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不时就不动声色的发上一眼,所看见的,总是他垂下的头,满头青丝,飘逸的洒满了肩头。

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

杜怀瑾那样骄傲的人,要他低头,多半是行不通了。

沈紫言就咬了咬下唇,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想了想,就对着杜怀瑾笑道:“这鲜虾口味不错,你尝尝。”杜怀瑾愣了一愣,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然而并未依照沈紫言的说法,将筷子伸到盛着鲜虾的莲花形碗中。

沈紫言眼里有了几分悲凉。

自己所谓的低头,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结果。

原来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过往的誓言,也不过如此!

想着,自嘲的笑了笑,这一晚自己患得患失,夜不能眠,又是为了什么!

眼角余光就瞥见秋水几个都垂下了头,装作没有看见自己方才的窘迫。

念头微闪,也就埋下头开始吃自己碗中的菜,只是心绪到底难宁,翻来翻去吃了半天,碗中一小碗米饭也未见减少。那边却传来杜怀瑾悠悠的声音:“我打小就不能吃鱼虾,吃了以后浑身上下都会起一层红斑…”

沈紫言愕然。

一瞬间心里泛开千百样滋味。

自己喜欢吃鱼虾,是以每次饭桌上都有这类的菜肴,她埋头吃饭,也并未多在意。没想到杜怀瑾居然是不能吃这些,然而为了她的喜好,还是每日吩咐厨房做了这些菜。事至如今,她才发现自己所以为的对杜怀瑾的了解,不过是皮毛罢了。

杜怀瑾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甚少血色的唇上,默默叹息,亲自夹了一块黑鱼递到她碗中,“多吃些。”沈紫言目光微闪,心里盛开了一片又一片的山花,温顺的吃完黑鱼,嘴角漾出了一丝笑意。

二人之间一日来的隔阂就这样消于弥形。

杜怀瑾就夹了一只鲜虾,笑道:“紫言让我吃的,我也得尝尝才是。”沈紫言大惊,忙阻止他:“不要吃!”只是杜怀瑾已将鲜虾送至嘴边,慢慢张开了唇,沈紫言大惊失色,她可不想杜怀瑾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再也顾不得许多,慌忙站了起来,半个身子横过桌子去夺他的筷子,只是起来得太急,她眼前一阵发黑,顿觉天旋地转,晕倒在了榻上。杜怀懂面色大变,慌忙扔下筷子,绕过桌子将她扶住,焦急的低唤:“紫言,紫言,你怎么了?”

两人和解了…

现在子夜是不是可以挥着小皮鞭出来要粉红票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寒雪(二)

沈紫言只觉得全身乏力,一阵阵寒意袭来,让她浑身瑟瑟发抖。自她长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沈紫言心里掠过一丝惊慌,难道是生了什么重病不成?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泛起了凉意。

一滴泪顺惹眼角滑落。

她还这样年轻。

只是还没等她从胡思乱想里抽出身来,就觉喉间有一股恶心之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推开杜怀瑾,而后伏低身子,哇的吐了满地。刺鼻的气息铺面而来,沈紫言更是难受,一连呕吐了好几次,在全身虚软的躺在杜怀瑾怀中,不住喘息。

杜怀瑾见着她面如纸色,刹那间心胆俱裂,拿着帕子替她擦拭嘴角,紧紧将她抱住,也不想将她放开,索性坐上床,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然后,拉上了被子。直到觉得沈紫言气息平稳些了,才轻轻放开她,拿着大迎枕让她靠上。又去斟了杯热茶,吹了吹,用手轻抚杯面,见温度差不多了,递至她嘴边,“漱漱口。”

很浓郁的茶香。

往日令人心旷神怡,如今却叫沈紫言忍不住又一把推开茶盏,而后伏在床边,吐得一塌糊涂。砰的一声,装着碧绿色茶水的杯盏应声而落。顾不上擦热满身的茶叶,杜怀瑾忙将气喘吁吁的沈紫言抱在了怀里,扭头大吼:“快去叫太医!”

守在屋外的秋水还是第一次听见杜怀瑾如此焦灼的芦音,吃了一惊,忙推门进来,见到这副景象,愣了一愣。而后立刻便反应过来,忙问道:“夫人,您没事吧?”杜怀瑾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目光紧紧锁住了面色惨白的沈紫言,眉头皱成了一团,“快去找太医!”

秋水心里焦急不已,唯恐沈紫言出了什么意外,忙应了一身,扭头就走。在门外嘱咐白蕊几个好生照看着,便急匆匆的撩帘而去。白蕊忙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打扫,就听见杜怀瑾用极轻极柔的声音问沈紫言,“是不是还不舒服?”

她们几个丫鬟随着沈紫言一同进府,还是第一次见到杜怀瑾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沈紫言疲软的靠在他怀里,懒怠得连手指也不想动,微微点了点头。杜怀瑾抱着她,不好抽身,就随意吩咐小丫头:“去斟杯热茶来,记得要是没有放茶叶的。”那小丫头得了令,飞一般的跑出去了,不多时便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进来,杜怀瑾就喂着沈紫言喝了一口,又命小丫头端着漱盅,将茶水全吐了进去。

沈紫言这才觉得嘴里的异味散去了些。只是心头似塞了一团乱麻一样,让她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杜怀瑾就闻言安抚她:“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到了。”也不知为何,沈紫言总觉得这屋子里有股怪味。不由皱了皱眉,轻声说道:“把窗子打开,透透风吧。”声音细如蚊呐。

杜怀瑾只觉得心里都颤了一颤,又怕她冻着,可见着她紧蹙着眉,更似针扎一般,用被子将她夹严实实的裹住,然后抱得更紧了些,这才一连声吩咐那些丫鬟:“快打开窗子!”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沈紫言面上一冷,只觉得这寒冷令她清醒了些。想到之前自己为着不能生育的担心受怕,心里更是一片凄凉。

只怕那些药,是没有什么用途了。

想到此处,紧紧攥住了杜怀瑾的手,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是不是楚大夫开的药不管用了?”杜怀瑾见着她更病得稀里糊涂的,比往常更重了些,心里也有些怀疑,然而楚大夫一向有再世华佗的美名,即便是不能治愈,也该不会出现这种加重病情的情况啊。

也就温声抚慰:“别东想西想的,等大夫来了再说。”说着,大拇指指腹拂过她冰冷的面颊,将她的泪水一点点拭去,眼中满是心疼和宠溺,“别怕,有我陪着你呢。”沈紫言闻言心中一暖,忍不住哽咽道:“三郎,我真的想给你生一个孩子…”若是楚大夫开的药方不管用,只怕以后这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杜怀瑾又何尝不想要一个孩子,然而此事就是急也急不来,更不愿为此增加沈紫言的心理负担,也就温声细语的说道:“兴许是着了凉,别担心,楚大夫医术高明,他开的药方,定然没有什么问题的。”

或许是满身的不适令沈紫言平素的聪慧荡然无存,她此刻什么也不愿想,只是心里反反复复转过一个念头,自己这症状,和当初被青箩下毒时差不多,只怕就是病情反复了。一瞬间她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甘和心痛。

杜怀瑾反反复复的,在她耳边呢喃,说着宽慰的话。沈紫言只觉得这声音令自己昏昏欲睡,心里虽然伤心至极,可眼皮却已经开始上下打战。或许是昨晚上没有睡好而今日又折腾了这么久的缘故,她合上眼,就这么昏昏睡去了。

只知道鼻间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的芬芳,丝毫也感觉不到方才的恶心,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然。杜怀瑾看着她熟睡的面庞,眼里更是柔成了一汪春水,轻柔的想要将她放在床上。然而她眉头蹙了蹙,似乎要醒来。

杜怀瑾又不敢再乱动了。

生怕这一动之下,惹得她睡不安稳,醒来又是一场折腾。也顾不得身子的麻木感,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垂下眼,凝视着她雪白的面颊,泛白的双唇。只觉得不过是昨晚一夜不见,似乎就清瘦了许多。也疲惫了许多。

早知道如此,昨晚说什么也要和她说上几句话…

只怕这小女人昨晚上没了他的消息,又是一夜辗转反侧。不管怎么说,到底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欢喜的同时,又有深深的愧疚。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语,竟让他踟蹰了半晌,实在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秋水已领着莫太医进了内室,丫头们都在屏风后回避了。莫大夫真进门时便见到白纱屏风后红红绿绿的,人影憧憧,连头也不敢抬一下,一抬头就见杜怀瑾抱着个被被子浑身裹住的女子坐在床头,更是惊了一跳。

可也不敢露出丝毫异色,恭恭敬敬的开始把脉,左右手腕皆被他诊过,又细细沉思了好一阵。杜怀瑾随着他的沉默,一颗心也悬到了半空中。一瞬不瞬的盯住了他的面庞.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的同时,又害怕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

一颗心浮浮沉沉,既巴不得莫太医快点下结论,又希望他不要说得太快,免得是惊闻噩耗。从来没有哪一刻,心中会有如此害怕的感觉。莫大夫沉凝了好一阵,才缓缓说道:“尊夫人这脉象,只怕是有喜了。只是时间不久,也未能确认,依照我从医这二十多年的经险只只怕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

杜怀瑾一瞬间愣住了。

藏在袖管下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头顶似绽放了一片又一片的烟花,难以置信的同时又觉得欣喜若狂,强忍住了才没有惊醒沈紫言。一瞬间很想很想对沈紫言说:紫言,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然而他却是强忍住了这个念头。

沈紫言睡得迷迷糊糊的,却又开始做起了那个曾经做过的梦。依旧是开满了梅花的村下,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在那里拍手嬉笑,看着就令人忘却了眼前的烦恼。一阵风拂过,梅花落了两个孩子满身.其中一个孩子却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咧嘴而笑,露出两排晶莹的小牙齿。

沈紫言见着,只觉得心都软了,突然很想很想将那孩子抱在怀中,哄一哄,逗一逗。念头闪过,她也当真就朝着那梅树走去,哪知那孩子的身影却越来越遥,等她到了梅树下时,哪里还有那两个孩子的踪影!

心里涌现说不出的失落。独自坐在梅树下,任由梅花披了她满肩仍不自知。这时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沈紫言心中一喜,忙扭头望去,就见方才从她展眉而笑的那孩子,突然就这样一蹦一跳的,手里拿着一枝怒放的梅花,朝着她跑了过来。

沈紫言大喜过望,立刻张开了双臂,将那孩子揽在了怀中,只觉得一种熟悉感萦绕在心间。也就低头多看了他几眼,越看越觉得肖似杜怀瑾。或许是在梦里,少了许多拘束,就问他:“你是不是叫杜怀瑾?”

那孩子瘪了小唇,眼里满是委屈,“娘亲不认得我…”沈紫言心里猛地一跳,目光又落在了那孩子的一张小脸上,白白嫩嫩的,似乎能掐出水来,大大的丹凤眼,高高的鼻梁,小巧的薄唇,俨然是幼年时的杜怀瑾。

沈紫言笑了笑,几乎要落下泪来,喃喃自语:“我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

班级聚会,喝了一杯啤酒,晕乎乎的…

真是没用啊,从来没喝过酒,居然被一杯啤酒给撂倒了。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虫子,希望大家可以用火眼金睛给子夜找出来,么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尘土(一)

却说杜怀瑾自从莫天医口中得知沈紫言可能有孕的喜讯后,几乎是立刻就想告诉沈紫言福王妃。可又想到莫太医所说的没有十成的把握,又有些犹豫。他们得知消息后,欣喜的心情必然会和自己一样。

可还有那两成的可能是莫太医误诊。不管怎样他话也没有说死,现在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的确看不出什么消息。杜怀瑾满腔欢喜无人诉说,也就一遍遍的亲吻着沈紫言的额头,面颊,嘴唇,想要将自己的这份心情传递给她。

沈紫言梦中见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又听见他叫自己娘亲,更是欢喜得了不得,可虽在梦中,有些潜移默化的事情还是记得,明明才喝过药几天而已,怎么可能会有喜信。更何况,即便是有喜信,也不该是这么大的孩子。

只这年头微微一闪过,面前的孩乎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紫言心头有如火种燎过,说不出的伤心和失落。

楚大夫说过,中毒以后已是难以有孕,两天前才吃了配齐的药方,哪能这么快就有消息。

偏偏在此时又感觉有人重重的在她脸上啃来啃去,一个激灵,就此转醒。

幽幽睁开眼睛,是杜怀瑾放大端俊颜。沈紫言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好气的笑道:“人家正做梦呢,就被你吵醒了。”杜怀瑾见着她睡眼朦胧,眼珠子和两粒黑葡萄似的,心中顿生出满满的怜惜之意,一面替她掖被角一面随口问:“做什么梦了?”

兴许是方才的梦境太过深刻,又兴许是沈紫言睡得迷迷糊糊的,现在犹自未清醒,就实话实说道:“梦见了两个孩子,一个长得很像你,在梅花树下和一个小孩子玩耍,两人拍着手唱童谣。那个和你相似的孩子突然叫了我一声娘亲…”话到此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

沈紫言立刻清醒过来。

飞快的睃了杜怀瑾一眼,见他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然而嘴角却噙着一抹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喜事,但见着他并未介怀,也就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挑开了话题,“你昨晚上去做什么了?”

话刚刚出口又暗自后悔。

沈紫言懊恼不已,恨不得咬自己一下,今日这是怎么了,总觉得格外迟钝起来。

杜怀瑾愉悦的轻笑了起来,亲昵蹭了蹭她的面颊,“昨晚上出去办事了。”说着,大大的凤眼弯了下来,戏谑的笑道:“紫言尽管放心,为夫绝对没有出去寻花问柳…”沈紫言轻轻呸了一声,也不知这人,这时怎么还笑得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是去查大哥的事情了?”

杜怀瑾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

沈紫言见得分明,暗暗叹了口气。她也不愿意提起这事,可有些事情否提起就不代表不会发生。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种事情,注定是要面对的。

传来一身极低极低的叹具声。

却让沈紫言心里微微一颤,“你确认了,大哥真的杀人了?”杜怀瑾神色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方才的惊喜才此刻也被这沉重的事实一直压到了尘埃里。“初时本来只有几分怀疑,现在派人去查了查,二哥所说,果然是没有错。”

沈紫言默默叹息。

杜怀瑾让杜怀珪背黑锅这件事情,就像一根刺便在了她心间。可是此刻她却不敢再问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又让此刻和睦的气氛荡然无存。她不提,杜怀瑾心里却不能不明白,一面摩挲着鬓角的乱发,一面轻轻说道:“二哥一开始说出这件事情时,我就怀疑可能是大哥,可那时候也不敢确定。也是我私心作祟,二哥愿意顶罪,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我们福王府如今正是在风口浪尖上,若是世子行为不检,多半会被御史揪住不放,闹得沸沸杨扬。而二哥是庶子,若是他,这事带来的影响可能就小些。”

杜怀瑾说到此处,露出了几丝歉意,“我想着彭家也是识时务的家族,只要我们做得足够好,不愁最后不能安然解决。”见着沈紫言眼中隐隐的责备,苦笑了笑,“我的确是将家族放在了首位,也太过自信,总觉得只要肯想法子,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没有不能过去的坎。”

沈紫言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这种心理。或许正是由于他生在福王府,从小虽然遇到过不少波折,可最后都很好的解决了。也就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以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

沈紫言就叹了一口气。

的的确确,事在人为。可有些时候,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尤其是在事关人命的时候。

杜怀瑾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越发衬得他肌肤如玉,“听了你那句话,我想了一整夜,或许是我错了,凡事总有例外。也许到时候就如你所说,是我亲手害死了我的二哥。,,杜怀瑾细细的摩挲着她精致的眉眼,一次又一次。

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在她嘴角啄了啄,“紫言,你知不知道只我听见你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心里和北风刮过似的,旁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叫我心痛,唯有你个小女子,就那么一句话,将我从前的自信不知吹到哪里去了…”

这算是杜怀瑾说过的,最缠绵的情话了。

沈紫言身子虽然仍旧有些不适,可还是露出了笑意。

心中如繁花蓦然绽放。

当初的掷地有声,现在这样轻这样细,如不存在的雪,在她心里浮浮沉沉,那些柔软的犹豫,是许多看不见的手,又一次羁住了她。

沈紫言就主动揽住了他的脖子,轻声说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把扣住了后脑勺,而他的唇就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飘洒在了她的唇上。沈紫言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时才被他松开。

杜怀瑾想来也是动了真情,别开脸,大口大口的喘气,似乎怕沈紫言生气,又转过脸来理直气壮的说道:“是你先勾我的。”看着他恶人先告状的模样,沈紫言顿时无言。将他从上打量到下,再从下打量到上。

杜怀瑾双唇微红,看着她若有其事的打量着自己,竟没来由的觉得紧张,挺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乱看。“你看什么?”沈紫言嘴角抽动.“看无赖。”杜怀瑾一点也不见生气,笑眯眯的看着她,如同大灰狼看着小白免的那种神色,“那我就无赖给你看看!”

沈紫言大惊失色,慌忙推开他,往床上顺势一滚。这一突然发力,大红色的罗帐都险些被她顺手扯下来。杜怀瑾脸色顿时一白,声音都开始颤抖,“别乱动。”似乎怕沈紫言误解,语气又柔和了几分,“紫言,我不闹了,别乱动。”

沈紫言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微微一愣,当真也就不再动作。

杜怀瑾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紫言,乖,别乱动,我不过来就是。”好像在哄孩子一般。沈紫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也不知什么事,也值得这样紧张。杜怀瑾似乎犹处在方才的惊心中,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紫言,你还是歇息吧。”

沈紫言本来还欲逗逗他,但见着他脸色实在太肃然,也只得罢了,依言安安静静的靠在了床头。随口说道:“你这么紧张作甚?”杜怀瑾一面擦拭着额头的细汗,一面就将她抱住了怀中,“你身子不好,别这么胡乱动来动去的。”

沈紫言心里一暖,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没事。”杜怀瑾哪里会因为她这句话就放松下来,身子绷得紧紧的,正色看着她:“以后不许乱动,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让丫鬟扶着。天这么冷,路又这么滑…”

沈紫言微微有些错愕,怎么杜怀瑾这脸色,好像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念头闪过,心里顿时一颤。难道当真是病入膏盲,所以杜怀瑾才这样紧张?

耳边却仍是杜怀懂的叮嘱之语.“起身的时候也要小心,你身子弱,又昏倒了可怎生是好?嬉闹是万万不可的,要想去哪里,必然要和我说,我陪你去…”絮絮叨叨的,大有没完没了之势。

沈紫言越听越心惊,忍不住就抓住了他的手,“你实话告诉我,莫大夫说了些什么?”杜怀瑾看着她忧虑的神情,微微一愣,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真是痴儿啊痴儿。”沈紫言也是一愣,难道自岂这次又是会错意了?

杜怀瑾已是开怀大笑,“莫大夫能说什么,也不是多大的病,歇息歇息便好了。”沈紫言顿时释然,杜怀瑾这副神情,可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可心里还是有些忿然,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那么一惊一乍.是为何?”

在此再次道歉,昨晚上出了点事,情绪失控,大哭了一场。不过后来我的编辑可乐安慰了我一顿,心情慢慢恢复了。不管怎样,我会务力的。新书再过不久就要上传了,也希望姐妹们可以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尘土(二)

杜怀瑾哪能告诉她是有喜之事.生怕她空欢喜一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所以宁可自己先承受着,待到日后能确诊了再说。再者杜怀瑾心里也着实有些没底,之前楚大夫说得很明确,沈紫言怀孕艰难,怎么这次药还未吃尽,就有喜了?

难道是楚大夫之前开的那些药发挥效用了?

杜怀瑾此时只恨不得时间快点过去,等到三个月,就能明确到底是否有喜了,到如今,只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一面欢喜,一面又开始担忧。可心里的喜悦怎么也无法掩饰,一想到日后初为人父,抱着一个像他,或者是像沈紫言的孩子,就觉得心头热热的。

若是生个女孩子,多半就是一个小小的紫言,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绯红的唇瓣,白里透红的肌肤,圆润的耳垂,还有浅浅的梨涡。高兴时就搂着他的脖子大笑,露出漏风的牙齿。伤心时就鼻涕眼泪的抹了他一身,眼泪巴巴的,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哪怕就是尿了他一身那也无所谓…

若是生个男孩子,那就希望他能像自己了。必然要将毕生所学全部教与他,后继有人,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想到此处,杜怀瑾心里美滋滋的,似吃了蜜糖一般,眉开眼笑的摸了摸沈紫言的头,“你本来身子就弱,还那么折腾,我能不吃惊?”沈紫言怀疑的瞅着他,看着他自眼底眉梢流露出的无法掩饰的笑意,强忍住了没有抚额。

这厮,到底是怎么了,就能欢乐成这般…

杜怀瑾面色坦然的面对她怀疑的目光,极力想要维持平静,可到底还是无法忍住。独自坐在床边,眉儿眼儿都在笑。沈紫言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见着他心情愉悦,自己也觉得心头一松,不去打搅他。

看着他令人屏息的笑容,暗自嘀咕,杜怀瑾笑起来时,还真有那么几分美男子的味道。其实他平时调笑时,更有几分惑人的意味。

总觉得在他眼中藏了无限的故事,让人挪不开眼睛,很想就那样一直看下去。

杜怀瑾动了动身子,沈紫言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哀叹了一声。如今果然是,一日不如一日,看着这厮居然入迷了...

不过,男人生得这般好看作甚?岂不是白白勾人眼色?

好在杜怀瑾自己在一边偷乐,竟没有看见沈紫言一瞬之间闪过的尴尬之色。

沈紫言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白暂的手指上.又看了看自己还带着肉涡的小手,再次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老天爷待他可真是厚道,不仅给了他显赫的家世,还给子他俊美无双的容颜。想到此处沈紫言却觉得微微有些骄傲起来,这样一个人,却是她的夫君…

那边杜怀瑾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沈紫言再次从恍惚里回过神来,这次从内心深处开始深深的鄙视自己,怎么可以如此没有定力。起到此处,忙故作从容的慢慢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了大红的罗账上。一垂眼,就见大红色的枕头上绣着两只鸳鸯戏水,忍不住暗中偷笑了笑。

二人就这样无声的坐到午时,沈紫言觉得休息了一阵,身子已经大好了。就想出去透透气,说道:“我们去娘那里用午膳吧。”若是平时,杜怀瑾自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可是现在…

眼看着沈紫言投来的目光越来越期盼,杜怀瑾暗暗叹息了一声,只得妥协,但再三嘱咐她。“等会我扶着你,你可不许乱走动。”沈紫言只求能出去走走,自然是他说什么,便应下什么。

而后也不顾杜怀瑾还拉着自己絮叨,直接说道:“我们走吧。”杜怀瑾无奈的睨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替她披上猩猩毛斗蓬,而后紧紧扶住了她的胳膊,就这样出了内室。而后又吩咐秋水:“你在后面跟着,仔细夫人摔倒了。”

有他扶着,沈紫言本来无需担心,可见他还是第一次主动让秋水跟着,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杜怀瑾却故作镇定的看向她,“地滑,小心。”沈紫言愣愣的点头,杜怀瑾就扶着她出了院子。

一路上杜怀瑾都绷紧了身子,眉目间都是紧张。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沈紫言觉得温暖的同时又觉得错愕,总觉得杜怀瑾太过小题大做了些。可见着杜怀瑾满脸的郑重,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走完这段路比往常多了一倍的时间。

进了福王妃的院子,杜怀瑾犹自不放心,依然紧紧扶着她。

这里是福王妃的院子,沈紫言怕下人们看见了传出什么话去,忙想要挣开他。杜怀瑾却面色一冷,低声道:“别闹。”虽是命令的意思,语气却十分柔和。沈紫言哪能听不出来,也就根本不惧怕,也细声说道:“那你在门口内放开我。”

杜怀瑾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小心些。”二人一齐绕过回廊,到了正房门前,杜怀瑾果然依言松开了她,只是在她跨过门槛时神色紧张,几乎大气也不敢出。沈紫言心里顿时疑窦丛生。

似乎从自己醒来开始,杜怀瑾就开始太过小心翼翼了。

正思付间,林妈妈已迎了出来,“三夫人可感觉好些了?”若是不好,自然不能出来走动了,沈紫言就笑了笑,“已经大好了。”说着,俏皮的笑道:“来娘这里蹭顿饭吃。”林妈妈就抿着嘴笑,“王妃正用午膳呢,夫人可来的真是时候。”

自有丫鬟撩起帘子,沈紫言就走了进去,果然见到福王妃独自一人坐在榻上用饭,见了他们来,微微一怔,“怎么这早晚的来了?”自天气冷下来以后,沈紫言除了早晚会去晨昏定省,基本不大走动了。

杜怀瑾抢在沈紫言前面开了口:“来蹭饭吃。”很直白的一句话...

福王妃听了呵呵直笑,忙吩咐林妈妈添了两双筷子,“吃吧吃吧。”沈紫言就坐在了福王妃旁边。杜怀瑾挨着沈紫言坐下了,顺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云儿?”沈紫言这才想到已有些时日未见杜水云了。这些日子兵荒马乱的,的确有些应接不暇。也就忘了这一茬了。

福王妃抿着嘴笑:“关在屋子里做女红呢。”杜水云明年就要嫁入许家了,荼时候自然也开始忙碌了。沈紫言想到自己出阁前的忙碌,会心一笑。杜怀瑾见她笑得温馨,微微一出神,一抬头就见母亲揶揄的看着自己,忙低下了头。

沈紫言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小黄鱼上。上面铺满了红红绿绿的辣椒。

本来是极好的菜色,这黄鱼也是沈紫言昔日爱吃的,只是如今也不过夹了一筷子,还未入嘴便觉得腥味太盛,喉间一阵恶心,就蹙了蹙眉,捂住了嘴唇。还是秋水见机快,立刻掏出自己的帕子让沈紫言吐在了上面。

沈紫言本来就未多吃,从早上到现在,也不过吃了一碗小米粥,吐出来的也就是些清水。福王妃见量忙放下了筷子,焦急的问:“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沈紫言口里满是异味,自然不好说话。

倒是杜怀瑾似乎看出了什么,斟了被热茶让她漱口,又对福王妃笑道:“没事二就是天冷了,着凉了。”语气十分轻松,丝毫没有得知沈紫言生病的担忧。福王妃狠狠瞪了他一眼,杜怀瑾已亲自替沈紫言擦拭了嘴角,柔声问:“还觉得不舒服吗?”

说着,就吩咐小丫头:“去叫厨房做几样清淡的小菜过来。”为着自己搅得这一顿饭吃得不安宁,沈紫言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忙阻止他:“不必麻烦了,我吃些素菜也是一样的。”杜怀瑾哪里肯听,执意吩咐厨房去做。

沈紫言就用眼角余光瞟了福王妃一眼,见她没有露要丝毫不悦之色,才暗暗松了口气。

福王妃目光微闪,趁着沈紫言不注意,似笑非笑的瞥了杜怀瑾一眼。

待沈紫言告辞时,特地留下杜怀瑾说话,又吩咐林妈妈:“你扶着三夫人回院子,雪天路滑,别跌了一跤,那可不好受。”沈紫言只当福王妃是要和杜怀瑾商议杜怀瑜的事情,也就温顺的点点头。

林妈妈就挽住了她的臂弯。沈紫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林妈妈是福王妃身边的老人了,自己倒也真不好太过使唤她。也就笑道:“娘不用费心了,我身边这几个丫鬟扶着,也差不离了。”

福王妃却格外坚持:“那可怎么好,这冰天雪地的...”话已至此,沈紫言若是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身子也着实有些疲软,也就不再坚持,笑道:“那就有劳林妈妈费心了。”

林妈妈这时心里已有几分会意,再想到沈紫言方才的反应,更是坚信不疑。行动间就添了几分小心,稳稳的扶住她,吩咐婆子在后面打着青绸伞,“三夫人当心,这里是台阶。”沈紫言总觉得今日林妈妈的态度似乎太过瑾慎了,可也不过是犯嘀咕罢了,面上丝毫没有露出异色。

依然和林妈妈有说有笑:“说起来我生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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