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可以不看,楚岚秋最恨人云亦云明明不懂他的戏却附庸风雅跟着起哄之人了,他说他的戏不是唱给俗物听的。”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三娘转头一看,却发现是那位苏成之小姐。

三娘心中苦笑,这回轮到她了?

“苏姑娘说的对,我确实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又庸俗的不愿意自己因品味不同而被他人摒弃在圈子之外,到真是个俗物。”三娘不动声色地点头道。

苏成之闻言却是认真打量了三娘几眼,然后点点头道:“这世上俗物不少,敢承认的倒是不多,姑娘也有可取之处,用不着妄自菲薄。”

“……”

“噗哧。”

三娘转头,见是沈月娥嗤笑出声,见她看过去便幸灾乐祸道:“我以为除了我之外人人都喜欢你,不想也还是有例外的。”

“姑娘错了,我并没有不喜欢这位姑娘。这世上大多是些俗物,谁又比谁好多少?只是有些人死撑着不肯认罢了,因此我倒是极为喜欢这位姑娘的坦诚。”

“……”

三娘抚额。

楚岚秋唱了一场,退到了后面休息,船上的夫人们便意犹未尽地谈论起刚刚的那一场戏。

“母亲,那边的荷花开得真好,不如我们去采一些来船上?”周雁儿对周夫人道。

周夫人见今日女儿兴致一直不高,知道她是受了委屈心中郁郁,因此闻的周雁儿的请求想了想便应了。兖州在运河边上,城中又有水道,这些夫人小姐们平日里也没少坐画舫游船的游河游湖。到了夏日,坐小船入荷塘采莲也是一桩当地的雅事,还有一些文人墨客写了好些诗来歌颂这一盛况。

“你们也都去耍上一刷吧,陪我们听了这么久的戏想必也是厌了,我多派几条小船下去。”周夫人道。

几位小姐听了都颇有兴致,夫人们见周夫人吩咐了好些会水的婆子跟着也放了心。

“你晕船,我们还是不去了吧?”三娘问魏云英道。

魏云英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我今日来的时候服了药的,并不曾觉得晕,平日里我也是做过小船的,我……我也想去。”说不定在小船上还能偷偷看上那人一眼。

三娘见魏云英脸色尚好,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小船被放了下去,几位姑娘出了厅,由一干婆子护着上了船。

周夫人一共派了四条船,三娘,魏云英,沈月娥,加上被命令不可离开沈月娥一步的莺歌。周雁儿与陈同知家的小姐以及其他几家小姐分乘两船,还有一条船上是被周氏派了来的水性好的婆子。

“我与你们一条船。”

三娘听到这个声音就有苦笑的冲动。

“委屈苏小姐跟我们挤一挤了。”三娘笑着对跟来的苏成之点点头。

“不必这么虚伪,你明知道是另两条船上的人不喜欢我。”苏成之面无表情道。

你是从那一点看出来我们这条船上的人喜欢你的?沈月娥等人同时在心中腹诽。

三娘无奈一笑。让几人先上了船,然后跟上去。

这是一条类似于乌篷船的可容十人的小船,船舷较浅,可探手入水。

掌橹的婆子是个好手,船行得很稳,苏成之在京中长大,第一次乘这种船,虽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从她僵硬的姿势与紧捏成拳的双手可以发现她其实是很紧张的。三娘看着她脸上认真而倔强的表情,不由得好笑。

三娘这条船与周雁儿的船并行着驶入了那一大片河塘里,“彼,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彼泽之陂,有蒲与莲。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三娘讶异地朝苏成之看去,虽然才女赋诗并不稀奇,可是这可是一首求爱的情诗啊古代也有这般开放的闺阁千金?

但是待看到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之后,三娘明白了,想必此时这位苏才女已经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诗了,她根本就是对船或者水有恐惧,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念诗只是身体先于意识做出的应激反应,想找一些自己熟悉的事物来安慰自己而已。

三娘起身坐到了苏成之身边,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苏姑娘,承认自己害怕一件事物并不是懦弱的行为,就如同你觉得承认自己庸俗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一样。因为很多事情只要我们正视它,它便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见苏成之将目光渐渐焦距到自己的脸上,三娘微微一笑,拉着苏成之的手慢慢探出船舷,伸入水中,清凉的感觉由手掌的部分渐渐传导到脑中,苏成之头脑也瞬间清醒过来。

三娘拉着苏成之的手水轻轻撩起来,水珠四溅,有一两滴溅到了脸颊上,清新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水汽钻入鼻尖。

“瞧,一点也不可怕对不对?你试试看?”三娘朝苏成之眨了眨眼笑着鼓励。

苏成之也眨了眨眼睛,将溅在眼睫上的水滴眨了下来,试探着伸手在水中撩了一撩。

世事就是如此,害怕也许只是缘于未知。

苏成之越玩越欢,不由得朝着三娘浅浅一笑。苏成之的长相本就很好,只是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让人忽视了她的美貌,如今这一笑到是让人惊艳了。

三娘也笑了笑,放开了她的手让她自己玩耍。

第七十四章 接二连三的变故

魏云英人虽是在船上,却有些心不在焉,趴在船舷上频频回头往来船上看。沈月娥与魏云英坐在一块儿,指挥莺歌采荷花。

本也是各自玩乐,相安无事,变故却在这时候发生。

“啊有虫子”一声惊破云天的喊声吓得众位闺秀们皆向发声处看去。

却是与周雁儿同船的那位陈同知家的小姐,惊跳着指着自己船上某处。

周雁儿的船因是与三娘这只船并排,隔得也很近,三娘刚往那条船上看过去就发现有几个铜钱般大小的东西朝着魏云英与沈月娥那边的船舷飞了过来。

“啊”沈月娥尖叫着跳了起来,本来平衡着的船突然摇晃起来,苏成之因趴在了船舷上玩水,一个不稳就要往河里栽去,三娘眼明手快地伸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苏成之也是反应灵敏,一个反手就抓住了船舷,稳住了身体。

三娘刚一松口气,却听到另一边“噗通”一声响,三娘急忙回头,却又是“噗通”一声。三娘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和高高溅起的水花。

再一看旁边,只剩下呆呆地站在那里的魏云英。

沈月娥与莺歌落水了。

“啊有人落水了。”又是一声惊叫。

三娘急忙奔到另一边,趴在船舷上往下看,只见沈月娥与莺歌扑腾着喝了两口水就开始往下沉。三娘努力伸长了手想拉人,却是徒劳。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三娘抬头怒瞪着隔着一条船远的那一船婆子,利声喝道。

那边的婆子也反应过来。

“噗通”,“噗通”两声,两人下了水。

三娘焦急得在船上等着,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出事。

那两个婆子水性了得,力气也大,一个猛子扎下水,不过瞬间就各自抱了一个人上来。三娘见她们放下人之后,便开始帮沈月娥和莺歌排挤腹中的水,手法倒了正确,便由着她们去施手。

“咳,咳……”莺歌首先转醒,却是很快回过神来,惊恐地左右看了看急声唤道:“表小姐”

“她没事,在这儿呢。”三娘拍了拍莺歌的手安慰道。

于此同时,沈月娥也转醒。

三娘见两人都没事,松了一口气。

“珂姐姐,沈姑娘是她用棍子推下去的。”魏云英脸色苍白,眼中含泪,指着周雁儿的、道。

“你少胡说八道我刚刚只是被吓着了,挥了一下手中船桨,哪里就有推人?再说我与她无冤无仇的干嘛推她。”周雁儿尖声道。

“你本是要推我的,不想沈姑娘挡了一下,倒是把她推下去了,沈姑娘的丫鬟要拉她没拉住,一个不稳也掉了下去。我亲眼所见,就是你捣的鬼”魏云英是真的被吓到了,难得的与人争锋相对起来。

“哼就你一人看见顶个什么用?我明明看见她们是被飞过去的虫子吓得掉进河里的”周雁儿抬起下巴不屑道。

三娘走到船中心,蹲下身看了看此次事故最直接的罪魁祸首,正在地上爬着的几只蟑螂。

蟑螂能飞这么远?三娘心中冷笑。

难怪那一船训练有素的婆子见人落水还在那里发愣,原来她们是被自己小姐彪悍的举动吓得不知道该不该做出反应了。

“你,反正就是你”魏云英跺脚道。

周雁儿撇了撇嘴,转过了身。

“两位姑娘可还好?”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

原来是大船那边看到了这里有人落水,便又打发了人过来看,还送来了两条薄被。

“及时救了上来,并无大碍。只是小姐们都是金贵人,还是找大夫看一看更为稳妥。”救人的婆子道。

“那快些把船划回去。”

经此一事,几位小姐们都没了兴致,于是几只船又往回划。

不多会儿,到了大船边上,早有人放下了梯子。

沈月娥与莺歌被两个膀大腰粗的婆子用被子裹了先抱了上船。

三娘领着闷闷不乐的魏云英与苏成之绕过了周雁儿等人跟在沈月娥和莺歌后面先上船。

周雁儿刚爬上梯子,突然听到陈家的小姐喊道:“啊雁儿,有虫子”

于此同时,周雁儿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往衣襟里爬。

“啊”

“噗通”

“不好了,小姐落水了,快救人”

刚上到船上的魏云英听到动静惊愕地回头。

“珂姐姐,周雁儿也掉进河里了?”

三娘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听动静好像是虫子飞到了她身上,吓得没站稳吧。”

苏成之看了三娘一眼,没说话。

“那是什么虫子?”魏云英见到恶有恶报,脸上似乎好看了一些,随口问道。

“蜚蠊,民间叫活朗子或香娘子,黑褐色,体扁平,不善飞,能疾走 ,可以入药。”苏成之顿了顿,又道:“不过周小姐说看见它会飞,或许真有能飞这么远的吧。”

“……”

沈月娥与莺歌被抱到了三楼用来供女眷们更衣休息的房间,三娘等人赶到那里时郑氏已经侯在门口了。

“妹妹,你没事吧?”三娘抬头,见王璟急急跑了过来。

三娘正要上前与王璟说话,从王璟身后突然蹿出了一个人来,越过王璟到了三娘面前。

却原来是表哥赵凡。

只见赵凡脸色苍白,看着三娘道:“表妹,听说莺歌落水了。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我……我能不能看看她?”

三娘闻言愣在当场。

沈月娥与莺歌同时落水,赵凡急急跑来却是问的莺歌如何,对沈月娥只字未提。想到外祖母的安排,三娘不禁有些头疼了。

“表妹?可是很严重?我要看看她”赵凡见三娘不说话,急的就想越过三娘往屋里走。

“表哥。”三娘移步挡住了赵凡,看着他认真道:“表哥,莺歌她没事。你若真的为了她好就止步。”

赵凡闻言愣了一愣,随即看了看郑氏,魏云英等人,以及稍远处朝这边探头探脑的婆子,突然就泄了气。

“她真的没事吗?”

三娘点了点头:“救得及时,并无大碍,周府的人已经去找大夫了。你在这里只会并无助益,不如还是与哥哥下去吧”

“哥哥,你带表哥下去。”三娘转头对王璟道。

王璟闻言点了点头,拉着赵凡就走。

赵凡却是一步三回头。

郑氏见沈月娥和莺歌没事,便放了心,坐了会儿便带着魏云英离开了。苏成之因怕苏夫人担心也先走了。三娘接过周家准备的衣服,将婆子们打发了,带着白英与白芷想帮沈月娥与莺歌将衣服换了。

一走近沈月娥,却见她原本还闭着的眼睛突然张开了,只是眼中漆黑一片看不清情绪。

三娘垂了垂眼,退开一步让白英伺候沈月娥穿衣。

“你们先出去。”衣服换上之后,沈月娥突然出声道。

白英与白芷闻言看向三娘,三娘点了点头,白芷与白英便福身退了出去。

沈月娥朝另一张榻上的莺歌看了一眼,突的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我竟是不知道。”

莺歌眼睛闭着眼睛,并无转醒。

三娘在沈月娥的那一张榻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祖母的打算。”沈月娥闭上了眼睛:“在这个世上,只有外祖母与母亲是对我好的。外祖母她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所以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不反对。”

沈月娥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一次她老人家恐怕要看走眼了。”

屋里一阵沉默。

“你说,我若是将这件事情告诉祖母,以她老人家对我的疼爱,莺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沈月娥突然笑着道。

三娘闻言并不说话。

“我想,明天,哦,或许今天,我们还有表哥这一辈子都别想看见她了。”沈月娥笑得得意,下一刻却突然冷声道:“你早就醒了,何必再装?”

对面榻上的莺歌突然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沈月娥榻前跪了下去。

“表小姐,奴婢并无意于大少爷。他曾经送奴婢一根簪子,奴婢没有收,托奴婢给他绣一只荷包,奴婢也转托了别人。”莺歌说着这话的时候虽是跪着,却腰杆儿笔直,神色淡然:“若是表小姐非要怪罪,莺歌也无话可说。”

“你可愿意跟了我?”一直未出声的三娘突然开口道。

“王珂,你什么意思?”沈月娥狠狠瞪向三娘。

“没什么意思,她跟了我你也就再也不用见到她了,想必外祖母也是肯的。”三娘心平气和道。

莺歌眼睛一亮,看向三娘。

沈月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在你们眼里我就真没出息到这个地步了?赵凡他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外祖母,你当我便乐意了?”

沈月娥看了跪在地上的莺歌一眼:“祖母跟你说了要把你给我的话吧?怎么?嫌我难伺候想另攀高枝儿?告诉你,你休想这件事我不会对外祖母提及的,你也别想摆脱我至于赵凡,我不要的人,我的丫鬟也不能要你们这辈子就死了这条心吧。”

莺歌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移着膝盖转身对着三娘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微笑道:“多谢三小姐好意。只是莺歌外祖母年事已高,且身边只剩了莺歌一个亲人了,只要有一丝希望,莺歌也要留在她不远的地方的,并不想走远。”

三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沈月娥讽刺地看了三娘一眼:“知道我讨厌你那一点吗?总是自以为是,一脸万事尽在掌控的中的表情,生气的时候也只会笑,虚伪透顶。你想救这个丫头也不过是看着她还算是伶俐忠心,想收为己用罢了,哪里就有什么菩萨心肠了”

三娘点了点头,并不反驳:“既然你也能看到她这一点,那我就放心了。”

沈月娥正要再刺三娘两句,守在外头的白英却突然高声急急禀道:“小姐,赵府派了人来说赵老夫人病倒了”

第七十五章 赵家风波

三娘闻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沈月娥却是倏地起了身,急急问道:“今日一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又病倒了?”

“来传话的人并未说清楚,只说赵老妇人病了,让少爷和小姐赶紧地回去。”白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像是隔着云端。

沈月娥再不耽搁,掀开身上的薄被就要下榻,莺歌忙上前去帮沈月娥把鞋穿好。

三娘待沈月娥起了身,便带着她冲冲去向周夫人,郑夫人等人辞行。

台上旦角的声音还是那么柔美婉转,沈月娥却像是走在了梦里。

“表小姐,老夫人吉人天相比不会有事的。”莺歌安慰沈月娥道。

沈月娥点了点头,并未再给莺歌脸色看。

两人下船与王璟和赵凡汇合,急急忙忙往赵府赶去。

到了赵府,还没进孙氏的房间就听到里面李氏那高亢的哭声,三娘心中一凛,沈月娥更是小跑着冲了进去。

“娘,你醒一醒啊,是媳妇不好不该惹你生气,你要打要骂都行,可是您不能让大爷休了我啊。媳妇为赵家养育了凡儿和慧儿,这十几年在府中更是任劳任怨,从来不敢有半句怨言,您说东就绝不敢说西……”李氏跪在刘氏床前一边哭喊着一边拿手绢抹着眼泪。

“闭嘴,你还嫌娘气得不够重?”赵守业爆吼一声,脸上青筋欲崩裂。

李氏吓得一顿,随即又哭天抢地起来,却不敢说话了。

赵慧儿锦衣珠翠,跪在赵氏面前嘤嘤哭着,脸上的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了。

“外祖母,外祖母你怎么了?”沈月娥一眼看到倒在床上虽睁着眼睛,却歪着嘴,抖着手,再也说不出话来的刘氏,眼泪一下子就留了下来,扑过去握住了刘氏的手。

“娘,外祖母这是怎么了?今儿一早明明还是好的,还吃了药。”沈月娥一边哭一边看向坐在刘氏床头抹泪的赵秀娘问道。

赵秀娘却只是抹着泪,并不说话。

“你还问为什么?还不就是你们这一对扫把星娘不就是从你们来没多久就病了的?你们克死了沈老2还不算,现在又来克我们赵家人甚至还想让这个小扫把星来克我的儿子。”李氏狠毒地瞪着沈月娥,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若不是我们赵家收留你们娘儿俩你们就该去讨饭了,竟然还在这里痴心妄想我家凡儿休想现在这年纪就晓得仗着自己的狐媚去勾人,长大了还得了?还不如现在就浸了猪笼。”

“大嫂”赵秀娘再也听不下去,大声喝住李氏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把脏水往自家外甥女身上泼?我家月娥怎么狐媚了?怎么勾人了?你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你不亏心么?娘她,娘她明明是被你气病了的。若不是你今日非不顾劝阻,吵着闹着要带了慧儿去游船宴,之后又忤逆娘,娘她也不会……呜……”赵秀娘想起刘氏现在的样子,悲从中来,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氏却是歇斯底里地叫道:“我就反对让月娥进我们赵家的门就是忤逆了?我要是顺从了,这赵府还不就成了你们母女的天下了 要不是你不要脸要死赖着我们赵家,还想让月娥攀扯上我们凡儿,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娘见李氏的手抖得越发厉害,沈月娥几乎要握不住,眼睛通红似乎欲裂出眼眶,心道不好,立即上前与沈月娥一起单膝跪在了刘氏榻前,握住了刘氏的手,转头对脸色紧绷似要爆发的赵守业道:“舅舅,外祖母现在再也气不得了,大夫说这种病得静养。”言下之意是,请您赶人。

赵守业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李氏面前跪了下去,眼眶微红,沉声道:“娘,如果是为了凡儿的婚事的话,那么您放心,儿子一定让凡儿娶了月娥为妻。”

“我不同意,不同意。凭什么要我家凡儿娶这个丧门星。”李氏拉扯着赵守业的手臂急道。

赵守业却是纹丝不动地任李氏拉着,眼睛看也不看她一眼,接着道:“娘你好好养病。李氏不孝不贤,您若是不满意,儿子这就休了她。”

李氏闻言呆愣住了,也不哭闹了,只怔怔地看着赵守业,不可置信道:“你,你要休了我?”

“父亲,儿子愿意娶表妹,您不要和娘置气。”赵凡闻言,往地上一跪,恳求道。

“爹,你怎么能休了娘?爹……”赵慧儿扑上去扯着赵守业的袖子道。

三娘回头看了赵凡一眼,他刚刚在船上的时候不是还表现得对莺歌情深意切么?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痛快地答应娶沈月娥,一点挣扎也没有?三娘看了一眼侍候在旁,一脸沉静,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的莺歌皱了皱眉。

那边赵守业并不搭理一双儿女,只是用双手狠狠揉了一把脸,继续道:“娘需要休息,除了秀娘,月娥,阿璟和阿珂,其余人都退下吧。”

李氏只是呆呆跪着,还没回过神。

赵守业看向曾嬷嬷道:“把闲杂人等都请出去。”

曾嬷嬷躬身应了,上前去请李氏,李氏没有反应,曾嬷嬷朝门口的两个婆子招了招手,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只得上前一人一边将李氏搀扶了起来。

“夫人,奴婢送你回房。”

“不,不要,我不走,我不走。”李氏突然没命地挣扎起来。

赵守业瞪向两个不敢使力的婆子骂道:“你们没吃饭吗”

两个婆子再也不敢耽搁,一人一边用力将李氏架了出去。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赵慧儿扑上去,一边追着,一边对两个婆子拳打脚踢,声音渐远。

赵凡看了看门口,跪着向刘氏磕了头,也出去了。

“娘你好好歇着,刚刚大夫说你不能再气了。你养好了身子,赵家离不开您。”赵守业对刘氏说完,又交代赵秀娘:“秀娘,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赵守业也退了出去。只是三娘见他面带沧桑,背脊微躬,脚步也有些蹒跚,瞧着背影竟像是花甲老叟。

三娘见刘氏的情绪似是平静了一些,原本紧咬着的牙关也松了下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转头不经意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月娥却是一惊。

沈月娥紧紧握住刘氏的一只手,背对着众人的脸上竟然是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那双原本带着些妩媚的丹凤眼里的瞳仁却像是被吸去了所有星光的夜空,黑漆漆的发沉。让人一看就害怕被吸了进去,再也无法摆脱。

似是,察觉到三娘的目光,沈月娥微微偏头,漆黑的眸子对上了三娘的,末了却是微微一笑。

三娘看着那个笑容心里一沉,沈月娥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变了。

“上一次娘病了,我和月娥去了一趟大濮寺给娘祈福,娘就好起来了,大濮寺很灵验的。”赵秀娘喃喃道,随即又抬头看向三娘,沈月娥和王璟道:“明们再去一趟大濮寺,好好的求一求菩萨,多捐一些香油钱,菩萨见你们虔诚一定会保佑娘又好起来的,我留在家里照看娘。”

“是,娘。你放心吧,外祖母定会好起来的。”沈月娥定定道。

“若是能请来蒋太医就好了。”赵秀娘又喃喃自语道。

三娘闻言却是陷入了沉思。

三娘与王璟一直待到天色暗沉才回别院。

沈月娥今日落了水受了惊,守了刘氏一天脸色很不好看,也让赵秀娘打发回去休息。

三娘在赵氏院门前与沈月娥分别的时候,看了沈月娥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不想,倒是沈月娥看着三娘一笑,道:“表姐,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我是个让人避之惟恐不及的丧门星,娶我竟是这么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三娘淡淡道:“你也说了,人不可能做到让人人都喜欢。既然如此,那些无关紧要之人怎么看你,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只要顾着自己在乎的人就好,因为在她们心里你是无可替代的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沈月娥喃喃道,随即一笑:“你说的对,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跪在我面前求我施舍。”

沈月娥这一笑明艳妩媚,带着自信,只是那暗沉的眸子看着却让人心里发冷。

三娘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过一过脑子,想一想秀姨和外祖母。从今天开始,你成了她们要依靠的人。”

沈月娥闻言认真看了三娘几眼,最后又是一笑:“你总是喜欢这样站在高处对人说教?不过你说的对,恣意妄为是因为知道有人在后头收拾烂摊子。现在我已经没有了恣意妄为的资本了。”

说完沈月娥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三娘看着沈月娥的背影,心中的怪异之感挥之不去。原本她一直以为沈月娥就是一个做事情不经大脑,性格冲动任性,带着些偏激和叛逆的刁蛮千金。

可是今日不管是去赴宴的表现还有刚刚的话,都让三娘推翻了“沈月娥没有脑子”的这个标签。

或许人都是复杂的,我们呈现在他人面前的性子往往只是冰山一角或者是自己愿意让人看见的。

第七十六章 大濮寺是非

大濮寺位于滋阳城东郊,从赵府到大濮寺大概只有一个时辰不到的车程。

一大早,三娘与王璟就去了赵府,看过了刘氏之后便与沈月娥出了府前往大濮寺。刚上马车却见后面赵凡追了出来,说要跟着一起去为刘氏祈福。

于是四人一起去往寺里。

大濮寺据说香火十分灵验,因此每日慕名前来上香的人不知凡几,到了初一十五佛祖诞辰更是人满为患。

只是今日,当三娘诸人到达大濮寺的山门前的时候却见院门口门可罗雀。

“小姐,不是说这里香火十分旺盛么?”白英问三娘道。

“上回我与娘来的时候因正好是初一,马车都进不去,还是将马车寄放在山下一个农户家里头步行上去的。”沈月娥皱眉道。

“奴婢上去问一问。”白芷道。

三娘点了点头,白芷下了马车,三娘等人留在车上等。

好一会儿,白芷气喘吁吁得回来了。

“小姐,大濮寺今日闭门谢客,说是今日寺里有贵人在,怕被香客惊扰了。”

“不是说佛祖眼里众生都平等吗?原来佛祖也是逢高踩低的。”沈月娥冷笑道。

“可有说寺里今日来的是什么人?”三娘不理沈月娥的冷嘲热讽。

“守门的小和尚没有说。”白芷摇头道。

“小姐,我们要回转吗?”白英问道。

“命也分贵贱平常人家就连为病者祈个福都要被拒之门外。”沈月娥沉声道,却并没有坚持要硬闯。

能让大濮寺闭门谢客的人家非富即贵,三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明日再来吧。有些东西既然无力改变,那就遵守,愤世嫉俗毫无用处。

“去表哥和哥哥那一辆马车上说一声,我们明日再来。”三娘吩咐白芷道。

白芷正领命要去,却听见外面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道:“车上坐的可是青城王家的施主?”

“我们是青城王家的人。”白芷回道。

问话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虎头虎脑地长相很是讨喜,他听完白芷的回答后道:“请施主跟小僧进寺。”

“不是说今们寺里闭门谢客么?”白芷狐疑地问道。

小和尚憨憨地点了点头:“本来是闭门谢客的,可是里头的贵人听说来的是王家的人便让小僧来请施主们进去。”

三娘在车里听着,挑了挑眉。这位贵人难道还是与王家有交情的不成?

“小师傅,不知里头的那位贵人的名讳可否告知?也好让我家主人前往拜会,以不至于失礼。”白芷笑着与那小和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