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经快到了,王栋兄弟和王璟兄弟已经到松龄院这边来了,五娘却还是没有回来。

“五姐姐呢?去哪里了?祖母的寿宴就要开始了,怎么还不见她的人?”最关心你的人其实是你的敌人,这句话一点了没有错,所以跳出来的人自然是六娘。

孙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望了过来,二娘见状忙道:“祖母,五妹妹去更衣去了,可能是忘记了时间。离寿宴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孙女出去找一找她吧?只是我刚将丫鬟打发回院子给我取披风了,能否借您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用?”

孙氏随手指了指身边的甘松:“你跟她一起去,赶紧把人找回来。今日的吉时是按着人算的,少一个不吉利。”

这时候陈思敏表示要去更衣,二娘笑道:“正好我要去寻五妹妹,便给你带路吧。”

甘松又叫上了两个丫鬟,几人一起出去了。

不想她们才出去没多会儿,五娘却自己回来了。

孙氏皱眉看了五娘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眼见这吉时就要到了二娘与甘松才急急赶了回来,她们后面还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孙金生。

只是这时候二娘的脸色有些沉郁,特别是当她一眼看见站在了孙氏身边的五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变了一变。

“让你去找个人,怎么反而差点把自己找丢了?”孙氏皱眉道。

只是这时候常嬷嬷来道说拜寿的仪式要开始了,孙氏赶紧放松了眉头,由金氏搀扶着往寿案那边座去了。

二娘冷冷地看了五娘一眼,又看向孙金生,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地在一边站了。

跟着二娘一起回来的陈思敏和甘松脸上都有些怪异,孙金生却是撇嘴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这还没进少爷家的们呢,就管东管西起来了。少爷只不过是无聊,与我家小丫鬟说笑玩闹找些乐子,就有人看不惯地推门闯进来了。还有,少爷明明调戏的是我家的丫鬟,有你五妹妹什么事儿?你一副捉奸在床想要坏人名声的架势?连我这么个男子都知道,你们这些千金小姐的名声有多重要,你却把你自己的亲妹妹的名声这般的糟蹋真是最毒妇人心你这样的,少爷还真不敢要,否则还不家宅不灵啊。”

他年纪不大,却是摇头晃脑地说起了这些,让听见的人无不憋笑。只有二娘以恨不能扒皮拆骨的目光看着她。

这时候,那边喊着小姐们上前行礼了。

五娘捂嘴一笑拉着站在自己旁边一头雾水的元娘先去了,四娘六娘紧随其后,三娘见二娘站在原地没有动,关心地叫了她一声。二娘压抑住自己满腔的怒火,与三娘一起去了。

行完跪拜礼,几人献上自己的寿礼。五娘本来已经临时准备了一份寿礼就是想要在这个时候让面子上过得去的,这种场合孙氏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五娘还没有将礼献上,二娘就笑着对孙氏道:“祖母,孙家表哥顽皮将五妹妹的寿礼藏了起来。刚刚孙女去找五妹妹之所以回来晚了就是因为发现孙家表哥将寿礼藏在了那边的耳房里。”

已经站到孙氏身后的甘松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过来,二娘笑道:“我其实就是因为听说孙家表哥在与五妹妹闹着玩,所以才过去帮五妹妹解围的。刚刚我与甘松姐姐差一些被表哥的障眼法骗过去了,他其实定是将祖母的寿礼藏在了屋里的某一处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被拿脏

二娘的声音并不大,说的话也只有孙氏和拜寿的几人听见了。孙氏对小孩子的寿礼本就不十分在意,仅仅是图个吉利罢了。见二娘这时候说起五娘的寿礼便随意地摆了摆手:“金生只是与你们闹着玩,既然知道在什么地方便去拿过来摆上罢。”

五娘见二娘又要挑起这个话题,知道她还有后招,可是她又不能站出来说什么,因此头上有些冒冷汗,最后只能希望崔姨娘已经暗中将麻烦剪除了。

甘松见老夫人发话了,忙站了出来,想了想走到二娘身边轻声道:“二小姐,您随奴婢一起去吧?”

二娘摇头笑道:“我也只是偶然听孙家表哥与他的丫鬟说起这个才知道的,那寿礼藏在了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甘松姐姐多带几人去寻一寻就是了。”

甘松见二娘不肯去,只有另外临时点了几个小丫鬟去了。

这时候拜寿的仪式已经差不多了,孙氏笑着招呼各位老夫人,夫人们去就坐用膳。

三娘几姐妹也往自己的那一桌去了。因客人多,姐们六个作为主家便分开坐了,便于招呼客人。

三娘那一桌与二娘的桌子是临着的,刚一坐下三娘便扯了扯二娘的袖子:“二姐姐你看,那个好像是你院子里的翠儿吧?是在寻你么?”

二娘闻言转头看去,却只见到了来来往往端着红漆茶盘往各桌上上拼盘冷菜的丫鬟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翠儿的影子。

二娘狐疑道:“哪里?我怎么没有瞧见?”

“就在那……咦?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三娘仔细往自己刚刚指的地方又看了看,最后歉意地朝二娘道:“可能是她没有找到二姐姐你便走开了,又或者是我看差了。”

二娘想起柳氏曾经怀疑荷风院与翠儿之间有来往,便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三娘几眼,三娘却已经转头与坐在她身边的陈思敏说话了,半分异样也没有。二娘皱了皱眉又往三娘刚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边正是耳房的方向。

孙氏的五十寿宴自然是极大的排场,光是开席的冷盘就上了十二道。只是二娘和五娘却都是没有什么心思吃的。菜才刚上了不久,甘松便带着丫鬟们回来了。

二娘和五娘都将目光投向她,甘松走到了孙氏的身边,躬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孙氏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让她退下了,之后却没有其他的什么反应。

二娘见了有些失望,五娘却是松了一口气。拿起了筷子,从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盘玫瑰炙骨中夹了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还不忘朝着二娘这边眨眼一笑。

二娘脸色一沉。

冷盘被撤了下去,热菜又陆续上了桌。孙氏那一桌正热闹,一桌子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坐了一桌,正互相劝着酒。孙氏这个老寿星自然是也被灌了好几杯,因在一桌坐的都是辈分地位差不多的,所以孙氏也推辞不过。

这时候,刚刚下去监督丫鬟们上菜的常嬷嬷匆匆跑了来,凑到孙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孙氏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接着缓缓放了下来。她脸色有些冷,面上却被酒气熏得有些红,因此到是显得有些怪异。桌上的老夫人们发现了孙氏的异样,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狐疑的目光。

孙氏却是又端起了酒杯,脸上挂起了笑,向着众人劝酒劝菜。等气氛又热烈起来了,孙氏才又转头对着常嬷嬷轻声交代了几句,常嬷嬷忙应声退了下去。

二娘,三娘,五娘一直或明或暗地注意这孙氏那边的动静,见了这情景,二娘和五娘都有些紧张,三娘看着却是端起了一杯甜甜的糯米酒轻轻酌了一口,入口甜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一些住的不远不近的人家便起身向孙氏辞行,要早一些回去。孙氏让金氏待她一一送了出去。到得宴席结束的时候却还有一半的女眷没有离开,有的是因为自己有夫君或者儿子在前院喝酒,有的却是因为住的近或者住的太远,索性留下来等稍后的节目。金氏已经安排人去摆牌桌,让吃完饭不急着走的夫人们打叶子牌。这项活动在夫人们中间是很受欢迎的。

有人邀孙氏一起玩牌,孙氏却是说要回房去更衣,将另一个老夫人推上了牌桌。

孙氏扶了甘草的手起身,刚转过身眼睛里就是一片阴霾。她朝着甘松吩咐了几句便往自己的正房去了。

甘松往四处看了看,见到三娘几个姐们都陪着跟着自家大人还未回去的小姐们喝茶便走了过来。

“几位小姐,老夫人让奴婢来请你们过去。”甘松恭谨地对坐在一处的三娘,元娘和五娘说完又匆匆跑去二娘,四娘和六娘的面前。

于是不到半刻钟,王家的几位小姐都被请到了孙氏的面前。

看着坐在塔山面沉如水的孙氏,姐妹几人都有些心里发怵,有的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心惊肉跳,有邪恶则是害怕自己因着什么事情不小心犯了孙氏的忌讳会被责罚。总之,孙氏正房的明间里头落针可闻。

孙氏此时心里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了,她蹭地站起了身走到垂手立在一片的常嬷嬷身边将她拿在手中的一件团成一团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甩到了三娘几人的脚下。

“你们给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几人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缩脚,你眼看我眼,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元娘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将那被孙氏扔来的东西捡了起来,她才以拿起来,五娘就“咦”了一声,看了二娘一眼。

元娘将手中的东西展开来一看,吓得惊叫了一声。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

五娘见状奇怪,因为她已经认出了那东西的料子是她用来绣寿礼的那一块。她朝着地上看去,带看清楚地上之物的时候却是吓得后退了一步,随即脸色耍地一白。

这时候屋子里头想起了姐妹几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地上的东西是元娘的哪一件寿礼没有错,她绣的是一副观音绣像,那观音大士面目慈祥,奇的却是那面容竟与一向严苛的孙氏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五娘对自己的寿礼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是如今那副观音像已经面目全非,因为观音的面容上眼睛,鼻子,耳下,嘴唇都被人用朱砂画了红色的印记,咋一看去竟是七窍流血的样子。

“这是什么?你们是想要咒我死是不是”孙氏冷声喝道。

姐妹几人闻言都跪了下去。

“别跪我我当不起你们这一跪,怕折寿。”孙氏的胸口剧烈起伏。

常嬷嬷赶紧上前来将孙氏掺扶到了榻上坐下。

“老夫人您别生气,这件事情奴婢瞧着有些蹊跷,或许与小姐们没有什么关系,老夫人何不先问清楚来再法脾气?”

孙氏对着几人发脾气是因为气得狠了,想发泄而已,这件事情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五娘,你先来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氏瞪向五娘。

五娘咬了咬唇,看了恭恭敬敬地跪着低头看这地板的二娘一眼:“孙女儿的寿礼一早来松林院的路上就丢了,孙女一直派人在找,却是直到刚刚才看见,却不想已经让人弄成了这么一副样子。孙女儿……不知情。”

孙氏也知道,这件事是五娘自己动手做的可能性很小。于是她只是哼了一声便转头看向二娘。

“二娘,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二娘试探地问道:“这个可是甘松姐姐在耳房中搜出来的?那便是金生表哥藏进去的,别的,别的孙女也不知道。”

不想,孙氏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你不知道?这副像却不是从耳房中搜出来的,而是常嬷嬷见一个丫鬟怀揣着东西鬼鬼祟祟地要出院子,跟了她一段之后将她拦了,结果却发现了这个。你可知道这个丫鬟是谁?”

二娘一脸的懵懂:“孙女不知情。”

“哼是你芳芷院的一个叫翠儿的大丫鬟。”孙氏怒道。

二娘闻言愣了一愣。

常嬷嬷补充道:“是奴婢见她眼生又故意遮遮掩掩,便想跟着她一段看她去哪里再说,不想却见她要进芳芷院。奴婢怕她人进去之后惹出什么事端,便将她拦下了,这才知道她是柳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翠儿是新提的大丫鬟,又一直跟着柳氏在大同,因此松龄院里的人对她不熟悉也说得过去。

二娘此刻心中已经是惊讶万分,她没有想到翠儿竟然会参与进这件事情当中来。依着她母亲的猜测,翠儿是荷风的眼线,可是今日瞧着到更像是崔姨娘那边的人。在开席前三娘就说看到了翠儿,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没有看错,翠儿将她藏起来的画偷拿了出来想要去交还给崔姨娘,却不想让人给抓住了。

看到孙氏愤怒的目光,二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洗清嫌疑。

这时候,外头有丫头报说孙少爷请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变脸神技

孙氏坐回了榻上,孙金生走了进来。

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先是看了看屋里的姐妹几人,还不忘朝着二娘挤眉弄眼一番才上前去朝着孙氏行礼。

孙氏心里不喜欢他,因此也不与他寒暄,只直接将地上的拿幅挂图指了指:“你可曾认识这个?”

孙金生闻言朝着地上看了一眼,两眼圆睁,一张嘴张成了0形。

“这是什么玩意儿?”

孙氏瞪了他一眼:“你不认识么,你二表姐说是你将五娘的这件寿礼藏起来的。”

孙金生闻言看向二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说是我藏的?你是不是还想说是少爷我将这图毁了的?啧啧你这人真是世间少有的狠毒”

孙金生鄙夷地看了二娘一眼,转头对孙氏认真地行了一礼道:“姑祖母,侄孙虽然平日里有些顽皮,但是侄孙也是在祖母的教养下长大的,总算知道轻重为何物。今日是姑祖母您的好日子,家中宾客云集,试问我这么一个来给您祝寿的客人为何要做出这种让主家没脸,自家蒙羞之事?况且父亲对姑祖母您一向尊敬有加,而姑祖母您这两天为了我这侄儿庶子的命格之事伤透了脑筋,侄孙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诅咒您老人家?还望姑祖母您明察秋毫,还侄孙一个清白。”

孙金生这一番话唬住了屋子里的几乎所有人,包裹了孙氏。

他一直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形象示于人前,可是这一番话说起来却是正正经经,条理分明。那姿态俨然一副有教养的世家少爷该有的言行举止。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不着调的样子。

孙氏愣了愣,见侄孙这样说反而是不好说什么了。因为孙金生说的也是在理的。

二娘在震惊之后却是差点将银牙咬碎。

好啊这个孙金生原来一直是在她面前装傻充愣,却其实是个阴险狡诈的人。这次明显是他与五娘串通将她狠狠地摆了一道。他原本的计划是先骗得孙金生自己当众承认那寿礼在他手中,然后才拿出来的。这样就算他见了泣血的观音像像再抵赖那也是不行的。

这样的话孙氏定然是会对孙金生厌恶非常,加上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孙金生让她当众出了这么个丑,以孙氏好面子的性子这一次婚事定是结不成的。

孙氏在琢磨了之后将目光投向了二娘,二娘被孙氏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紧,现在是她院子里的丫鬟被人赃并获地抓住了,原本她想要设计的人却突然换了一副聪明面孔,这样角色立即来了一个对调。她这个举报人反而成为了嫌疑最大的。

怎么办?二娘捏了捏拳头。

她不能承认这件事情若是让孙氏知道是她做的的话,那她将会永远失去孙氏的宠信。这样对她们母女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因为她们母女能以正房嫡系的身份跟着老爷去任上全是因为有了孙氏的承认。上次她母亲为了她的婚事顶撞了老夫人已经被关了禁闭,她绝不能再让祖母对她生了厌恶之心。

二娘定下神后,立即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祖母,孙女确实是不知道为何我芳芷院的丫鬟手上会拿着这张被损坏了的绣像。孙女……孙女只是听孙家的表哥说起五妹妹的寿礼之事才会想着要去那间耳房里找上一找,不想却是这样一番情景。现在想想,孙女当时听到那段对话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一番,到像是有人故意候在那里等着孙女去似的。”

孙金生闻言先是做出目瞪口呆的样子看了二娘一眼,随即只见他伸手往脸上一抹,就跟变了一张脸似的,立即又是一付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因为刚转过身来看二娘,因此是背对着孙氏的,可是三娘姐妹几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们是真的目瞪口呆,三娘却是忍不住偷偷莞尔。

孙金生眼尖,看见了,还朝着她眨了眨左眼。

“二表姐,不知道你是何时何地听到我说的那一番话的?”孙金生一副有礼貌的乖宝宝的样子。还朝着二娘鞠了一躬。

二娘如今是深恨他这一番做作,但是孙氏正看着这边,她只能以平和的声音道:“今日,看完戏回来的时候我去了一次净房,就在净房外头不远的廊下听到的。”

孙金生点了点头:“照着二表姐的意思是,是我故意在你面前说了一番话,引你带人去耳房目睹我与我的丫鬟……玩闹,然后你让人去找这绣像却空手而归,最后它却无缘无故到了你家丫鬟的手上对不对?那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二娘道:“原本我也不知到你为何会这样做,所以才会受了你装出来的表象蒙蔽真的信你会做这种荒唐的事情只为了捉弄五妹妹。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孙金生挑了挑眉头看向二娘,等她接着往下掰。

二娘却是上前往孙氏面前跪了:“祖母,孙家表哥这么做无疑是因为不想与二娘结亲罢了,所以才会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捉弄孙女。二娘是王家的女儿,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二娘不屑为之。还请祖母收回成命,不要让二娘再惹人讨厌。”二娘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孙金生却是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头:“哦我还说二表姐你唱的这么一出戏为的是那般,却原来是因为不想听从姑祖母之命嫁到我们孙家来。哎金生是庶出,又是那样的命格,难怪你会看不上。只是,二表姐你看不起金生直说就是了,为何会为了想推脱掉这门婚事而拿姑祖母的寿礼做文章?你知道不知道这样是很不吉利的呀?”

之后,孙金生总是等二娘说完了,又将二娘给他安得罪名又都轻轻巧巧地推了回去。因此这两人在虽是在这里互相指责了好一阵,却还是让在场的人听得一头雾水,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谁又是在说谎了。

眼见着陷入了僵局,而外头又还有宾客未走。孙氏也不耐烦了:“这事情等寿宴结束之后再彻查二娘留在院子里头,你们几姐妹先回去吧,将宾客招呼好了。”

孙氏看了孙金生一样,还是没有将他也留下来,毕竟是客人。

二娘闻言脸上一白,还想说什么,孙氏却是已经丢下她们自己当先往外走了,因为负责招待外院宾客的管事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想是因为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孙氏亲自出面。

“甘松你留下伺候二小姐,你们几个都随我出去吧。”

三娘等人看了垂着头的二娘一眼,跟在孙氏后面鱼贯出了正房。

那管事一见孙氏走了出来,便过来朝着她禀报。说是前头礼亲王与老太爷拼酒,两人都醉倒了下来,礼亲王虽是醉着却是死活也不让随从扶他回地方上给他安排的别院,说那里太破旧了,不去,要留在王府里头与太老爷继续喝。

孙氏闻言眉头紧皱。礼亲王这人虽然身份高贵,却也是个任性胡为的主儿,这个世人皆知。没想到他与王宏到真的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儿了。只是礼亲王虽然喝醉了,毕竟是亲王之尊,现在人家明着提出看不上地方官给安排的地方,而是看上了他们家的,她总不能将人给赶出去。

可是礼亲王带来的随从不少,而王家又有一些远道而来的宾客要留宿,这样院子房间自然是紧了,得赶紧地挪一挪,另外还有赶紧调派些人去外头伺候。

这些都是要重新临时安排的。孙氏一边对那管家嬷嬷交代一边往外去了。

到了前头的厅里,这里已经摆好了许多的牌桌,还未走的女客们便打起了叶子牌。各家的小姐们不是坐在自己的长辈身边帮着看牌,就是在一边的偏厅中聊天说话。

孙金生突然凑到三娘和五娘身边,笑嘻嘻地道:“怎么样?少爷我今日干得不错吧?这个二表姐这么狠毒,这次就让她长一点教训。”

五娘撇了撇嘴:“你自己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呢,高兴个什么劲儿?”

孙金生闻言却是一付“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看向五娘,见五娘鼓起了腮帮子一副气鼓鼓的看回来,孙金生突然笑了,摇头道:“五表妹,你可真是要跟哥哥好好学着些了。我的嫌疑有没有洗清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二姐姐的嫌疑怎么洗也洗不清就成了。哥哥我在这里待不了几日,又不用像你们一样在你们祖母面前讨饭吃。即便是这件事情真的是哥哥我做的,也不过是挨我爹一顿板子罢了,姑祖母她是不好对我动手的。而你二姐姐就不一样了,现在你们的祖母怀疑她,以后可就有她受的了。”

“你……你是谁哥哥不要脸”五娘见他口无遮拦,气骂道。

孙金生“啧”了一声:“少爷说了这么多的金玉良言你一句没有记住,却只记住了‘哥哥’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哥哥不与你这朽木说了,哥哥自个儿找乐子去了。”说着孙金生就丢下三娘和五娘自己出了厅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会

五娘看着孙金生的背影犹自生气,但是想着今日能避开二娘的陷阱并且予以反击还是多亏了这个人的,这气就又生不下去了。

“三姐,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五娘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疑惑道。

三娘淡淡道:“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看心正不正。面上再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心术不正的话,那也会让人避而远之的。”

五娘闻言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三娘暗叹一声,转身走开了。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哪又有那么容易看得清?五娘看不懂孙金生,就如她也一样看不懂五娘。

孙氏过了许久才回到厅中来,与在座的人告罪了一番便被拉上了牌桌。

一位夫人因为要去更衣,所以将元娘拉着去替她打几圈,元娘不太会这个就将五娘也拉了去。三娘不会这个,便与一帮小姐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

才与陈思敏说着话,候在外头的白英却走了进来,附在三娘耳边轻声道:“小姐,院子里有点事情,还请您出来一下。”

三娘闻言顿了顿,便站起身跟几位小姐歉意道:“院子里有点小事,我先去处理一下。”

几位小姐忙道:“无妨,王三小姐有事情先忙。”

三娘点了点头,带着白英出了偏厅。

松龄院里人多,三娘带着白英一直往外出了院子,见旁边没有人了才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英左右看了看,才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了上去给三娘:“奴婢刚刚去给小姐端茶,一个总角小厮突然将这个放到了奴婢茶盘里面。奴婢吓了一跳,正想问他话呢,他却一溜烟跑了。看他衣裳,应当是外院的小厮。”

三娘将巴掌大的纸条展开,即便是苍劲有力的一行小字,字体有些眼熟:听音阁后角门。

“是宣公子。”三娘惊讶道。

“奴婢是这么猜测的,但是还不敢肯定。真是他奴婢就放心了。”白英松了一口气:“小姐你要去吗?”

听音阁就是今日下午看戏的那个戏楼,宣韶说的后角门应该就是通往东院内院的那一个,今日元娘就是待她们从那里出去的。

三娘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你先去安排一下,若是那边问起我来就说我先回荷风院了,荷风院那边也让沉香回去打声招呼。”

白英匆匆去了,三娘等她交代完了回转,才带着她往东院去了。

来祝寿的夫人小姐们还没走的,都聚集在了松龄院。往东院去的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人,三娘和白英一路走来,只见到了几个提着灯的婆子,还让她们远远的就避开了。

快到角门的时候三娘有些为难,这时候外院人多杂乱,按理说角门处是应该派了人把手的,她要怎么样才能不惊动看门的人跑出去?这样想着她到是有些佩服二娘了,她昨日晚上到底是怎么偷偷跑去见孙金生的?

这么想着,三娘的脚步慢了下来。

“小姐?是不是要奴婢去拿一盏灯来?”白英疑惑地看过来道。

她们为了不引人注意没有提灯笼,因此前面虽然就到角门了,可是这一段路上有些黑,白英以为三娘是没有走惯夜路害怕了。

三娘摇了摇头,她们走的这一条路虽然有些黑,但是还是有月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怕白英看不见,三娘正想说话,却看到角门那边有个人影往这边走来了。

那人走快走近的时候就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了,三娘与白英便不再说话了,只认真地看着那道人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再近一些的时候,月光洒在了那人的半边脸上,俊秀非常,也清冷非常。

来人不是宣韶还是谁。

三娘朝着宣韶无声一福,宣韶点了点头。

三娘有些好奇地朝着角门那边看去一眼。

“我找人暂时将他们打发了,那里没有人。”宣韶似是明白三娘心中所想,淡淡道。

他又微微偏头听了听:“这附近都没有人。”

三娘想到他是练武之人,听力是很好的。虽说本来不是担心这个的,但是能这样说话而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三娘点了点头:“今日听说礼亲王过来了,就想着你会不会也会来呢,不想你真的来了。”

宣韶闻言清冷的眸子看向了三娘,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正想着要怎么将消息传进来给你,王爷他正好来了青城县。”

三娘这时候心情有些放松,便笑道:“王爷怎么突然想到要来王家的?”若说是特意来参加孙氏寿宴的,三娘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孙氏的面子还没有这般大。

宣韶闻言,嘴角微微一勾,轻咳了一声:“王爷他是来找王老太爷的。西南来的那位高僧这次与王爷同行,说是要找王老太爷问一问那一只九色鸟的事情。”

三娘默然,上次老太爷回来的时候将人家的鸟顺走了,那只鸟在半路上却跑了。现在人家鸟的主人找上了门来了。

宣韶怕再提起三娘的长辈会冒犯,便转移话题道:“上次你让我去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三娘闻言一喜:“这么快?”

宣韶见三娘高兴,心中也有些喜悦的情绪,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调查结果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你说的原来在你家祠堂当差的那位嬷嬷,我是在郊外的一座破庙里头找到她的。”

三娘闻言立即道:“可还是活着?”

宣韶点了点头:“还活着。只是我找到她之时她已如惊弓之鸟,等她冷静下来我盘问过一番了。说是你们府上三房的柳夫人派人来让她离开王家的,出了府后又来了两个人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送她回去,但是在路上的时候她却不小心听到送她走的两人说要将她扔进河里溺死她,再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她当时听了心中害怕,就趁着那两人不备,逃走了,然后也不敢去她女儿那里,只是找了地方躲了起来。”若不是他专门有一套寻人的法子,也不能这么快就找到那嬷嬷的下落。

三娘闻言却是心中暗惊,难道柳氏母女还有帮手不成?

这次跟着柳氏回来的人她都暗中打探过,除了从府中出去的那些,无非就是一些她在大同那边雇来的丫鬟婆子,都是极为普通的,并没有需要特别注意之人。可是能这样在府外自由行动,还能做这暗下杀手之事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在加上王柏落马的那件事,虽然她直觉这件事与二娘脱不了关系,可是二娘一个闺阁女子即便是再狠辣,她又是有什么神通能做到这一步?

这一切都让三娘有些困扰。也因为有这这些没有解开的疑惑,三娘才一直没有摸透柳氏母女的底子。也更加不敢明面上与柳氏和二娘硬碰硬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柳氏母女的真正实力似乎有些让人琢磨不透。这也是三娘会下决心让宣韶这个外人插手帮忙的原因。因为如果对方的势力已经不仅仅是在内宅里这么简单的话,那么事情就要复杂了。

“你可是问过那两人是什么模样?可是府中之人?”三娘沉吟道。

宣韶点了点头:“她说是两个四五十岁年纪的妇人,说是奉了府上柳夫人的命令去的,但是她在府中却没有见过那两人,所以一路上她才会对那两人才暗中防备。”

果然不是府中之人,三娘蹙眉。

月光下,宣韶看见三娘面上带着些忧容,突然觉得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那一张脸上。这世上的人本就是苦多乐少,可是宣韶却觉得三娘应该面上总是带着或是温和或是调侃的笑意,所以他也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尖。

十五六岁的少年,平日里再怎么坚韧果决,于感情一道上终究是欠缺了经验,尤其是像宣韶这样的没有亲近的姐妹,平日里很少与女子接触,三娘可以说是他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外最为亲近的女子了。

所以他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怪,却是不能将这种心情剖析开来,只是有了些懵懂的快乐和挂念,仅此而已。

若是时间足够,这种青涩的感情自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发酵成熟,或是收获酸甜的美满,或是结出苦涩的遗憾。

就看上天肯不肯给机会了。

“那位嬷嬷现在在何处?”三娘抬头道,因为宣韶背着月光站的,所以她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是投注在她的周围,却看不清他看的是什么。

宣韶却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我将她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去处。”

三娘点了点头:“如果不麻烦的话,就暂时麻烦你帮我看好了她了。”

宣韶点了点头:“另外,你大伯父落马受伤的那件事情我也查过了。那只马被随后赶来的差役当场射杀,之后便被抬到了衙门里。我去检查过马尸,发现马背被马鞍遮住的地方被毒蝎子蜇过一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朦胧的美好

“马背上面怎么会有蝎子?”三娘惊讶道。

宣韶道:“后来我发现那蝎子应当是被人藏在了马鞍之下,应当是马奔跑起来的时候将蝎子惊动了,所以才会蜇了马。”

三娘闻言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大伯父说他从那位嬷嬷女儿家出来之后惊的马,这么说那匹马是在那嬷嬷女儿家的门外被人动的手脚?什么人能有这个本事?”

宣韶想了想说道:“那动手之人可能事先就藏身在门外,要么就是你大伯父近身伺候的随从。”

“若是事先就藏身在门口,那么就是暗中守在那里等那祠堂嬷嬷回来之人,可是她那一日应当是在去来了松龄院回来之后临时决定动手的,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大伯父的行程?如果是身边随侍之人的话,那……”三娘轻声猜测。

那柳氏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一些,且这些年她一直在大同,怎么会事先在王柏身边安插人?有这个必要吗?三娘很是有些怀疑。

她觉得查过之后,这中间的谜团反而更加让人看不清了。

还有,若是柳氏连王栋身边都有办法不着痕迹地安插人的话,那么她们荷风院里除了明面上被柳氏塞进来的那几个,是不是在暗处还有?还有府中其他地方呢?想到这里三娘出了一身冷汗。

她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让她忽略的,因为这实在不像是以柳氏母女的能力能办到的事情。

“你冷?”宣韶皱眉道。

“啊?”三娘的思绪被打断,有些愣愣地抬头看向宣韶。

宣韶四下打量了一下夜色中的王府,突然抬手指着一处道:“我们去那里吧。那里有避风的地方,看着也没有什么人过去,到是比这边说话还方便一些。”

三娘朝他手指的地方一看,那里是一座小院子的后墙处,离着路边有一些距离,是算是东院比较靠着边围的地方了。

“小姐,那小院子是今日用来给法师们准备膳食的小厨房。法师们讲究作息饮食规律,这个时辰法事早就已经做完了,他们也当是歇下了,小厨房那边这时候应该是没有人的。”白英低声道。

三娘还有一些话要与宣韶说,见这里虽然光线有些暗,但是毕竟是小路的路口处,若是被人撞见了就不好了,所以便也点了点头。

“我先过去,你随后来。”宣韶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也不见他的步子有多么的快,可是竟然是一眨眼就已经走了很远,不过一会儿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姐,宣公子他,他会飞?”白英惊得拉了拉三娘的袖子道。

三娘摇了摇头,这里的武功路数什么的她曾经问过对这个很有兴趣的王璟。好像轻功什么能飞檐走壁的都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上一次在兖州的时候见识过的两位外族的刺客,他们应当是借助了工具才能那样来去自如的。

“应当是某种功夫的步伐,我对这些也不了解。我们赶紧过去吧。”三娘招呼白英一起往宣韶消失的那个方向去了。

其实也并不是很远,似是五十米左右的样子,三娘暗暗算了算。等到了那堵避风的围墙下的时候,三娘却没有见到宣韶的影子。

“宣公子?宣公子?”三娘沿着墙根走着,轻声呼唤道。

“别出声。”宣韶突然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却是朝着三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三娘立即止住了声音,跟宣韶一起靠在了围墙上,也不问为什么。

两人靠得很近,手臂挨着手臂,三娘的头正好靠在了宣韶的肩膀处。

三娘因为一直在集中注意力听周围的声音,所以没有在意。宣韶却是手臂与肩膀的肌肉僵了一僵,好不容易才又慢慢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三娘听到了“吱呀”两声,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的声音,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三娘本是应该紧张的,因为她夜里私会男子,若是被人发现,那么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身边是宣韶,所以三娘竟是丝毫的紧张感也没有。

她总是忘记,宣韶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她以前的那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刚进入高中的学生罢了,而他们也不过只见了几面而已。

三娘甚至还有心思去分析这人的脚步声,步子小而细碎又带着些匆忙,是个女子。三娘又仔细听了听,因她步子迈得稍微有一些急,所以三娘听到了细微的瓷器碰撞的声音,她手上提着食盒?可是这里不是和尚们用的小厨房么,若是要给哪位主子送点心怎么会来这个厨房?

而且,她还没有点灯笼。王家在待遇上对奴仆并不苛刻,当家的金氏虽然是个精明的,可是用的是公中的钱的时候她也不会太计较,因此王家的奴仆们夜里当差的话是允许提这着灯笼的,刚刚一路上曾经遇到的那几个婆子也都是手里拿着灯笼。

何况今日是孙氏大五十寿宴,再节俭也不会是在今天节俭。

刚刚这一路走来,路上有些黑,这人却是一个人过来拿食物,且提着食盒走路还不拿光照着,怎么说都是有些诡异的。

三娘在心中暗自猜测,这么背着人怕人发现只有可能,那就是和她一样正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