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那要是应了誓了可怎么好?”白英捂着嘴惊道。

古人都是重誓言的。

白果笑得有些狡猾:“我当时是说我要是撒谎,就让春花天打雷劈。嘿嘿,春花是谁?我不认识啊,白英姐姐,难道你认识?”

白英和三娘相视一眼,都摇头失笑。

“出了三七,我还拉上了老夫人院子里的沉香丫头……”白果继续得瑟。

白英却是瞪了白果一眼,道:“去厨房拿食盒的小丫头们就快回来了,你还不叫人去将桌子收拾了出来。”

白果瞬间蔫头蔫脑。

荷风院的主子和丫鬟们皆是心情大好,说说笑笑。

芳芷院里二娘的房间却是一片狼藉,二娘将桌子上的桌布与上头的那一套彩瓷的茶具一股脑儿地扯到了地上。转身又走到了博古架旁,将一个波斯玉镂空香囊拿起来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玉质的大香囊应声而碎,接着二娘又举起了一个紫檀底座的和田玉马上封侯摆件。

“小姐,那是夫人心爱之物……”房里的小丫头忍不住出声提醒。

三娘闻言顿住了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个丫鬟。

那丫鬟一说完就后悔了,此时被二娘盯着,身上的汗毛便一根根地竖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

二娘冷冷盯着那个丫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摆件,就来那丫鬟浑身发抖地以为二娘会将那重物朝她头山砸来的时候,二娘却将那和田玉的摆件摔在了那丫鬟身前几寸的地上,和田玉和紫檀底座分离,价值不菲的美玉四分五裂。

小丫鬟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二娘见状却冷笑了一声:“即便我砸了它,它也是珍品一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以为我会那它砸你?配吗?”

那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句话也不敢说。

“滚出去,让婆子给你抽五十个嘴巴子再进来。若是到时候我还是没有消气,那就不是掌嘴的事情了,我会让人将你的舌头剪下来。”

二娘声音阴冷道。

那丫头连滚带爬地出了二娘的屋子。

二娘面无表情的看了跪在屋角不敢出声的另一个丫头一眼,又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只寿山石猫形摆件。刚要松手砸下,却突然顿了顿。

“府中可是有哪个院子里养了猫?”二娘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没……有”那丫鬟哆哆嗦嗦道。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没有。府中老太爷最是讨厌猫了,下了严令不准养的。一旦发现便会将猫打死,将养猫之人赶出府去。”

二娘闻言,眼中冷光一闪。她也是刚刚看见这只摆件后突然想起来以前听过的,祖父和祖母之间的一件往事,她想起来祖父极是喜欢养鸟的,因此很讨厌猫。而她这么些天,也没有在府里看到过猫。

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两声猫叫,二娘眼神阴沉地盯着手中的寿山石猫形摆件,缓缓将手抬起,重重地往地上砸了去。

很好别让她查出来是谁否则,这只猫就是那人的下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栽赃嫁祸

二娘将屋子里的瓷器珍玩乱摔了一通,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消去了一些。正要让贴身丫鬟将屋子收拾了,外头却有丫鬟隔着门报说夫人请二小姐过去。

二娘朝跪在一边的贴身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迅速地爬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收拾起了地上的狼藉,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二娘打开们走了出去,见一个穿着姜黄色比甲的丫鬟正恭恭敬敬地站在离房门稍远一些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而刚刚被自己从房里赶出来领罚的贴身丫鬟正垂了头趴跪在院子当中。

二娘看了那个来传令的姜黄色比甲的丫鬟一眼,缓步走到了院子中间,在那跪着的丫鬟面前停了下来。那丫鬟看到出现在自己眼下的那双熟悉的大红色底金丝线绣宝相花纹的绣鞋身子抖了一抖,颤巍巍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高高肿起并泛着青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了。

二娘轻叹一声,柔声道:“怎么打的这般重?罢了,以后这种错误就不要再犯了,起身吧。去找嬷嬷要些伤药擦一擦。”

那丫鬟忙朝二娘磕头谢恩。

二娘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姜黄色衣裳的丫鬟,道:“你是母亲房里新进来的一等丫鬟?好像是叫翠儿吧?”

翠儿忙朝着二娘行礼,低声回道:“正是奴婢。”

二娘点了点头,径直往外去了,翠儿忙低头跟上。

二娘进了柳氏的房里,见柳氏正靠在床头神情很是忧虑焦急,而柳氏床前还站着一个中年的嬷嬷。二娘认出那嬷嬷正是这些年柳氏留在芳芷院里的一个管事嬷嬷。

见二娘走了进来,那管事嬷嬷连忙朝这二娘行礼。

“琼儿你来了?刚刚那边传来消息说族里要彻查祠堂起火之事,这么怎么办?”柳氏见了二娘,急忙问道。

二娘走到柳氏的床前坐下,拍了拍柳氏的手,让她不要焦急,转头问向那管事婆子道:“今日祖母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好好与我说说。”

那婆子忙开口将上午松龄院的事情对二娘细细说了一遍。

“你是说我让你安排的人,提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原本祖母和各房的老夫人夫人都是赞同的?然后关键的当口,那个什么四叔祖母却跳了出来将此事否决了?”二娘冷冷道。

那管事婆子点头道:“是的,小姐。原本族中各房都以老夫人马首是瞻,可是四老太太她……她说夫人只救了牌位却放任御赐之物让大火烧了,这是只孝不忠的行为,若是让有心人利用并告到了圣驾前,整个王家便会被治罪……”

二娘气得一手拍到了床架子上,发出一声闷响,那管事嬷嬷闭了嘴,不敢再说。

“老不死的。”二娘捏紧了自己发红的手掌,咬牙道。

她当时是因为在孙氏房中受到了侮辱,心中激愤,临时起意匆忙之中设计的此事,只想着要让族里之人受柳氏的恩惠,却忘记了祠堂中除了祖宗的牌位还有御赐之物,以致让人钻了空子,挡了路。

二娘心中恨得牙牙痒,只怪自己受了激,疏忽大意了。若是再来一次,她定是不会如此草率,因为蓄意烧毁御赐物品被查出来的话,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且她们当时行事匆忙,难免会有漏洞之处、“琼儿,若是被族里查了出来,那可怎么办?”柳氏有些六神无主道。刚刚听管事说起今早上孙氏房里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被吓的心惊肉跳。昨日听闻女儿在人前受了委屈,见她提意烧祠堂,虽是惊诧女儿行事的大胆,但是因正在气头之上便也没有想太多就应了,不想却惹来了烦。

二娘垂着眸子想了良久,突然抬头对柳氏道:“母亲你放心,这件事情女儿会想办法善后的,定然不会让人查出来。”

柳氏见她脸色虽是沉郁,却没有太多的惊慌之色,不由得心情也放松了一些,却仍是担心道:“是什么办法?这次我们可不能在鲁莽行事,让人抓住把柄可就糟了。”

二娘道:“娘你放心,此事既然是抄家灭族的罪,那么族中定然也不希望被人查出来。”但是私下惩处那是肯定的。

“娘你好好养伤,不会有事的。”二娘看着柳氏强调道。

这时候,帘子外头响起了一个丫鬟的声音:“夫人,奴婢将药端来了。”

二娘朝门口道:“端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姜黄色的纤细身影便进了屋子。

“夫人,奴婢刚刚试过了,药已经不烫口了,是否现在就服用?”那丫鬟端着茶盘走到床前恭声道。

柳氏正觉得伤口有些痒疼,药正好有些止疼的效用,便点了点头让丫鬟端过来。

丫鬟将茶盘放到床前的小几上,端起了那只青白釉刻婴戏牡丹纹的药碗,轻轻走到了柳氏的床前。柳氏正要接过药碗,却听见了一声什么轻轻磕碰到碗沿上的轻响。

柳氏随意朝那丫鬟手腕上扫了一眼,却突的眼色一凝。

那丫鬟的左手上带着一只赤金刻缠枝花纹镶翡翠如意的镯子。

王家的丫鬟与一般人家家里的丫鬟相比自然是多了几分金贵,尤其是在主子们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吃穿用度是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的。柳氏自来注重派头,对身边之人的打赏到也还算大方,也乐意看着自己身边的丫鬟们穿金戴银好在别的房的人面前为自己挣面子。

这丫鬟手上的这只镯子虽是赤金,镶嵌的翡翠成色却很是一般,因此带在她手上到也不算出格。可是这只镯子却是让柳氏有些眼熟。

那丫鬟见柳氏眼睛在了自己手腕上,忙抬了抬手肘,将袖子滑下去一些将手腕掩住了。

柳氏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轻轻吹了吹药面,突然开口问道:“这只镯子眼生,哪儿得的?”

那丫鬟抬眼看了柳氏一眼,道:“这次回来的路上一位夫人随手打赏的。”主子身边的大丫鬟,特别是像柳氏这样,跟着有实权的丈夫外任的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有这样丰厚的打赏也不奇怪。

柳氏闻言盯着那丫鬟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就在那丫鬟满头大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柳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喝起了药。

那丫鬟战战兢兢地等柳氏将药喝完,柳氏却什么也没有说挥手让那丫鬟退下了。

“娘,那丫鬟的镯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二娘一直站在床边,自然是将刚刚那一幕看在了眼中。

柳氏眯了眯眼睛道:“刚刚瞧着那镯子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了几眼倒是让我想起来了,这只镯子我以前在一个人那里看见过。”

“母亲在谁那里见到过?”二娘狐疑道。

柳氏冷笑一声:“荷风院赵氏。”

二娘闻言一惊,看向柳氏道:“母亲没有记错?”

柳氏摇了摇头:“不会错的。赵氏死了之后,荷风院乱了一阵,府里的丫鬟婆子趁机偷了一些首饰细软。她身边的嬷嬷便将赵氏剩下的首饰都收到了一处收了,还立了单子。当时老夫人派我去荷风院里主事,我曾经见到过那些首饰,都不是什么太好的货色了。我还借着这个由头遣散了荷风院里赵氏留下的旧人。”

“竟然会有这种事”二娘脸色沉了下来。

“夫人是说荷风院的人收买了我们身边的丫鬟?”管事嬷嬷闻言出了一身冷汗,她是柳氏留在府里的眼线,若是院子里出了奸细,她难逃其咎。

柳氏看向那管事嬷嬷,冷声道:“去给我查我花大把的银子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一个个不是吃里爬外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婆子低头应了一声,半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

“三妹妹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五哥更是憨憨傻傻,我到是差点被他们给骗了”二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道。

想起了昨夜柳氏房外有人偷听的事情,二娘便将这事与柳氏说了。

柳氏闻言气得直发抖:“荷风院欺人太甚。我还没有全部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撒野了。”

“把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淘换一遍,那些与府中有太多关系的都不要了。找那些刚进府不久,根基浅又与外头短了往来的好好调,教了出来。以后琼儿也要用的着的。”想了想,又吩咐那管事的婆子道。

那婆子又躬身应下了,顿了顿还是问道:“翠儿这丫头要怎么处置?”

柳氏正要发话,二娘却道:“先留着,我倒是想要看看,就凭他们兄妹能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只是你给我找个能信得过的人好好将她看住了,要是再出了什么岔子……”

二娘没有说完,只拿阴冷的眼神往那管事身上一扫,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婆子心中一阵发凉。

柳氏挥手让她管事退了下去。

“母亲你好好休息,女儿就先下去了。那件事情我会找人处理的,定不会让人查出来,你放心就是。”二娘也站起了身,她的声音沉静而冷漠。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金氏找来了

翠儿提心吊胆地从柳氏的房里出来后便开始魂不守舍。她将手腕上的镯子撸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刚刚柳氏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那眼神实在是让她心惊。

今日本来只是将镯子拿出来试一试的,另一个大丫鬟却突然闹起了肚子,便来找她给柳氏送药。她新提的一等大丫鬟,自然是想多在柳氏面前露一露脸,做些贴身伺候的活儿,因此便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不想走得太急却忘了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

原本她也是没有太在意的,柳氏身边跟去外任的大丫鬟们,平日里没少接这些金银细软。柳氏一般也从来没有过问。

想到这里,她转身去寻自己的娘老子。翠儿的娘关婆子是在芳芷院里头负责看门的,刚与人换了班如今正在自己的房里歇着。

翠儿摸到了关婆子的住处,见关婆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打着呼噜磨着牙,睡得好不舒服,便上前去将关婆子推醒了。关婆子好梦正酣,被推醒来的时候便有些骂骂咧咧。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见是自己的闺女,不由得骂道:“你明知道你母亲老子晚上要守门,一夜不曾睡,怎么还尽挑着个我睡觉的时候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觉”翠儿皱着眉,瞪了自己的娘一眼,将手中的镯子递到了她眼前道:“那日那一位给你这个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的?”关婆子看了那镯子一眼,打了个哈欠道。

“她是不是说这个镯子是前年过年的时候老夫人让管家给各房的姨娘添置首饰,她自己画的式样打的,一直不曾戴过的?”

关婆子见女儿焦急,便打起了精神,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么说的,我也记得府里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之后也并没有在崔姨娘手上见过这个镯子,她很少戴这些东西的。”

翠儿闻言虽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既是这样,那夫人是不可能见过这个镯子的,怎么她会……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关婆子这时候已是睡意全消了。

翠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夫人刚刚见了我手上的这只镯子之后的脸色让我有些担心,便来问一问。我还以为她在崔姨娘那里见到过呢,吓死我了。”

关婆子闻言道:“怎么可能崔姨娘装扮向来素净,我就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见过亮眼的首饰,这府中上下都是知道的。我看你是做贼心虚的缘故。”

翠儿虽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也说不上来,便点了点道:“希望是如此。那边你以后也不要去了,若是让人发现了那可就糟了。如今我在夫人房里当大丫鬟,除了每月的月例之外,平日里的赏赐也是不少,尽够咱们花用的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为了那位的赏赐铤而走险。”

关婆子想想也对,便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上回的时候就跟那位说过,以后便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了。”

翠儿放了些心,起身道:“那你休息吧,我回院子里了,免得到时候夫人要叫人伺候寻不到人。”

关婆子又打了个哈欠,一边朝着翠儿摆了摆手,不等她走出屋子便又躺下了。

“别忘了把门带上。”

不到正午的时候,孙氏松龄院里各房来的老夫人,夫人们便都告辞离开了。她们大都都是当着家的,各自府上也是有事情要忙。孙氏见人都走了,便打发个婆子去前院将王柏找来。

见王柏正一副要出门的打扮,孙氏皱眉道:“家里才出了事,你不在家好好带着处理事情这又是要去哪里?”

王柏讨好地笑了笑道:“礼亲王和礼亲王世子到了我们济南府,听说过几日或许会来我们青城。县衙那边派了人来请我商量接待的事宜。”

孙氏不以为然道:“县衙里头没有人了吗一点事情就来我们府上找人。你管他们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若是别的事情我也就不理了,但是礼亲王来青城可不是小事。到时候以我们王家在青城县的影响,自然是要露脸的。再说了礼亲王这么些年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一直荣宠不衰,能结交一番是好事,不能怠慢了的。”

孙氏闻言便不好说什么了,她也只是随便发一发牢骚。

王柏见孙氏态度软化,忙道:“母亲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孙氏便将今日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你四伯母说要你找官府里的人去祠堂里查证一番,看这失火之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王柏闻言摸了摸下巴道:“今日一直忙着怎么将祠堂里的事物移出来,和讨论怎么修复的问题,到是一下子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上去。这么说起来,四伯母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我们家只顾着牌位而不救御赐之物,确实是说不过去,也没有什么好宣扬的。”

孙氏虽是也觉得这样是有道理的,但是到底是对连氏有些不岔,闻言瞪了王柏一眼道:“总是等别人提出来了你才想到,开始干什么去了?你爹是个不着调的,这些事他没本事管,你三弟刚回来有的是事情要忙,你这个闲的每天喜欢管外面闲事的人怎么对自己家里的事情就这么不上心?”

王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叫苦,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踩到了孙氏的雷。反正这个母亲,自他懂事起就一直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虽然他知道孙氏心里也是对他这个儿子好的,但是总是觉得亲近不起来。他倒是觉得自己那个不着调的爹还好相处一些。

“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了,若是到时候你给不出个说法……”

王柏忙打断孙氏道:“母亲你放心,儿子定会好好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孙氏见他将话说得满,便也不说什么了。

王柏却突然想道:“对了,三弟的那位夫人怎么会正好那会儿在祠堂出现的?”

孙氏皱眉道:“昨夜三儿出门的时候,柳氏见起了风便追着他给他送披风。不想三儿走得急,柳氏便不知不觉追出了偏角门。后来没有追上三儿,倒是正好让她见到祠堂那边的烟雾比别的地方浓,还隐有火光,便过去瞧了。”

西院和东院都各有一道方便男人们去外院的角门。东院的这一道门是从王栋回来之后才开了的,柳氏昨夜就是从偏角门出去的,正好祠堂离那里并不远。

王柏点了点头,道:“那儿子先出门了,正好去衙门里找人来。”

“对了,栋儿还未回来吗?昨夜那么晚了他还出门,是去了哪里?虽是知道他刚回来,官场上肯定会有很多推不开的应酬,但是昨夜是中元节他怎么还出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见他回来?”孙氏叫住要出门的王柏道。

王柏闻言顿了顿,有些吞吞吐吐道:“三弟他,他昨夜往历城去了。我正派人去找他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孙氏狐疑道:“好端端的他去历城做什么?”

王柏抓了抓头:“可能是官场上的事情吧,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三弟回来了您问他就是了……那个……儿子与人约好的时辰到了,儿子先走了啊。”

孙氏还想再问,可是眼前哪里还有王柏的影子。

孙氏不由得有些气闷,儿子长大了,一个个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了。

王柏出了孙氏的正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哎,他这个三弟啊,可真是个情圣啊女人么……照他爹的话说,熄了灯,上了床,两眼一闭,上谁不是上啊不过,爹的话也不尽对啊,他摸着金氏就跟摸着自己似得半天硬不起来,摸着春风阁的魁姐儿丽娘,即便只是只小手儿,那滋味……几乎是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往身体的某一处儿地方去了。

于是松龄院满院子的小丫头们,就看着大老爷从孙氏房里出来后,在院子里面对着太阳流了一阵口水,之后便面色古怪地,迈着姿势有些奇怪的步子走出了院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到了下午,孙氏因为昨夜几乎一夜没有睡,午睡便多睡了些时辰。才一起身,便听见伺候在一旁的常嬷嬷道,大夫人到了有些时候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孙氏这才想起来自从昨日起她就一直在忙祠堂的事情,倒是忘记了六娘落水的事情了。昨夜她让芳草问了事情的始末,芳草来给她禀报的时候只说了一半便被人打断了。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最近府中真是诸事不顺,难道是犯了太岁了?还是那人一直阴魂不散?

“让她进来吧。”孙氏让常嬷嬷服侍着穿好了衣裳,一边往梳妆台那边去一边吩咐道。

不一会儿,金氏便眼睛通红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噗通”一声在孙氏面前跪了。

“娘啊,你可要给我们六娘做主啊不然我们娘儿俩就没法活了还不如一起去投了河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咬狗

因睡得有些久了,孙氏原本就有些头疼,听见金氏一番哭天抢地的哭诉,她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别哭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氏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道。

金氏膝行上前将孙氏的腿一把抱住了,孙氏皱了皱眉,看着她那满脸的鼻涕眼泪有些厌恶,强忍着才没有抬脚将她踹开。

“娘啊,柳氏那个毒妇,生出个女儿来也是心狠恶毒。昨夜她竟然将六娘的裙子解下后推她进了河里。当时周围没有会水的仆妇,竟让个陌生的男子将六娘救了上来。娘,她这是要逼我们娘儿俩去死啊”金氏说完又嚎啕大哭。

昨夜六娘回去之后就一直昏睡,还连连噩梦,她只得守着。今日才得空找了同样昏睡到午时才醒的四娘问清楚昨夜的的事情,不想却得知了自己的女儿一番委屈竟是拜了二娘所赐。心中不由得气恨万分。本想直接去芳芷院找柳氏母女拼命,却让庶女劝住了,来到孙氏这里请求孙氏主持公道。

孙氏听闻金氏之言一惊,她从昨夜开始一直就没有时间过问这件事情,只听了个大概,细节上却并没有问。

“你说是二娘推了六娘下河?还将她的裙子解了?”孙氏不可置信道。

“是啊娘,她竟然如此恶毒。这种下作的事情,连市井的泼妇都做不出来,她哪里像是我们王家的小姐了?不愧是个妾生的,您再怎么抬举她,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我的六娘……我的六娘怎么惹了她了,让她下如此的毒手?今日她们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一头撞死在了祖宗的祠堂里头。娘啊你要给我们娘儿俩做主啊”

“闭嘴”孙氏一声厉喝。

金氏被吓得一顿,可是想起自己的女儿又忍不住轻声的啜泣起来。

孙氏见状也没有办法,只得对一旁的常嬷嬷道:“找人去各院将小姐们都叫来,我有话要问。”

常嬷嬷三两下麻利的将孙氏的头发简单地挽了起来,用一根碧玉的簪子固定住了。

“是,老夫人。”常嬷嬷朝着孙氏行了礼,退了下去,打发小丫头们去各房找人不提。

三娘也是午睡刚起,接到松龄院小丫头的禀报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院子。才一走到花园便看见穿着一身粉红的五娘正坐在花园游廊的栏杆上,两只小脚来回晃动着,手中还拿着一朵小野花扯着玩。

抬头看见三娘,五娘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跳下了栏杆往这边跑了来了。吓地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尖叫道:“五小姐,小心”

五娘理也不理,径直跑到了三娘面前:“三姐姐,我等你许久了。”

三娘朝她点了点头:“那我们快走吧,别让祖母久等。”说着就当先往前走去。

“等等,三姐。”五娘却是跑到了三娘身边将她的袖子扯住了。

三娘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又看向五娘,好脾气地道:“五妹妹,可是还有什么事?那便快些说吧,时候不早了。”

五娘看了看四周,才凑到三娘耳边小声道:“三姐姐,听说祖母是找我们去问昨夜的事情。我们要怎么说呀?”

三娘看了五娘一眼,问道:“三妹妹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五娘愣了愣:“天色太暗,我没有……”

“看到了什么便说什么,没有看到便说不知道,就这么简单。”三娘淡淡道。

“可是……”

“可是什么?”三娘挑眉问道。

“可是二姐姐她……我们……”五娘有些欲言又止。

三娘却装作没有听懂:“对了,你刚在这里等我的时候没有看到二姐姐么?还是她已经去了祖母院子?”

“二姐姐他没有在院子里,院子里的嬷嬷已经派人去叫她了。”

三娘闻言皱了皱眉,五娘没有在院子里也没有在孙氏那里,那她去了哪里?

三娘与五娘到孙氏房间的时候,不仅元娘到了,连四娘也额头上包着纱布一脸虚弱地坐在了椅子上。金氏也做在孙氏左手边的椅子上抹着眼泪。

三娘与五娘上前给孙氏行了礼便与元娘一起站在了孙氏的榻前。

“刚刚元娘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三娘当时不在场,五娘你再跟我说一遍当时的经过。”孙氏看着五娘道。

五娘低头应了声是,便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却是略去了开头她追着四娘与六娘的事情,只从二娘找到她们开始讲。

孙氏听完之后道:“这么说你只看到六娘掉下了河,并不曾看清楚有没有人推她?”

“五娘你看见了什么尽管说,不要害怕柳氏和二娘那两个毒妇,一切自然有老夫人和大伯母给你做主。”金氏突然开头看着五娘道。

五娘闻言眼神一闪,却是咬了咬唇,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摇头道:“不,五娘什么也没有看见,当时太暗了。”

金氏却是不信:“有老夫人做主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柳氏也不过是个妾而已,你还真当她是你的嫡母了?”

五娘却是低下了头,玩着自己的衣角,再也不肯抬头。

“二娘呢?怎么还没有来?”孙氏问道。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报说二小姐来了。

二娘满头大汉地进了来,朝着孙氏行了礼道:“今日大夫新给母亲开了个药房,我去库房里帮着找药材了。回了院子才听说祖母您找我。”

才一起身,旁边就有一个人影朝她扑了过来,“啪”地一声,二娘觉得左边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地疼,嘴里还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二娘堪堪地稳住了身形,还未回过神来,右边的脸颊上又是一疼,这一次二娘没有站稳,朝着一边扑到在地。

“大伯母”

“大夫人”

“二妹妹”

孙氏房里惊呼声此起彼落,看着金氏见二娘倒在了地上还不解气,猛地扑到在了二娘的身上,揪着她又是一阵左右开工。清脆的巴掌声,让在场之人不由地呆愣了。

眼见得二娘嘴角和鼻孔里都留出了血,元娘扑上前去抱住了金氏的胳膊,却让金氏一把甩开了。

这时候孙氏也回过神来,见屋里实在是不像样子,忙对着常嬷嬷和甘松道:“快给我拉住她,拉住她”

常嬷嬷和甘松忙一人拉住了金氏一边的胳膊,将金氏从二娘的身上拉开。

金氏满眼通红,被拉开了还踢蹬着腿脚要往二娘身上踹,口中喊到:“你这个毒妇生的小咋种挨千刀的贱人,竟然敢对我的六娘下这种毒手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二娘被甘草扶了起来,却是疼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甘草将二娘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招呼帘子边候着的小丫鬟道:“快去将冰釜里的冰块拿来。”

四娘看着疯狂的金氏和身旁鼻青眼肿的二娘,悄悄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全身发起了抖。

“你看看你这像是个什么样子市井的泼妇都比你强一些竟然在长辈面前动起了手,是谁教的你规矩”孙氏有些气急败坏。

金氏今日却没有再低眉顺眼,而是哭喊着道:“我女儿都被毁了,我还在乎什么颜面大不了拼了这条命去,大家都不要活了。呜”说着金氏又捂脸哭了起来。

孙氏见状有也头疼,也懒得再骂她了。

小丫头将冰釜里的冰块拿了来,甘草用手巾包了,轻轻地敷在了二娘的脸上,帮她消肿。

二娘渐渐的从头晕目眩中回过了神来,却是一声也没有吭,也没有流泪,只是木着脸仍甘草在她脸上忙活。

半响二娘却是开口说话了,她脸上肿了起来,舌头刚刚不小心被咬破了,说起话来口齿有些不清楚,但是她语调很轻也很缓慢,倒是让在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楚:“大伯母,您是二娘的长辈,您虽是无缘无故地对二娘动手,二娘也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是二娘还是要说,你打错了人了六妹妹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将将才回来,与二妹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下这种毒手?倒是她身边的人,因经常受她的气,积怨已久趁机下黑手还有可能。你还是查清楚些才好。”

金氏闻言哭声一顿。

四娘却是浑身一颤,厉声尖叫道:“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推的六妹妹,怎么能赖在我身上我与六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怎么会下这种手”

二娘缓缓一笑,因她双颊已经高高肿起,这么一笑,倒是让那笑容多了些诡异:“真的感情极好么?我怎么听说她经常欺负你,做错了事情总是让你帮她背黑锅?难道你真的一点怨艾也没有过?那四妹妹你可真是个圣人了。”

金氏抬头向四娘看过去,四娘吓地牙齿都在打颤。

二娘却不放过她,反而继续道:“而且,我刚刚说的六妹妹身边之人,其实指的是六妹妹身边的两个丫鬟,并非是四妹妹你。你做什么要上杆子赶着来承认由此可见,你心中定是怨恨极深了。昨夜我走在六妹妹前面,你在她后面,若是论到动手,不应该是你下手比较容易么?”

第一百四十章 孙氏的处置

四娘今日为了让金氏相信是二娘动手推的六娘,很是下过一番功夫。不想她才松了一口气,就让二娘三言两语挑拨了回来。想起刚刚金氏对待二娘的样子,四娘此时是又急又害怕。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不想却因为害怕而身体发软,一不小心便扑到在了地上,却也不起身,反而是手脚并用快速地爬到金氏面前,将她的双腿抱住了。

“母亲,你相信女儿,女儿怎么会害六妹妹?是二姐姐她为了脱罪才将这罪名推到了我的头上。这些年来,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母亲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六妹妹她受什么委屈,女儿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一次,女儿也是恨不得以身相待……”

金氏被她抱住,本是想推开了,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顿了一顿,眼前似乎是闪过一道亮光,她弯腰一把碰住了四娘的脸急切地道:“四丫头,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四娘被金氏那兴奋的目光盯着,原本要吐出嘴的“千真万确”到了唇边却是吞了下去,她自小在金氏身边讨生活,对她是太熟悉了,因此她只是吞了吞口水:“我……我……”

“怎么,难道你刚刚说的那些全是骗我的吗?六娘她其实真的是你害的?”金氏见他犹豫,厉声道。

“不,不,不,女儿说的全是真的。”四娘被吓得什么也顾不得,只得立即道。

金氏一喜,放开了四娘,走到孙氏面前说:“娘,你看,四娘她说她愿意替了六娘。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就放出话去,昨夜落水的其实是四丫头,不管我家六娘什么事。”

众人闻言一呆,四娘却是如坠冰窖。

“母亲……我……我不……”四娘下意识地想反驳,金氏却是置若罔闻,只盯着孙氏。

孙氏皱了皱眉,看了四娘一眼,见她正祈求地看看过来。

不想这时候二娘却轻叹一声道:“李代桃僵似乎是不行的,昨晚在场的人已经知道落水的是王家六小姐,而非是别的什么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的。”

四娘闻言立即点头如捣蒜:“是的,母亲。不是女儿不愿意替了妹妹,实在是女儿替代不了啊。众人都知道是六小姐落了水。”

三娘看了二娘一眼,轻叹。二娘果然是聪明,昨夜就料到了回来金氏定是不肯善罢甘休,想找人替了五娘受过,所以才点明了是六小姐,不然以金氏的为人她们几人都有可能会遭殃。

不想金氏却道:“四娘与六娘身形相当,昨夜天色暗,谁又能分辨出来?到时候就说是认错了就是。实在不行就将四娘嫁给那救她之人,我王家的千金小姐下嫁他一介布衣难道还不能堵了他的嘴?”

四娘闻言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元娘心中不忍:“大伯母,那人要是已经有了婚配或者是已经娶了妻那可怎么办?”

金氏闻言皱眉道:“有了婚配?能跟我们王家的小姐相比吗?四娘的清白已毁,除了下嫁还能如何?总不能累及了王家其他的待嫁之女的名声吧?”

三娘都要被金氏这神一般的理论逗笑了,明明是六娘被坏了名声,现在她想将六娘落水之事推到四娘身上,事情能不能成还是问题,她却已经开始反过来担心六娘的名声被四娘带累。真是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将无耻当作这么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