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祖父那边事情可结束了?”秋曳澜趁机问。

“让人先在家里养着,之前定好的那门亲事自然只能算了。”陶老夫人哼道,“当初挑三拣四装得还真像,真以为他们要给孙女选个齐全人物呢!结果到今儿才晓得,那是为了让天鸾不防着他们打发孙女三天两头进宫里去!”

…江徽芝的婚事,从秋曳澜过门起就开始张罗,一直到今年入夏才定。男方是江天骜的心腹下属之子,据说才貌双全性情宽厚,为人也不风流,总之是各种好。事情定下来后,秋曳澜还出了一笔贺礼,这才几个月啊,江徽芝就要进宫去做娘娘了——当然,辛馥冰这么一大度,她估计做不了真正的娘娘…

陶老夫人厌烦了一会,才继续道,“等陛下大婚之后,礼聘她入宫…你们祖父下令不许人议论这事,出去之后你不要再讲,身边人也管着点,免得被人拿住把柄,知道么?”

秋曳澜谢了她提点,告退出门,先去盛逝水那边接安儿——当然又要跟盛逝水交代一番去辛家的经历,完了带着安儿回到自己屋里,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勉强叮嘱乳母:“好好看着他,我去躺一会!”

朝榻上一道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黑了,守在榻边的苏合告诉她:“公子早就回来了,一直在陪孙公子玩耍呢!”

“玩了很久吗?”秋曳澜边让她伺候自己穿戴,边道,“别把小孩子累坏了!”

“公子回来的时候孙公子在哭,乳母哄不住,公子就接过去哄了。”苏合笑道,“到方才才哄歇了会,但公子要过来看您,孙公子就又哭了。”

秋曳澜感到很新奇:“这么点大的孩子难道就认人了?”

“这说明孙公子聪慧呀!”苏合眼珠一转,压低了嗓子道,“要是您跟公子的亲生骨肉,肯定更聪慧呢!”

她知道秋曳澜很怕周妈妈她们讲子嗣的问题,故意这么做自然是仗着宠爱调侃下主人。

结果秋曳澜闻言没羞没恼,却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我真是糊涂了,你跟我同岁,我都要考虑子嗣了,怎么还能扣着你不嫁?说吧,你看中谁了?或者没有看中的,但喜欢什么样的呢?”

“您说什么呀!”苏合调侃不成反被将军,羞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伺候好她,举袖掩面就跑了出去,“婢子不理您了!”

秋曳澜自己理着散乱的丝绦,撇嘴:“我跟你说正经的!当我现在有心情调侃你呢?”

摇了摇头,她走出房门,去了安置安儿的屋子,果然一进去就看到江崖霜抱着安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还轻哼着歌儿——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江崖霜这奶爸模样,不禁有点乐了:“你还会唱歌呢?”

“小时候乳母一直哼唱着哄我跟十八姐姐的,听多了就记住了。”江崖霜闻言面上也是一红,把安儿朝她跟前递过来,“这不是他一直哭,哼了会歌就不哭了吗?”

“还是你抱着吧。”秋曳澜狡黠道,“我可不会哼歌,万一换个人他哭起来怎么办?”

江崖霜尴尬的瞪了她一眼,垂目见安儿已经睡熟,松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递给乳母:“好好放到摇篮里…千万别吵醒了他!”

夫妻两个生怕安儿醒来就走不掉了,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出了屋,才松了口气——对望一眼都觉得好笑。

笑了一阵,江崖霜问起辛馥冰那边:“表妹还好吗?”

“…就是这样了。”秋曳澜第三遍描述今日的经历,“大伯真是过份!我不知道五姑姑是什么脾气,但再好脾气的人,亲生女儿被这么欺负,我想回京之后都不会罢休的!”

她说这话本来是打算跟着讲给辛馥冰的父亲安排个好位置,好消除一下人家父母的怒气。结果江崖霜闻言苦笑出了声:“还真被你说到了,五姑姑的脾气,比四姑有时候还急一点!”

他无奈的道,“你出主意把他们弄回来,这下子家里可要有大热闹了!”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七章 真当她这个江家少夫人是白做的?!

江家五姑太太江天鹤携夫回京之后,会给江家带来多大的热闹——因为调令抵达管州、那边收拾动身,都需要时间,所以秦国公做主把江徽芝这事压下去后,国公府倒是安静如常了。

至于说这安静只是一时的…秋曳澜觉得反正江天鹤夫妇对自己应该只有感激没有怨怼,他们要折腾也该折腾大房、折腾秦国公之类,跟自己没关系!

所以她转身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开始盘算起苏合几个的婚事来。

这时候的风气,姑娘家听说提到自己的终身,总是含羞带怯不肯说话的。秋曳澜索性喊了周妈妈、李妈妈一起合计。

结果两个老人都劝她先不要考虑此事:“您成亲有一年多了,这几天又已经开始喝那易孕的汤药,照先王妃那会,喝上几个月就能有准信!本来咱们公子人长得俊俏,性.子又宽厚,里里外外盯着的人不要太多!如今您亲自坐镇,那些人还不敢怎么样,若晓得您有了身孕,那心思还能不动起来?”

“苏合她们是您用惯了的人!伺候您安胎跟生产坐月子,既然放心,也能替您看着点门户!您这会把她们许出去,另换了人上来,谁知道会不会引狼入室,打着伺候您的旗号去勾.引公子?!”

“就算不勾引公子,没准心更歹毒,就是冲着您来的呢?您忘记早先八少夫人在时,不就被人打过她的位置的主意了?江家如今显赫更胜往年,十九公子又是同辈里的佼佼者,老太爷最重视的嫡孙,打他主意的人可比打八公子主意的人多多了!”

“所以不如让苏合她们服侍您有了嫡长子,然后再放她们出嫁!”

两个老仆如此忠心,尤其周妈妈还是苏合的亲祖母——儿子媳妇都过世了,就这么一个孙女儿——秋曳澜心里暖暖的,但觉得这对苏合她们却不公平了:“女孩子家青春短暂,这样太耽搁她们了吧?而且这子嗣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万一我跟小陶氏一样来个多少年怀不上,这不是要坑她们一辈子嘛?

就算三五年后才有孕,按照这时候成亲的普遍岁数,这几个丫鬟也成老女了啊!

“少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您长相随了先王妃,这身体肯定也一样!”周妈妈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急声道,“先王妃当年喝了这副汤药就是没多久便怀上的!之所以您只得一个兄长,那是因为先王爷当年以报国为重,新婚之后没多久就去了边疆,此后除非回京叙职,否则就是跟先王妃相隔迢迢,不然您兄弟姐妹肯定多着呢!”

李妈妈圆场道:“少夫人这也是心疼苏合她们。以老奴看,不如这样:先给她们找好人家,把事情定下来,只是暂不过门,等少夫人有了子嗣,再论出阁,这样也能沾沾孙公子的喜气!”

秋曳澜见她们是铁了心要让苏合等人伺候自己到有了亲生儿子,也只好接受这个结果,道:“那么要给她们挑什么样的夫婿呢?我问她们自己,都不肯说!”

这个话题李妈妈就不接话了,毕竟大丫鬟里没她的晚辈。

周妈妈则道:“您看着好的就成!您向来疼她们,必会给她们拣好的的。”

“人品好也不见得投缘啊!”秋曳澜正要劝她去问问苏合等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沉水忽然叩门禀告:“少夫人,别院那边有人过来,说那儿住的人想见您!”

“别院?”秋曳澜一愣,想了一下才醒悟,“哦,是梅雪跟秋千那边?她们要见我做什么?是不是发现了秋聂的痕迹?还是待不住了想去找秋聂?你进来说!”

沉水进门后行了礼,又问候了两位妈妈,这才道:“传话的人没说,只道那边好几天没吃饭了。”

“想是那边不肯给她们传话的缘故。”秋曳澜这么猜测,周妈妈跟李妈妈都点头,她思索了下,就道,“让那边好好吃饭,调养下精神。等恢复了再带过来吧!”

沉水领命而去。

被她这么一打岔,李妈妈就势起身告退,说快到做饭的时间了,得去厨房预备。

周妈妈见状连声道苏合的终身不急,缓几日再说——倒是梅雪跟秋千忽然要找秋曳澜,不定有什么事情?

“十有八.九同秋聂有关系吧。”秋曳澜寻思着,“当初秋聂带着邓易母子跑了,也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后来江家几次搜捕,还发下了海捕文书竟然都没找到!这秋聂到底是‘天涯’出来的。”藏身本事就是好,如果只邓易母子躲起来的话,估计早就被揪出来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秋静澜没理会他们的缘故,秋曳澜相信自己这哥哥如果出手的话,秋聂是根本躲不了的。想到这里她一皱眉:“之前哥哥忙着大事,‘天涯’的主要力量也被牵制住!但上次十九写信时就同我说,哥哥近来终于能够喘口气了,可以顾及私事了…难道说他已经在着手找秋聂跟邓易母子了吗?”

单一个秋聂的话,江家兴许不会太在意。但当初谷俨亲口招供他指使秋聂送走了邓易母子——谷家虽然已经伏诛,到底是摄政太后的娘家,残党不是一两天能肃清的,邓易母子都拥有谷家血脉,放着不管的话,没准就是个后患,江家不把人找到肯定不能放心!

“真不知道谷俨许了秋聂什么好处,还是他担心之前同我跟哥哥的仇怨?不过他亲妹妹秋千,还有情人梅雪都在我手里,他就是担心,敢不来吗?”秋曳澜心忖,“谷家都倒台了他居然没卖邓易母子——之前他背叛哥哥时可干脆得很啊!”

“该不会他阴沟里翻船,被邓易母子干掉了吧?”想到这种可能,秋曳澜脸色不禁一僵,“秋聂被废了武功,就算不落什么后遗症,估计也跟常人差不多。邓易跟那位谷夫人怎么都有两个人…如果他们走时还带了点仆役,恐怕也是向着邓易母子的。这样一拥而上弄死秋聂的可能很大!”

到现在都找不到邓易母子,难道是因为他们被秋聂带到安全之处后,把秋聂干掉灭口了吗?

“李妈妈还指着他给秋仲衍夫妇继嗣呢…”秋曳澜叹了口气,“可千万别来个已经挂掉了!”

等晚上江崖霜回来,秋曳澜就问他关于秋聂等在逃三人的事情:“家里还在找他们?”

“找是在找,不过不是很急了。”江崖霜听说梅雪跟秋千要见她,就提醒道,“那两个到底是在‘天涯’里混过的,即使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但各种阴私手段都难防!你要见她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我知道。”秋曳澜之前就在她们手里翻过船,虽然说那次是因为毫无防备,但跟她们演得好也大有关系。此番虽然估计她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却也不可能完全失了警惕之心。

江崖霜却还是不放心,道:“这样,既然你只说让她们过几天来,没说准日子。那就定在休沐日,我在家里的时候见吧!”

秋曳澜笑道:“哪里需要那么如临大敌?”但还是依了,“那就休沐日见。”

到了休沐日,别院的人把梅雪与秋千领了过来。

两三年不见,这两人形貌倒也变化不大,梅雪仍旧是一派媚骨天成,端端庄庄的站在那里,却怎么看怎么像在勾人;秋千依然俏丽秀美,神态天真烂漫,但对望时毫无掩饰的眼神却透着桀骜冷漠。

秋曳澜一直没过问别院那边这几个月是怎么养她们的,这会观她们衣着打扮,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差。两人气色也还好——那种好不是就这么几天就能调养出来的,心想别院那边在吃穿上应该没短她们什么,之前绝食恐怕也是为了见自己,所以不曾伤了元气。

两边互相打量完,见她们不说,秋曳澜就主动问:“可是有事?”

“你哥哥他什么时候回来?”梅雪正要开口,秋千却抢过话头,不满的问,“他去沙州都要小一年了吧?这么久都不回来,害我哥哥也只能在外漂泊着,难道是想赖账?”

秋曳澜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赖账不赖账的?我哥哥…”说到这里心中一跳,狐疑的看着她们,“账?什么账?”别告诉我你们也是卧底啊!

“还说他多疼你,结果什么都不告诉你!”秋千白了她一眼,“我哥哥这辈子接过最亏的一笔生意,差点连我跟雪姐姐都搭进去了——结果呢,任务早就完成了,你哥哥这个雇主竟还不回来结账!”

她有点咬牙切齿,“你别告诉我他要在沙州住上十年八年了!我们可没那么多功夫等!”

秋曳澜皱起眉,她虽然知道秋静澜瞒着自己很多事,如今梅雪跟秋千生死系于自己之手,未必敢虚张声势,但秋千这么泼辣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到不舒服。

所以索性不问缘故了,冷冷道:“既然是跟我哥哥的账,那就等我哥哥回来了你们找他说去——至于说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沙州那里是边疆,涉及外族,关系社稷,事情多了去了,你当朝廷是你开的,边疆的紧要人,你说回来就回来?!”

秋千被她噎得愣了好一会,正要跳脚,梅雪见势不妙赶紧圆场:“郡主莫要误会,当初公子确实雇了聂弟办一件紧要事,说好了事情办完会立刻付酬劳的。可现在事情都办完好几个月了,公子却一直在边疆不回来。我们一直在江家别院住着,连聂弟去哪了都不知道,实在担心!这才过来,想请郡主帮忙,是不是在给公子的信里,提上一句?”

“这么说话还差不多!”秋曳澜哼了一声,狠狠瞪了眼秋千——却见对方也不满的看着自己,不禁撇了撇嘴角,才对梅雪道,“你不说事情经过,我怎么给他提?”

“这事情经过,没有公子准许,我们可不敢告诉您!”梅雪笑了笑,柔声道,“您只要说我们来问公子允诺的酬劳,公子就会知道的!”

秋曳澜套话失败,脸色阴了阴,忽然把桌子一拍:“少废话!到底是什么事?!给我从实从详说来,不然用不着你们不敢违背哥哥的意思,我现在就让你们违背不了我的意思!!!”

真当她这个江家少夫人是白做的?!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八章 不作死不舒服星人(上)

秋曳澜突如其来的翻脸让梅雪与秋千都皱起了眉:“郡主实在想知道,何不在去信给公子时问上一声,公子如果准许,我等也不会遮遮掩掩。”

“沙州那么远,书信来往是方便的吗?”秋曳澜才没耐心等,冷笑着道,“而且方才秋千抱怨我哥哥到现在都没回京时,可不见这么重视他的意见!”

早先她察觉秋静澜瞒了自己不少事情时就试过追根问底了,奈何秋静澜就是不告诉她,之前跟秋风套话也以失败告终——现在好容易有梅雪跟秋千这两突破口,秋曳澜才不会傻呼呼的放过机会!

所以严词厉色的恐吓道,“你们今日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别以为江家好吃好喝的养了你们这些日子,就可以一直这么太平下去了!”

秋曳澜看着跟前的两人,冷笑,“我告诉你们,今儿个不给出个交代,正好江家到现在都没找到被秋聂带走的邓易母子,却不知道拿你们两个剥光了吊城墙上去,秋聂还忍不忍得住不出现?!”

这话让梅雪与秋千都脸色大变:“你!聂弟与千儿,可是你的亲堂哥、堂妹!”

“当初秋千挟持我时可没念什么骨肉情!”秋曳澜不屑的道。

“那是跟公子说好了的苦肉计,是公子说不告诉你的!”梅雪急道,“你怎么能这样?!”

“噢?”秋曳澜沉思了会,无所谓的道,“那就算我不对好了,谁这辈子还没干过几件对不起人的事呢是吧?”

“…”她摆明车马要仗势欺人,梅雪跟秋千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是我们故意隐瞒你,实在是你哥哥不发话,我们真不能说!”

怕她真下令将自己跟梅雪剥光了吊出去示众,秋千按捺着脾气补充道,“我们急着过来催报酬,也是怕耽搁了你哥哥接下来的计划——你想我们三个是跟你哥哥一起长大的,你要毁了我们,他到哪里再去找我们这样的帮手?除了早年挟持你外,我们可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那一件也是你哥哥的意思,为要取信谷太后。”

“谁跟你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秋曳澜面上冷笑,心里却颇为为难:相信她们吧,那人就不好动了,看这两人的样子,不动大刑她们肯定不会招供!不相信吧,又真怕坑了自己这个封建大家长作风的哥哥!

“说到底还是哥哥不好!”秋曳澜左思右想之下,考虑到秋静澜所谋甚大,到底不敢为一时之气去破坏他的棋子,只得找个借口下台,打发人把梅雪跟秋千又送回别院,只是心里实在是不痛快,就对从屏风后出来的江崖霜抱怨,“你说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个不给我讲那个不给我讲!如今想吓唬人都顾虑重重,生怕给他惹了麻烦!他要是早点给我透点口风,今儿个我至于这么被动吗?!还不知道梅雪说的是真是假呢!”

江崖霜对秋静澜这种自己把事情全担下的做派倒很理解:“兄长这也是疼你,既然自己能承担的事情,何必再多个你一起伤神?你看咱们家许多事情,我们也是兄弟之间商议着办,不去告诉姐姐妹妹们的。”

男嗣地位高,相应的承担的责任当然也更大。

江崖霜觉得秋静澜不把麻烦事情告诉姐妹,这正是负责、体贴而且有担当的表现。

只是他能理解大舅子,秋曳澜却不这么想——她冷笑着道:“你觉得这样大丈夫?我说这还不是因为你们瞧不起女子!我要是哥哥的弟弟而不是妹妹,我看他早就同我商议上了吧?连梅雪跟秋千都清楚的事情,我这个号称他最疼的人倒是什么都不晓得!”

“你忘记我以前可是被堂姐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都不好还手了?至于兄长把你当掌上明珠,这个早就不是秘密了——这样都算瞧不起自家姐妹,那我们这些男子过的日子又算什么呢?”江崖霜哭笑不得,调侃了几句,正色道,“总之兄长也是一片好意!你若不喜他这么做,回头慢慢的跟他说明,他就你一个胞妹,断然不会让你不高兴的。”

“而且你说瞒着姐妹们,想来更加瞒着我吧?”秋曳澜正在气头上,哪里是好哄的,冷笑一声,盯着他问,“你瞒过我多少事情呢?之前哥哥离开、重伤,你哪件没想过隐瞒?!”

“…那也是怕你担心!”江崖霜没想到妻子批判着大舅子,矛头居然转到自己头上来,心里觉得好生冤枉,辩解道,“后来你发现了端倪,我不是马上就告诉你了吗?”

秋曳澜怒道:“谁知道是不是又编个谎话来哄我!之前秋千挟持我时,我哥哥也给我摊了次牌,当时我感动得不得了,只道他真是掏心掏肺的跟我说真话了呢!结果今儿个听那两位的意思,当初根本就是一起约好了演戏给我看的!真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要他这么个骗法!!!”

江崖霜心知这是因为大舅子不在跟前,自己替他说话,结果替成替罪羊了,他赶紧转变口风:“你这么一说,兄长果然是过份了!不过这只是兄长,我可没有骗你!”

“谁知道梅雪跟秋千的事情,明后日你这边会不会也来一次?”秋曳澜咬牙切齿,“见我不怀疑,骗我骗得很高兴很开心是不是?!觉得我好哄,日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混过去是不是?!这年头老实人就好欺负是不是…”

江崖霜越听嘴角抽搐得越厉害——最后索性腾的站起!

秋曳澜还以为他按捺不住要跟自己大吵了,顿时战意高昂的瞪过去!

结果江崖霜站起身后,却撩起袍角掖进腰带,跟着一步跨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秋曳澜愣住,随即挣扎,大怒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嘛?!快放我下来!!!”

“我觉得我脾气太好了,你是越发不讲道理了!”江崖霜向来对她千依百顺,但这次却没理会,一边抱她进内室,一边淡淡的道,“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给规矩的时候还是上规矩的好,免得你再胡闹下去!”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榻边,也不管秋曳澜抓狂,直接把她狠狠按倒在锦被之上,冷笑着道,“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就收拾不了你了!!!”

…黄昏时候,靠着丈夫怀抱闭目养神良久的秋曳澜才攒起说话的力气。头顶江崖霜似笑非笑的目光,让她心里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却不敢再闹了。只无精打采的道:“秋聂到底给哥哥杀了什么人?哥哥又许了他什么报酬?这事你知道么?”

“这是兄长的安排,我自然无从得知。”江崖霜把玩着妻子散在自己胸膛上的长发,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梅雪同秋千都说任务已经完成几个月了,所以才来催促酬劳。几个月前发生的大事中,同刺杀相关的,应该只有…弑君?!”

秋曳澜悚然一惊:“先帝之死吗?谷太后虽然一直没承认,但绝对同她脱不了关系——难道说下手的人就是秋聂?!”

跟着就皱起眉,“如果这样的话,那指使秋聂的人应该是谷太后或者谷家,怎么会是哥哥?!那时候哥哥远在沙州,不大可能指使得了秋聂这么做吧?而且照梅雪跟秋千的意思,之前她们挟持我的那一幕,也是为了完成哥哥给的任务故意演戏的!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哥哥让他们弑君做什么?”

当时争储苗头才出现,二后相争,鹿死谁手都不好说。万一太后党胜出,就算先帝死了,谷太后晋为太皇太后,还不是照样摄政!

而且那会自己还没嫁进江家,秋静澜看中的妹夫人选可是寻羽溪!所以也不存在他打算跟江家结盟,完了安排弑君,让江家抓住这个机会干掉谷太后的可能…

江崖霜语气慵懒道:“方才秋千提到兄长让秋聂办的事,说的是‘生意’和‘任务’,却没说杀人。”

“嗯?”

“也许兄长当初的意思并没有特指谁,只是定了一个目的。”江崖霜道,“只要秋聂能够达成这个目的,就算任务完成,至于秋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那就由秋聂自己判断了,兄长既不会管,也不作要求——毕竟秋聂三人投入广阳王府后,如果再经常跟兄长来往,很难不被发现!”

顿了顿继续道,“这就好像你之前委托‘天涯’从兰溪把廉家所藏的、廉太妃当年的陪嫁单子送到京里来一样,你给他们的任务是把嫁妆单子完整送到,至于这中间‘天涯’派多少人送、藏在什么地方、中间碰到拦路的是杀是放、哪怕是花钱买路…你都不管,反正你只要单子!”

“…这么说,哥哥当初给他的任务就是谷氏的覆灭?”秋曳澜觉得这个猜测最可能,“但报酬是什么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江崖霜意味深长的笑,“兄长的身家…不好说啊!”

秋氏虽然没显赫到江家这种地步过,但论富贵的时间可以算是真正的贵族——秋静澜的城府又深,江崖霜可吃不准这个大舅子手里都有些什么?

既然吃不准,那也只能写信去问了。

于是上封信的回音还没等到,秋曳澜亲自执笔,又追了一封信上路。

沙州同京中离得远,路也不好走,哪怕是之前那封信的回音,估计也得到年底时才能收到了。

所以这第二封信送出后,夫妻两个猜了一阵,就按捺下来等待。

这时候已经是暮秋——这年的秋暮冬初,正是薛芳靡出阁之际。

名相嫁女,各方自然都要凑热闹。

虽然说秋曳澜跟薛芳靡私交基本没有,但冲着这些日子跟薛家的来往,薛芳靡出阁前七天薛家开始为她摆流水席时,秋曳澜还是亲自走了趟。

这流水席不算正宴,不过是为了给薛芳靡挣面子,招待跟薛家没什么关系的贺客——比如说路过的人啊、普通百姓啊、想攀附相门的商贾之类,只要进门说几句好听话,就能入席,图的就是个热闹喜庆。

以秋曳澜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坐到这种席上去。所以还是跟以前一样直接进了后院去见薛孙氏——经过这段日子的好感度刷下来,薛孙氏已经不把她当外人了,既正接待着几位年长夫人脱不开身,就让女儿薛弄晴:“你陪郡主去你小姑姑那里说话吧!”

秋曳澜以为以自己跟薛芳靡的关系,薛芳靡就算不扫自己面子,估计也会冷冰冰的。

所以去的路上就跟薛弄晴讲好了,说完几句客套话就走。

结果到了地方,薛芳靡居然一反常态,对秋曳澜的亲自到贺感激不已,亲热话不要钱的连串说出来,让秋曳澜愕然之余,自是心生警惕!

果然没讲一会,薛芳靡就招呼她去花房看自己亲手种的花:“是‘泥金报喜’,说起来当年阮王妃的陪嫁里还有呢!长得可好了,咱们去看看?”

秋曳澜看出她是想把自己引到僻静处——她不想答应,然而薛芳靡偏偏提到阮王妃,这样拒绝的话却有点落人话柄了,就把薛弄晴拖上:“一起去?”

她心想不管薛芳靡玩什么把戏,有薛弄晴在,至少可以防她颠倒黑白闹得自己下不了台。至于其他,秋曳澜才不怕她!

但三人一道前去的路上,忽然就冒出来个仆妇,借口薛孙氏找女儿,硬把薛弄晴喊走——这时候她们已经走到花房门口了,薛芳靡笑吟吟的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两个进去看吧?却不知道…”

到这里就露了真面目,“秋氏你,敢不敢呢?”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九章 不作死不舒服星人(下)

秋曳澜根本不吃她的激将,干脆利落的道:“敢——但我就是不进去!”

瞎子都能看出薛芳靡在花房里给自己挖好坑了,秋曳澜怎么会傻到受不得她一句挤兑,就如了她的愿?

这会拒绝了进入花房,她瞥一眼冷笑着的薛芳靡,“七天之后就是你的大喜之日,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了。这眼节骨上你还不忘记惹事生非,就不怕触了自己的霉头吗?真不知道你什么脑子!”

“大喜之日?!”结果薛芳靡听了这话,面上非但毫无喜色与羞怯期盼,反而满是愤恨!

她环视左右,“你们都走远点!”

秋曳澜却不肯叫春染、夏染离开,只平静的望着她。

薛芳靡也没计较,等自己的下人走开后,她咬牙切齿的道:“我要嫁的黎绚,你听说过吗?”

“黎氏子弟向来温良宽厚,家风也好。”薛畅老来女的夫家,贵胄们哪有不知道的?更何况秋曳澜亲自过来道贺,更加要提前做好功课,当下便淡淡的道,“据说你这夫婿才貌双全,性.子极好,而且年轻有为…到底是薛相亲自给你挑的丈夫。这么好的姻缘,你还是珍惜点的好!”

“我记得当年他曾与你那表哥一同下场,倒也难怪你知道他!”薛芳靡似乎以为她会对黎绚一无所知,此刻神色微微一愣,才冷笑着道,“但其他人呢?不是跟黎家有来往的人,谁听说过他?!不过一介无名之辈罢了!”

“至于说才貌双全那更是笑死个人——谁不知道你那表哥阮清岩十八岁中举,风流之名南北皆知!有他珠玉在前,黎绚所谓的才貌双全不过是场面上见着不是太过分的子弟,就会给的一句客套话!”

“还什么性.子极好,再好能有你丈夫江崖霜好?你才过门就打了堂嫂,他替你挨了长辈的骂竟一句重话不说你!更不要讲江家如今何等显赫,里里外外多少人紧扯着女儿想塞给他,他硬是单单守着你一个…还有年轻有为这话你也用得到黎绚身上——如今阮清岩名震西疆,天下有传;江崖霜出入朝堂、即使今上也优容有加!请问黎绚在前途上能比他们的万一?!”

“说到底,黎绚跟阮清岩、跟江崖霜,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不过是被挑剩下来的东西!想我身为名相爱女,才貌俱佳,当初阮清岩十八岁为翰林,挟万贯家私,欲求娶我而不可得,如今竟只能嫁给这样的人!!!”

看着薛芳靡面容扭曲神情怨毒的样子,秋曳澜觉得这位绝对是不作死不舒服星来的:“当初是你自己把我哥哥推开的!当然,这个我得谢谢你,亏得你没糟蹋成我哥哥!至于说十九,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你——你别说得好像曾经同他们两个都有什么一样!你不要脸,我哥哥跟十九还要脸,你道他们高兴跟你扯上关系?!”

而且,“你跟我说这些话,是觉得我会帮助你私奔去沙州找我哥哥生米煮成熟饭呢,还是以为我会同情的把丈夫让出来给你?”

秋曳澜觉得薛芳靡不但是不作死不舒服星人,而且还拥有脑残星人的血统…

要不是这里是薛家,换个地方她才懒得听完这么多怨言,早就直接下手抽人了!

薛芳靡冷笑着道:“本来我斗不过你也认了,但你非要撺掇孙氏,劝说我父亲把我许给黎绚这种无名小卒…”

“等等!”秋曳澜一皱眉,“你的婚事我有说过话?我说得上话?!”这个枪躺得也太离谱了吧?

“这段日子你三天两头过来拜访孙氏母女,还敢狡辩?!”薛芳靡闻言却是勃然大怒,切齿道,“孙氏年纪长了你一辈,薛弄晴就是个小呆瓜,你又年轻又心机深沉,怎么可能真的跟她们说得来!之所以来往密切还不是为了坑我!!!”

秋曳澜冷笑出了声:“你敢更脑残点么!我跟你家走动比较频繁是今年的事情,你的婚事,那可是去年就定了!而且还是你爹、当朝名相亲自决定的!你觉得薛相他现在就老糊涂到了连有人算计他女儿的婚事都看不出来的地步了吗?!”

她真是服了薛芳靡的脑补能力,“而且从你头一次跟我照面起,哪次不是你吃亏?我需要对你这么穷追猛打?你当我很闲?”

哪有胜利者耿耿于怀的,蠢货!

薛芳靡冷笑着道:“毕竟父亲还是疼我的!如果打从我说亲那会你就跟孙氏来往密切了,父亲又怎么会听孙氏的话,说什么我娇纵成性,若许高门,必然夫妻失和,也难得翁姑欢心,还是黎家这种中等人家合适…明明就是故意让我低嫁丢脸,却说得像是替我考虑!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

“没良心的东西是你!”秋曳澜沉下脸,“你不但没良心,你还没脑子!就算这番话真是孙夫人讲的,哪里有错?你不娇纵成性?你是能讨翁姑欢心的人?!你要不是薛相的女儿,别说黎家,再低的门楣你看谁肯要你做媳妇!”

她觉得忍无可忍了,“横竖这里是薛府,你要发疯请自便,我先走一步!”

跟这种脑残简直没办法讲下去,来自不作死不舒服星人的逻辑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

“你先走一步?走去哪里?”薛芳靡尖刻道,“去找薛弄晴、还是薛弄影?!真不知道江崖霜知道他宠着惯着的妻子,居然也是旁人的心上人,会是什么脸色?!”

秋曳澜闻言止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按住她肩,不轻不重的拍打着她的脸,森然道:“你再血口喷人一个字,信不信我即刻拖着你去薛相跟前要个说法?!且看薛相会不会为了你这个贱妾生女,不顾这满门上下!?”

“…薛弄影房里有你的肖像,还题了思慕你的诗句,这是事实!”薛芳靡咬了下唇,忽然大声道,“也难怪,你年轻美貌,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你心生爱慕有什么奇怪的?!只可怜程家小姐程果兮,她父亲程劲为报我父亲的知遇提拔之恩,不顾薛弄影至今没能痊愈,硬要把她许给薛弄影——才貌双全的大家小姐,嫁个残废够可怜了,这残废却还另有所爱——即使程果兮不如你美,好歹也是…”

“贱.人!”秋曳澜忍无可忍,一脚把她踹倒在地,还待再打,结果薛芳靡趴在地上就开始动手扯自己裙摆、拔簪褪镯,哭喊道:“你居然打我!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我快出阁了你还打我,这样叫我怎么成亲?我现在全身骨头都疼,七日后是肯定上不了轿子了…”

春染跟夏染见状又急又气:“薛小姐,你好歹也是大家小姐,竟使这样市井泼妇的手段来陷害我家少夫人?!”

“哎哟我的小姐哟!您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之前被薛芳靡遣到远处的下人这会也围上来了,一个乳母模样的妇人一把搂着还躺在地上的薛芳靡就开始哭天喊地,“您可是将嫁之身啊,哪能在这时候出纰漏?”

跟着就要秋曳澜给说法:“咱们小姐好心好意带你来看花,您竟然把她打成这个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即使咱们小姐不知道您的忌讳得罪了您,自有小姐的长辈们给您交代,您怎么可以直接动手?咱们小姐这般娇贵得人,您竟下得了这狠手!呜呜…”

春染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明明就是你家小姐…”

“咱们这么多人方才看得清清楚楚!”谁料那乳母尖声打断,问左右,“明明就是秋夫人打小姐的不是吗?!”

那些下人纷纷称是,又众口一词惋惜薛芳靡伤得这么重,恐怕不能按时出阁云云…

事情到这儿,秋曳澜哪还不清楚薛芳靡的打算?前面讲了那么多话,就是为了激自己动手,完了就以受了重伤为理由取消婚礼——接着就该图谋解除婚约,按她自己的心意去找如意郎君!

死死盯着靠在乳母怀里连声喊痛的薛芳靡,秋曳澜脸色铁青:“你就笃定你赖掉黎家这门婚事,能找到更好的?!”

“反正我现在嫁不成了,我好痛好难受…”薛芳靡朝她露出个得意的笑,然后迅速变脸,眼泪汪汪的呻.吟道,“你们快去请大夫!我、我觉得头好晕、骨头疼、肚子疼、脚踝好像也扭了…”

“我可怜的小姐!!!”那乳母会意,扑在她身上又一番痛哭流涕,“您打落地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天哪!害你的人她没有心肝,她不得好死…”

“看来你误会了!”秋曳澜深吸了口气,“薛家是很重要,所以我之前一直在忍耐着不抽你,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仗着有个好爹,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要知道现在不仅仅我哥哥需要薛相,薛相,也需要我哥哥!”

“所以我相信薛相应该明白,一个已经要嫁出门的女儿,跟他的儿子孙子们的前途,哪个更重要!”秋曳澜上前一步,在薛家下人以及薛芳靡先是惊讶然后惊恐的目光中,俯身扼住薛芳靡的咽喉,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下辈子做人如果还这么蠢,我建议你还是先做头猪练练手的好!”

乳母大惊失色,抓着她手臂想拉开:“你要做什么?!”

秋曳澜轻描淡写的一拂袖,将乳母推得跌了个跟头,乳母连滚带爬起来,想再阻拦却已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的花丛后忽然传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秋夫人,您想杀了她么?”

“你是她找来的证人?”秋曳澜的手只需要轻轻一用力,便能拧断薛芳靡的脖子,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并不惊讶,头也不回的道,“我以为你会聪明一些,悄悄退走去喊人,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