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传来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墨书瞧着自家小姐孤单的背影,只觉得无穷尽的寂寥…

过了几日,沈紫言拿着丫鬟的名单任由沈紫诺挑选,这次没有再提点她该选何人,只是告诉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沈紫诺听了半晌没有做声,自己回去揣摩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才来回信:“….朱砂、绿萼是聪明人,做事也勤勉,白露和蒹葭都是柳眉杏腮的美人,原是我房内的三等丫鬟,她们的父母都在我们府上做事。”

这情况没人比沈紫言更清楚,这是沈紫诺第一次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沈紫言嘴角微勾,“就依你所说。”沈紫诺神色却有些怅然,“蓝衣和言果,我想着都给她们配了好人家吧。”沈紫言心中微颤,知道她这是将自己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中,也就是说,她已经做好了抬通房的打算,但并没有选择蓝衣和言果这两个最亲近的丫鬟,而是想要给她们一条她所认为的更好的出路。

姐妹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虚套可讲的,沈紫言点了点头,“你瞧着外院谁好,直管说,我替她们做主了。”沈紫诺默默的看着她,突然说道:“你瞧着白露和蒹葭如何?”沈紫言眼前顿时浮现两张柔美的面容来,沈紫诺已笑了笑,“她们两个都是美人儿…”

沈紫言心里明白,觉得有些悲哀,叹了口气,“她们两个之前都是打杂的小丫头,心眼也少,没什么机灵劲,难免乱花迷人眼…”沈紫诺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些退缩,“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沈紫言已牢牢锁住了她的眼,一字一句的,坚定的说道:“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总是要一直做下去的。”沈紫诺慢慢垂下头,不再说话。

沈紫言立刻命人招了蓝衣和言果来,将沈紫诺的意思隐晦的说了说,她们二人先是错愕,后是明白,感激的磕了头:“大小姐和三小姐的恩情,奴婢一世不敢忘。”许多通房到最后都是被主子卖了出去的,讨不了什么好,也只有那运气好的才有机会做了姨娘,沈紫诺也算是为她们二人计之深远了。

夜里墨书服侍沈紫言歇下时,沈紫言突然问:“墨书,日后我出阁,你说要跟着我去,还是要和蓝衣、言果一样?”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墨书却没有片刻犹豫,“自然是要跟着小姐去的。”说着,又忍着臊加了一句,“我还要做小姐的管事妈妈。”沈紫言扑哧一笑,“这才多大年纪,就想着要做妈妈了?”

墨书羞得满脸通红,辩道:“奴婢说过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沈紫言心里生出些暖意,不再说话,墨书却觉得莫名的心安,这一晚睡得格外沉。

沈紫诺开始日日的关在屋子里做针线活,沈紫诺对女红着实是不擅长,但也少不得跟着针线班子上的妈妈学了几日,饶是如此,还是拿不出手,秋水看着她歪歪扭扭的针线,不住的笑,“小姐以后也休要拿针了,我们替小姐做了就是了。”

沈紫言却自我解嘲的笑道:“女红不好,会被嫌弃的。”满屋子人都笑了。

墨书却将这话放在了心上,第二日特地拿了些简单的花样来让沈紫言照着绣,沈紫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暗地里觉得好笑,但还是依着绣了半日,也不知怎的,沈紫言学旁的一学就会,比男儿还厉害,只是这女红怎么学也不会,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这天赋,看见针线就提不起兴致。

到了冬日,就开始从沈夫人的嫁妆里挑选首饰给沈紫诺压箱底,沈紫言看着那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头面,暗暗感叹外祖母的眼光。沈紫诺在一旁看了半晌,突然面红耳赤的说道:“好歹给你自己留一些…”

沈紫言觉得她话里有话,就拉着她去了一处僻静无人处,“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正文 第七十六 纷飞(一)

第七十六 纷飞(一)

沈紫诺目光微闪,脸色通红,“我能听说什么?连你都没有听说的事情,我如何知道?”沈紫言就直直盯着她不说话,沈紫诺被她瞧得心里一阵发慌,只得硬着头皮低声说道:“那也是我的小意思,觉着福王妃对你十分有意。”沈紫言一愣,“你看出来了?”

沈紫诺点了点头,“先是在慈济寺里面,那福王妃就对你不一样,后来在李府的端午宴,”说到李府,脸色又是一红,“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命你坐在她身边,及笄礼又是自荐毛遂做正宾,我若是再看不出来,也白活了这么大了”

连沈紫诺都看出来了,是不是可以代表对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沈紫言不由抚额,福王妃和杜水云倒是极好的人,只是福王府如今也只剩下三公子杜怀瑾没有娶妻了,若真是福王妃瞧中了自己,肯定是要许给杜怀瑾无疑了。连杜水云都提起那杜怀瑾有断袖之癖,常年和戏子交从甚密,谁知道这样的人是不是自己的良人

沈紫言自己不是没有察觉到福王妃的意思,只是这事没有说开来,她也就装作糊涂,没想到居然是大家都知道了…

沈紫诺的脸红成了两块大红布,“也不一定是福王府的三公子,说不准还有旁人呢,三妹聪慧又漂亮,多得是人家有意,过了冬日,你就十六了,正是大好年华,只怕媒人都要踏破门槛了。”一开始是她担忧沈紫诺,现在倒变成沈紫诺担心她的婚事了,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沈紫言苦笑了笑,若真是大家都知道福王妃有意,还有没有人敢来提亲还两说…

又有谁敢夺了福王妃的风头

沈紫诺已声如蚊纳的说道:“你好歹给你自己留下些,我不过是嫁给李家的二公子,又不用当家,也不用那许多银钱的。”话题转得这样快,沈紫言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母亲留下的首饰,忙笑道:“母亲留下的好东西多着呢,哪里让你挑上几件就精穷了?”

“我还不是见你房里的墨书前些日子在同大伯母的妈妈借钱使,只当是你…“沈紫诺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别又是打什么鬼主意吧?”沈紫言眨了眨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若是不叫墨书来这么一手,反过来大伯母叫我给四姐姐添嫁妆,那可怎么好?”

大太太这些日子正忙着给沈佩夏找婆家,沈紫言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对沈夫人的嫁妆死心,就趁着大太太带着两个妈妈来恭贺柳氏进门时哭了一番艰难,那大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将那主意丢到了九霄云外,背地里不知骂了沈紫言多少回。

沈紫诺笑着摇了摇头,“真真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大伯母这样的,也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才制伏得了。”沈紫言眉梢微挑,“不讲理又如何?难道叫人欺负了去?”沈紫诺听她提起沈佩夏,就问:“你可有二妹妹的消息?也不知她在王家如何了?”

“提起她做什么?”沈紫言不以为意,“难道前些日子闹得还不够?”沈紫诺想起沈佩春过年的时候私自跑回娘家,引得王家人来寻一事,笑了笑,没有说话。沈大太太是个不着调的,没想到这沈佩春更是大胆,跑回娘家时衣衫褴褛,路上也不知遇到了多少事情,回来以后也是一言不发的,和三岁小孩子一般,只知道吃和睡。

沈大太太见了沈佩春那副模样,顿时气结,就将女儿留在家里,断然不肯再叫她回去了。王家的人却又寻来了,闹了一场,大太太最后也不得不让沈佩春跟着他们回去了,至于回去后沈佩春如何遭罪,她自然是料想不到了。

沈紫言见她们收拾东西,越性的将自己陈年的物事拿出来清理了一番,将那些用不着的颜色衣裳悉数赏了丫鬟,也算是体谅她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那些得了衣裳的丫鬟自然是欢天喜地,衣裳倒是小事,难得是这份体面。没得的丫鬟自然是难掩艳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时之间沈紫言的院子里就和过新年一般的欢腾。

沈紫言见着嘴角微勾,见时候不早,又是十五,就和沈紫诺携手去了柳氏的住处。正巧沈青钰也来问安,三姐弟在路上说说笑笑了好一会才进了柳氏的院子,因而就比往日略晚了些。

柳氏和柳妈妈说着什么,脸色有些不好,见了他们来,勉强露出了笑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回话,沈青钰因惦记着功课,便起身告辞,柳氏忙留道:“青钰还没吃饭吧,不妨用过晚膳再走。”

海棠已笑道:“夫人爱惜赐饭,原应领受,不应推辞,只是二少爷方才已用过饭了…”柳氏顿时面色一沉,柳妈妈见得分明,喝道:“这是夫人和少爷在说话,哪里有你个下人插嘴的道理。”她这些日子也着实憋了一口气,这沈青钰不管怎样,从来不肯在柳氏这里吃饭,每次都有不同的说法,柳妈妈早已攒了一肚子的火气,这时哪里还按捺得住。

沈紫言目光微转,不以为意的抿了口茶,视线落在小茶盅上,竟似没有听见一般。

秋水哧的笑了出来,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满屋子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秋水身上。柳妈妈胀得满脸通红,柳妈妈嘴角微嗡,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墨书打断:“秋水,也有妈妈说话,你在那里憨笑的?”柳妈妈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海棠是下人,她跟着自家小姐进了府,又哪里不是沈府的下人?

沈紫言眼角含着些淡淡的笑意,掩饰似的垂下头喝茶,心里却在暗赞墨书和秋水的急智,方才她不过是将那茶盖轻轻开合了一番,她们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迅速的做出了反驳。

这内院由沈紫言当家,墨书和秋水可都是沈紫言的贴身大丫鬟,比旁的大丫鬟不知要体面多少倍,在场的众人见秋水和墨书说话如此轻狂,而沈紫言虽然没有说话,实际上该是默认的,不约束就是最大的支持了。心里也都明白了什么,对那柳妈妈更是看轻了几分。

不过一刹那的工夫这屋子里就有暗流涌动,柳氏已呵斥起柳妈妈:“我只当你是个老成的,谁知道还是这么轻佻”指桑骂槐,说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墨书和秋水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下巴微扬,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傲然。

她们是沈紫言的丫鬟,若是这时候落了下风,驳的自然是沈紫言的面子,当然是不能示弱了。柳妈妈没有想到这几个平时不多说话的丫鬟也有这种傲气,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柳氏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沈紫言可没有打算有寸步相让,沈青钰院子里的海棠和杜鹃可是她亲自送进去的,若是被人踩低了,面子倒是其次,日后她们可就说不上话了。海棠自然明白沈紫言的心意,对于事关沈青钰的利益之事,从来不心慈手软,杀伐果断,十分干脆。

柳氏留饭一事,沈紫言一早就说过,柳氏不安好心,不知这饭食是否加了别的东西,自然是沾也不能沾,好在厨房都是她安插的人,倒也不用担心日常的膳食。

沈青钰的目光落在了沈紫言身上,又看了眼柳氏,突然说道:“我身边的海棠和杜鹃,都是先母留下的丫鬟,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柳妈妈这样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斥责我的丫鬟,也不知是折了我的面子,还是先母的面子”说着,就挡在了沈紫言面前,“就算是我的丫鬟不懂事,说错了话,也自有我来教训,轮不上一个妈妈来说嘴”

声音不高,落在这屋子里,却掷地有声。

柳妈妈猛的一颤,求助似地望向了柳氏。柳氏面上罩上了一层寒霜,眉目间满是冷峻,“既然二少爷要教训我的妈妈,那自然是由二少爷处置的。”这分明是说沈青钰仗势欺人…

沈青钰对这柳氏和柳妈妈本就没有好感,闻言正欲答应,却被沈紫言暗中拉扯住了,只见沈紫言冲他眨了眨眼,而后突然笑道:“柳妈妈虽有罪,可我们二少爷又是个宽和的,依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便就此打住,日后不必再提了。”不动声色将过错推到了柳妈妈身上。

柳妈妈忐忑不安的面容顿时一松,柳氏一张白皙的脸绷得紧紧的,“三小姐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快去谢恩”柳妈妈闻言一震,不情不愿的给沈紫言磕了个头。

沈紫言的目光却穿过了柳妈妈和柳氏,落在了身后一个俏丽的丫鬟身上,一身淡紫色的小褙子衬着粉脸显得格外娇艳,眼珠子不时转动,十分的灵活。

沈紫言见着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站起身来,“女儿这就告辞了。”沈青钰和沈紫诺也齐齐告退。

出了院子,沈紫言目光微闪,面上浮现些许笑意,“我瞧着她身边那丫鬟倒是个灵活的。”墨书微微一怔,方才她全神贯注的盯着柳氏和柳妈妈,哪里有空闲来注意到柳氏身边的丫鬟,因而也就不知沈紫言说的是谁。

沈紫言挑眉一笑,“你不觉得这日子太过沉闷了些么?”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纷飞(二)

第七十七章 纷飞(二)

墨书扑哧一笑,眼中有了些许算计的意味,“小姐,您是要…”

沈紫言眉梢微挑,“我可什么也没说,只是觉得那丫鬟机灵得太过了,恐不是个安分的。”说到这里,抿着嘴笑了笑,“横竖是别人身边的丫头,不与我们相干。”墨书却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不成,既然入了沈府,就是沈府的人了,哪日遇见了,我们得好好说说才是。”

沈紫言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促狭,“就知道我们墨书嘴巴厉害,说起话来天花乱坠的。”墨书脸上一热,嗔道:“小姐就会打趣人,分明是小姐先说起的。”秋水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微笑,“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那丫鬟的来历?”

沈紫言不动声色的由墨书扶着进了院子,“可仔细了,别叫人知道了。”秋水连连点头,“小姐放心,我省得。”沈紫言知道她一向谨慎,也不再多说。

墨书端着枫露茶上来,笑道:“出过几次水的,从早上熬到现在,小姐尝尝口味。”沈紫言抿了一口,吩咐道:“用井水浸浸去,这天热,喝着温热的茶也觉着热。”墨书忙应了,就有小丫头撩着帘子回道:“小姐,福王府上的两位妈妈求见。”

沈紫言心知必是杜水云身边的两个妈妈,忙命人请了进来,两位妈妈常年在沈府往来的,与沈紫言也十分熟络,进门便问道:“三小姐今日可安好?我们王妃和郡主时常念起,说三小姐如今也拘谨了,都不上我们府上走动了。”

沈紫言忙命人端了小杌子让她们坐下,笑道:“我哪里是拘谨,只是最近家里事情多得走不开,倒是想去贵府坐坐,陪着王妃和郡主说说话呢。”两位妈妈都笑了,想起沈府由沈紫言当家的传闻,目露赞许,面上更多了几分殷勤,“听闻三小姐如今管着府上的事情,我们又哪里敢胡乱打扰,只是过几日就是我们郡主的及笄礼,少不得请三小姐移步去观礼了。”

既然是观礼,沈紫言又哪里会拒绝,满口应了。两位妈妈见她应得痛快,并未提起要经过那新进门的夫人的同意一事,心里都有些明白,忙拿出了三个七彩绣花的锦袋,“这里面是我们郡主亲手做的花茶,是白芍药,白茉莉和白莲花,郡主说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脾胃,让我们暂且送些来,若是对了您的口味,就派人另外送来。”

沈紫言忙命墨书接过锦袋,笑道:“可巧我正想着花茶喝呢,你们就送来了,替我谢谢你们家郡主。”说着,从抽屉了拿出了两块翡翠玉牌,上面雕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递给那两位妈妈,“这是我偶然得来的小玩意,送给你们家郡主顽。”那两位妈妈见那玉牌通体晶莹,里面隐隐有流光在涌动,更难得的是两只小兔子似乎是活的一般,知道这玉牌价值不菲,忙道过谢,才伸手接过了。

沈紫言就问起杜水云的近况来,“郡主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呢?”提到杜水云,那两个妈妈满脸是笑,“郡主可淘气得了不得,之前三少爷送了鹦鹉,她就天天教那鹦鹉背诗。后来三少爷又送了两只碧眼小白猫,她就天天替那猫梳毛,洗澡,还带着猫四处跑,福王妃担心那小猫不干净,又怕它咬人,让郡主把猫送了人,郡主死活不肯,福王妃急得了不得,又将三少爷说了一顿,责令他不许再给郡主带东西了。”

沈紫言虽没有见到那情景,但想到杜水云的调皮捣蛋,也是会心一笑,“郡主活泼可爱,不知道叫人多欢喜呢。”转念却又想到这杜怀瑾虽然旁的不好,对妹妹杜水云却也是疼爱有加,对他的厌恶之心就淡了几分。

两位妈妈趁机再次提到请沈紫言去福王府观礼一事,沈紫言见她们请得诚,忙笑道:“到时候一定去。”两位妈妈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留,说了几句话便告退了。

回到福王府时,先去拜见了福王妃,福王妃正坐在窗前和林妈妈在那里拟单子,见了她们进来,忙住了笔,“沈三小姐还好吧?”十分关切的样子。两位妈妈都是闻音知雅人,笑道:“沈三小姐还是和往日一样,并无甚变化,只是人越长越漂亮了。”沈紫言的美丽自然不必多说的,福王妃见了她几次,一次比一次惊艳,只觉得到底是多少灵气才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福王妃就对林妈妈笑道:“你也时常派人盯着点儿,到底是要嫁入我们府上的人,可不许叫她被人欺负了去。”自沈紫言的继母柳氏进门后,福王妃便开始频频派人去探视,用意十分明显,无非是怕沈紫言在柳氏手下日子不好过,林妈妈抿着嘴直笑,“您倒是猴急,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成了我们府上的人了。”

福王妃不以为意,“要不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只怕我们王爷就去拜访沈大人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林妈妈知道福王妃对这门亲事是势在必得,也就不再多说。也难怪福王妃会这样志得意满,毕竟这金陵城谁不给福王妃几分体面?

福王妃又写了一会单子,突然站起身来,“走,我们瞧瞧老三去。”林妈妈不知福王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扶着福王妃去了杜怀瑾的书房,竹篱外是四五个小厮,肃然的守在那里,见了福王妃,忙上前行礼。

福王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都别吱声。”那几个小厮面面相觑,还是侧身让福王妃进去了。杜怀瑾正在作画,见了福王妃进来,忙放下画笔,迎了上去,“大日头的,您有什么事,让小丫头来说一声便好了…”

福王妃就瞪了他一眼,“我就是闲着,四处走走,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看不成?”一句话就噎住了杜怀瑾。福王妃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正面那副月夜牡丹图上,凝视了许久也不做声。杜怀瑾见福王妃直盯着那图,也不知是何意,忙拿别话岔开,“云儿及笄礼,您请谁做正宾?”

福王妃哪里不知道他这是没话找话的意思,揶揄的望了他一眼,“这牡丹图不错。”杜怀瑾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那是云儿送的,我瞧着好,就装裱上了。”福王妃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自己这个儿子有多聪明自己是再清楚不过,哪能看不出来那不是杜水云的手笔。

福王妃就走到了书案前,看着杜怀瑾未作完的画,万径人踪灭,唯有一只孤鸟飞过天际,寂寥之情跃然纸上。

福王妃静静的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父亲三日后就回来了。”杜怀瑾笑道:“那就能赶上云儿的及笄礼了。”福王妃却颇含深意的瞅着他,“我打算让你父亲回来后,去沈府一趟。”杜怀瑾是何等聪明之人,见了福王妃的神色,已明白了八九分,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杜怀瑾的沉默给了福王妃最大的暗示和鼓励,她又继续说道:“你也是十九岁的人了,这婚事再也拖不下去了,我瞧着沈家三小姐是个不错的…”杜怀瑾听在耳中,视线投向了那牡丹图,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眼前却浮现出她平和的面容来,冷肃的眸子里生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暖意。

福王妃见着暗暗欢喜,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我请了长公主来做正宾,顺道还请了沈三小姐来观礼。”说着,脸上绽放了温馨的笑容,“我年轻时候也是个能闹腾的,哪家有什么宴会或及笄礼,我都要去凑个热闹…”竟拉着杜怀瑾说起从前的趣事来。

杜怀瑾见母亲说得高兴,也就含笑在一旁听着,却见一个小厮的身影在门口晃了晃,他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和福王妃说话:“我说云儿这泼猴样儿随了谁呢,原来有人比起她来还要顽淘”那小厮的身影又在门口晃了晃。

杜怀瑾眉头微蹙,待送走了福王妃,立刻叫了那叫阿罗的小厮进来,“出什么事了?”阿罗自七岁起就在杜怀瑾身边当差,也有将近十年的光景了,是杜怀瑾最信任的心腹,哪里看不出来此刻他心情不悦,忙说道:“是西大爷让我给你带的信。”说着,掏出了一个细细的小竹筒。

杜怀瑾眉梢微挑,暗骂了一声西晨风这厮闲来无事就闹腾,手下却不停的打开了那竹筒,如他所料,空无一物。西晨风此人最是怪诞,但也心思细密,传消息又如何会用竹筒这样显而易见的东西,杜怀瑾想着,将那竹筒翻来覆去细细看了一回,却见竹筒表面胡乱画着几朵花,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花。

杜怀瑾不由失笑,笑着摇了摇头,“你去账房拿五百两银子,送去春风楼给西大爷。”阿罗领了命,匆匆下去了。杜怀瑾静坐了一会,却突然提笔,在那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间,添上了一株紫色的小花儿…

许夫人却在私下里问许尚书:“您去探了口风,那沈尚书到底怎么说?”

今天搬宿舍,忙的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才码了一章…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纷飞(三)

第七十八章 纷飞(三)

“沈麟倒是十分有意,只是话没有说死,依我看,十有八九这事是能成了。”许尚书若有所指的看着许夫人,“我不过是探探口风,这剩下的事情还得你们妇人去说。”许夫人闻言心中一喜,连忙回道:“这原是我的分内之事。”

许尚书微微颔首,“沈麟的父亲原是文渊阁大学士,学生门徒遍布朝野,熙儿若真能说了这一门亲事,也是极好的事情。”既然结为亲家,沈家的人脉自然也能为许熙所用了。许熙是翰林院学士,虽然前程似锦,可也少不得要人扶持,许家到底是根基薄了一些,不如沈家家业雄厚,人脉广泛。

许夫人满脸是笑,“您放心,我明日就去沈府拜访那沈夫人。”说着,顿了顿,“依我看,那沈尚书的继室才进门不久,威信自然不足,只怕也难以做主,还不如您和沈尚书去说说。

许尚书若有所思,沉吟了半晌,说道:“你说的也在理,这事我看事不宜迟,你先去和沈夫人说说,我再和沈麟去说。”夫妻二人又商量了半晌,才歇下了。

第二日,许夫人果真登门造访,这还是柳氏第一次招待沈二老爷的同僚的夫人,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唯恐说错一句,行错一步,叫人笑话了去,因而就显得十分小心翼翼。许夫人看在眼里,但笑不语,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不见大小姐和三小姐?”

柳氏笑道:“我们大小姐是待嫁的人了,自然是足不出户,每日窝在房里做针线,三小姐是大忙人,平时难得见到踪影。”口气里竟带着浓浓的讥讽,许夫人听在耳中觉得有些刺耳,目光微转,“还是上次及笄礼见过三小姐一次,这许久也没见了。”很是怅然的样子,语气里就有了些期待。

柳氏十分不悦,面上笑容已有些僵硬,“只怕三小姐不得闲呢。”算是直接拒绝了许夫人见见沈紫言的要求。许夫人只当是柳氏这个做继母的对沈紫言不善,心里也有些疙瘩,干笑了笑,不再坚持。

路上却恰巧遇见沈紫言带着秋水不知要去何处,秋水眼尖,一眼瞧见许夫人,忙对沈紫言低声说道:“前面似乎是许夫人和夫人呢。”沈紫言定睛一看,不是许夫人是谁?虽对柳氏不喜,平时尽量能不见着她就不见着,可许夫人来了,她又撞见了,说什么也要去问安才是。

许夫人见了她,十分高兴,若有所思的望了柳氏一眼,这才笑道:“我也许久不见你了,我们好好说说话…”沈紫言忙上前行了礼,顺势扶住许夫人,“这次见着您比上次更有精神了…”

许夫人又瞥了眼身后的柳氏,目光才重新落在沈紫言身上,完全没有将柳氏放在眼里一般,“我去你那里坐坐。”沈紫言忙应了,看也没有看柳氏一眼,扶着许夫人去了自己的院子。

柳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鬓角青筋暴起,看着她们的身影慢慢远去,才对柳妈妈说道:“我看这许夫人也是个不着调的,来了别人府上,二话不说的就去了人家小姐的闺房,算是什么事呢?”

有客来访,自然是先去当家主母处,然后才去别处,柳氏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可柳妈妈想到沈紫诺轻而易举的就嫁给了阁老的公子,这位沈紫言人才样貌更是比沈紫诺高出一筹,还不知要嫁入怎样的人家呢,对她就存了一份忌惮之心,忙笑道:“许夫人也是和您不熟,和三小姐有旧…”

柳氏冷哼了一声,“她就是个香饽饽,我打量着她能得意多久”柳妈妈劝道:“她们都是要出阁的小姐,您又何必和她们置气,岂不是白白气坏了身子?日后您若是生了小少爷…”说到这里,硬生生打住了话头,她自小服侍长大的小姐有多傲气她不是不知道。若真说出日后小少爷还要靠沈紫诺和沈紫言帮衬,指不定她又生出多少怒火来。

柳氏听着她未尽之意,一时间面沉如水,脑海里飞速转过千百个念头。

许夫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紫言的住处,不由打量了一番,泛着光的黑漆木家具,镂空的雕花窗棂,盛放的淡粉色山茶花,来来往往不住游动的小黑尾游鱼,石青色的假山石盆景,动静两相宜,每一处都可见主人的高雅品味。

许夫人见着暗暗点头,惬意的坐在了西面的背椅上,沈紫言忙亲自泡了庐山雨雾茶捧给许夫人。许夫人适才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泡茶,一举一动都带着股自然的灵韵,只觉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越发肯定起自己的眼光来。

沈紫言见许夫人直直盯着自己瞧,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抿着嘴笑了笑,“您瞧瞧这口味可好?只怕口味有些淡…”越是年老之人越是喜欢饮浓茶,沈紫言不喜浓茶,房中并未备着,只这庐山雨雾还有几分味道。

墨书却在去厨房的路上遇见了柳氏的丫鬟百合,她去厨房给柳氏弄酸辣汤吃,见着墨书,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姐姐这是去给三小姐治吃食?”墨书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鸭蛋脸面儿,一双狭长的杏眼泛着秋水,柳眉似远山,嘴如含朱丹,十分的妩媚,有如三月里的春水,涌动着潋滟的波光。

墨书开始理解沈紫言的意思,果然是娇媚可人的美人儿,眼里有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精明,墨书十分不喜欢这种目光,只觉得一切都会被算计一般,也就淡淡的说道:“小姐说中午要留人吃饭,就命厨房去多加几个菜。”

百合就叹了一声:“三小姐真是讨人喜欢”墨书眉眼微动,突然黯然的叹了口气,“可惜,不知道容不容得下人…”百合微微一怔,墨书已后知后觉的惊呼,“嗳哟,我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说着,勉强笑了笑,自悔失言的辩解:“我不过是偶然感叹罢了,你别放在心上,三小姐待我是十分好的…”

百合看着墨书欲盖弥彰的慌张失措的神色,哪里肯相信她是偶然感叹,就试探性的说道:“三小姐现在是在和许夫人说话吧?”墨书点了点头,“是许尚书的夫人,新科状元郎的母亲。”

这事百合不是不知道,只是柳氏不得宠,她打听也无益,也就没有多在意,现在听着墨书感叹的那一声,觉得其中必有故事,就似真似假的说道:“你说可气不可气,我昨日不过是错将笋片鸡皮汤拿错了,夫人就冲我发了好大一顿火,我是摸不着头脑,可见做丫鬟的也不容易,那些小丫头见了,还只当我们在主子面前多风光。”说着,流下了几滴泪。

一席话似是戳中了墨书的心事,她怔怔的落下泪来,拉着百合去了假山丛后,“旁人平时也不对我说起这些,你既然对我说起,可见也是拿我当个知心人了,我也不防告诉你,先前蓝衣和言果,那可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最后如何,还不是胡乱配了人,我有时候想想,不免心寒,也不过是物伤其类的意思。”

说着,瞧了瞧百合的脸色,继续叹道:“我们做丫鬟的,到头来要谋个好出身,也就是主子恩典,收在房里,运气好的能抬了做姨娘,运气不好的还不是胡乱被打发出去了。”百合如今也十九岁了,可柳氏的态度始终含含糊糊的,既不说将她配了人,也不说收了她做通房。百合见着未免就有些心急起来,听了墨书一席话,思虑良久,想到自己不过是个丫头,劳心劳力的服侍了柳氏一回,到头来若真是如墨书所说讨不了好,这些年花费的心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墨书见了百合阴晴不定的神色,也不多说,点到为止,笑道:“这不过是我的混话,我们做丫头的,也该懂得进退才是。”说着,自去了厨房。百合望着墨书的背影,眼里是晦涩得化不开的黑色,暗自咬了咬牙,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才回到了柳氏的院子。

柳氏正在气头上,见了百合磨磨蹭蹭的进来,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就骂道:“我让你去端酸辣汤,你现在空着手回来就罢了,路上还耽搁了这许多时候,难道你是去请神不成?”百合这时才惊觉自己思绪太乱,竟忘了从厨房要酸辣汤,有些不安,但见柳氏骂骂咧咧的,心里的怒火噌噌直往上窜。

柳氏见她并没有如自己所见一般的面露惊恐之色,也没有求饶,更是恼怒,“你怎么不说话?”百合却低低笑了起来,“难道小姐忘了三年前的中秋节?”

柳氏一时还未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见着她嚣张的神色,竟然愣住了。百合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微笑,“贵人多忘事,小姐也真忘了,那是三年前的中秋佳节,小姐十七岁,泛舟西湖,月亮很圆,湖面上还有莲花的芬芳…”

柳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你说什么?”

郭妈妈瞧了眼左右服侍的丫鬟,忙带着人下去了,掩上门,又走了进来,只听见里面砰的一声响,似是杯盏落地的声音。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攘攘(一)

第七十九章 攘攘(一)

乳白瓷的小茶盅碎成一片片梨花。

柳妈妈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内室相争不下的二人,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百合一个奴婢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殊不知百合听了墨书一席话,细想了想,觉得十分有理,也就顾不得许多,撕破了脸面,不过是险中求胜,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她知道柳氏眼里容不下沙子,她们几个大丫鬟原本就是通房人选,柳氏会怎样对待她们还说不定呢

柳氏此刻已经是后悔不迭。

三年前,她还是闺中少女的时候,因才貌俱全,她母亲就安心仗着女儿要与豪门贵族结亲,不肯轻易许人。那年中秋佳节,柳府上下泛舟湖上,共庆佳节,觥筹交错之间,柳氏百无聊赖,就趁人不备偷偷带着丫鬟去了市集,却遇到那等轻薄之徒,险些被人占了便宜,好在当时的丫鬟机警,拉着她窜入了人群中,才算幸免于难,可这事毕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传了出去,日后她也别想找到好人家了。

这事当时只有她和丫鬟青儿知道,后来柳氏惶惶不安的告诉了她母亲,柳夫人当机立断,暗地里下药将青儿毒死了,并将当时柳氏身边的丫鬟卖的卖,配人的配人,算是瞒下了。这事本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居然被百合吵嚷了出来,柳氏焉能不急?

百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小姐忘了,我和青儿是同乡,又是一起进府的,情同姐妹,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当晚就将这事告诉了我。”说着,吃吃笑了起来,“小姐也不用打我的主意了,这事我已经写了血书在外面人手里握着,若我有个不测,这血书立刻就送到了沈老爷手里。”

柳氏大惊失色,张口结舌的问:“你想要做什么?”百合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拼着一身剐,敢将天子拉下马,我现在横竖是两手空空,小姐打量我要什么?”柳氏只当她是要讹银子,反而镇定下来,“你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

“银子?”百合哧然一笑,似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小姐当我是无知孩童?我前手拿了银子,后手小姐就派人将我杀了,到时候连命都没有了,我要银子作甚?”适才一瞬间柳氏的确是这样想的,见她毫不遮拦的说出,有些慌张,结结巴巴的问:“那你要什么?”

百合低低笑了起来,“我要做姨娘。”眉梢高挑,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现在沈府可一个姨娘也没有,小姐也不体贴老爷,连通房也不安排,我这么要求,对小姐的贤名也大大有益,不然,叫外人看了,只会说是小姐善妒,容不下人。”

柳氏怒火中烧,面容都有些扭曲,然而只是看着百合嚣张的神色,说不出话来。

沈紫言那边已立刻得了消息,“这么说,是百合与她吵了一架了?”秋水低眉顺眼的笑道,“正是如此,只是后来柳妈妈就带着她们出去了,因而也不曾听见是在吵嚷些什么。”

沈紫言优哉游哉的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瞥了在那边剥荔枝的墨书一眼,“这百合倒也是胆肥。”墨书抿着嘴直笑,将剥好的荔枝用帕子捧着送至沈紫言手中,“小姐不说了么,她是机灵的太过了,不是个安分的,这可不就应验了?”

沈紫言知道必是墨书在其中捣鬼,笑了笑,没有说话,在晚间歇下时,却低声问墨书:“你和那百合说了些什么?”百合便将白天的情形详细的说了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闹起来了,依我看,她也是个聪明的,没有几成把握,也不敢这么闹将起来。”

沈紫言想到过往的那些事情,深深的叹了口气,“若有一日我出阁了,定然不会抬姨娘。”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墨书自小服侍她的,两个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墨书笑了笑,“姨娘可不是什么好活计,偏就有那不明白的人撞了上去…”

运气好的姨娘,生了儿子,终身有了依靠,运气不好的,也就这样虚度一生了。可就算是有了儿子,那也只是庶子,通常得不到老爷的重视,还会引起主母的嫌忌,墨书语气里露出几分怅惘,“倒不如正正经经的配了人,哪怕是清贫呢,好歹是个正室,也是当家人了。”

沈紫言有些唏嘘,“我也不知道自己托身何处,现在说这些,也是太早。”墨书就想到许夫人来访的事情,心中一动,“小姐,您瞧着那许夫人是不是有求亲的意思?”沈紫言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好在是在暗夜里,又隔着月白实地纱的帐子,才算是掩住了。“若是母亲还在世,我哪里会担心这些…”婚姻大事就是女儿家一生的事情了,嫁得好,一世的福气,嫁得不好,就是命了。

这事由不得沈紫言不担心,又担心被父亲糊里糊涂的配了人,又担心日后不能适应,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只是平素里没有露出来罢了,现在和墨书说起,又勾起了一番心事。墨书见量,忙宽慰她:“您看我们大小姐都是嫁入阁老家的,您即便是不能比大小姐嫁得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老爷还不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沈紫言黯然的叹了口气,“从门第上来说,大姐的婚事自然不差离的,可那二公子…”说着,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自嘲的笑道:“兴许那谣言是假的,倒是我们想差了。”墨书却觉得十分担忧,她的婚事小姐能做主,可小姐的婚事,却由不得她自己了…

第二日就是杜水云的生辰,沈紫言精心修饰了一番,望着镜中的自己,看了看,觉得这样去福王府也不会失礼了,才带着墨书去了柳氏的住处问安,柳氏早早的便坐在窗前,一张脸紧绷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紫言想到百合的事情,不动声色的行了礼,便要告辞,却被柳氏叫住:“这是要去哪里?”沈紫言微微一笑,“福王府的郡主今日及笄,早几日就派了妈妈下了帖子,如今我要去观礼。”那两个妈妈是直接去了沈紫言处,旁人也不会在柳氏面前提起,因而她显得十分错愕,笑容有些勉强,“原来你和福王府的郡主也有交情。”

沈紫言温和的笑道:“不过是萍水之交…”说着,屈膝行礼,带着墨书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柳氏一双眼,在这夏日的清晨,似子夜般的暗淡…

沈紫言在垂花门前上了马车,大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到了福王府,垂花门前早有一群妈妈候着,沈紫言下了车,才发现福王府的世子夫人裴氏正候在门前,见了她来,脸上浮现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可算是来了。”

沈紫言又和裴氏闲话了几句,知道她忙着,也不再多说,径直进了在里面等着的青帷小车,去了花厅。才刚刚下车,迎面遇见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虽然不认识,但见她身边二三十来个华衣丽服的年轻丫鬟,哪里敢怠慢,忙迎了上去,旁边就有人向她引见:“这是安王妃。”

原来是王妃,怪道这么大的排场

沈紫言忙行了礼,就见福王妃笑盈盈的走了出来,见了二人,满脸是笑,“璇玑,这就是沈家三小姐。”原来安王妃叫做璇玑…

沈紫言想着,又忙给福王妃行礼,福王妃笑着携了她的手,引着她到了安王妃身边,“你们也亲近亲近。”安王妃一听说是沈家三小姐,饶有兴味的望了福王妃一眼,细细打量起沈紫言来,眼里有难掩的惊艳。

福王妃见得分明,面上有了几分得色,安王妃细长的杏眼一斜,揶揄的瞥了她一眼,对沈紫言笑道:“一样的水米,怎么别人家养出的女儿就这样的好看”说着,吩咐身旁一个小姑娘,“还不快见过你沈姐姐“

那小姑娘不过八九来岁的模样,梳着明月髻,大大的眼睛,十分清亮,花瓣色的嘴唇,就像未**的花骨朵似的,肌肤似雪一般的白,脸上还有浅浅的梨涡,正好奇的看着她,沈紫言见了心生欢喜,对着她笑了笑。

那小姑娘微微一愣,随即绽放一个开怀的笑容,甜甜的叫了声:“沈姐姐”沈紫言忙回礼,福王妃就笑道:“这是安王府的郡主,小字月如。”杜月如歪着头,看了她半晌,突然窜到安王妃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母亲,沈姐姐好漂亮”

安王妃呵呵直笑,福王妃也是忍俊不禁,望了眼面露羞涩的沈紫言一眼,抿着嘴直笑,安王妃就狡黠的使了个眼色,福王妃见量忙命林妈妈领着沈紫言和杜月如去了花厅。

安王妃走近一步,如葱管一般的手指指了指福王妃,“也真是亏得你有这眼光”福王妃嘴角微勾,有几分得意,“怎么,我瞧上的不错吧?”安王妃掩着帕子嗤嗤直笑,“哪天你也替我们家老四看看…”

这就是对沈紫言最大的肯定了吧,福王妃想着,脸上就露出了愉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