人,做不来这样的事,肯定也不是!这么想的话,最可能的就是你媳妇了!”

江崖霜皱紧了眉:“祖父这么推测看似有理,但您忘记了?兄长手里虽然有‘天涯’,然而根本没让宁颐插手!即使宁颐私下有插手,如今‘天涯’生意都不接了,全力以赴为沙州之局!怎么可能抽得出人手来给宁颐使唤去作这样的事?何况,以宁颐与阮外祖父的关系,您觉得‘天涯’中人会领命吗?毕竟他们暂受宁颐之命,归根到底是忠心于兄长的——如此逆伦之事,没有兄长准许,他们如何敢?!宁颐哪里来的人手办这事?!守陵禁军再不堪,终归是禁军,岂是随便打发几个陪嫁下人就能打扰到阮外祖父的?!”

“…”秦国公沉默片刻,道,“不错,从情理推断,你媳妇其实最可能,但从实际分析,她也不可能。但事实却是坟不但被挖了,人还死了一个!”

“会不会是阮家旧部?”江崖霜沉吟了会,道,“阮外祖父当年治军虽严,但也常常施恩,虽然慑于谷太后,况时寒上台后就没人敢再问候阮外祖父了,却不乏至今念着他的人…眼看兄长人已在沙州,那些旧部担心发生意外,所以孤注一掷?!”

秦国公思索良久,微微颔首:“若对咱们家没有恶意,多半就是这样了。只是…”他沉吟了下,“回去同你媳妇解释清楚!动手之人敌我未辨,不可轻忽!”

江崖霜恭敬道:“是!”

…不过他回院后却扑了个空,因为秋曳澜压根不在家——早在接到消息后,就赶去黎家查看阮慈衣的情况了!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百零六章 报仇!绝不能放过况家!

这光景阮慈衣已经昏了醒、醒了昏,前前后后数次,秋曳澜虽然不懂医术,但看着被匆忙拖来的大夫那如临大敌的脸色也知道这表姐情况不太好——万幸阮慈衣当年义绝后被秋静澜扣在身边养了两三年,好歹攒了点元气。

要搁她才回京那会,估计性命都难说了!

足见祖坟被挖的刺激程度!

事实上秋曳澜自己心里目前也在抓狂——她起初是没想到叶太后哪里去,可在到黎家的路上接到消息说,被砍死的那个盗墓贼竟然是章国公府的侍卫时,再想不到是叶太后的手笔,她也不要在江家混了!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她简直恨不得立刻冲进甘醴宫、掐着那老太婆的脖子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失心疯了?!还是自己在她眼里就那么善良可信,外祖父的坟被挖了,还不迁怒她的曾孙女楚春晓?!

“醒了醒了!”又一回丫鬟略带颤声的喊,秋曳澜闻声赶忙进帐。

再次悠悠醒转的阮慈衣,脸色煞白到毫无血色,她醒了之后也没管别人,低声喊秋曳澜上前,抖着手握住她皓腕,挣扎半晌,吐出一句:“报仇!绝不能放过况家!”头一歪,又没了知觉。

表姐夫黎潜之是经过秋静澜亲自检验过的忠厚人,饶如此也被气得脸色铁青,从小姨子抵达后,就在院子里转圈——直转到表妹夫江崖霜赶来,这会天都快亮了,他还披着一身风雪在那里走——不走实在坐不住!这心里的火,根本就是噌噌涨!

当然作为阮老将军的外孙女婿,江崖霜此刻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问清黎潜之,表姐妹两个都在内室,便在前厅住了脚,打发婆子进去告诉。

半晌后,看着大夫请完脉的秋曳澜才出来:“你也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过来?”江崖霜问,“大姐姐现在?”

“又晕过去了!”秋曳澜面沉似水,“大夫说伤神过度,建议用安神药,暂时不要让她醒来了!”

因为表妹夫来了,黎潜之也进了厅招待,闻言就朝里走:“那我去看看方子,你们姐姐有几味药不爱用!”

老实人也不一定笨,知道江崖霜天快亮了还追着妻子过来,定然有要紧话要说——而且他也确实担心妻子,只是之前三更半夜的妻妹赶过来后一直守在房里,他实在不好进去。

“一会我让江檀请太医来看看吧!”江崖霜沉吟道,他这会神情凝重,其实心里倒松了口气——之所以连天亮后都等不得,匆匆赶过来,却是担心秋曳澜跟阮慈衣碰面之后,表姐妹两个你哭我也哭,伤心过度。之前江绮筝跟秋曳澜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听说阮慈衣已经难过得死去活来了,自己妻子固然气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好歹还能行动如常——因为知道秋曳澜早年的艰难,江崖霜一点都没怀疑妻子对外祖父的感情,只道秋曳澜是因为阮慈衣折腾得太厉害,自己不得不坚强起来,他这么想着,心中怜惜更甚,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宽慰。

顿了一会,江崖霜就劝她先回去:“表姐夫这里人口少,没有长辈兄嫂看着,这避讳…你今晚守了姐姐一晚,表姐夫不方便进内,急得只能在院子里转,我进来时看到他肩上堆了好一层雪,自己都没发现!不如回去,好让表姐夫放心照顾姐姐。”

秋曳澜被他提醒才恍然:“我真是急昏了头了,竟把表姐夫赶在外头这么久!”

“这也不能怪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江崖霜摇了摇头,“先回去吧,你一晚上没睡,回去歇一歇!”

“歇什么?!”要说秋曳澜昨天傍晚接到那么大的消息,又看了阮慈衣折腾这一晚,不困是不可能的,但阮慈衣方才的话是提醒她了——不管怎么说,阮老将军的坟已经被挖了,况家,也已经扯上了关系!

如今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倒是把之前的计划完成是正经——远在沙州的秋静澜,谁知道,还能撑多久?

当下秋曳澜掠了把鬓发,冷笑着道:“你借一批人手给我,要胆大妄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怕骂名不怕被戳脊梁骨的!你要没有这样的手下,去跟八哥借,我想他那里一定有!”

江崖霜一怔,但以他的城府立刻想到:“况家?”

“方才姐姐挣扎着醒过来,要我一定报这个仇!”秋曳澜面无表情,她之前真心没想真的去挖况家祖坟,这事儿实在太缺德了。她虽然早就想弄死况家父子了,却也没想动这种真格。

但叶太后这么横插一手,阮慈衣方才又挣扎着那样叮嘱了,她想不挖都不行了!

因为阮家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又不可能指出叶太后这个真凶,于公于私,矛头都得对准况家,不也给况家祖坟来那么一遭,阮家子孙以后还抬得起头来吗?!

而且只凭“秋静澜”三字,秋曳澜表示什么节操都可以掉起来!

“既然我外祖父陪葬帝陵都受到了如此之大的惊扰,难道况家那几座我外祖父当年帮忙修缮的坟墓动不得?!”

秋曳澜怀着极复杂的心情,冷冰冰的道,“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让我陪嫁的人去陪嫁的庄子上挑人…”

“说的什么话!”江崖霜怫然不悦,“夫妻一体,你外祖父难道我不要喊外祖父了?而且我是那等怕事的人?!”他担心的是,“只是你这一晚上,似乎水米未进?这光景动身,路上撑得住么?到了地方若情绪太激动…”

况时寒祖籍京畿,离京城倒也不远,但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大家女眷出行又只能坐马车,来回总也不是很方便。

“我等得下去吗?!”秋曳澜抿了抿嘴,苍白着脸反问。

且不说朝堂上太后党一定会拼命证明况家是清白的,就说秋静澜那边,他等得起吗?

秋曳澜之前决定用损招,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秋静澜。现在阮老将军的坟都赔进去了,如果还帮不到秋静澜的话,那等于白被挖了!

江崖霜看着她坚持的目光,只得道:“那你在这里小坐会,让黎家厨子做份热汤来暖暖身子…我回去安排!”

他匆匆赶回秦国公府,除了人手之外,还真拖了江崖丹过来助阵。

秋曳澜虽然为这次箭上弦上的挖坟心事重重,但还是忍不住问:“八哥您怎么出来了?宫里那边?”

“谷太后派了好些人去帝陵,四姑那边也可以松口气了。”江崖丹玩世不恭的一笑,“祖父觉得弟妹你要办的事情,还是我跟着压阵比较妥当,所以打发我陪你们一道去!”

秋曳澜有点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秦国公还真是人尽其材,江崖丹做正事不行,干缺德事的确是行家。

…不过,秦国公也太仔细了点了吧?况时寒现在论爵位论地位,不在秦国公之下,但此人因为早年被叔伯抛弃,发达后对一众亲戚可是只有打击没有提拔的。他出身的那个况家,以前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间家族,后来被他坑了几次,估计景况更差!

有这份仇怨在,估计况氏族人都恨不得去挖了况时寒这一支的祖坟出气——现在况时寒跟况青梧父子两个都在沙州,江家又是如此显赫,跑去挖坟,谁敢阻拦?!谁又能阻拦?!

真正会对此行造成妨碍的那位应该是在宫城里才是呢!怎么需要江崖丹特别同行?

到了地方才知道江崖丹是去干什么的——这家伙在路上就先行一步,把况家祖坟附近的况氏族人,不问男女老少,统统让家奴驱赶着聚拢到坟地上,然后借口况时寒父子忘恩负义、盗窃自己弟媳妇的外祖父、也是况时寒的养父阮老将军的坟墓,对这些人又打又骂,连踹带抽…当然看到年轻又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也没少占便宜…

总之他轻车熟路的把悲催的况家折腾得哭天喊地、哀鸿遍野之际,江崖霜夫妇才抵达。然后,江崖霜让妻子在马车上先不要下去,自己过去劝江崖丹——秋曳澜瞬间明白秦国公的打算了:“合着是专门让这厮来唱黑脸的…”

果然江崖霜一句:“八哥何必这样?事情是况时寒父子做的,这些人虽然是他们的亲眷,但俱是乡间之人,哪里有可能袭击禁军、惊扰先帝?!”

况氏族人本来就被江崖丹口口声声“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东西,连帝陵也敢惊扰,简直全部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本公子成全你们”、“这等大罪,合家处斩、家眷官卖…那都是轻的”吓得死去活来,现在听江崖霜话说话和气,怎会傻得不知道抓住机会?

几名耆老当即让人扶着出来给他跪了:“两位公子!小老儿这些人真是冤枉,章国公大人固然是我等亲戚,但两下来早就不来往了不说,当年章国公落难时,因近亲里几位家境也不宽敞,没能善待于他,之后章国公对我况氏,实无扶持、更无差遣啊——两位公子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四下查访,小老儿绝无半字虚言哪!”

耆老带头,胆子大点的况家人也开始诉说况时寒对待族人的苛刻恶劣之处——因为听出江家人是冲着况时寒父子来的,他们当然揣摩着江家人爱听的说!

实际上况家人因为早年吃过况时寒的亏,对他们父子都没什么好印象。当然,如果江家人直接上门去问,他们十有八.九会因为畏惧况时寒的权势不敢讲出来。

但现在江家摆出一副要让他们为况时寒父子的行为买单的架势,他们顿时急了眼,况时寒父子是不好对付,可现在人家不在跟前。跟前的这位江八公子声名在外,可真是会要人命的啊!

更不要讲这家伙的眼睛已经盯着人群里几个还没许人的女孩子看了好一会了!

这几个女孩子的家人尤其的心惊胆战,讲起况时寒父子的坏话也尤其的流利——他们带头,先是一五一十,然后添油加醋,直把况时寒父子黑得不能再黑…终于江家人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由江崖霜做好做歹的收场,又让人赏了些东西作为安抚,于是况氏族人个个长松口气,深觉免了一场大祸,非常庆幸的回去了…

至于江家要帮他们的孙媳妇挖况时寒父子的祖坟作为报复?

只要不动他们那一支的祖坟,随便挖!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在况时寒手里吃过亏的况氏族人,还非常热情的指清楚了哪几座是况时寒一脉的祖坟…

不够义气?没有廉耻?

开什么玩笑!老子全家差点被你们父子坑死好不好!?江半朝家八公子的草菅人命那是出了名的,要不是他家十九公子跟十九少夫人还算讲理,老子全家,哦不,全族今儿都交代在这里了!

最重要的是,况时寒父子给过我们老况家好处么?!没有!还没少给脸色看!那凭什么要我们老况家拿命去保护他们家祖坟啊?!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百零七章 含恨一击,垂死挣扎!

况时寒父子的祖坟被挖——这么大的事情太后党不可能不管,可江家有意阻挠,他们的反应到底晚了一步,常平公主带着懿旨顶着风雪赶到时,棺椁已经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常平公主目睹这一切,差点没被气疯掉:“你们…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要不死不休是不是?!”

老实说常平公主对于夫家,哪怕是丈夫况青梧,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去。毕竟她的下降不但是赤果果的政治联姻,驸马况青梧之前还搞出个宁泰郡主的许婚事件,即使后来况青梧自己把那位郡主坑死了表决心…哪个有脑子的女子会对这种丈夫放心?

但感情归感情,立场归立场——怎么说公主也是况家媳妇,还是冢妇!

如今况时寒父子都不在京里,她算是这一脉唯一的主事人,见到跟前这一幕焉能不怒!

“公主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江家上下都没把常平公主的震怒放在心上,江崖霜正忙着安慰妻子,甚至懒得理她。

也就是永远都不缺乏跟漂亮女孩子说话的心情的江崖丹,嬉皮笑脸的凑到公主跟前,不怀好意的道,“就许况家惊扰我弟媳嫡亲外祖父,还不许我弟媳孝顺,替外家报复回来?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常平公主尖叫道:“事情尚未查清楚,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公公还有驸马做的?!如今西疆战火正炽,全赖我公公抵御西蛮侵袭!你们这是想要自毁长城么!”

“别开玩笑了殿下!”江崖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她一阵,目光尤其在她胸口看了又看,笑眯眯的道,“国之干城说的乃是我祖父——况时寒,他还不够格!而且西蛮战事到底怎么起来的,真当朝野都是死人?!”

听得这话,常平公主心头一沉——她不意外江崖丹知道西蛮战事是况时寒为了给儿子铺路故意挑起的,她诧异的是江崖丹居然直接把这话说出来!这分明就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江家就这么笃定,那才二十岁出头的秋静澜镇得住西面的场子?!”要知道西疆的战事再小也是战争,西蛮又是那样野蛮凶悍的种族,对于富饶的大瑞他们打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别看现在战争规模不大,那是因为西蛮没看到足够的好处!

如果他们发现了机会,西疆随时都会陷入全面战争——毕竟,游牧民族全民皆兵、还都是骑兵的特性,让他们发动战争所需要的准备比大瑞这边不知道迅速多少!

镇西军统帅况时寒祖坟被挖、身负罪名,那当然是入侵大瑞的大好时机!

江崖丹现在的做法说法,都没把况时寒父子放在心上,浑然不以西疆战事为意,常平公主实在无法想象江家哪里来的自信?!

“不可能靠秋静澜,那就是江家旧部?!”公主跟江崖霜一样,把挖开阮老将军坟墓的真凶疑心到了阮家旧部上去,“这些人居然有把握接下西蛮的趁虚而入?!那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都处在什么位置?!难道况时寒这些年看似位高权重,却早已暗暗被架空?!不然那些人怎么敢在这时候动况家祖坟!”

想到这些人竟然能够豁出阮老将军的坟墓来施苦肉计,常平公主头皮都是一阵发麻!

只是眼下不是心惊这些的时候——作为况家冢妇,祖坟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她怎么能与江家罢休?!

“太后懿旨!”公主严厉的娇喝响起,高亢声一瞬间压住了风雪!

…只是常平公主仗着谷太后懿旨逼迫江家赔罪并恢复祖坟原状、完了再回京领罚,江家当然不可能答应——两家里僵持没多久,皇后党的支援也赶到了:“皇后娘娘懿旨!”

这样两边都有懿旨、侍卫带的差不多,常平公主又是匆忙之间一个人过来的,自忖硬拼下去吃亏的多半还是自己,只好忍气同意江崖霜的建议:回京再战!

江崖霜之所以肯圆这个场,完全是他担心秋曳澜的身体。

所以回京后,他陪着妻子径自回了国公府,至于说跟常平公主的再战…反正有江崖丹过去顶着。

这么一番奔波,秋曳澜也真是累了,回房倒头就睡。

她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守在榻前的苏合眼里全是血丝,但见她醒后却非常振奋,一面伺候她梳洗了下,一面喊沉水端银耳燕窝来给秋曳澜垫饥。

等不到秋曳澜一盅燕窝吃完,苏合便高兴的告诉她:“少夫人,谋害陛下的凶手找到了!您猜是谁?”

“是谷太后那边的人?”秋曳澜长睫一动,问。

苏合立刻嘟起了嘴:“您一猜就中真是太没意思了…”说到这里被沉水踩了一脚,才想起来阮老将军的坟前两天才被人挖过,哪怕如今是个好消息,也不应该太轻松。

赶紧正了正脸色继续道,“是周王殿下!”

“子弑父?有意思,怎么回事?”秋曳澜早在二后把皇帝中毒这事交给三位宰相牵头去查时就知道,薛畅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阴谷太后一把的机会的!

毕竟薛畅本身就能稳压汤子默与江天骜联手,在这件事情上还有整个皇后党站在他这边,他若还坑不了谷太后,也枉作这么些年的中立党魁首了!

只是秋曳澜也不知道薛畅会怎么做——现在听说他挑了周王,便让苏合说仔细些。

“据说周王殿下不满陛下打算立七皇子为储君!”一个清朗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苏合与沉水赶紧起身行礼:“公子!”

面有疲色的江崖霜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自己坐到榻边,摸了摸秋曳澜的额,放了心,“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秋曳澜诧异道,“我中间发热了吗?”

“没有,我就是担心你太操劳了,病了也不知道。”江崖霜摇头,“燕窝快点用吧,别凉了。”

秋曳澜舀了一银匙递到唇边,又催促:“周王谋害陛下?”

“他不但要害了陛下,还打算弄个祥瑞出来好捧他自己上台,比如说效仿前人,以稀世之宝塞入鱼腹,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周王所得——他手下有人觉得阮外祖父陪葬之物里一颗稀世夜明珠就不错!”江崖霜淡淡的笑了笑,“周王妃与常平公主向来交好,常平公主乃况家妇…来龙去脉就是这样,薛相已经把这事办成了铁案!”

“…那谷太后现在?”秋曳澜咽下燕窝,蹙起眉,问。

江崖霜抚了抚她垂下肩头的长发:“垂死挣扎罢了!”

薛畅蛰伏了这么久的含恨一击,怎么可能给谷太后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事实上无论秋曳澜还是江崖霜都在怀疑,周王并不是薛畅原本预备的替罪羊,由于恰好发生了阮老将军坟墓被挖之事——薛畅为了把两件事扯到一起,才选择了他作为突破口。

现在好了,周王谋害皇帝是为了夺储,况家挖坟是为了帮助周王——也就是说,况家不但丧心病狂的挖了养父之墓,而且还参与了弑君!

现在任何一个大瑞子民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干掉况家父子,还能跟朝廷领个赏什么的…前提是不要跑错衙门、跑到太后党那边就悲剧了…

不过仅仅只有大义名份是不够的——秋曳澜脸色郑重:“沙州那边?”

“这才几天?消息都没传到呢,那边最近来的消息,兄长无事。”江崖霜说到这里皱了下眉,“倒是十八姐夫…”

“他怎么了?”秋曳澜目前最着紧的当然是秋静澜的安危,不过秋风的安危也是他上心的事儿,听江崖霜语气不对,连忙追问。

江崖霜的脸色不太好:“十八姐姐说他是接到兄长下属给的消息,为了救援兄长,所以骗过十八姐姐去沙州——但今天早上我派的人托人送来口信,说追了这几日,根本没发现秋风西行的痕迹!倒是怀疑他去了南边!”

秋曳澜大为意外:“怎么会?”

“而且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特意去了阮府一趟,寻阮伯问了问。”江崖霜皱紧了眉,“阮伯闻说经过后大为震惊,当着我面召集人问了,最后确认,没有任何人去找过十八姐夫!”

他沉吟道,“我虽然同阮伯照面次数不多,但不认为他在骗我。其他不讲,当初兄长在京中时,与十八姐夫过从甚密,颇有借助。但西行时,十八姐夫主动要求同往,却被拒绝!既然如此,兄长又怎会让手下去向十八姐夫求助?”

还有句话因为知道秋曳澜跟秋风也算有旧谊,他就没说出来:秋风虽然是名满江湖的大侠,武功也确实非常过得去,但目前沙州的形势,他一个人去了真的效果不大。

反倒有点拖后腿——毕竟是自家姑爷,保护秋静澜的同时,或多或少也要分心顾他一顾。

这不是贬低秋风,现在沙州拼的根本不是一两个人的武力,归根到底是智商与筹谋。

秋风不笨,但他的性格实在不适合玩心眼。

秋曳澜思索良久,喃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对秋风的了解比江崖霜要深刻,如今江崖霜一说秋风没有去西面,而是南下,倒是被提醒了:这个十八姐夫虽然说之前老是跟着秋静澜,实际上他并不喜欢秋静澜,虽然秋曳澜到现在都不知道秋静澜用了什么方法把秋风捆在身边,但秋风对秋静澜的生死肯定不会达到牵肠挂肚的程度——除非秋静澜对自己的死留什么后手来限制秋风!

从情感上,秋风未必会为秋静澜的险死还生欺骗妻子、万里驰援!

此外,秋风去沙州的作用,以及可能会起到的反作用,这也不是多么深奥的心思才能想出来的。不用任何人劝说或提醒,秋曳澜觉得这个十八姐夫自己就能明白,而这位姐夫又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即使真心想救秋静澜,又怎么会犯这样的常识性错误?

但要说他故意去害秋静澜也不可能——这人光明磊落,不屑于玩这种手段。

所以仔细一想,秋风还真不可能去西面。

“难道他真的是想躲避江绮筝吗?”秋曳澜咬着唇,这样怀疑,她知道秋风从成亲后——好吧,成亲前就一直试图躲着江绮筝,主要他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公主妻子相处,两人之间差距悬殊的生长环境让秋风对驸马生活感到各种不自在!

“可至于发展到又是说谎又是误导又是翘家么…”秋曳澜一声长叹,无力的朝丈夫肩上一靠,“秋风你结个婚就变得这么坏了吗?!”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百零八章 你们不放心哀家,哀家更不放心你们!

秋曳澜夫妇绞尽脑汁的思索秋风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时,皇城,甘醴宫。

突然打开的殿门,急风卷着雪花打入,一口气吹开重重帷幕,现出最深处的华帐。

正闭眼假寐的叶太后睁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林女官亲自端着乌木漆盘缓步而入:“太后娘娘,您该上路了!”

“终于来了?”叶太后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身畔唯一一位老宫人的手,不同于老宫人瞬间惨白的脸色,太后此刻非常平静,她示意老宫人扶自己坐起身,从跪到自己跟前的林女官高举的盘中端起鸩酒打量几眼,非常爽快的举盏欲饮——但酒水堪堪触唇时,她忽然停住,朝皱眉的林女官一笑,“放心,哀家早就想解脱了,不会折腾你们的!”

林女官心想你最好如此,不然真把侍卫喊进来强灌,尴尬不说,江家辛苦栽培的大内侍卫,没准又得灭几个口,实在浪费。

她不想多生枝节,所以很恭敬的问:“娘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端柔县主那儿,请您放心,县主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依然会视她为骨肉!”

这话既是让叶太后放心,也是对她的提醒:你那个心肝宝贝的县主以后能不能好好过,还得看江家!现在江家让你自.尽,你敢不死?!

叶太后眯起眼看了她一会,悠悠道:“哀家只想问一个问题:阮老将军的坟被挖之后…江家可曾抓住机会给谷氏那贱.人一记狠的?!”

“什么?!”林女官大惊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连手里的乌木漆盘摔落在厚毡上都没管——抬手一把打飞了鸩酒,高声喊进侍卫,“你们看好了她!我有要事去禀告皇后娘娘!”

从叶太后这次谋害皇帝事败起,江皇后可是吩咐看好了她,根本不让她知道外界之事——尤其阮老将军的坟被发掘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外人来探望过叶太后!

…半晌后,神色肃穆的江皇后亲自赶到,挥手遣退侍卫,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叶太后:“是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哀家手里就那么几个忠心人,会告诉你吗?”叶太后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嘲讽道,“你也不要担心,哀家这副样子都多少年了,那些人若当真能做什么,早就动手了,还能等到今日?而且,这次阮老将军的坟墓被挖,本就是为你家做的。你知道我别无所求,就是希望端柔能够过好一点、少受点委屈罢了!”

江皇后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道:“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们能放心?!”

叶太后笑:“不放心又怎么样?哀家反正快死了!”

“端柔…”江皇后冷冰冰的看着她,“你真以为本宫下不了手?!”

“就是为她考虑哀家才不会告诉你!”叶太后一点都不退让的看着她,“端柔什么都不知道,哀家手里的人与事,只字未向她透露!所以,留着她,善待她,根本碍不着你们什么!当然,委屈她、干掉她,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哀家手里还有什么底牌,你们不知道,兴许投鼠忌器还不会拿她怎么样;若都知道了,她的安危,全在你们一念之前…嘿!你们不放心哀家,哀家更不放心你们!!!”

即使不讲理的江皇后,此刻也有点语塞,顿了会才道:“好吧,这事等会再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十九媳妇那天过来得罪你了?还是?”

“那位少夫人倒是贤惠,为了套哀家的话,不惜自述身世企图引起哀家的共鸣!”叶太后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只是…到底还是年轻啊!她以为哀家是那么容易被引起同病相怜之情、从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吗?!”

江皇后皱起眉,道:“然后?”

“哀家本来听得很不耐烦,都想打发她走了!”叶太后懒洋洋的打个呵欠,“但她大约误会哀家面色不愉是因为觉得她的遭遇不过如此吧,就把阮老将军被况时寒恩将仇报的事儿也讲了——哀家一听,咦,这不是个现成的将功赎罪的机会、给你们江家搭把手吗?!”

“于是啊,哀家就打发人,去抓了个跟况家大有关系的人,拖到阮老将军坟上,把坟挖了,把人砍死在那里!”

叶太后微笑着看向脸色铁青的江皇后:“怎么样?这件事,给你们帮了大忙吧?”

“你…”饶是江皇后向来跋扈蛮横,对侄媳妇也远不如对侄子关爱,此刻心中也对秋曳澜升起沉重的愧疚感,“该死的!这老妇蛰伏数十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不是弑君就是挖坟——这叫我如何跟十九夫妇交代?!”

如果仅仅是秋曳澜受点委屈,哪怕是受了伤什么的,江皇后不会觉得怎么样,甚至还会认为她既然做了江家媳妇,为江家做点牺牲是应该的。

但现在这个牺牲——长辈坟墓啊!还有比这个更大的仇、比这更大的耻辱吗?!

江皇后脑补了一下那个在她印象里脾气不是很好的侄媳妇,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感到深深的头疼:“当时十九就非常不赞成让她来见叶氏老妇!只是我急于问话,被老妇要挟,拿永福发了誓,不敢不守诺,瞒着十九喊了他媳妇来…现在十九媳妇要晓得这真相,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十九也肯定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