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会不会相信,而是愿意不愿意信。”江崖霜淡笑着道,“如今薛家根本没资格同咱们家翻脸,他相信我这番话,好歹还有咱们房里为助力;他要不相信,那大伯本来就对他的地位虎视眈眈,还要加上咱们这房想斩草除根——你说薛畅这种聪明人会怎么选择?”

又道,“再说这事本就是他女儿做错在前,一错再错在后,死得一点也不冤枉!他要怪也只能怪早先怎么没把女儿教教好?!”

秋曳澜心想你们家最没资格说别人教女无方了好不好?嘴上则道:“茂德大长公主要带凌家哥哥拜见四姑,不知道是不是想为凌家哥哥讨个一官半职?”

江崖霜知道她的意思:“回头我打听下,若当真如此,我请四姑给他安排个好的。”

沉吟了下,“不过他不是正经科举出身,恐怕一开始品级高不了。”

“你有数就好!”秋曳澜颔首,“人家就因为哥哥一句托付,这么远跑回来,父母没看先来看我跟阮大表姐,可得回报些才好!”

正说到这里,秦国公那边打发人来喊孙子过去议事,秋曳澜趁势喊了苏合来问:“让你打听的两件事怎么样了?”

“十四少夫人上回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去年诸王王妃才定下来之后,六少夫人的娘家就打发人去廉家附近盯过,还向廉家的邻居打听过汪表小姐的情况。”苏合撇了撇嘴,“这施家真是可笑!自己女儿入不了皇家的眼,就看不得别人家出王妃?!”

秋曳澜脸色也很不好看,想了想道:“下次我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你到时候提醒我一声!我要把这事同太后说道说道!”魏王聘汪轻浅为妃,虽然说是其生母在太后跟前求的恩典,但也是太后同意了的。

如今施家因此生出怨怼,可不就是在对太后不满?

施氏在江太后跟前的体面也就一般——这是被三夫人和氏害得。

和氏当年自恃嫡长媳,对继婆婆陶老夫人还有继出的小姑子江太后不是很友好。尤其江太后的胞弟七老爷江天骄去世时,和氏终于不要担心这小叔子长大后争夺自己夫妇的资源,竟在小叔子的葬礼上幸灾乐祸…江太后能喜欢他们这一房才怪!

秋曳澜这一状告上去,江太后肯定不介意召了和氏婆媳进宫去训斥!

当然这么做就等于半公开的撕破脸了,不过秋曳澜也无所谓:“三房坑我们虽然没有大房那么多,但也不少。我为什么要怕得罪她们?”

主意既定,又问昨天才叮嘱的,“阿杏昨天迟到的缘故问到了吗?”

“据说在路上碰见了凌小侯爷,停下来说了会话,欧小姐就哭着回去了!”苏合道,“后来换了身衣服才重新出门,这才迟到的。”

“她碰见凌醉,怎么是她哭着回去啊?”秋曳澜惊讶道,“不是应该她把凌醉打得哭着回去吗?”凌醉因为当初不长眼的调戏欧晴岚,被这位剽悍的大小姐凑得跟什么似的,此后看到欧晴岚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有多远跑多远,怎么会把她说哭呢?

苏合道:“婢子猜,是不是小侯爷跟欧小姐说了沙州那边…?”

“…唉!”秋曳澜头疼道,“回头我问十九吧!”该摊牌了,再不摊牌真是在害欧晴岚了!

结果她这里才下定决心要跟欧晴岚摊牌,让她死了嫁给秋静澜这条心呢——次日派的人却没能把往日里一请就到的欧晴岚请来,回来复命的下人这样禀告:“欧小姐说她在京里住了这两年,十分想念父母,打算今年去北疆同荆伯及夫人共度,这两日得收拾行囊,就没空来了,还请少夫人您见谅!”

秋曳澜又意外又感慨,心想凌醉估计从江崖霜处听说了那封回信内容,全部告诉欧晴岚了,所以这女孩子伤心之极,打算去父母身边疗伤。

江崖霜回来听说这事也有些唏嘘,但也放下心来:“这会伤心一时,总比日后伤心一世的好!”

夫妻两个才勉勉强强的解决掉一件心事,谁知过了四五日后,茂德长公主的女儿、凌醉之姐凌曲神色凝重的登门拜访:“幼弟外出三日未归,今儿个下人送了这封信来,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请贵府一查!”

陶老夫人接过一看就变了脸色,派人把秋曳澜喊到跟前,劈头就问:“筝儿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帮着出主意的?!真是昏了头了!那孩子素来娇生惯养就没出过远门,更何况她出月子才几天?!”

秋曳澜被问得莫名其妙:“十八姐姐不是回公主府去整理,预备带着外甥搬回去住了吗?祖母您说的话孙媳不知道啊?”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十七章 那对废物父子活该木有好下场!!!

秋风这个驸马不知所踪,江绮筝安胎、生产全在娘家,坐月子自也不例外。

前不久她出了月子就打算搬回纯福公主府去住,还拉着盛逝水跟秋曳澜一起说服了陶老夫人——就在四天前,她把孩子暂且交给盛逝水帮忙带着,自己领着下人先回公主府去收拾。

毕竟那里好几个月没主人住了,新添了孩子又要专门预备屋子,得打扫上几天。

谁想到这说辞根本就是个幌子!

真相是她早就跟欧晴岚一起计划好了,回家后就在公主府里住了一晚上,便拿着提前收拾好的东西,同欧晴岚一起偷偷上路打算西行去沙州,一个寻夫一个追夫了!!!

万幸的是这两人走前找凌醉打探过秋静澜的具体下落,凌醉劝阻无果,生怕她们出事,也跟了上去——因为时间仓促,他好容易才背着她们留了封信下来!

凌曲看了信,所以找到江家说明,免得江家嫡孙女在路上出了差错,倒成凌醉的不是了!

“走了才三天,追上去应该来得及!”秋曳澜放下信后定了定神,安抚陶老夫人道,“十八姐姐跟阿杏都是女子,出行必乘马车!凌家哥哥一个人骑马也快不起来!咱们这会派人去追肯定是追得上的!”

陶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去找十九安排人手…”转向凌曲致谢赔罪起来。

凌曲有老夫人亲自敷衍,秋曳澜领命出门,即刻派人去朝中把正当差的江崖霜喊了回来:“…就是这么回事,祖母让我跟你说,快点打发人去追!”

江崖霜听得也是几欲吐血:“阿杏那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倒不奇怪,十八姐姐凑什么热闹?这西去千里迢迢是说着玩的吗?!”

这时候交通不发达,凭你多有钱,出门远行都是件遭罪的事!

江绮筝生在锦绣堆里,弱质纤纤,家里人哪能放心她受那颠簸之苦?

当下江崖霜衣服都来不及换,抬脚就朝外走:“不用打发人,我自己带人去追!底下人去了恐怕劝不回十八姐姐!”

他的胞姐他了解,平常虽然是好.性.子,认真起来也是倔强得很的。

不过江崖霜也没亲自追成——他在出城前被秦国公派人拦了回来,转为派江崖丹带人去追!

秦国公的理由当然是江崖霜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政务、充实自己,这种把姐姐带回来的事情,其他人又不是不能做,江崖丹这个横竖已经没必要培养的长兄,就是在这种时候派用场的嘛!

然后江家上下再次见证了江崖丹办事的不靠谱——过了五六日,侍卫快马回来禀告:“八公子觉得公主殿下说的很有道理,决定陪公主殿下去西面!”

“………!!!”

陶老夫人强撑着遣散闲人,问侍卫:“筝儿怎么说得很有道理?”

“公主殿下说秋小公子都出世了,驸马还不回来,难道叫她们母子一直这么等着?不管结果如何,她总要找到驸马说个清楚。”侍卫又狼狈又尴尬的道,“然后八公子就同意了。”

老夫人气得开始摔东西:“他要真心疼妹妹,动动脑子好不好!就是把筝儿送回来,他自己去找秋风也成!做什么要答应筝儿继续动身?!也不想想筝儿身娇肉贵的,受得了那番罪吗?!”

而且秋风根本就不在西面啊啊啊!

之所以说他在西面,不过是怕伤了江绮筝的心,也怕传出去外面人笑话她——现在好了,江绮筝要不亲自去沙州,这个谎言还能继续。她亲自去了怎么瞒!?

老夫人真心感到心力交瘁!

却见侍卫欲言又止,便不耐烦的问:“还有什么事?!”

“…八公子在路上听人讲沙州那边的女子,别…别…别有风味…然后才下定决心…要护送公主殿下一行西行…”侍卫不敢说也不敢不说,这句话说完整个人都趴地上起不来了!

虽然早就知道江崖丹的本性,但这会听完这话,陶老夫人简直是…

她一口气砸光了面前的瓶瓶罐罐,才阴着脸咬着牙道:“这事我管不了了!你去禀告朝海吧!”生出这种孙子来,江千川你自己操心去吧!老娘不干了!!!

秦国公倒没有陶老夫人这么抓狂,淡定道:“既然小十八定意要去沙州,又有小八陪着,那就去吧!我江家血脉哪有那么脆弱,禁不得风吹雨打?”

他这么讲了,底下也就没再派人去抓人,默认那一行人的行动了。

不过悲剧的是,江家这么一番乱七八糟的,却忘记同行的人里还有一个欧晴岚了——这也不能全怪江家,主要江家知道这行人西行还是凌曲亲自登门才晓得的,却忘记问凌曲一声,这事告诉欧家了不曾?

所以这事过去之后近半个月,欧碧城心急火燎的来找江崖霜辞行!

江崖霜惊讶问他北疆出了什么急事?他说原定去迎接妹妹的人没等到人不说,往京中方向多迎了几天都没见着踪迹,吓得飞鸽传书过来询问了他才知道——让江崖霜赶紧借他点人手去找妹妹!

“真是岂有此理!纯福公主身份尊贵,我妹妹难道就不是千金小姐了吗?!”听江崖霜哭笑不得的说完经过,欧碧城气得把袖子一拂,下面的话都懒得听,直接去凌家问个说法了——茂德大长公主对他的登门问罪莫名其妙,听罢缘故,大长公主府上下都感到吐血!

之所以去找江家说,是因为他家女儿西行有正当理由是寻夫,你们欧家女儿追夫的理由哪里合适听了?!本就是指望跟你们家关系好的江家透露给你们的,谁想江家这么不靠谱?!

虽然说大长公主夫妇论爵位论尊贵都远胜土匪出身的欧家,但如今江家势大,作为铁杆江家党,欧家论真正权势却是能够欺负到大长公主夫妇的——茂德大长公主只好忍气吞声给他赔不是,解释绝对没有看不起欧晴岚的意思。

好容易把欧碧城送走,茂德大长公主气得死去活来,抓着长案捶了半天,恨声道:“那小孽障再回来,本宫一定要尽快给他娶个厉害的媳妇管住他!免得再来几次类似的事情,把本宫活活气死!!!”

大长公主在这里发狠,欧碧城出门后才想起来妹妹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没来得及问呢?

于是又返回江家找江崖霜——了解完后,欧碧城面无表情的问:“这事现在除了凌家、你们江家外,还有谁知道?”

“应该不知道,你不是现在才知道?”江崖霜叹着气,“好在十八姐姐跟阿杏之前关系就不错,就说十八姐姐寻夫,她一个人在路上不方便,就请了阿杏陪她同行?”

欧碧城冷笑着道:“得了吧!在路上兴许瞒得住,到了沙州之后,阿杏能按捺得住不去找秋静澜?!那边人多眼杂的消息能不传开?!”

江崖霜沉吟了会,道:“你的意思呢?”

“…”欧碧城冷笑,但冷笑了会后就变成了哭丧脸,“我什么意思?!秋静澜对阿杏无意,逼他娶了阿杏也不会好好待他!把阿杏喊回来吧我又做不到——现在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样?!”

说着狠狠一捶桌子,“况氏父子这两个废物!败给秋静澜也就算了,好歹给他脸上来几刀,破了他的相,看我家阿杏还迷恋那小白脸不…那对废物父子活该没个好下场!这么点事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他正骂着的废物之一况青梧正在雪中专心擦拭着长刀,问老郑:“这消息当真?”

“千真万确!”老郑郑重道,“谷太后时安插进江家的暗子,这大半年来已经被拔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这一个是仅存的——他传出这道消息后就会尽快找机会死在路上,免得被察觉到蛛丝马迹!”

“纯福公主亲来寻夫吗?她的驸马秋风什么时候到过沙州?还是来了我们却不知道?”况青梧自语了一句,但立刻道,“不管怎么样,荆伯之女在队伍中,必是江家四房有意扶持秋静澜——恐怕纯福公主寻夫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把欧晴岚嫁给秋静澜!!!”

老郑犹豫了下,还是道:“但欧家小姐不来沙州,这门亲事…”

“她不来的话这门亲事很难成功!”况青梧冷笑,擦拭刀锋的手顿了顿,才继续道,“江千川那老贼偏心大房,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们中,三房既嫡又长,也在四房之前!四房还已经有了镇北军!江千川还会再支持四房吗?年初时候江家大房与三房不就想送两个义女来、只是被秋静澜借口守孝推辞了?!”

“如今已经是年底,江家大房与三房估计已经要再提秋静澜的婚事,之前任子雍就亲自过来交代了这件事…嘿嘿!四房真是干脆,直接把人送过来,那可是江千川起家时的老部下的晚辈!还是这一代荆伯唯一的女儿!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秋静澜发生点什么,欧家要秋静澜负责,江千川也说不出个不字!”

他擦拭完刀,倒提于手,迎着扑面的风雪狠狠斩出!

“想如愿吗?先过我这关吧!!!”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十八章 别管那么多,先把人弄到手!

连况青梧都怀疑江绮筝一行人西行,目的是为了把欧晴岚跟秋静澜送成堆,何况是江天骜、江天骐等人呢?

毕竟这次西行的四个人中,江崖丹跟江绮筝是四房嫡出血脉;欧晴岚的父兄恰好是江天驰父子最信任的心腹;就连被强迫上路的凌醉,也是四房大舅子的好朋友,疑似联姻中男主角秋静澜的死党…

这阵营西行,说仅仅是为了帮助江绮筝找丈夫,谁信?!

其实六老爷江天骖也是这么想的,听说两个堂哥已经再次联手了,还有点跃跃欲试,也想掺一脚,但立刻被济北侯骂蔫了:“你们父子中间只要有个争气的,老子在镇北军中这么多年会不栽培吗?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朝堂上混罢!好歹已经混了这么多年,不求有功也能无过,如今还能在老子跟你二伯眼睛下面,捅出篓子来能给你收拾!真去了军中,别丢脸了!”

济北侯虽然这两年才回京,但对膝下一子二孙太清楚了:这三个都不是能干将军的料,更不要讲大军统帅了。这种有异族长年帮助检测真实能力的职位,江天骖跟他那两儿子去了纯粹是找虐!

而且朝堂这边,秦国公都已经给江天骖安排了个副相的位置了,还争个什么啊?能力摆在那里,争多了也吃不下,撑得朝外吐很好看吗?

济北侯虽然喝止了江天骖,却无法阻止江天骜跟江天骐——

这堂兄弟两个接到消息后一合计,转头就联袂去找秦国公诉说委屈了:之前秦国公可是表过态,镇西军是给他们这两房分的,那个收义女的主意还是秦国公给出的呢!如今四房这么赤.裸.裸的强势插.入,秦国公再不站出来收拾江崖丹跟江崖霜这两小混蛋,那四房岂不是要一手掌握大瑞两大边军了?!

谁想他们才在秦国公跟前哭诉完,秦国公还没表态,老管家神色凝重的进来禀告:“荆伯世子求见!”

不用江天骜跟江天骐告状,秦国工也知道欧碧城这是被江崖霜找来的!

他正要说不见,外头守门的下人又进来了一个:“欧老夫人来了!”

“…”秦国公脸色难看了一会,到底吩咐,“快请!”

欧家是秦国公起家时的铁杆,算上欧碧城跟江崖霜的交情,那是祖孙三代辅佐江家三代的老人了,不可当成寻常下属看。欧碧城一个晚辈,秦国公还能让他晚点再来,欧老夫人可是秦国公的同辈,还是他弟媳,却不好怠慢的。

片刻后欧老夫人带着欧碧城进门,看到江天骜与江天骐在,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就直截了当的对秦国公道:“有件为难的事情,碧城自己不太敢来跟二哥说,就求到我跟前了。事关欧家这一代唯一一个女孩子的前程,我也不忍心推辞,这不,只得腆着老脸来求二哥您!”

这位老夫人大有欧家祖上的风范,当年曾因为济北侯受重伤,勃然大怒之下亲自披挂上阵为夫报仇,杀伐果决有时候还在济北侯之上——所以秦国公对她向来尊重,不以寻常妇人相待。

此刻听了这话,已经猜到了八成,却还是只得苦笑着道:“弟妹不必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碧城的胞妹阿杏,早年那秋静澜还在京里时就对他一见钟情,只是那会秋静澜还在替阮老将军守孝,他又没其他能做主的长辈,这话也不好提!”欧老夫人爽快的讲道,“而且那会也怕她是一时兴起,转头又改了主意!不想这几年下来,这孩子一直痴心不变。这不,筝儿去沙州找她驸马,这孩子竟也蹭着队伍跟了上去!”

江天骜与江天骐深知这婶母在秦国公跟前的体面,听到这里实在沉不住气了,道:“小婶母,据侄儿所知,阿杏虽然爱慕秋静澜,但那秋静澜对阿杏却是无意的!”

欧老夫人看了他们一眼,不以为然道:“那孩子是有个志气的,不愿意娶高门之女,想凭自己的能力振兴家族,这是好事!不过阿杏真心喜欢他,他知道之后哪能不被感动?毕竟欧家这一代虽然就这么一个女孩子,但论容貌论才华哪里配不上秋静澜了?”

“…”江天骜跟江天骐被噎得好一会讲不出话来:秋静澜根本就是想用妻子这个位置再拉个强力盟友,到欧老夫人嘴里倒成了他品格高洁了?!而且秋静澜要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还能欠下那么多风流债?!

“小婶母,阿杏这孩子自然是好的,欧家这一代就这么个掌上明珠,谁能不盼着她好呢?”江天骐暗暗磨牙,面上却一派恭敬的道,“只是秋静澜不是寻常男子,即使知道阿杏一片真心,恐怕也很难被打动!”

赶紧举例,“据说他在南方不知道招惹了多少烟花女子,内中不乏至今都在痴痴等待他的人!就是京里,‘饮春楼’与‘锦葩阁’这两大青楼的花魁,何尝不是对他用情极深?!可他后院至今空无一人,竟丝毫不以这些痴情女子为念!”

“这样才是正经人!”欧老夫人一句话说得堂兄弟两个差点吐血:就这种处处留情的主儿也叫正经人,那江家上下岂不也没个好色的了?!

但欧老夫人有她的逻辑,“那些路柳街花的是正经人家准许接进门的吗?场面上逢场作戏罢了!秋静澜不要她们,可见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再者阿杏大气得很,不会在乎这些的!”

斜睨他们一眼,“再说阿杏是什么身份,岂是那些下.贱女子能比的!?”

“你们先回去吧,还有这事涉及阿杏名节,不要外传!”秦国公叹了口气,打发了侄子跟儿子后,这才向欧老夫人道,“天骜跟天骐反对阿杏嫁给秋静澜虽然有私心,但他们说的也没错。秋静澜不是看重夫妻之情的人,即使知道阿杏对他用情真挚,却也未必会动心!即使强迫他接受了阿杏,恐怕日后伤心的还是阿杏…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觉得这件婚事对阿杏不是很好,弟妹你看呢?”

欧老夫人却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阿杏喜欢他不就是了?至于他喜欢不喜欢阿杏,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先把人弄到手是正经,反正有咱们这些老骨头在,阿杏日后左右吃不了亏!”

这么霸气的弟媳妇,饶是秦国公一时半会都没能接上话,半晌才道:“之前筝儿的婚事…”

“秋风跟秋静澜怎么能一样呢?”欧老夫人截口道,“秋风出身草莽,对于富贵看得很淡,没什么求咱们家的地方;但秋静澜是有抱负的人,依赖咱们家的地方多着呢,他能不好好对待阿杏?!”

话说到这里秦国公也懒得再劝了——再劝就要跟欧老夫人撕破脸了,便道:“既然弟妹心意已决,那便这样吧!”

…半晌后江天骜跟江天骐被喊回来,听说了这结果后都觉得无比愤懑:“小婶母什么时候管过这样的事?肯定是十九撺掇着欧碧城去惊动她的!”

秦国公淡淡的道:“欧家上下几代人,战死我与你们小叔鞍前马后者数十,偌大家族如今竟人数寥寥。阿杏又是欧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你们小婶母亲自来开这个口,我不可能不答应。”

要是济北侯来说,他倒能道明自己之前的承诺,兄弟两个好好商量。

但来说的偏偏是弟媳妇——到底隔了一层,说话要不方便得多。而且欧老夫人又不是窝在后宅不懂大事的人,她既然来开这个口,显然是知道秦国公的为难,但还是选择帮她娘家晚辈!

秦国公既然做不到不给她面子,也只能答应她了。

江天骜与江天骐闻言都觉得非常失望:“那镇西军?”

“让月儿跟情儿去那边,给韩季山搭把手吧!”秦国公沉吟了会,道,“况青梧如今在沙州那边闹得越发不成样子了!大军偏又被西蛮拖住不好轻举妄动,暂代镇西军统帅的韩季山,能力虽然比不上况时寒,但也不可能拿个二十来岁的晚辈没办法,况青梧逍遥至今恐怕同秋静澜脱不了关系…让月儿跟情儿去了,拿他的人头做晋升之阶,也是打击秋静澜的势力。他们两个对秋静澜一个,再加上先行一步的王统领等人拉偏架,如果还对付不了秋静澜的话…”

秦国公很平静的道,“那只能说明他们确实不适合接掌镇西军了!”

“…是!”江天骜与江天骐愣了一下,均露出喜色——江天骜的嫡次子二公子江崖月是因为受外家窦家牵累;江天骐的嫡长子六公子江崖情则是被江天驰扣在了军中!这两人是大房与三房最擅长领兵的人,只奈何之前没有秦国公发话,只能望镇西军而兴叹!

如今秦国公亲自开了口,自无人能阻拦这两人进入镇西军——心腹啊准女婿什么的,哪有亲生儿子来得可靠?

这倒比秦国公直接答应让他们收的义女立刻嫁给秋静澜还好啊!

江天骜与江天骐欢喜之余,为了对付四房临时结成的同盟也理所当然的破裂!

…差不多的时候,江崖霜正皱眉说着欧碧城:“我这妻兄实在不好对付,阿杏又先动情,我不觉得她会是我妻兄的对手!你现在顺着她,以后没准害了她!”

欧碧城哂道:“你还真以为我家会不顾她一辈子的事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让国公准许江崖月与江崖情去镇西军中夺权,从而分化大房与三房,至于阿杏到底嫁不嫁秋静澜——我姑祖母只说让国公允诺这事,又没保证这件婚事一准成!”

江崖霜皱眉道:“但这么一来阿杏的名声…”

“她都亲自跑到沙州去了,姑祖母去不去国公跟前说那番话,她名声也不可能再完美无瑕!”欧碧城叹了口气,“好在她性.子泼辣,不管以后嫁不嫁得成秋静澜,凭她那脾气应该是吃不了亏的!”

“父亲除了这事外还有其他吩咐吗?”江崖霜只觉得小伙伴们的婚事就没有一件不叫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暂时撇下这件,问。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十九章 利用不成被打脸

江崖月跟江崖情调任镇西军——大房跟三房摩拳擦掌杀气腾腾,踌躇志满的要扶持儿子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最好能够独霸镇西军!

这是前朝之事。

后院里,改名成江悠跟江雅的两个义女却快哭死了!

本来她们被认到江家就是为了笼络秋静澜,年初时候秋静澜借口守孝已经拖了一年青春,到这年底了还不见提这事心里已经发急了。

如今倒好,风向一变,大房跟三房有亲儿子去镇西军里抢地盘了,自然懒得再去给秋静澜做便宜老丈人——这样她们两个本就为了许给秋静澜才认来的义女何去何从?

事关前程,两人鼓起勇气旁敲侧击,但无论窦氏还是和氏都假装听不懂,只安抚:“你们就在这家里好好的过就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心里有数!”

有数才怪!江天骜跟江天骐现在心思都在提点儿子上面,哪有功夫去管什么义女!窦氏跟和氏吃不准丈夫还不用不用她们了,当然不敢给准话!

江悠跟江雅又不是傻子,两个义母说得好听,但转过身来一打探,上上下下都没人提她们的终身大事!哪里不晓得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她们家人都捏在江家手里,敢怒不敢言,只得暗自垂泪,默默盘算着如何觅得一线生机?

后院里因为这一系列事情哭得昏天地暗的还有安珍裳——以千金小姐的身份做了这么多年外室,好容易怀上双生子又赶上元配难产死了,她本以为自己可算苦尽甘来了!

结果继室没做成,以侍妾身份进门不说,如今江崖丹陪妹妹去沙州找妹夫,新主母还没进门,四夫人远在北疆,陶老夫人巴不得她倒霉——满院子的侍妾联合起来对付她这个“新人”,饶是安珍裳颇有手段,双手难敌四拳,也被欺凌得苦不堪言!

“小姐,下次她们再来闹,您就嚷肚子疼?”心腹丫鬟给她出主意,“然后婢子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就算不喜欢您,总不可能不把您的身孕当回事吧?”

安珍裳边抹泪边摇头:“你真是傻了!你以为老夫人很看重我的身孕吗?她巴不得我们娘儿三个早日出事才痛快呢!你去跟她讲我肚子疼,她肯定会说是我自己不当心弄的!这满院子的人谁会不顺着她的话讲?到时候众口一词都说我自己折腾得,没准哪天我人就没了!等八郎回来,还真以为我是福薄才没了的!”

她咬着牙道,“所以不管她们怎么个闹腾法,我不但不能称病,反而要时常出去走动,告诉所有人我身体好、孩子也好!只有这样,万一出点事,她们推脱不得责任,反而心有顾忌不敢太过份!”

丫鬟替她委屈:“想您当初在家里何等得宠!就是在城外庄子上这几年,又有谁敢给您气受?不料如今进了门,这些狐媚子竟然…”

“主要是八郎不在!”安珍裳冷笑着道,“咱们如今忍一忍,等八郎回来,这满院子的东西,瞧我怎么一个个收拾!”

想到这里忽然眼睛一眯,“记得昨儿个,张氏那贱婢生得江徽琬,好像说过关于小陶氏之子的话?”

丫鬟略一想,道:“正是!那小贱人在院子里跟曹氏贱婢所出的江景珩吵架,中间道了一句‘你也不过是妾生子,纵然是男嗣又能比我高贵到哪里去?装什么娇贵扮什么正经!什么来路这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真正高贵的那一位如今在十九叔跟十九婶膝下养着呢’!”

在安珍裳主仆看来,这番话显然是大人教着,故意指桑骂槐给她们听的!

明着是骂江景珩,真正指的还不是安珍裳肚子里的两个?

所以丫鬟到这会提起来还觉得很气愤:“这么点点大的女孩子就这么泼辣恶毒,长大之后还不定怎么祸害人!小陶氏早先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主母的,半点规矩都不教吗?!”

安珍裳哼了一声:“你明天拿几个荷包去寻十九少夫人那边的丫鬟说话,把江徽琬的话告诉她们!”

丫鬟诧异问:“您是说?”

“小陶氏之子只是寄养在十九少夫人膝下,又不是过继出去,他的兄弟姐妹归根到底还是八郎的其他孩子!”安珍裳慢条斯理的道,“江徽琬这话摆明了是被人教的,这用意固然是为了刺激我,但难道就不是挑拨他们这一代的兄弟姐妹之情了吗?!江家是重嫡子,但也不希望嫡子跟庶子之间势同水火!”

而且,“十九少夫人不是亲娘,养孩子更加要小心翼翼,免得被人议论她不够尽心!所以只要她知道了这消息,想不管都不行!”

这里得说下安珍裳对秋曳澜的了解——她进门不久,而且因为陶老夫人那几乎明摆着的厌恶,江家上下对她都很有敌意,自然打听不到多少消息。所以对于秋曳澜性情的推测都是根据在进门之前道听途说而来。

毕竟江崖丹是不可能跟自己外室去谈弟媳妇如何如何的,安珍裳又不认识其他接触得到秋曳澜的人,她也只能从坊间消息入手了。

然后根据坊间消息,她得出结论:这位十九少夫人泼辣蛮横——才进门就打了堂嫂;非常得宠——这样居然没事;怕人议论——当年也是在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况下主动勾.引江崖霜的,可定亲时却是江崖霜把骂名拉到自己身上来;对张氏、曹氏等人不喜欢——这两情敌提到秋曳澜时语气不太好,似乎在她手里吃过亏。

所以安珍裳觉得这位十九少夫人简直就是天生给她利用的!

…先不说安珍裳那里打如意算盘,且说秋曳澜听沉水转达了消息又递上装了银子的荷包后,让沉水自己收下荷包去买点脂粉玩,确实立刻起身去找陶老夫人说明此事,表达了要过问一下的想法。

但陶老夫人问她:“要我敲打一下那些人吗?”

秋曳澜却笑着道:“区区一个丫鬟的话罢了,未必能作准!而且这丫鬟进咱们家才几天?这就学会挑拨离间了,可见不是安份的…孙媳觉得还是把琬儿、珩儿他们喊过来问问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再作决定!这两孩子才多大?小孩子嘛,都是不会说谎的!”

陶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就这么办吧,你打发人去喊,我这里都是老骨头了,跑腿的事情还是你跟前的人利落!”

“已经让祖母操心了,如何还敢劳动祖母跟前的人呢?”秋曳澜看了眼春染与夏染——两人自然是心领神会。

到了江崖丹的后院,夏染去找安珍裳主仆;春染则找到两个孩子的生母张氏跟曹氏,一顿恐吓:“…老夫人听说居然有人挑唆孙公子、孙小姐之间的情谊,生气得不得了!连说这等人实在该死!嚷着要喊人拖出去打死了了事,等八公子回来了,自有老夫人亲自去说呢!”

张氏跟曹氏半信半疑,但这年头侍妾本就跟货物一样,她们如今在江崖丹跟前宠爱也大不如前,不过是靠着子女才有立足之地,以老夫人的身份打死她们真没什么不敢的。所以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一起求春染帮忙说话:“没有的事!婢子们成年守着门户安分度日,哪敢撺掇孙小姐孙公子们呢?实在是冤枉啊!”

春染见把她们吓住了,这才道:“也是你们命好!我家少夫人觉得一个才进江家门几日的丫鬟,不知道脾气性格,不见得可信!所以好说歹说的劝住了老夫人,又磨了老夫人好一会,可算哄得老夫人答应,让你们带着十孙公子跟十五孙小姐去老夫人跟前分说,辩个清白了!”

张氏跟曹氏自是千恩万谢——春染又体贴的答应给她们点时间,进屋去给子女“换身衣裳”,这两个妾又不是傻子,哪能不趁与子女单独相处的机会叮嘱?

于是江景珩跟江徽琬到了陶老夫人跟前,怯生生的请完安,对于之前的话那是一概不认,口齿伶俐的江徽琬还哭着说:“我们都知道十四弟养在十九叔跟十九婶那边,就盼着他长大点好一起玩哪!怎么会说跟他不好的话呢?那可是咱们亲弟弟,还是唯一的嫡弟!我们可想他了!”

陶老夫人见状,就问脸色煞白的安珍裳主仆:“你们怎么说?”

张氏跟曹氏看出老夫人的心思,哪肯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当下哭哭啼啼的嚷了起来,一口咬定安珍裳血口喷人,根本就是嫌江崖丹其他庶出子女碍了她的眼,这才喊丫鬟编排上的,最诛心的是她们一起说:“亏得十四孙公子是养在十九公子与十九少夫人膝下的,不然还不定怎么刺安氏的心呢!”

事情到这里,安珍裳哪里还不知道这回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

秋曳澜不但不肯被她利用,反而狠狠坑了她一把!

安珍裳是有决断的人,见已经无法洗脱挑拨的罪名,干脆转过身来给了丫鬟一个清脆的耳光,厉声呵斥:“你竟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句话把责任推卸给了心腹丫鬟!

她那丫鬟却也忠心,虽然被打得脸色惨白,眼泪当下就下来了,但之后凭陶老夫人怎么追问,都死死咬定这是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连荷包也是趁安珍裳怀孕,把这些交给她打理,趁机拿的!

最后陶老夫人不耐烦了,道:“这种才进门几天就兴风作浪的人,咱们家不能留…安氏你怎么看?”

说起来秋曳澜也真佩服安珍裳——打小一起长大的心腹丫鬟死死盯着,她居然还能从从容容的朝陶老夫人行个礼,不慌不忙的道:“一切听从老夫人吩咐!”

“那就拖出去打死吧!”陶老夫人漠然道。

心腹丫鬟整个瘫软在地:“小姐…”

“荒唐!进了江家门,哪里来什么小姐不小姐?!”不必胡妈妈呵斥,安珍裳眼中厉色一闪,叱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该喊我安姨娘——你就是不听不说,这次竟然做下这样的事情!若非老夫人与十九少夫人明察秋毫,岂不是大大冤枉了十孙公子与十五孙小姐他们?!更坏了十四孙公子与他们之间的兄弟姐妹之情!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念你伺候我这场,你父母跟兄弟他们我会派人照顾的…”

心腹丫鬟明悟,惨笑着给她磕了个头:“多谢安姨娘,婢子自己作下的事,落到这样地步,理所当然!婢子不恨任何人!”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丫鬟回身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飞溅,溅了不远处安珍裳一身一头!

秋曳澜低下头,看着自己袖子上被沾到的几点血渍,今日穿的这件水色上襦是浅色,血沾上去非常打眼。她淡淡道:“安姨娘,你有身孕,没吓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