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再次无言。

听说孩子刚出生,都是皱皱巴巴的。至于杜怀崖所见到的,多半是一两岁的孩子。看样子,这厮是从来没见过小孩子了。可是杜水云是他的妹妹,难道他没见过杜水云小时候。想到此处,也就随口问道:“你难道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

杜怀谨摇了摇头,满腔心思都放在她肚子上,连回答都含舍糊糊:“云儿出生的时候,我才两岁,哪里记得许多。等我们的包子出生,我可要好好看看。”

沈紫言抬眼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幽幽说道:“其实,我觉得,应该叫馒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 良夜(四)

杜怀谨低声笑了起来。

沈紫言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轻颤,忍不住顺手牵过他白皙的手,掰开一跟跟指头,然后对准小拇指狠狠咬了下去,“不许笑!”她那点微末力气,杜怀谨哪里放在眼里,吃吃直笑,双肩抖动,最后索性伏低身子趴在她身上笑得浑身颤抖。

沈紫言大感窘迫,扯着他的黑发,将他从自己身上挪开,怒目以对:“难不成只许你叫包子,不许我叫馒头?”杜怀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面伸手胡乱拭了拭眼角,一面张嘴在她脸上啃了一圈,笑着哄她:“好,好,我们紫言说的,都好。”

分明就是糊弄她。

沈紫言就扯住了他垂落的头发,“自然是好。”杜怀谨却突然沉默了下去。这一突然转变,叫沈紫言微微一怔,看着他肃然的脸色,不安的问:“怎么了?”杜怀谨微微一笑,嘴角微勾,幽幽说道:“说起来,有许久,未曾这样笑过了呢。”

沈紫言心里猛地一颤。

不由抬起头,细细的凝视着眼前的人。绝美的面容上,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似漫天繁星,倒影在湖面上。又似那宴席上的烟火,一瞬之间绽放了光华。而后,慢慢沉寂下去。叫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沈紫言只觉得心里有一处,蓦地塌陷了下去。

杜怀谨生在王侯将相家,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不快活?

荣华宣贵,名利地位,他一样不缺。旁人有的,他必然有”旁人没有的,他也有。然而,他却并不快活。或许正是在权势的重重压覆下,让人原本最为简单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忘了”什么叫做快乐。

一瞬之间,沈紫言似乎感觉,自己触到了杜怀崔,心底最深最深的那一处。

她伸出手臂,揽住杜怀谨的脖子”柔声笑道:“那以后可要多笑笑才是。”杜怀谨微微领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开头去,望了望窗外”天还未亮,杜怀谨索性揽着她又躺了下去。沈紫言惬意的依偎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二人的呼吸交融,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热烫的呼吸拂面。

杜怀谨静静的看着她,眼睫眨了眨。然而过了一阵”却又慢慢转过了头。

沈紫言不解的问:“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就不愿意正对她了?

杜怀谨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闷闷的说道:“我定力有限“””沈紫言微微一愣。过了好一阵,才会意过来。想不到杜怀谨也有这种时候,,“

只不过,腹中正怀着六个多月的孩儿”沈紫言也不敢胡来。方才和他一番,已恐动了胎气,此时哪里还敢大意。杜怀谨心里一阵阵的浪潮打来,逼得他几近疯狂”深深吸了一口气,欲强自将自己心头的燥热压下去。

沈紫言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背影,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早前她病了好几个月,他一直忍着。后来好容易病大好了”也不过是那几日,便有了喜信。再后来”他就上了战场,说起来,二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倒没有多少。杜怀谨小腹微微的抽痛,而鼻间萦绕着她独有的休香,更是撩拨得他难以忍耐。索性一股气坐起身来,一年吸了好几口气,才撩开帐子欲下炕。

沈紫言看着他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脑子里一瞬间转过几今年头,想了想,叫住了他:“三郎,“””杜怀崔并不回头,只翻箱倒柜的寻亵衣,“怎么了?”沈紫言咬了咬唇,声如蚁纳:“你过来。”

杜怀谨一回头,见着她面色红如胭脂,大感惊奇,伸出手探她的额头,“不烫啊。”沈紫言更是窘迫不已,面上更是浮起了一片片红晕。在羊角宫灯下,艳如三月桃花。杜怀谨心神一漾,忙强自收敛了,又转身欲走。

却被沈紫言拉住了。

杜怀谨身子一僵,背对着她干笑:“紫言,我,,“”沈紫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三郎,你上来。”杜怀谨转过身,苦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嗡。僵持了好一会,才无奈的瞅着她:“紫言,我耐力有限,你又有身算…”,

沈紫言脸上火辣辣的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杜怀谨就郁结的看着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推辞道:“横竖天也快亮了,我早起去练会剑。”不过是借口罢了。沈紫言哪里听不出来,他往日可从来没有这习惯。

“你上不上来?”沈紫言一咬牙,索性横了心,瞪着他:“我可恼了啊。”杜怀谨无奈的套拉下头,涛厨了片刻,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寻了件赶紧亵衣胡乱套上了。这才上了炕,却尽量拉开了与沈紫言的距离。

双手老老实实的搁在胸前,身子直挺挺的,显得十分僵硬。

沈紫言抿着嘴,细细看了他几眼,才拉上薄被,将二人盖上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杜怀谨只觉得身子绷得有些酸疼,然而却也不敢松懈下来,只偷偷瞅了眼沈紫言。却见沈紫言笑吟吟的,正支着下巴,半个身子侧着,正静静的看着他。杜怀谨也不知为何,竟如同初见一般,心里没来由的乱跳。

沉默了片刻,才颤声问:“作甚?。”沈紫言从止到下将他打量了一眼,涛笑的问:“难不成我是鬼怪?这才叫你如此害怕我。””杜怀谨更是苦闷的看着她,心照不宣的说道:“你可比鬼怪可怕得多。””看得上摸得着却偏生不能动,这可真是生生的煎熬。

沈紫言微微笑了笑,咬了咬下唇,留下了一个小月牙。

伸出手去,慢慢靠近了他的身子。杜怀谨本就僵直的身子这下更是一动不敢动,沈紫言见他如此,却越发放肆起来。伸出小手在他胸前一阵乱揉,见他微微一颤,才慢慢停下了。偷眼瞧他,只见他半闭着双眼,双睫轻轻颤抖。

沈紫言咬唇一笑,手下动作更是放肆,为所欲为的在他胸前乱捏,然后慢慢下滑至腰间。杜怀谨哪里忍得,喉间一阵干涩,忙按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哀求:“紫言,别…,。”沈紫言嘴角高高扬起,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三郎,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什么都答应我?””

杜怀谨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咽了咽口水,才缓缓说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什么都答应你…”说罢,又加了句:“只是别说叫我做不习能的事情,我不想对你失信。””沈紫言不过是一句笑语,却没有想到,他竟如此认真。

尤其是听着他说,不想对她失信时,心里更是混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春水。

沈紫言轻声笑了笑,低语道:“你不哄我?”,杜怀谨身上火烧火燎的,忍得十分难受,然而心里还是清明的,点了点头,“绝不哄你…”沈紫言点了点头,戏笑道:“那我现在就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杜怀谨没有片刻犹豫,“要做什么?。”沈紫言挑眉看他,“待会我做什么,你都别动。除非我许可,否则,你不许动。”。杜怀崔愣住,过了好一阵,才郁结的看着她:“紫言,你…””

沈紫言一挑眉,“怎么,不答应?””杜怀谨哪里有不答应的,只得无奈的应道:“好。””沈紫言促狭的笑,指尖在他小腹上,慢慢画了个圈。杜怀谨正是青春年少,又是才从战场回来,相思入骨,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忍得几乎欲死。但答应过她不会乱动,只得硬生生忍着。

只觉得在火烤上一般,比往日那些伤痛,不知难忍了多少。

沈紫言见得分明,眼见着他双靥微红,额头豆大的汗顺着鬓角滑落,已知他忍得难受,也不再戏弄他。慢慢拉开他的亵裤,犹豫了片刻,慢慢握住了他的硬挺。杜怀谨身子猛地一颤,哑声问:“紫言,你要做什么?”。

沈紫言轻轻捏了捏,只觉那硬挺,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慢慢胀大,到最后,已是不能一握。沈紫言微微吃了一惊,见着他双目紧闭,双手紧紧攥住,青筋暴起,更是惊诧不已。握住的手,慢慢松了松,又紧了紧。

杜怀谨咬牙,痛苦的低吟了一声。

沈紫言方才本是有主意的,可见着他如此模样,倒有些慌乱起来,也就胡乱握着,套弄了几下,垂下头,尴尬的问:“可觉好此了?””她的手暖暖的,细腻丰润,杜怀谨在她动作之下,方才的痛苦稍有缓解。也就松开了手,轻声说道:“别停…”,。

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沈紫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照着方才的样子,一连套弄了好几下,又问:“可好?””“很好。””杜怀谨粗粗的喘了几口气,面上的红潮更深,“继续。””

沈紫言的手不住活动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良夜(五

杜怀谨半眯着眼,双靥潮红,额头襂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

这事沈紫言还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忐忑和紧张,不时看看杜怀谨的脸色。

只见他双睫微微颤抖,身子也轻轻颤动,放在双臂两侧的手,却紧鼻抓住了绣着鸳鸯戏水的的被子。

似乎忍得十分辛苦。

手指攥成子月白色,指节清晰的凸出,甚至能隐隐看见暴起的青筋。

沈紫言活动了几下,不时便问:“感觉可好?”杜怀谨只是点头,待到她停下时,又蹙了蹙眉,哑着嗓子说道:“不要停…”沈紫言着实不知道他如何想法,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杜怀谨在大口大口的喘气,而后身子猛地一颤,无法忍受的炙热一泻如故。

沈紫言双手几乎麻木。

见着他面上异常的潮红慢慢褪去,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手抽出枕边的帕子,擦净了手。杜怀谨直挺挺躺在炕上,粗粗喘了几口气,待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才转过脸,看了她一眼。

视线落在她带着肉涡的双手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双靥微红,又垂下眼去。

沈紫言居高临下的见得分明,暗自好笑。杜怀谨平日没脸没皮的,可有些时候,却也是脸皮薄得紧。杜怀谨一抬眼就见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更是尴尬,轻咳了一声,“累不累?”

还有脸问这…

这下反倒是轮到沈紫言不好意思了,略显窘迫的垂下头,低声说道:“还好。”杜怀谨静静的仰视她”从上到下,就那样,默默的凝视着她。过了片刻,突然牵过她的手,哑声道:“紫言…”

沈紫言愣住,下意识的问:“怎么了?”杜怀谨顿了顿,没有说话。双睫不住颤动”侧过脸,轻声说道:“你再摸摸我。”沈紫言彻底无言,困感的看着他。杜怀谨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然而双颊却止不住狗染上了一抹红晕。

沈紫言坐在炕上”久久没有动静。

杜怀崖仿佛有些不耐烦了,又轻声催促:“紫言,快点。”沈紫言茫茫然将手放在了他的胸口,懵懂的问:“怎么摸?”杜怀崖半晌没有说话。浓黑的睫毛翕合数次,才咬了咬唇,“照着方才的样子…”

沈紫言顿时语凝。

百思不得其解的一连看了他好几眼,目光若有似无的从他下身扫过,“可是刚刚不是才…”杜怀谨咬了咬唇,脸几乎完全侧到了一旁”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吐出两个字:“快点。”沈紫言哀怨的瞅了他一眼。

刚刚可费了不少力气,双手都已经麻木了…

可这话,哪里好意思说出来。只得按部就班的,照着方才的步骤,先在他胸前捏了捏”掐了掐。好在有了刚刚的经验,这次倒比上次更驾轻就熟一些。沈紫言的手指,轻轻的滑过他白皙的锁骨。

杜怀崖的身子,轻轻一颤。

沈紫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看来锁骨倒是他的敏感之处。伏低身子,轻轻吹了一口气,戏笑道:“三郎肌肤如雪,比女子还娇柔几…”不过是一句笑话。杜怀崖常年习武”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虽然淡去了些”可细看下,还是能察觉。

虽说摸上去没有感觉,可沈紫言闭上眼也能想象他的样子。说起来,他身上哪一处,她没有看过。沈紫言慌忙打断了自己的念头,越想越往歪里去,实在不像她往昔的作风。忙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散去。

杜怀谨面上红晕更盛,无声的笑了笑,不过是一瞬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涛笑道:“论及雪肌,谁比得上紫…”沈紫言白了他一眼,有意加重了手劲,在他身上一阵胡乱挥搓。

哪知杜怀谨却是甘之如怡,惬意的眯了眼,微微的笑,“美人在怀,我非老翁,着实难耐…”说了一通轻佻的话。落在沈紫言耳中,叫她双颊滚烫滚烫,心里似蚂蚁爬过一般。越性折腾起他来,在他胸前挥搓了一阵,一只手慢慢开始下滑,一只手却轻捻着他胸前的两颗红豆。

直到见着他红豆变得硬挺,才罢手,转而不断轻抚他的锁骨。杜怀谨的身子不住的轻轻颤动,侧脸轻笑:“紫言,你个小妖…”沈紫言不以为意,有意折磨得他火烧火燎的,这才将双手放在了他的坚挺上,手指滑动了几下,却并不动作。

杜怀崖转过脸来,问道:“怎么?”眼里竟有了几分焦急。沈紫言贼贼的笑,“我累了。”杜怀螳苦闷的看着他,二人僵持了片刻,杜怀谨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紧紧闭上了双眼,妄图自己将邪火按捺下去。

哪知过了片刻,却见一双小手,覆在了自己身下。

杜怀谨心中一喜,随着她的动作,低吟了一声,欢喜的说道:“紫言,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任不管的。”沈紫言暗自叹息。的确是让杜怀螳憋了好一阵子了,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着实难耐。

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一般人家的夫人,会在自己有孕以后,将身边的陪嫁丫鬟开了脸,放在房中。可是沈紫言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念头,自私也好,善妒也好,她实在无法容忍杜怀谨身边有别的女人。哪怕是没有名分的通房,也不行。

好在杜怀谨从未对此有何异议,也让她心里略显安慰。

随着一声鸡鸣声远远的传来,东方渐渐透出了一抹鱼肚白。

沈紫言停下了动作,手上湿漉漉的一片。

杜怀谨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却很快就坐起身来,牵过她的手,放在炕沿外,端过茶几上的凉茶,替她冲洗双手,而后又拿了赶紧的帕子替她擦净。一举一动,十分细心。沈紫言看着他认真的侧面,微微有些心动。

暗自想,杜怀崖认真起来,可真真是好看。

也就随口说道:“你这副样子,可千万别叫其他女人看见,否则,真是遗祸无穷。”杜怀崖微微一愣,随后轻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微勾,“真是痴儿。除了你,我也不想叫别人看见。”

得到他这句许诺,沈紫言心满意足。

杜怀崖起身去了净房,沈紫言看着他消失在门前,才回过神来,披上了衣裳。杜怀崖这厮还真是有精力,几乎是折腾了夹半夜…

沈紫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杜怀崖换下的亵衣收起来,才唤着秋水进来。秋水进来时,眼里还有惊疑不定的神色,“小姐,方才是三少爷出去了?”沈紫言看着她的异样,心知必是杜怀谨昨晚从密道归来,这些丫鬟未见着他的踪影,而他今日却大摇大摆的从自己房中走出,惹人起疑了。

沈紫言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笑道:“昨晚上他突发奇想,从窗子中翻进来了。”秋水微微有些错愕,随即释然而笑,掩柚而笑:“三少爷倒真是个有心的,知道我们没有留门,辜性就另辟蹊径了。”

沈紫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秋水端着铜盆,服侍她梳洗,看着沈紫言大大的肚子,有些不解:“小姐,我觉着您的肚子,似乎比大夫人六个月的时候,看起来大一些。”“或许是吃了不少补品的缘故吧。”沈紫言头一胎,无甚经验,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只是说道:“吴妈妈和潘妈妈都叫我多出去走走,到时候才好生养。”

秋水看着沈紫言高耸的肚子,抿着嘴直笑:“看这样子,该是个大胖小子。”沈紫言就想到了许久以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若真是能生一个像杜怀谨的小男孩,那可真是心满意足了。

唇边就绽放了一丝温馨的笑意。

杜怀谨进门来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沈紫言见着他满头黑发披散着,还滴着水滴,忍不住嗔道:“你就不能擦干了再出来?”杜怀崖不以为意的笑道:“不多时自会干了。”说着,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秋水望了沈紫言一眼,这才和众人一齐退下了。

沈紫言就问道:“怎么了?”杜怀谨随手捞起一块帕子擦了擦头发,一面又说道:“你说我该将姚非鱼安置在何处为好?”沈紫言倒没有想过这一茬,闻言想了想,说道:“我们院子的西面,有一座小园子,你看看如何?”

“随意吧。”杜怀谨不甚在意,“横竖也住不了多久,只草草收拾一番便罢了。”沈紫言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神色,不由问:“难不成你打算从姚非鱼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怎么会!”杜怀谨轻蔑的笑了起来。

“我不过是稳住大皇子罢了。”杜怀谨眼里又有了算计的光芒,“让他以为我中了美人计,拖上些时日,到时候皇上自有主意。”他说得轻松,沈紫言却窥见了背后的厮杀和博弈。

这也是六皇子登基以来,首次的权力倾轧!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角逐(一)

沈紫言静默了下去。

不过是微微一沉思,便能瞥见这场权力倾轧背后的硝烟。

按理来说,继承皇位的人,非嫡即长。可惜皇后没有子嗣,而身为长子的大皇子,本是最有可能的。沈紫言相信,一开始,大皇子自己心里,也该有此想头。大皇子年过三十,这些年来,应该没少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六皇子一开始无心角逐,直到皇帝驾崩以后,才在这场权力争夺中意外胜出。这背后,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得到了福王以及江南大小官员的支持。众所周知,六皇子的母亲,即福王妃的表姐,生于江南世家,和金陵城这些公卿世家,都有些往来。当然其中关系最大的就是六皇子的岳家,黄家。

而福王这一派,在夺嫡中,也选择了仁和英明的六皇子。

大皇子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北方。

南北两派,在朝堂上,虽说不至于势同水火,可明眼人都知道,南北两派的分歧,越来越大,已经无可挽回。其实并不是地域差异,只不过南北两派各有自己的代表利益。北方出身的官员,多为一些豪强大族,而南方的官员,却主要是十年寒窗苦的读书人。

由南方派支持的皇帝,面对虎视眈眈的大皇子,会采取何样的手段,几乎是可以预料。

杜怀谨的靠在床头,侧过脸,看向窗外。

过了许久,眼神渐渐有些飘忽。如呓语一般,低声说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沈紫言心里猛地一颤,蓦地一抬眼灼灼的盯着他:“你要为七皇子报仇?”杜怀崔薄唇紧抿,自嘲的笑了笑,“你也猜出来了?”。

沈紫言默然垂下头去。

片刻之后,才微微抬头,轻声应道:“事到如今,我若是当真一点不知,那才真是奇怪了。”杜怀谨嘴角噙着一抹飘忽的笑意“紫言,你知不知道,七皇子死之前,仍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诛杀…”说着,站起身来走至衣箱前,停住了脚步。

沉吟了半晌,才打开了最里层的箱子翻出一个纯黑色的匣子来。沈紫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式样的匣子,一连看了好几眼。杜怀谨一转头,见着她眼里的困惑,快步走回,将匣子放到了床沿上。

小小的匣子,上面居然有两把锁。

沈紫言一愣之下洗然明白了什么,望了他一眼,“这是…”

“是七皇子死前,留给我的遗言…”杜怀崔低下头,一面开锁一面说道:“当时七皇子被宋阁老派兵围住,自知难逃一死,临死前写下血书,就藏在一柄木剑里。”。

杜怀谨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幽远。

“我曾经同你说过我和六皇子,七皇子年龄相近,常年在宫里捣乱。后来爹瞧着不成个样子,才揪着我出去习武。后来七皇子也跟着我胡闹爹就亲手做了一柄木剑给他,未免他错手伤人那柄木剑是空心的。”。

杜怀谨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慢慢走向窗边,靠在了窗棱上,“宋阁老收走了许多东西,但见这木剑无用,也就扔下了。当年我一时激愤,千里迢迢跑到沧州七皇子自尽的地方去祭拜,就发现了那柄木剑,初时并未有所察觉。直到到了他的忌日,想着他泉下寂宾,有心将木剑烧给他。后来去书房寻找时,才发现木剑无意间被云儿折断,而这纸血书,就掉了出来。”

“我没有想到,这会是他留给我最后的言语,而过了一年,我才发现…”杜怀谨眼里泛起了水光,声音低沉而迟缓,“不过是十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这宫中的险恶,当年我们三人约好看遍这锦绣山河,哪知道半路上他撤手而去。六皇子得知噩耗,大病了一场,至此以后,我们也终于看清了一件事情“”。

杜怀谨仰起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他低沉的声音,叫沈紫言几乎落下泪来。

“直到那时,我才发现,人心叵刻。我们出身富贵,自小身边锦绣环绕,早已被蒙蔽了双眼。七皇子之死,为我和六皇子都敲了重重一记…”一缕阳光斜斜的照在他面上,映衬得他的面容无比寂寥,“也是那时候起,我和六皇子,再也没有嬉闹过。后来,我就建了绮梦楼。”

沈紫言愕然。

虽说早已知道绮梦楼是他所建,却没有想过,绮梦楼之所以建起来,竟和七皇子之死有关。说到底,都是她身处深宅大院,对外面这些酒家,一向不甚了解。绮梦楼何时建起来,建在何处,这在从前,她是从未听说过的。

杜怀谨眼里已没有一丝暖意,“建绮梦楼时,我刚刚过了十一岁的生辰。再后来,我就遇见了西晨风,他无处可去,可是有一身好功夫。后来他又挑选了修竹和玉成二人,也都是功夫上好之人。”

这个消息对沈紫言来说,是闻所未闻。她只知道,修竹和亚。成二人,是绮梦楼里红极一时的戏子,多少王公子弟为二人一掷千金。杜怀崔慢慢从窗边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紫言,我将这些说与你听,只是因为“”声音戛然而止。

长长久久的静默。

沈紫言看着他微颤的眼睫,微微一笑,“因为三郎累了,是不是?”杜怀谨蓦地看向她。沈紫言笑了笑,“守着一个秘密这么多年,总会有觉得累的时候。”“不是这样。”杜怀谨摇了摇头,轻声笑了起来,“我在西北战场上,曾经遭遇过一次生死之战,那时候我就想,若我能平平安安返回金陵,我便不再瞒你任何事情。”

沈紫言心里猛地一动,眼眶微湿,沉默了片刻,含洞笑道:“那我便愿意为你分担一切。”一刹那间,杜怀谨面上有清清楚楚的动容。眼里的寒冰慢慢融化,笑容不可抑制的洋溢在眼底眉稍,一伸手就将她揽在了怀中,“不管是真是假,我很开心。

沈紫言狠狠跺了他一脚,在他怀中恨恨道:“什么叫不管是真是假?”杜怀谨自悔失言,含笑说道:“紫言说的,自然都是真的。”沈紫言也不欲为了此事纠缠下去,只轻轻一挣,从他怀里解脱出来,视线落在了黑色匣子上,“七皇子,当真是大皇子害死的?”

杜怀谨温情的面色顿时一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微微领首,“不错。”沈紫言分明从他面上窥见了挣扎和痛楚。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七皇子,还未来得及娶妻生子,就死在了他大哥的谋算下。

“为何是七皇子?”沈紫言百思不得其解,“正如你所说,七皇子当年不过十三岁,还是天真的孩子,又没有什么野心。按理来说,大皇子最忌讳的,该是二皇子,三皇子这些年纪相仿的人才是。”

杜怀谨摸了模她的头,摇头笑道:“可是七皇子当时最为聪明伶例。”沈紫言白了他一眼,这世间聪明的人不知凡儿,“

难道六皇子就不聪明了不成?

“我想,缘故就出在当时先皇说过的一句话上。”杜怀谨眼里如一汪寒潭,冷冷说道:“当年先皇曾在宴席上说过,几个儿子中,唯有七皇子最像他。”沈紫言大吃一惊,“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句话,要痛下杀手?”

杜怀谨沉痛的点了点头,“其实先皇根本没有话外之音,只不过是七皇子容貌最肖似先皇年轻之时,而七皇子也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自然有几分骄傲。可偏偏落在了那些居心叵刻的人耳中,就有了别样的意思。”

沈紫言沉默了下去。

七皇子之死,这一团笼罩的迷雾的事件,在杜怀谨的描述中,终于渐渐露出了端倪。事到如今,已经是一目了然。简而言之,聪明伶例而和先皇最为相似的七皇子,引起了大皇子的猜忌,由此遭到大皇子的恶意中伤。

而七皇子生母的娘家,就在沧州。七皇子当年有心回外祖父家看看,便带着府上一行人去了沧州。可无巧不成书,七皇子的外祖家是沧州世代武将之家,先皇本就疑心重,这时再加上大皇子一群人的谗言,自然而然的,就引发了一场风波。

其实当时若是细查一回,这场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当时朝野之上,福王上了战场,安王卧病在家,偏偏这时七皇子府上的幕僚和人起了冲突,又传出贩卖私盐的丑闻。种种事情参杂在一起,导致先皇出兵讨伐。而七皇子糊里糊涂的,见先皇大兵压至,唯有在外祖家的帮助下,背水一战。

当时领兵镇压的,正是如今的宋阁老。

七皇子被迫反抗,哪里经得起先皇的军队打压,也不过坚持了半个月,就自尽而死。

这场悲剧,就此终结。

而和七皇子交好的六皇子和杜怀谨,却将此事,牢牢刻在了心中。而这件事情,也让二人从此开始反思,也开始学会怀疑。这深宫之中,要学会自保,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

没有谁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世间就是如此,得到了许多,但永远不会不劳而获。

第二百九十章 角逐(二)

沈紫言捧着通休漆黑的匣子,暗暗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两把金锁上,“打开吧。”杜怀璀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两把钥匙来,没有片刻迟疑的,打开了金锁。只见里面除了一张泛黄的纸,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