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下,大夫人和沈紫言有孕在身,皆不能出去串门应酬。而福王府也屡屡推脱身子有恙,不便赴宴。众人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福王府发生的种种,也都心照不宣。好容易熬过了元宵节,这门庭若市的喧嚣才渐渐平息下来。

再过几个月,就是杜水云出阁的日子,福王府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墨书自此开始频频往来于福王府,似乎是怕沈紫言孤单,每日来时,总是坐上三四个时辰,一面做些女红,一面陪着沈紫言闲话。也不知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奇闻轶事,让人听着总是惊奇不已。

沈紫言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屡屡也畅然而笑,然而心里却始终是缺了一块,怅然若失。这样的日子,平静而沉闷。昔日杜怀瑾在家时,总能和她说说朝廷上发生的大小事情。而现在,随着杜怀瑾的离开,也无人能和她说起此事,自然而然,她的生活。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每日不过是循规蹈矩的作画,练字打发时间。福王妃早已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也不许她再出门走动,免得横生波折。虽是一番好意,可着实是闷坏了沈紫言,这后院不过巴掌大的地方,禁锢了她所有的时间。

沈紫言鲜少从外面听到什么消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只听说西北那边似乎战事不大好。由于大雪封山,粮草不接,杜怀瑾这一仗,打得十分艰难。这些事情,沈紫言也只好放在心里罢了。

然而还是忍不住,暗自担心。杜怀瑾虽说从小跟着福王,可也不能和那些南征北战,经验丰富的老人相比。沈紫言忧心不已,不出一个月,人已瘦了一大圈。福王妃见着不好,每日命吴妈妈和潘妈妈熬一两燕窝给沈紫言补身子,这才渐渐好了些。

随着冬日过去,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而沈紫言的肚子,也开始显怀。似乎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她的小腹高高隆起,行走都有些不便。两位妈妈是见多识广的人,一面瞧着她的肚子一面笑,“这圆不圆尖不尖的,可真叫人看不出是儿是女。”

沈紫言淡淡笑了笑,“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两位妈妈脸上堆满了笑,连声附和。正说笑间,就见秋水从外间走了进来,忙道:“小姐,大夫人那边好像要生了!”沈紫言微微一怔。

秋水就说道:“听说不过是一刻钟前的事情,大夫人连呼肚子痛,福王妃那边得了消息,急得了不得,好在早前就准备好了,有三四个产婆在大夫人那边呢!”沈紫言在心里思忖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这才八个月呢!”

秋水苦笑:“正是这么说,听说这一胎十分惊险。是头胎,又是早产…”沈紫言惊出了一身冷汗,由大夫人,想到了不久后的自己。下意识的,双手就轻轻抚上了小腹,不过是一瞬之间,小腹上,似乎有一处突起。

沈紫言微微一愣,随即失声呼道:“秋水,他踢我了!你也来摸摸看!”秋水一听,眼睛蓦地睁大,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立刻凑上去,将手覆在了沈紫言的小腹上。只是叫二人失望的是,那腹中的孩子,此刻格外的安静,再也没有丝毫动静了。

沈紫言未免有些沮丧。

吴妈妈在一旁看着,就笑道:“这才六个多月呢,哪里就有那么大的动静。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只怕是成日闹得您不得消停呢。”沈紫言初为人母,也不知这其中的故事,只是微微有些失望,说道:“看来这孩子倒是个懒怠的。”

潘妈妈抿着嘴笑道:“到底是您太着急了,这才几个月的孩子。能有点动静,都是意外之喜了。”沈紫言默默的轻抚小腹,一遍又一遍的,想要触摸到那孩子的动静,只是自此以后,他似乎就沉寂了一般。

沈紫言不由想,若是杜怀瑾还在,就能分享她的欢喜了。

若是他还在自己身边,那该有多好…

念头刚刚一闪过,沈紫言就立刻强自按捺住了心头的辛酸,忙粉饰太平似的说道:“也不知大嫂那里如何了…”吴妈妈就说道:“听说这次接生的几个妈妈,都是从宫里出来的,经手的孩子不知凡几,也是有见惯了场面的老人了。等到您生产的时候,想必也是这几位妈妈了。”

沈紫言虽未亲眼见识过,可也曾听说,女人生产,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这种说法,叫她不寒而栗。尤其是,偶尔想起,她生产的时候,杜怀瑾或许还在西北征战。天各一方,他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能看见,这种滋味,叫她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平静。

沈紫言虽安然坐在屋子里,秋水却有心积累经验,拉着白蕊一齐去大夫人的院子,盘算弄以后照着这行事来预备沈紫言生产。只听见耳房里的妈妈一会惊呼:“羊水破了!”秋水和白蕊二人立在外面,心都惊了一惊。

过了一阵,却又听见一洪亮的声音在焦急的大喊:“夫人,您再用口气!”“夫人,看见头了!”此起彼伏的声音,接连不断。过了三四个时辰,正是黄昏时候,才听见耳房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哭声。

秋水和白蕊二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忙立在屋檐下,等到其中一妈妈满头是汗的出门时,悄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那妈妈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望了眼耳房,低声说道:“是个女儿。”

秋水愣了愣,才笑道:“女儿好…”

沈紫言立刻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由暗暗苦笑。

想不到竟然是女儿…

她虽对女儿儿子是一样的喜欢,可对于痛失长子的福王妃来说,自然希望大夫人生下的是儿子,这样大房这一脉,才不算绝了子嗣。只是可惜,大夫人生下的,却是女儿,沈紫言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出她的意料,福王妃得知是女儿,欢喜就立时减了三分。这要是杜怀瑜还在,这孩子是福王府的嫡长孙女,自然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可偏偏这孩子出生是在杜怀瑜死后…

福王妃大失所望,也是人之常情。

沈紫言自觉身上的压力又大了些,若是她生下的,也是女儿…

念头刚刚闪过,心口就压得喘不过气来。

忙垂下头去穿针引线,然而思绪纷乱,却是如何也无法将细线穿进去。

只是正出神的功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紫言还未回过神来,就见阿罗急匆匆的,也顾不上礼仪,兴头头的说道:“夫人,三少爷回来了!”这句话有如惊雷,在沈紫言头顶炸响。

万万没有想到,杜怀瑾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也没有想到,战事会这么快结束,似乎前不久还听说了战事不顺的谣言…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叫人振奋的是,杜怀瑾回来了。

沈紫言急急忙忙趿了鞋子,就问阿罗:“三少爷现在在何处?”阿罗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笑道:“三少爷不久前进了城门,现在该是在往府上赶呢。”沈紫言顿时高兴起来,随手披上披风,就疾步走到了垂花门前。

惹得秋水几人在后面心惊胆战的跟着,不时提醒她当心。沈紫言却置若罔闻,只盼着能快些见到杜怀瑾。在垂花门前站了一个多时辰,沈紫言心头的喜忧犹自无法压抑,唇角高高扬起。若不是这许多人看着,真想出去张望一回。

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沈紫言大喜过望,再也按捺不住,迎了出去。

杜怀瑾坐在高高的枣红马上,满面风尘。而他那匹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

而在她的目光下,杜怀瑾从马上一跃而下,随后,马车的帘子微微晃动,从里面伸出一双洁白无莹的手来。泛着粉光的指甲,纤细的手指,白暂的手腕。这双手的主人,想必也是一位绝色佳人。

沈紫言的心,刹那间如星辰陨落成石,美酒隔夜成馊。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良夜(一)

一抬头,便看见杏黄色的天空,光耀的黄,略显蒙尘,在上空开出一朵黄芍药。

而那双手的主人,缓缓走下车来。

这是一张完全面生面脸。

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容颜可以称得上是绝色。一身月白色的裙衫,乌压压的头上只插了一只白玉菩。倾国倾城的美丽,完美无缺。

真真可以说是少一分则缺,多一份则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叫人难以转开视线。沈紫言不过轻轻瞟了她一眼,心里生出一股,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的的确确,是每个女人都会拥有的,嫉妒。

而不久前,沈紫言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原以为可以心如止水,到头来,不过是切肤之痛的冷笑话。”“你回来了。”沈紫言淡淡的笑,迎上前去,刻意忽视他身边的绝色女子。

然而声音疲惫与哀伤,像此刻初夏的天光,不昏不暗亦不光亮。

杜怀崖轻声应是,而后目光轻轻落在那女子身上,“这是姚非鱼…”那叫做姚非鱼的女子微微一笑,“姐姐。”声音宛如天箱,就连行礼,都透着几分妩媚。沈紫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挺直了腰杆,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微笑,“姐蛛妹…”

等了这几个月,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面。

也许这一刻,真的听见,心里有冰碎裂的声音。可是沈紫言亦有自己的骄傲,哪怕是内心鲜血淋漓,也不能叫人看见。杜怀崖却已笑道:“我们都进去吧。”

沈紫言微微领首,眼看着杜怀崖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姚非鱼,恭谨的立在她身后,示意她先行。沈紫言一侧身,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杜怀谨身后。看着他沉稳的步伐,一阵心酸。曾几何时,二人还是并肩而行。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似乎一切都变了。

沈紫言强自按捺了心头的纷乱,跟在杜怀谨身后进了福王妃的院子。林妈妈早已守在门前,见了杜怀谨,脸上堆满了笑意,“三少爷,您可算回来了。王妃得知您回来的消息,已经念叨了一个时辰了!”然而目光在扫过身后的姚非鱼时,眼里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诧异。

沈紫言接触到她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暗暗苦笑。

“谨儿!”福王妃听到脚步声,自己撩开帘子迎了出来,“过来让我瞧瞧。”说着,就拉着杜怀谨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渐渐泛起了水光,“与几个月前比起来,瘦多了。”沈紫言瞥了他一眼,的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可以想见西北的恶劣形势。

福王妃含泪笑道:“这几日也别急着出去应酬,在屋里好生将养几日再说。”目光就落在了身后的沈紫言身上,“你们小俩口这几个月没见了,不知有多少体己话要说,你暂且先回去换身衣裳再“”,

“王妃。”沈紫言身后的姚非鱼探出头来,落落大方的行礼。福王妃愣住,方才杜怀谨进门时,她就发觉沈紫言身后有一女子,然而只当是丫鬟,也没甚在意。这次细看下,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回头望着杜怀崖,“这是怎么回事?”隐隐透着几分斥责之意。

那女子微微一垂头,杜怀崖就笑道:“娘,我想抬了她做姨娘,您看如何?”沈紫言刹那间浑身冰凉,双手缩在柚管里,紧紧攥成一团。福王妃脸色大变,后退了一步,目光似刀子一般扫向姚非鱼,“我不同意。”

一挥柚,冷笑道:“我们府上可没有纳妾的习惯,我看,哪里来的,还是送回哪里好了。”话音刚落,沈紫言眼角余光就见姚非鱼的双肩微微一抖动。随即,她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王妃,夫人,我并无贪心,只求做牛做马,服侍三少“”,好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沈紫言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说多错多,更何况,男人心一旦变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福王妃脸色更是难看,“我们府上可不缺服侍人的丫鬟婆子,更何况生得这副狐媚样子,是来盅感谁!”

语气激烈而严厉。

沈紫言微微一怔,立刻会意过来。当年福王和杜怀挂生母的事情,一直就是一根刺,卡在福王妃心里,这些年犹未释怀。到如今亲眼见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重蹈了福王当年的老路,将心比心,她才会这么激动吧。

只是眼下,姚非鱼楚楚动人,福王妃却是冷心冷面,反而更叫人对姚非鱼生出三分同情之心来,到时候,福王妃岂不是就成了恶人?沈紫言虽然感激她的维护,也十分乐意见着福王妃不同意此事,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为了此事生出了嫌隙。可是要她出来和稀泥,就是委婉的答应抬姚非鱼进门。

正犹豫间,杜怀谨已淡淡说道:“既然娘不答应此事,那容后再议。”福王妃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门前传来福王的声音:“到我书房来一趟。”沈紫言一惊,什么时候,福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屋子?

到底是习过武的人,走路连一点声响也未发出。

杜怀崖正好寻着机会,一转头就跟着福王出了屋子。福王妃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指了指窗前的榻,嗔道:“怎么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还不过来坐下?”沈紫言忙依命坐下了。挺着大肚子,站了这许久,也觉腿酸。

姚非鱼似乎十分好奇福王妃对她说话的口气,微微一抬眼,看了二人一眼。

沈紫言看在眼里,暗自嘀咕,到底是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孤傲。

福王妃淡然自若的抿了一口茶,似乎已经忘却了方才的事情。而姚非鱼依然是瑟瑟的跪在地上,一身月白的衣裳更衬得她肤色白皙。福王妃却是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和沈紫言说了一阵子话,就打发她回去:“这天色也晚了,晚上露重,你早些回去歇着。”

沈紫言不动声色的应了,并没有出声问福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姐匕非鱼。

默默无语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方才维持的淡定自如,一瞬间瓦解。捂着额头,靠在窗灵上,心里乱成一团。过了一会,就见有身影从门前一闪而过。秋水立刻三步做两步冲了出去,拉住那小丫头同道:“怎么了?”

小丫头就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紫言:“三少爷说,今晚上不回来了,让您不用给他留门。”沈紫言嘴角微嗡,到底是没有说话。一向内敛的秋水此刻却不由大怒,眼里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怒火,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满屋子人,都静默了下来。无人再敢多说一面话。

沈紫言静静的坐在窗前,半晌无语。秋水生怕她心里有事,隔上片刻就要寻着由头和她说说话。沈紫言初时还能略微应上几句,到了最后,就是长长的沉默。秋水见着不是个事,偷偷出去,寻了白蕊说道:“我看,莫如再去将墨书寻…”

白蕊面露难色,“可是天色已…”秋水也犯了愁,蹙了蹙眉,心里对杜怀崖有些不满,然而也只是放在心里,不敢说出口去。白蕊长长的叹息:“夫人身子本就不好,这一整天,连水米也不过是粘上一沾便作罢,这样下去可怎生是…”

秋水望着西面院子,眉头紧紧拧成了一团。

沈紫言坐得久了,身子有些僵硬,忙一连迭唤秋水。秋水这才急急忙忙走了进来,问道:“小姐,可有什么吩咐?”沈紫言斜了斜自己的肩膀,“替我摔捏抹捏。”墨书应了声,便轻轻柔柔的替她揉捏。

沈紫言半合上了眼,身子虽然舒适了些,可心里,却犹如针扎一般的疼痛。总是不由自主的想,此刻杜怀谨在做些什么。是否,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日人哭?

念头闪过,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心口撕心裂肺的痛楚。沈紫言忍不住抚住额头,支在案桌上,探了揉眉心。只听见一阵咕咕声传来,沈紫言一愣,立刻转过头去,就见皎洁的月光下,一只雪白的鸽子,在窗口踱步。

下意识的,沈紫言立刻就捉住了那只鸽子,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那鸽子的脚上,绑着一只小竹筒。沈紫言忙取下小竹筒,抽开塞子,就见里面塞着一张小纸条。小心将那小纸各摊开,在手心,也不过如食指一般的长度。

上面写着两行飘逸的字迹,一眼看去,就知道出自杜怀谨之手。

沈紫言微微笑了起来。

这还是她自杜怀谨归来后,第一次如此温馨的笑。秋水不由微微一愣,轻轻唤了声:“小姐,…”沈紫言站起身来,亲自放下了窗屉子,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歇下吧。”秋水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她心情大好,心头也暗暗一松,忙转身整理被褥,而后扶着她躺下。

因着天气渐渐热起来,而她六个多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更是比旁人更怕热些,是以秋水就早早的将红罗帐换成了青纱帐子,有凉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让人十分惬意。沈紫言昨夜一夜无眠,今日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只是半睡半醒间,似乎有双手,一直在她面颊流…

第二百八十五章 良夜(二)

道:“家有虎妻,为夫哪里敢在外胡来?”明明是他自己带着 陌生女子回来,到头来却推说她是虎…

沈紫言哼哼了两声,伸手推开他凑上来的面颊,“我可不敢 拦着你,谁不知道我们三少爷肆意妄为,不是什么稀奇事 了”

杜怀谨作势吸了吸鼻子,又四处嗅了嗅,虐笑道:“怎么 觉着这屋子里有人吃干醋了?”

沈紫言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又转过脸去,将头埋在大迎枕中。杜怀崖却恬不知耻的凑了上 去,在她颈窝胡乱啃咬,嘴里嘟哝着:“紫言,我当真没有和别 的女人厮混。要不,你捡查检查…”

见着沈紫言不为所动,杜怀谨越发来了兴头,竟开始上下其 手,“紫言,你检查检查…”这口气,这做派,和无赖似 的。

沈紫言不由哭笑不得,可她素来怕痒,杜怀谨在她腰上摸 来摸去,让她不住躲闪,偏生六个月的身孕,大腹便便的,也不 敢太过,只得嗔道:“别闹!”

口气就像对待不听话的孩子, 哪里有半分威慑力。 她的娇嗔反而给了杜怀谨最大的鼓励。

杜怀谨就将自己的坚硬紧紧的贴在她双腿间,诺诺低语: “紫言,我想得紧了…”

沈紫言脸一红,想到他在外几个月, 也着实是忍得辛苦,心间微动,然而想到孩子,又有些犹豫。

杜怀谨却已伸指去解她的衣衫,另一只手顺着肚兜摸索了进去,握住她的丰盈,低叹道:“与几个月前相比,又丰润了些。”

沈紫言忙按住了他的手,“别…”

杜怀谨已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哪里还忍得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濡湿的吻,就落 在了她光洁的后背上。

沈紫言一声嘤咛,身子软成了一团。杜怀谨却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往下,在她腰间盘恒半晌,最后又抬头,舔上了她的耳垂。 沈紫言软软的依偎在他怀中,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杜怀懂已将她的腰紧紧箍住,兵临城下。沈紫言自知推脱不得,轻声 说道:“你当心着孩子。”

“我知道。”杜怀谨轻笑出声, “这孩子想来也是能谅解他父亲的苦楚的…” 这没脸没皮的混账话,当真也只有他说得出口。

杜怀谨赤着的胸膛紧贴着她细滑的后背,上下微微起伏。 而后,就那样顺势而入。沈紫言微微一蹙眉,或许是许久未曾 欢好,现在一时有些刺痛。杜怀谨就停了下来,一遍遍的吻着 她的脖颈,伸手轻抚着她的大腿,待她渐渐放松下来,才缓缓的 在她身子里进出。

沈紫言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的坚挺粗壮,在她体内缓缓磨 动,禁不住微微颤动,一声轻吟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杜怀谨如踩在云端一般,那声音飘入他耳中,更是让他难以自抑,眯 着眼,任由汗珠一滴滴滑下,“紫言,紫扣…”

沈紫言应了一声又一声,身体里是绵绵不断的快感,在又一 次呻吟过后,杜怀谨身子猛地绷紧,而后,无法忍受的炽热一 泻如故,身子剧烈颤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恨不得抹入骨髓才 好。

休息了一阵,待到二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杜怀崖才从她 身子里慢慢退出,带着丝丝的**。沈紫言满头的青丝被汗水 浸透,双靥酡红,带着三分醉意,半眯着眼。杜怀谨就在她耳 边戏笑道:“如何?我没有扯谎吧?”

还未等沈紫言答话,杜怀谨就笑道:“你可检查过了,以后 不许再说气话了。”沈紫言累极,也无心和他斗嘴,只懒懒的 躺着休息。

杜怀谨随手揉了亵衣替她清理,微微喘了几口气,才说道: “我方才不是要和你说姚非鱼的事情?”

沈紫言微微一愣,虽说 经过刚才的一茬,现在疲惫的手指都抬不起来,然而还是说道: “你说罢。”

杜怀谨将揉捏得不成形的亵衣顺手扔在帐子外面,又掏出枕 边的帕子替她擦拭了额头的细汗,才缓缓说道:“我是在一天前 遇见她的,那时候她就在金陵城外一百多里…”

顿了顿,意 有所指的看着她,“是我们回城的必经之路…”话外之意,不 言而喻。 也就是说,姚非鱼,是刻意候在那里,等着被杜怀谨发现 了。 杜怀谨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用不了多久,她就 会后悔当初的那个决定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良夜(三

沈紫言心里颤了一颤

杜怀谨的言外之意,分明就是早已想好了如何处置姚非鱼。说起来,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一日的时间。

沈紫言想了想,问道:“姚非鱼,是谁派来的人?”杜怀谨顺了顺她的青丝,淡淡说道:“大皇子。”沈紫言愣住。杜怀崖眼里有一闪面过的寒意,“所料不差,姚非鱼该是大皇子府上出来的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沈紫言不由错愕,“是专门从扬州物色来的?”杜怀谨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起来是费了不少功夫。只是这美人虽美,却缺少灵动之意。充其量不过是一块玉雕,看起来漂亮,真要是吸引男人,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沈紫言不由打趣道:“我可看不出美人和玉雕的差别,我只知道,那姚非鱼,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姿色。”杜怀谨轻声笑了笑,在她瘦削的背上拍了拍,宠溺的说道:“世间女子,在我眼中,都没有我们家紫言好看。”

沈紫言脸上微微一烫,这才想起来,杜怀谨也是阅尽美色的人了。

杜怀谨脸上又有了几分自得之色,“大皇子自然不知道,从姚非鱼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私下里派人查了查,其实也不用费多大的功夫。在城外,这样一个美貌女子,生生出现在人眼前,本就不寻常。”

沈紫言托着面颊,静静的听着他说下去。

哪知,他却突然沉默了。

只见他面色微凝,垂下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再过几日,就是七皇子的生辰了。”话题转换之快,叫人猝不及防。沈紫言看着他失色的眉眼,暗暗叹了口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而他犹自未能从中解脱。

“三郎,你说,我们的孩子,该起什么名字的好?”过了好一阵,沈紫言不动声色的将他从回忆里抽出身来,笑呵呵的看着他:“我得闲时也起了好多,只是都不甚满意,你也起几个,可好?”杜怀崖心中微动,黯然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好。”

略略思忖了一回,笑道:“还不知是儿子女儿呢,不如都起几个好了。”沈紫言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你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自然是女儿。”杜怀谨不假思索的答道:“生个像你的女儿,让她天天趴在我膝头习字,闲暇时我带着称们母子四处游山玩“”,

他说得倒是美妙。

只是沈紫言清楚的明白,那一天,遥遥无期。用不了多久,杜怀谨就会成为福王府的世子,而新皇初登基,在泰王谋反一事之后,可以说是百废待兴。而杜怀谨作为皇帝的亲信,哪里会有消停下来的时候。

只是这话,沈紫言哪里好当着兴致勃勃的杜怀谨提起。

事实上,杜怀谨心里,不会不知道吧。

沈紫言只含笑看着他,听着他兴冲冲的说起对未来的幢憬。

一语毕,杜怀谨垂下头看她,“怎么不说话了?”沈紫言抿着嘴笑,“看你的模样,似乎就笃定我生下的,一定是女儿一样。”“儿子女儿我都一样的喜欢。”杜怀谨眉眼都弯了下来,俊朗的面庞熠熠生辉,“可是我就喜欢看着和你一般模样的女儿,那多有趣。”

沈紫言不由轻咳了一声,“可是我听说,女儿肖父。”说着,吃吃的笑:“到时候,长得像你,又该怎么办?”

杜怀谨哪里听不出她的椰偷之意,闻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嘻嘻笑道:“原来紫言是嫌弃我不好看,可是我觉得我这皮相倒也看得过去。”沈紫言有心呕他,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也托着下巴笑道:“可若是我们的女儿真像你,那可不好找婆家。”

“是么?”杜怀谨学着她的样子,上下打量她,“若是我们的儿子像你,那可会让媒人踏破了门槛。”沈紫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天下就有你这等油嘴滑舌的人。”话虽如此说,心里却还是欢喜的。

哪一个女子,不喜欢听溢美之词。

杜怀谨眉梢微挑,嘴角高高扬起,“我听说,男子生得俊俏,反而不好找娘子,若是生得粗实些,看上去也老实,自然来说亲的人,也就多了。”沈紫言立刻会意过来,他是在借机反讽自己,不怒反笑,“看来我是那五大三粗的了。”

杜怀谨轻笑出声,在她嘴角啄了啄,顺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别板着脸,对孩子不好。”沈紫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嘴里,几时能有好话?”杜怀谨宠溺的凝视她微嘟的红唇,忍不住凑上去啄了啄,低语道:“我哄你呢。我们紫言倾国倾城,哪里是一般女子可比。”

沈紫言横了他一眼。

“吾妻紫言,风华绝代。花前一笑,芳洲绿尽。”杜怀谨轻轻吟了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们的女儿,若是有你一半的容貌,就足以笑傲群芳了。”这目光实在太过炽热,沈紫言不由微垂了头,淡淡笑了笑,“我倒希望是个儿子。”

杜怀谨暗暗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轻轻在她肚子上摩挲。那神情,专注而小心,宛如呵护着绝世珍宝一般。沈紫言见着,不由动容。她一生渴望被人珍视,免遭流浪之苦。如今珍视她的人就在眼前,心里盛开了一朵朵缠杖花,朵朵压枝低。

“紫言,紫言!”杜怀谨忽然失声惊呼,双手加重了力气,在她肚子上胡乱摸索。沈紫言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杜怀谨欣喜若狂的看着她,双手不离她的肚子,“紫言,方才,我们的孩子,踢我了。”

一面说,一面拉着沈紫言的手,“你也摸摸,就是这个位置,他踢我了。”沈紫言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孩子的动静,自然没有杜怀谨的反应激烈。可是见着他如此欢喜,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顺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故意皱了皱眉,嗔道:“你看看,这孩子也是个偏心的。你摸上娄,他就知道和你打招呼,到了我的时候,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我们的孩子,哪能不喜欢你。”杜怀谨似乎生怕她着恼不喜欢这孩子似的,急急忙忙的解释:“只不过是累了,要歇歇。”沈紫言望着他患得患失的神色,莞尔一笑。那边杜怀谨却似发现什么新鲜事物一样,不住在她肚子上,摸来摸去。

沈紫言微微觉得有些发痒,不由按住了他的手,“你也消停点儿,这孩子也是个懒怠的,“…”话还未说完,又传来杜怀谨惊喜的声音:“紫言,你摸摸,他刚刚又踢我了!”这次,沈紫言清楚的感到了这孩子的动静,摸了摸那块凸起,笑了笑,“这是孩子的小脚吧。”

“是吗?”杜怀谨高兴得和小孩子似的,眼中闪闪发亮,“你说,是哪只脚呢?”沈紫言白了他一眼,她如何知道这事。杜怀谨却乐此不疲的,不停的在她肚子上摸索。或许是这孩子感受到了他父亲的喜悦,开始在沈紫言肚子中大闹了起来。

惹得杜怀谨不住惊呼,一会儿那孩子还在这边,过一会,就踢到了那边。杜怀谨兴奋不已,连连说道:“这孩子像我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沈紫言也微微有此诧异,总觉得这孩子,太过闹腾了些。

杜怀谨伏低了身子,将头轻轻靠在她小腹上,侧耳倾听,还眼巴巴的问她:“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和我说话?”沈紫言顿时无言,扶住额头,无可奈何的说道:“这才几个月的孩子,还未落地,哪里就会说话了。”

杜怀谨哪里听得进去,一面摸着她的肚子,一面轻声说道:“小包子,你快点出来,爹爹带着你骑马马。”沈紫言无言的望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叹息:“你方才,叫我们的孩子什么?”“包子。”杜怀谨没有片刻犹豫,“我还未想好名字,但是小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的,叫包子也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