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一出口,却是没有人回答。沈家的丫鬟以为她是在跟自己的丫鬟说话,而二娘自己的几个陪嫁丫鬟却是薛氏新买给她的,与她还没有默契,不知道她在问谁,再加上新到一个环境有些小心翼翼,便没有说话。

二娘又问了一声。

这时候一个陌生的丫鬟道:“回少夫人,已经三更的,外头的宾客大多都散了。”

二娘隐在盖头下的眉头一皱,还是问道:“相公他去了哪里?”

“这……”那丫鬟有些为难,“少爷他没有交代。”

实在不是她不想回答,沈惟去哪里又怎么会跟一个丫鬟交待?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走到了门口,朝这丫鬟招了招手,刚刚开口说话的丫鬟眼睛一亮,看了看二娘,便悄悄走了出去。她与外头的小丫鬟一阵交头接耳,不一会儿,丫鬟便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

“少夫人,季儿姐姐身边的小丫鬟过来说,少爷他会在书房忙到很晚,请您先休息,不要等着了。”

二娘身子一僵,半响才道:“书房……很远吗?”

“这……就在旁边的心悦居。”丫鬟有些犹豫地补充,“少爷平日很经常宿在书房的。”

二娘捏着裙角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季儿是谁?”这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她知道沈惟的行踪,身边还有小丫鬟使唤,难道是哪个姨娘或者通房?

“季儿是少爷的大丫鬟,平日里都在书房里伺候的。这院子里的事,大多是她在管着的。”

只是个丫鬟么?二娘沉思。

“少夫人,奴婢服侍您更衣么?”丫鬟小心翼翼道。

二娘想了想,自己揭开了头上的盖头,烛光虽然不是特别亮堂,可还是让二娘眯了眯眼,摩挲这手中的盖头,二娘问这个长相清秀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奴婢珍儿。”

二娘在百合珍儿和自己身边的一个叫薄荷的丫鬟的伺候下将穿了一日的厚重喜服换了下来,“薄荷,把我那件新做的朱红色撒花褙子找出来。”二娘吩咐自己的丫鬟道。

“少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还要换衣裳?”珍儿有些奇怪道。

二娘没有回答,只又吩咐道:“你去帮我准备一些吃食,用食盒装了来。”

珍儿一愣,想起来二娘自从进门之后还没有吃过东西,想必定是饿了,便忙道:“奴婢这就去,少夫人请稍等片刻。”

二娘点了点头,想了想忙又叫住了正要出门去的丫鬟:“醒酒汤也送来一碗吧。”

珍儿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领命去了。

二娘在薄荷的伺候下穿上了一件喜庆的朱红色底子宝相花刺绣镶领金线绣撒花缎面对襟褙子,头上沉重的头冠虽然都撤了下来,却是换上了一对满池娇流苏赤金簪。

等珍儿提了食盒进来的时候,二娘已经是一身可以出门的装束了。

见珍儿正张罗着让小丫鬟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二娘忙制止了:“不用拿出来了,凉了就不好了。”

“少夫人您不用吗?”珍儿奇怪道。

二娘走到桌边,看到打开的食盒中,上面的一层有几碟小菜。

“下面是粥和醒酒汤。”珍儿忙道。

点了点头,二娘又亲手将食盒盖上了,将它交给薄荷提着,又对珍儿道:“领我去心悦居吧。”

珍儿瞪圆了眼,看了看二娘手中的食盒,又看向二娘:“这些……少夫人是要给少爷送去?”

二娘点了点头:“晚上相公想必也没有用过什么东西,这会儿定是饿了,又说要熬夜,这样对身子不好。我去给他送些吃食就回来。”

珍儿有些为难,少爷的书房是禁地,她从未踏足,也没有见院子里的其它奴才们去过,能进出少爷书房的都是少爷的亲信,丫鬟当中也只有少爷最信任的季儿。

可是二娘的要求听起来又是合理到让她没有办法反驳的,试问谁会说一个关心自己夫君有没有吃好饭的新婚妻子是不合格的?

见珍儿为难,二娘笑道:“你尽管领我去就是了,若是少爷怪罪起来,也都由我一力承担。”

“少夫人,并非奴婢不愿意,只是……只是少爷的书房是禁地,一向不让奴婢们踏足的。能进去的只有季儿。”珍儿低头道。

季儿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二娘的二中,二娘心中有了警觉,她压抑住自己的不悦,语气越发轻柔:“少爷只说不让你们进去,可有说不让我进去?”

“这……”珍儿摇了摇头,少夫人是今日才进的门,受不受这一条禁令的约束还不清楚。不过夫妻应该是不同的吧?她是新来沈惟的院子里当差的,沈惟前一任夫人有没有进去过她不知道,因此没有先例可循。

“你只要给我指路就行了,不用你进去。”二娘柔声道。

珍儿终于被说动了,点了点头:“少夫人请跟奴婢来。”

二娘笑着跟着珍儿出了门。

今日是沈府大喜,府中各处都挂着贴着红色喜字的红灯笼。这时候也都没有熄掉,所以尽管已经过了三更,府中各条道上也依旧是亮如白昼。

这些灯笼照在二娘脚下,让她觉得格外踏实,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沈惟的书房新悦楼就在他的院子后面,虽然不远,但是被浓密的树木掩映着。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这里一路上竟是没有点灯笼的。

二娘这才注意到,她和沈惟的院子是在府中偏东的一角,离着主院那边有些远。而书房的位置更是隐秘。

“这里怎么没有电灯?”二娘被珍儿扶着,注意着脚下的路。

被二娘这么一说,珍儿到是觉得周围有一些阴森,头顶的树上,连鸟儿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静得渗人。

“这里平日都没有人来的,可能是少爷没吩咐说要点灯笼,就没有点。”珍儿瞥着四周道。

二娘便也没有再问了。

“少夫人,前面就是心悦楼了。”珍儿指着前头隐约有着些光亮的地方道。

二娘抬头看去,便见一座小楼出现在了前头,因为里面点着烛火,所以可以看出来个大概。

“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带我的丫鬟进去就行了。”除了珍儿,跟着二娘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几个陪嫁丫鬟。

珍儿看了看周围,她其实是有些怕的。可是想到沈惟的那一条禁令,她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跟二娘进去:“那奴婢在这里等您。”

二娘点了点头,带着丫鬟们往楼里去了。

只是才一靠近小楼,突然就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了一人。

二娘被吓得猛然后退了几步,心中惊跳不已,她的丫鬟有胆小的更是吓得尖叫了起来。

“此处是禁地。”说话的,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高大男子。

二娘这才抚着胸口朝那人看去,见是一个着黑衣的,面容普通的男子,看穿着应该是沈惟的随从之类的。虽然不知道为何内院里会出现男人,二娘还是平定了心绪道:“少爷可是在书房。”

那男子却是充耳未闻的样子,只将二娘等人的去路挡了,并不说话。

这时候,二娘身后的丫鬟终于机灵了,鼓起勇气斥责道:“这是我们的少夫人。少夫人要见少爷,你还不去传话。”

那男子终于看了二娘一眼,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没有少爷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少夫人请回。”

二娘看了刚刚说话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福至心灵,又道:“你不进去传话,怎么知道少爷要不要见我们少夫人?难不成你能替少爷做决定?”

黑衣男子闻言,却也不理,依旧恢复成了一声不吭的样子。

二娘此时是进也不得,退也不是。

她本就是个好颜面的,若是就这样当着丫鬟的面被扫了颜面,那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的。新婚之夜被夫君晾在新房不说,若是连见自己的夫君一面都不能的话,这让她情可以堪?

丫鬟们毕竟是初来乍到,遇到这样的情况,对视了一眼,便谁也不敢再出头了。

两方在冷风中僵持,二娘正难堪着,想要想个什么办法,从心悦楼里走出来了一个女子,盈盈行礼道:“少夫人,少爷请您进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身份

二娘朝那女子看去,见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但皮肤白皙,身姿也十分婀娜,到也算是有些颜色。

只是这丫鬟行止沉稳,面容也带着些与刚刚那一名拦路的随从一样的冷,似乎并不把她这个少夫人放在眼里。

二娘心中已经有些不快了,她才是沈惟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她这个当妻子的在新婚之夜被冷落不说,还被当在了自己相公的书房之外。可是偏偏一颗奴才却能自由进出她相公的书房。

虽然心中有些怒火,但是二娘这些年的修为已经大有进步,自然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沈惟的书房之前与一个奴才一般见识,自降了身份,惹了沈惟不喜。

于是她面上已经先她的心绪一步露出了温婉的笑意,一面上前一面道:“你是季儿吧?相公他……”

不想二娘才踏出了两步,话还未说完就被季儿拦住了。或者说,季儿拦的不是二娘,而是她身后跟着的那几名丫鬟:“少夫人,少爷只让您一人进去。她们……是要留在外头的。”

季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瞥了二娘身后跟着的侍女道。

二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缓缓吸了一口气:“这是相公的意思?”

季儿低头道:“少夫人,这是楼里面的规矩,任何人,除非得了少爷的允许,都是不得进入书房的。”

尽管二娘觉得被下了面子,但是她也不想为了这种事情与季儿争辩,反正丫鬟进不进去,她也是不怎么在意的。

二娘转过身,伸手拿过了薄荷手中提着的食盒,有对季儿点头微笑着道:“那我自己拿进去就是了。”

季儿便不再说什么,只躬身福了福,便给二娘在前头带路。

新悦楼里也只有像是书房的那一间大屋子点了灯,院子里还是暗的。季儿只顾着往前走,也不管二娘在后面能否跟上。二娘提着食盒咬牙跟着,因不小心踢到了一块庭院中用来装饰的石头还差点摔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季儿终于放缓了步子。二娘心中恼怒,更加认定这个叫季儿的丫鬟是故意与她过不去了。

在外头看着书房里着院门不远,可是这么走着却也并不算近,庭院空旷宽阔。虽然路旁有些装饰用的不是很大的太湖石,却不像是外面那般种着树。

这样的地方不好藏人,谁人进了院子,在书房里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终于走到了书房门口,这书房在院子的正中,是一个有着三个大开间的两层楼。

季儿上前去轻轻扣了扣门:“少爷,少夫人来了。”声音虽然恭谨,却也没有多多少的热度,好像她这个人就是这冷冰冰的性子一般,听在二娘的耳中却是觉得这丫鬟很是得宠,因此才会被沈惟惯的忘了尊卑。

“进来。”里面的声音温和,让人听着就觉得说话的人定是一位谦谦君子。

二娘心跳有些急。虽然她总共没有见过沈惟几次,但是这个年纪的女子,谁不爱俏郎君?平心而论,沈惟的相貌和气质在京中的贵公子中是数一数二的。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主动求娶自己,并承诺会给自己想要的一切,这让二娘心中如何能不怀了憧憬,存了心思?且那一日,沈惟能找到她,也正说明了沈惟的实力不容小觑。

一个出身极好,相貌俊俏,又有本事的丈夫,让三娘在同族姐妹中风光无限。甚至连王家也只能将她安安稳稳地送进沈家。这让二娘心中有些快意。

这种种情绪叠加到一起,让二娘对沈惟这个人产生了有些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仰慕之情。

季儿帮二娘将门推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躬身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有右边的书案上点了一双蜡烛,照的得书案周遭很是亮堂,可是这屋子极大,没有被光亮照到之处到让人觉得更黑了一些。

沈惟正拿着一本册子坐在书案之后,烛火照得他更加的面容如玉,面部线条也更加柔和了几分。

二娘又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的心跳不那么急。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提着食盒盈盈地走了过去:“相公,我给你送醒酒汤来了,你饿不饿?我还让厨房做了几碟小菜。”

沈惟将手中的册子放了下来,挑眉看着二娘将食盒揭开,从第二层里端出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同时原本充斥着墨香的书房,也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不用了,我不喝。”沈惟黑沉沉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尽管他嘴角微微勾着。

二娘正端了醒酒汤上前,闻言一顿,抬头看向沈惟,这时候她站着里沈惟已经很近了,这才发现沈惟的身上并没有酒气。

“相公……你没有喝酒?”或者是已经沐浴过了?沈惟身上已经换上了白袍,喜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下了。

沈惟淡淡道:“喝了几杯而已,不用醒酒汤。”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

二娘端着碗,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进退不得。她是听说新郎官都会被人灌酒的,即便是三娘的相公也没有逃脱,所以才会想着给沈惟送醒酒汤来,好让沈惟看到她贤惠的一面,而非单单将她看作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所以才娶回家来的女人。毕竟两人已经是夫妻关系了,是要过一辈子的。

“放下吧。”沈惟出声道。

二娘闻言心中一喜,笑着看了沈惟一眼,将手中的碗放到了桌上,似是得了鼓励一般的道:“没喝醉自然是好的。那相公你用些吃食吧?今日定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沈惟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带着些审视的目光看着三娘喜滋滋的张罗着将食盒里的小菜和清粥摆到了桌上。

二娘忙完了,见沈惟并没有动作,反而是将自己看着,脸色一红,低头有些娇羞道:“相,相公,喝点粥吧,热度刚刚好。”

沈惟看着二娘不语,直到二娘有些奇怪地抬眼来打量他,他才淡声道:“你来就是做这些的?”

二娘一愣,抬头不解地看着沈惟:“相公的意思是……”

沈惟站起了身,走到二娘的身前。二娘有些拘谨地摇了摇唇,沈惟却是伸出右手轻轻捏住了二娘的下巴,弯身靠近了她。

二娘眨了眨眼,心中急跳,呼吸不畅。

沈惟却是突然勾起了嘴角,笑意未达眼底:“原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原来还是跟那些个蠢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二娘闻言身子一僵,猛然抬头,脸上有些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惟有些嫌恶地将手放开了,掏出了自己的手巾,一面擦着手一边淡声道:“你忘了我当初跟你的约定了?”

二娘看着沈惟优雅的动作,抖着唇喃喃道:“约定?”

沈惟垂着眸子:“我娶你,给你你想要的。而你,扮演好你沈少夫人的角色,听我的命令行事。”

二娘想起了那一日,这个带着温柔的笑意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他说他会娶她,给她她想要的,她都记得的。也因此,她不介意听从沈惟的话。何况出嫁从夫,这也是必然的。

“我记得……”她自然是不会忘记的,可是这与她来书房有什么关系?

沈惟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峰,看着三娘冷声道:“那我可有让你做出半夜探我书房的蠢事?”

二娘头脑中嗡嗡作响,她想,肯定有什么地方错了,眼前这个满脸冷意,还带着些难掩的憎恶的男子,与她心中那个温柔俊俏的郎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沈惟将手中的雪白帕子扔到了地上,淡淡道:“你最好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蠢事。我身边不需要不听话的人。回你的院子,好好做你的沈少夫人。”

“相……相……”二娘张了张嘴,可是在沈惟的目光下,她怎么也喊不出那个称呼了。

“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称呼可以省了。”沈惟走回自己的书案后坐下,扫了一眼书案上的碗盘,“把东西收拾了,拿出去。”

二娘垂着头立在原地没有动,紧绷的双肩让她看着有些僵硬。沈惟没有再理她,二娘不知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似乎觉得那一对五彩海兽八褂纹烛台上的蜡烛短了一节。

“你想要什么?”二娘看着书案后的沈惟声音有些暗哑,她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但是眼中的无措已经被平息了大半。

沈惟抬头,看着这样的二娘,却是笑了,眼中似乎也带了点欣赏的神色:“很好。”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柔谦和的翩翩公子。

“你不用管我要的是什么,只要我让你做的你都做到就是了。”

二娘看着沈惟,眼中闪过些迷惘,很快她又恢复了清明,低头轻声道:“可是,我总要知道你想做什么,才能帮到你。不然若是事与愿违……”

沈惟饶有兴致地看着二娘,似是在考量二娘的话,直到他莞尔一笑,温和道:“这样吧,我来试试你的本事,若是你能做到的话,我就告诉你我要什么。如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宣韶的表达

沈惟虽然声音与笑容都很温柔,但是二娘却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敷衍的味道。二娘心中的那点骄傲被激发了出来,她不由得微微紧绷了下巴,看着沈惟道:“你说说看。”

二娘这几年再如何成长,在男女之事上面却是生疏的,有时候你喜欢上一个男子,就无法接受他说你半分的不好,不能忍受他对你的轻视。你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他将视线放到你的身上,并证明努力向他证明你是与众不同的,值得他另眼相看。

沈惟微微偏头想了想,沉吟道:“这样吧,你想个法子让王阁老没有太多的闲情放在公务上,让他自顾不暇如何?”沈惟似是玩笑一般道。

二娘闻言皱眉。

“怎么?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是王家的小姐了么?”沈惟笑着道。

二娘觉得这是沈惟在试探自己,刚刚沈惟让她以后只听他的命令行事。若是沈惟让她做的事情与王家的利益冲突,他怕自己会弃他而选择王家?沈惟要做的事情,是与王家的利益背道而驰?

二娘这种想法只在自己的脑海中过了一边,便毫不犹豫道:“自我踏出王家的大门,我便不是王家的女儿。你说的,我会做到。”

沈惟闻言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因这是我们的赌约,所以……我不会给你任何助力,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二娘抿了抿唇,有些倔强的神色在眼中一现:“我不需要你的助力。”

沈惟笑着点头,柔声道:“夜深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二娘看了沈惟一眼,见沈惟含笑看着他,眼神柔和一如最初见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又低着头走了回来。

沈惟挑眉看向她。

二娘只是低首走到书案旁,将书案上的碗盘一一收拾到了两层的食盒中。等书桌上都收拾妥当了,她才又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沈惟含笑看着她的动作,知道二娘出了书房,将门带上了,他才失笑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果然是孺子可教。”

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之后丫鬟季儿走了进来。

沈惟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回去:“她走了?”

季儿低头回道:“少夫人走得很快,还让奴婢不用跟了。”

沈惟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季儿却是想了想,多问了一句:“爷您要用她?”

沈惟似是不太在意季儿的逾越,笑容温和:“总要给她找些事情做着,用不用……再看吧。”

季儿闻言皱了皱眉。

沈惟笑道:“有什么问题?”

季儿抬头认真道:“爷,属下认为一个连自己的亲人也能说害就害,说出卖就出卖的闺阁女子,并不值得信任。”她耳力好,在门外站在一般能听到屋里的动静,沈惟也是知道的。

王家二娘若是与那些孤儿一般出身坎坷到也罢了,因为为了生存,人的心会慢慢变硬,直到坚不可摧。这种人她见得很多,也并不觉得奇怪。

沈惟闻言到是不以为然:“在你眼里,为了活下去所做的努力,无论如何都算是合理的。可是这世上,偏偏就许多的人觉得有很多东西比活下去还要重要。”

季儿闻言有些迷惘,她是孤儿出身,在市井乞丐中间混迹多年,因为幼时生的弱小总是被别的乞丐们将好不容易讨到的食物抢走,当年是在饿得快要死的时候被沈惟救了的。沈惟给她饭吃,让人教她识字,传授她本事。在她看来,学这些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她心里,没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

沈惟也不想与季儿多谈这些,只随口问道:“何欢还未回?”

季儿虽然性子有些冷,但也向来是擅于察言观色的,知道沈惟不想再与她多说新进门的少夫人的事情,便也不再纠结于此。

“前一阵子接到信,说是会在少爷您成亲这一日回来,不过这时候还没有来,今日想必是不回来了。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季儿的声音虽然已然冷淡,但是也算是帮何欢说话了,这对她来说到是难得,只因为何欢与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同伴。

沈惟眯上了眼睛,轻声道:“这次他去南疆,却是去了这么久,看来那边的情形不太好啊。”

“只要圣女还在,南疆之地必然无法如铁桶一块,爷何必担忧。”

沈惟闭着眼睛低喃道:“脱离掌控的事情越来越多,到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我记得明明……宣韶到是个能干的,就像他的父亲当年一般啊。”

沈惟的声音太小,季儿没有听清楚,只听大致听到了宣韶这个名字。

“当年居然都没有让他死,想必还真是有些本事的。”季儿顿了顿,抿唇道。

沈惟一直闭着眼睛,别人无法看明白他的神色,他似是没有听见季儿的话,又又好像是睡着了。但是季儿知道沈惟是没有睡的,他不过是在闭目养神而已。而沈惟闭目养神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的。季儿跟随沈惟多年,对他还是了解的。

三娘这段日子过的有些闲,这一日,对着镜子皱眉看了很久,将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都看得面面相觑了,她才有些犹豫地问白英道:“最近我是不是胖了一些?”

白英觉得自家小姐自从出嫁了之后,对自己的容貌就更加紧张了一些。不过平心而论,一个冬天过下来,三娘真的长了一些肉。

原本庄嬷嬷还以为她是有了身子才会如此,可是她月信却是来了,让人空欢喜了一把。

虽说三娘是真的胖了一些,但是白英还是道:“没有,小姐您不胖。”

三娘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无奈,按理说宣韶离京,她不是应该为伊消得人憔悴么?可是她胃口并没有变差。若是宣韶回来了,会不会误会她很高兴他不在?

说起来宣韶离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了。上次从宣云那里得知他的消息的时候,他还在路上。

希望他能记住走之前答应自己的话,不要太过于拼命了,三娘皱眉想着。

有时候想念就是这样,不需要你刻意去想起,而是无轮你想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地连带着想起那个人。真正的想念往往是突如其来的。

春天总是一个容易让人多思的季节。

这时候,有人从外头进了屋,三娘抬头便看见刚刚说是有事情要出门的白兰返回来了。

白兰二话不说,走到三娘面前,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三娘面前。

三娘有些不解地看着笑吟吟的白兰,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低头朝手中的信封看过去,待看到上面那熟悉的许久未见的苍劲挺拔的字迹时,不由得心中一喜。

“少夫人,这是少爷来的信。奴婢刚刚出去的时候收到的,便立即给您送回来了。”白兰见三娘脸上的喜色这么也遮不住,忍不住笑着道。

三娘平复了一下心绪,抬头便见一屋子的丫鬟都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三娘轻咳一声,将信捏在手中,并不急着看的样子,对白兰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你若有事就去忙吧。”

白兰,好不容易收敛了笑,严肃着脸道:“是,少夫人。”她这些日子与三娘接触久了,便发现这位少夫人是个十分好脾气的人,她本就不是奴婢出身,在三娘面前更是少了一分拘谨。

说着,白兰到真的又转身离开了。屋子里的丫鬟在白英的瞪视下,也都知趣地退了下去。

三娘见众人这么识趣,到有些哭笑不得了。

特意让白英去那一把小小的,专门用来裁信纸和拆信封的小刀。三娘小心地将信拆开了。

里面只是一张毫不花俏的纸。

将信打开,宣韶的字到是一目了然。

“平安,勿挂”

三娘眨了眨眼睛,有将信反过来看背面……空白的。

三娘愣了愣,不由地磨牙:这就是宣韶给她的信?还不如不写呢,浪费驿站的车马。

将手中的信纸折了,又要放进信封中,却突然发觉拿在手中的信封重量有些不对,三娘伸出手,将信封倒过来封口朝下往自己的手心里头到,蓦地,手心一沉。

垂眸看去,三娘的手心躺着两颗圆润的石头。

那石头很小一颗,半个小拇指大不到,却是难得的圆润,淡黄色的色泽,对着光看,还能看到里面的细小裂纹。

三娘心中的那点怨气突然就不见了,脸上的笑容无比的快乐。

她记得上次与宣韶在书房里一起读书,她正在看一部关于北边的风土地理的书。待看到北边的一条并不知名的小河,每年开春的时候岸边都会出现一些细小圆润,带着美丽花纹的石头,便有些好奇地问宣韶有没有见过。北边的河流本就稀少,这种石头三娘更是没有听说过。

宣韶说他见到过,书上虽然没有说那石头是什么,但是当地人却是给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吉日格勒。

意思是幸福。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族人插手

当时三娘是对宣韶讲过想要看看这种叫做“幸福”的石头是长成什么样的话的。

摩挲这手中的两块小石头,又看了看宣韶来信中那简介的四个字,三娘笑着摇了摇头。

这就是宣韶,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用言语表达的男子,但是他的行为总是能让人觉得窝心。

将信按着原来的折痕折了起来放回信封中,三娘小心地将手中的两可石头放进了自己贴身带着的小荷包中,又起身将信收到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下面的小抽屉中。

又过了些日子,已经开了春了,三娘受邀参加王氏本家四房的婚礼。

四房的老夫人是连氏,这一日娶亲的是她大儿子的幼子。连氏的大儿子原是刑部左侍郎,之后被放了外任,调任江西承宣布政司左布政使。

他的夫人陈氏是个有福气的,嫁进王家四年连生三子,等到了快三十岁的时候又怀上了。她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家中的两个妾生的却都是女儿,她自己曾说笑,怀着的时候以为自己那一胎怀的定是个丫头,连名字都想了好几个了,结果生出来的却还是个小子。

陈氏这么说自然是说笑的,在这个年代,从来就没有女人会嫌弃自己儿子生的多的,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世家贵族子孙多说明这一支人丁兴旺,家族繁荣。而平民百姓儿子多,就代表着可以干活儿的劳动力多。

这次娶亲的就是陈氏的幼子王珍,听名字到真的男女皆宜。而王珍要娶的女子,三娘到也是认得的,就是上一次在云想楼里与薛氏见到的那位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夫人的女儿周婉。

两人平日里在外应酬的时候是见过的,周婉人如其名,是个性子温婉的女子,与三娘王筝她们也都合得来。

说陈氏是个有福气的也不是虚的,她的三个媳妇都是一进门就得了儿子,之后更是儿女双全,三年抱两。

王家四房在王氏一族的声望也是可以与三娘家这一脉相媲比的,且他们这一支人丁兴旺,与王璟他们同一辈的孩子有几个很出色的,是王家下一辈中被重点培养的对象。

反观这边,王显无子,王璟这一辈除了平日里不显山露水让人摸不透实力的王璋之外,竟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了。

也因此,四房的声望渐渐反超了王显和王宏这一支,特别是在几年前王显因孙氏之故卸下了族长之职后。虽然族长并不是由四房的人担任,而是从族中暂时挑选了几人代理族中之事。但是四房在族中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三娘是在婚礼开始前到的,她与王筝以及几位四房的年轻媳妇,被长辈们交给了一项任务,就是去新房里陪已经拜了堂的新妇。

三娘和王筝与新娘王婉的年纪相近,平日里又交好,而四房里别的同辈女子皆已出嫁,这也是周夫人曾经拜托三娘的,让她多多照看一些王婉。女子出嫁,刚刚进入到一个新的环境,不安是难免的。

别的几个嫂嫂年纪都大了,三娘与王筝便坐得近了与周婉说话。

“元娘本也是要来陪你的,只是她后日就要启程回山东,她家相公又染了些风寒,便留在府中侍候汤药了。”王筝对王婉道。

王筝的相公这一回没有考中,却是在贡院考试的时候着了些凉,虽是小感冒,却也不好过来了。

“她后日就要走?”王婉原本是想要说让元娘多留些日子的,也好再聚一聚。不过想到元娘的相公这次落榜,又染了风寒,看着别的同窗金榜题名,遇上了心中必也是十分失落。这话也就咽下去。

王筝笑道:“是啊,我到是想要多留她一留的,可是她家中已经来信催了。元娘的相公也想着要早些回去再好好读书,他还嫌京中太繁华了呢。”

说起来,元娘的相公性子到也不错。虽然这次落了榜,却也以平常之心看待,并不十分萧条。反而心中更有斗志,将希望放到了三年之后。对此,王显也是对他称赞有加的。

几人也就是随便说着话,也不干说一些八卦流言之类的,怕被那些年长的听见了说她们不庄重。原本,三娘和王筝过来作陪的目的也不是说要来聊天的,只是想要缓解一下新娘子的紧张情绪。

正说着话,三娘正好看见王筝身边的一个丫鬟在新房门口徘徊。三娘见那丫鬟似是有事情的样子,便轻轻拍了拍王筝,让她往外看。

王筝转头,皱了皱眉,还是起身对三娘和周婉道:“我失陪一下。”接着便出去了。

王筝这一去到是去了许久,三娘感觉有些奇怪。等到王琪也来了之后,便拜托王琪陪着周婉说一说话,她借着去更衣的时候顺便问问王筝去哪里了。

三娘才一出新房的院子,便看见了二娘。二娘因为是填房,所以长辈们便没有让她进新房。老人家对这些东西还是很讲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