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了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朕想要用他不是顺理成章之事?于私,他是朕的外甥。于公,蒙古这次虽然暂时败了,但是这一族向来是脸皮极厚,翻脸如同翻书,朕如何能相信他们这一次乞降,回头用朕给的银子养肥了兵马后会不会有将矛头指向朕的江山?南疆之事,你做的极好。如今南疆新任圣女亲于我朝,逃处去的那些余孽已然成不了大气候。你安置在南疆的那一支军队既能帮着南疆首领对付那些余孽,又能维护当地秩序。自你回来后,南疆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乱象。”

“皇上您想要用对付南疆的手段来对付蒙古?”宣韶沉吟道。

皇帝笑道:“朕确实是想依葫芦画瓢将蒙古势力也一分为二,看着他们内斗。这样他们还有功夫来觊觎朕的江山,抢掠朕的子民?如今蒙古大王子甚得蒙古王欢心,身边又有了一群簇拥,羽翼已丰。等到蒙古王死后,若无意外,应该是这个大王子得蒙古王之位。朕这个外甥,这些年一直没有的到重视,朕这个当舅舅的要想帮他一把,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朕从祖先们那里吃到了教训,养狼养怕了,就担心一时不察,养了一尾白眼狼啊!”

宣韶想了想,回道:“这个法子到也不是不可行,乌恩其还会在京中待上一阵。臣会在这期间派人好好看着他。”

皇帝闻言满意地点头:“朕就是这个意思。必要的时候,你试他一试。若是可用,便用,也当是帮了安定一把了。”

皇家的亲情,向来就不是没有条件的。皇帝要助二王子乌恩其,也是先将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再来谈其他。

“对了,你那大舅子,你确定要让他走武职?”皇帝笑睨着宣韶,“那小子箭一出手,我便知道是你调|教出来的。只是王家自古就出文臣,走文官一途到是会顺畅许多。以他的身份,以后即便科举不利,要得一文官职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宣韶却是笑了:“说起来,我还真没有怎么教过他。箭,他只看我射过两次便自己学会了,他是个有天赋的,我想若是朝廷能多一员勇猛的大将总比多一个无所作为的文官要好。”

皇帝惊讶道:“竟是有此天赋么?那到真是个人才了。”

宣韶道:“是人才还是庸才,皇上火眼金睛,以后自然会自己察觉。所以走文职还是走武职,也要凭他自己的本事才行。”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

“你这话听上去倒是公正的很呐!”

乌恩其再盛宴过后,出宫去朝廷在宫外给他安排的住所。只是在刚踏出大殿之时就让内侍给拦住了。

“二王子殿下,我们太后娘娘有请。”

乌恩其停下,满脸的讶异,随即便笑着点头:“是该要去拜见太后一番的,公公请带路。”

他身后的随从想要跟上,却被另外几名内监拦住了:“后宫重地,无传召不得入内。”

第四百二十六章 无处不在的手

乌恩其朝自己的侍从挥了挥手,那些人却还是想要跟过来,但是一旁的禁卫却是立即走了过来,拦住了他们。乌恩其早已经随着太监们走远了。

太后宫中,坐在太后下手的是静太妃,她有些紧张地频频往外头张望。太后见了,摇头道:“已经派人去请了,等会儿就能见到,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静太妃坐了下来,想了想,又皱眉道:“他会不会不愿意来?”

太后正要说话,外头地宫人已经传道蒙古二王子殿下求见。

太后让人宣了进来。

乌恩其笑着走了进来,他灿烂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可亲,又显得年纪很小。他依着中原礼节,朝皇太后行礼问安,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是却没有半分错处,让太后见了也十分心喜。

静太妃更是从他进来开始,眼镜就一直定在他的身上,神气有些激动。

乌恩其起身后有些惊讶地看向静太妃,太后便道:“这位是静太妃。”虽然没有明说静太妃是安定公主的生母,但是乌恩其自然是明白了。

于是他又朝着静太妃行了晚辈礼。

静太妃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你起来,起来。”

乌恩其朝着静太妃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太妃娘娘真年轻,与我母亲长的很像呢。”

静太妃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你,你知道你的母亲?”乌恩其出生后不久安定公主就已经过世了,按理他是没有见过的。

乌恩其却是点了点头:“母亲过世的时候,我还不知事,不过我见过母亲的画像,她长得很好看。”

静太妃抹着眼泪道:“你与她长得很像呢,真的很像。”乌恩其像是一点蒙古人的基因也没有遗传到,虽然他与安定公主的长相其实差了许多,但是在静太妃眼中。两人却是很相像。

太后暗自叹气:“坐下吧,你从来没有来过京城。这里的东西可是吃的习惯?”

乌恩其顺着太后的一丝坐在了与静太妃旁边的座位上,点头笑道:“京城真繁华,我很喜欢呢。晚上皇上摆宴。其中一道芋泥糕,我最喜欢了。”

静太妃看着乌恩其流泪:“你母亲以前也最喜欢这一道甜点,只是当年的那一位御厨已经告老出宫。如今做这一道菜的,是他的小儿子。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就每日让御厨做了给你送过去。”

乌恩其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太麻烦您了。”

静太妃对这懂礼仪的外甥更加喜欢:“不麻烦,不过是吩咐一声罢了。”

太后也觉得这孩子不像是蒙古人,想着安定公主当年的乖巧懂事。对他也多了几分的亲近:“你还喜欢吃什么?让太妃一起给你送去。想吃什么尽管说,只要中原有的,皇宫里都有。”

乌恩其脸上红红的,让他看上去十分可爱讨喜。静太妃越看他越喜欢。

接着静太妃又问了他这些年在蒙古的一些生活细节,乌恩其都乖巧地说了,静太妃却是越听越心疼。

“……有一年,我跟着大王兄去打猎,回来的路上却遇上了狼群。包括头狼在内一共有十二匹。”

太妃与太后都是惊呼出声,太妃紧张道:“那你们怎么办?你有没有受伤啊?”

乌恩其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面上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边也有许多的勇士呢。最后我们打败了狼群,还多收获了几匹野狼当猎物。”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虽然他们这一方有许多的勇士,但是勇士们却都去保护他的大王兄了。那时候他年纪小,被吓得大哭,却是没有一人顾上他。他最后被狼群追上,一头比他还要高的野狼扑上来他吓得伸臂去挡,手臂就被咬住了。

当时的那种钻心的疼他至今回想起来都会手脚冰凉。还好,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得救了。手臂上那被撕扯掉一块肉而留下来的伤疤。却是永远的留了下来。

最后乌恩其要走的时候,静太妃十分的不舍,直到太后说了以后会再召乌恩其进宫来,静太妃才作罢。只是硬是坚持要送乌恩其出去,太后怜她这些年的思女之心,便应了她。

静太妃陪着乌恩其慢慢走在宫道上。脸上带着多年不曾见到的笑容。即便是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喜悦。

乌恩其体谅静太妃年纪大,便走得很慢,还会说一些开心的事情给她听。

眼见着宫门在望,太妃已经不能再送他了。

静太妃很是不舍,却也只能停下脚步。

“太妃娘娘请留步,乌恩其以后还会再来看您的。”乌恩其笑着对静太妃道。

静太妃看着乌恩其,面色慈爱:“乌恩其,这个名字我觉得怪怪的,我叫你阿其好不好?”

乌恩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那太后娘娘就叫我阿其吧。”

“你真乖,与你母亲一样,都是好孩子。”静太妃忍不住又要流泪,最后有忍了下来,她朝后面吩咐了一声,一个宫女捧着一个包袱上前来了,她有些气喘吁吁,想必是刚跑过来的。

静太妃接过宫女手中的包袱,包袱里露出一块白色的锦缎:“这些年,我给你做了许多的衣裳,大大小小的都有。只是今日见了你,才知道竟是没有一件是合身的。唯有这一件披风,兴许你可以穿。”

静太妃给乌恩其做了许多的衣裳,却是没有一件能送到蒙古乌恩其的手上过。这个中原因,即便谁也没有说出口,却是谁都明白的。

“现在知道你张得这般,以后我要是再做衣衫,就能做出合适的了。”太后伸手比了比乌恩其的体型,想了想又皱眉:“可是,你要是又长高了怎么办呢?”

乌恩其摸着手中柔软的布料,闻言抬头道:“我已经成人了,再长也不会长太高的。太妃娘娘……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

静太妃,伸手帮乌恩其整理了一下衣襟,点头笑道:“你与你母亲的衣裳,我都没有假手他人,全是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乌恩其低头喃喃道:“是吗,真好。头一次有人特意亲自为我做衣裳呢。太妃娘娘,你做的其余的那些能不能也给我?”

“什么?”静太妃一愣。

乌恩其抬头道:“就是……你这些年做给我的衣裳啊,能不能都给我?”

太妃失笑:“那些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你不能穿的。”

乌恩其却是坚持道:“不能穿没有关系,您是做给我的,我便想要。”

静太妃闻言十分高兴:“那好,明日我让人送去给你,顺便给你送你喜欢的芋泥糕。”

乌恩其笑了:“好,谢谢您,太妃娘娘。”

“傻孩子,谢什么。只要你喜欢,这些不算什么的。”太妃忍不住摸了摸乌恩其的脸颊,乌恩其僵了一僵,随即又立刻放松了。

夜里的皇宫,广阔又孤寂。静太妃立在内宫门口,一直看着乌恩其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吩咐回宫。

乌恩其出宫门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待见到远处那一盏昏暗的宫灯之时,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包袱,心中五味成杂。

出了皇宫,他的随从早已经等在那里,见他出来了忙牵马上前来。一个随从来接他手中的包袱,却被他下意识的避开了,那随从不由得一愣。

乌恩其自己也是一愣,随即轻声道:“这个我自己拿吧,回别馆。”

夜色中,一行人策马离去。

乌恩其所住的别馆,是皇帝特别给他准备的行宫,在皇城中,离着皇宫并不是很远。以前也是皇亲国戚住过的,十分的大气舒适。

乌恩其回到别馆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是他才一踏进屋子,就感觉到了屋里有人。不动声色地吩咐下面的人帮他准备水沐浴更衣,乌恩其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拿着的包袱,想了想,便放到了自己的枕头旁。

等到外头的人道水都准备好了,乌恩其又出去洗了一个澡回来,之后才屋子外头伺候着的人都打发了,连派来给他擦拭头发的侍女都让退了下去。

乌恩其一边自己随意擦拭着湿发,一面朝着屋子右面的暗影处道:“出来吧,没有人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高大的人影便从立柜之后站了出来。

乌恩其抬头看了人影一眼:“就你一人么?布日固德呢?”

那人单膝跪地行礼,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坚毅深邃的眸子,声音低沉道:“布日固德去向主子复命了,哈丹巴特尔见过二王子殿下。”

乌恩其笑容亲切:“起来吧,不必多礼。你不是我的下属,这些年却是在我身边助我良多,就连当年……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也早就葬身狼腹,说起来你和布日固德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哈丹巴特尔站起身来,闻言却是道:“哈丹巴特尔与布日固德也是奉主子命令行事,实在当不得救命恩人一说。”

第四百二十七章

如今的哈丹巴特尔,早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那一份青涩。他在中原多年,中原话也说的十分的顺溜。

乌恩其笑着道:“你不必与我争论这些,该记着的我自然都会记着的。你主人这些年对我的帮助我也一样不会忘记。对了,你今日深夜来此是为了何事?”

哈丹巴特尔道:“主子让我来告知二王子殿下,让您努力争取到中原皇帝的支持。让他助您登上汗位。”

乌恩其闻言好看的娃娃脸皱成了一团:“我到也是想呢,可是与我这个名义上的外甥相比,我的大王兄实力要强劲得多了。就连三王弟,五王弟他们也比我得我父王青睐。若是皇上想要支持一方的话,也不会挑我吧?”

哈丹巴特尔想了想,道:“主子说,比起外族人来,中原人更加愿意相信自己人。您与他有舅甥的情义。若是皇帝真相要在蒙古挑选一方势力支持的话,他会倾向与选你。”

乌恩其闻言愣愣道:“这就是中原话所说的非我族类齐心必异么?”说着他又笑了起来,看着哈丹巴特尔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算是那一族的人?”

哈丹巴特尔抬眼看了乌恩其一眼,没有说话。

乌恩其收了笑,淡声道:“你也不好说吧?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一位老侍女说的。在南边有一种叫做孔雀的动物,长得十分美丽。有一次兽族与鸟族大战,它贪生怕死不愿意加入。于是当鸟族来找它出战的时候,它说自己是兽族的,因为它不会飞。可是当兽族来找它的时候,它又说自己是鸟族的,因为它有羽毛。到得后来,兽族与鸟族讲和了,它再出现的时候,鸟族与兽族都排斥它,将它赶了出去。因为它既不是兽族,也非鸟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这个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二王子殿下”哈丹巴特尔欲言又止道。

乌恩其却是打断他继续道:“这些年,我虽然生在蒙古。却是没有一个人当我是蒙古人的,即便是生我的父王,在议军政大事的时候也会将我撇开。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中原人,因为我长的与他们都不一样。你知不知道,在我小的时候,我有多讨厌我这一张脸?好几次,我都想用匕首将它划烂了”

乌恩其低声道:“可是,中原人又能当我是自己人吗?在他们心里,我也是有着蒙古血统的外族人,因为我的父亲是蒙古王。所以,我既不是蒙古人,也不是汉人,我只是我自己罢了。只是我这些年一直在蒙古长大,我的母亲,我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连她留下来的那些个侍女也全都被我父王赐给了有功的下属。所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当年狠下心当我母亲出嫁的中原皇族,我也一点好感也没有。皇家无亲情,即便是我的母亲,无论她以前有多么爱这个地方,她临终之时却是满腹怨恨的。她恨她的亲生父亲,也恨他的皇兄,甚至恨她的生母。”

乌恩其面容有一些扭曲,哈丹巴特尔本就不是一个善言的人,见状自然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响,乌恩其却是自己平复了表情,淡笑着道:“奇怪,今日我的话特别的多。你主人的意思我知道了,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皇族的人,但是我也知道若是想要不再被所有人忽视,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力量。等我成了蒙古王的时候,我今日所受的,再来一一清算我会尽量争取中原皇帝的支持的,你回去吧。”

哈丹巴特尔,抿了抿唇,上来行了一礼,想要告退。

乌恩其却是叫住了他,轻声道:“回去待我谢谢你家主人,他说他与我母亲有旧,所以这些年一直护着我,我都明白的。在我心里,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亲近之人罢了。”

哈丹巴特尔应声去了。

乌恩其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回床前坐下,却是感觉身下坐了一物。乌恩其一愣,伸手往下一摸,便抓出来了一个包袱。正是静太妃交给他的那一个。

他将包袱拆来,里面是一件白色绣隐竹纹暗的锦缎披风。上面的花纹淡雅素净,针脚十分严密,料子也是上好的。

乌恩其摸了摸那一件披风,突然他却像是手被烫到了似得,一下子将披风远远抛了出去。想了想,又跳起身在上头用脚使劲踩了踩,直到原本雪白的披风,被他踩得污秽不堪,他才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滑坐在了地上。

半响,他回过神来,十几岁的少年,脸上已经是泪水纵横。

站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那一件披风。他抹掉了眼泪,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很快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她梳着辫子,身体健壮,看上去应该是蒙古来的,而不是别院里给安排的侍女。

“二王子殿下,塔娜在这里。”面容有些黑的少女,眨着大眼睛用蒙古语道。

“塔娜。”乌恩其张了张嘴,指着地上的披风哑声道:“扔出去,别让人看见了。”

塔娜走了过来,拾起地上的披风,看了一眼,眼中一亮:“咦?这个好美,为什么要扔掉?给塔娜好不好?”披风虽然有些脏了,但是料子和做工还是让蒙古少女心中喜欢。

乌恩其面容扭曲地吼道:“我让你扔出去你没听到吗?”

塔娜一愣,小心地看了乌恩其一眼,有些委屈,但还是点头道:“塔娜知道了,二王子殿下,塔娜这就把它扔了。”

塔娜又看了一眼手中地披风,心中暗自叹气,却是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只是她的手才摸到门,乌恩其又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塔娜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回来,不解道:“二王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乌恩其,咬了咬唇,有走到了塔娜面前,伸手去将那披风拿了回去。低头看着上头自己踩上去的很明显的脚印,他又有些无措起来。

塔娜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见状眼中一亮,道:“二王子殿下,您是见它脏了才要扔掉的吗?奴婢能洗干净的,奴婢保证能洗的跟新的一样呢,您不要扔掉好不好?”

乌恩其愣愣地看着塔娜:“你真的能洗干净?”

塔娜兴奋地点头:“能的,能的,塔娜最会洗衣服了。”

乌恩其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不断晃悠的粗长的辫子:“是啊,我怎么忘记了,我的塔娜是草原上最能干的姑娘。无论我的衣服有多脏,有多破,你都一定能缝补得好,再洗得跟新的一样。”

塔娜闻言,圆圆的苹果脸红红的,眼中得高兴怎么也藏不住,她是一个心思单纯无比的姑娘,乌恩其一句话就能让她心情好上一整天。

乌恩其笑了笑,将手中的披风又递给她:“那给你洗吧。”

塔娜高兴地将披风抱住了:“殿下,您就放心吧,塔娜是你最能干的塔娜。明日就还你一件崭新的披风”

蒙古少女哼着歌,欢快地去了。

乌恩其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愣怔,他一直不知道,这个贫苦的牧马人家庭出生的少女,怎么每一日都能笑的这么灿烂,好像什么事情也不会影响他的心情。哦,不对,是出了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能影响她快乐的心情。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将她带在身边服侍。人总是羡慕别人身上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哈丹巴特尔从别馆里出来了之后,就在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迅速奔走,半响,他来到里一座大宅院的后门,先是警觉地左右看了看,又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撑着墙壁,翻身进了宅院的后门。

又是一阵奔跑,他避过府中巡逻的人,驾轻就熟地来到了后院,穿过一片小林子,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衣人。

哈丹巴特尔脚步不停,朝着那黑衣人打了一个手势,那黑衣人便又立即隐身到了暗处。哈丹巴特尔闪身进了他身后的院子。

这是一处十分宽阔的院落,中间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楼立在那里。庭院中没有树木的遮挡,只有一些或大或小的石头立在当中,想要隐身在某处根本就不可能。

哈丹巴特尔径直朝着那座小楼奔去,直到到了门口,他恭声道:“属下哈丹巴特尔,求见主子。”

小楼中灯影摇曳,在这安静的庭院中显得有些诡异。

里面却是传出来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进来。”

哈丹巴特尔便推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书房。书架前,背着门口这边,立着一位身穿浅色衣裳身长玉立的男子,他正手里拿着烛火,在那一排书架上找书,听见人进来的声音却是没有回头,只悠然道:“你去见过他了?”

哈丹巴特尔恭谨地上前行礼:“是的主子,您的话,属下也已经带到。”

第四百二十八章 沈惟的意料之外

沈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因为书本太重,他便先将自己手中的烛台放到了一旁的书案上,再将书拿了下来。、这时候他才回身看向哈丹巴特尔,微笑道:“辛苦你了。他说什么了?”

哈丹巴特尔想了想,便将刚刚乌恩其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沈惟听。沈惟抚摸着手中的书页,若有所思,直到哈丹巴特尔说完了,他又是淡淡一笑:“倒也没有让我白白养了他这么些年。”

哈丹巴特尔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再去别馆里找他了。” 沈惟坐到了书案后的椅子上,朝哈丹巴特尔吩咐道。

哈丹巴特尔低首应了一声是。

“我竟是不知道这京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布下了这么多的暗哨,真的是我疏忽了。我不应该太相信自己,也不该太小看他的儿子……”沈惟将手中的书放下,撑着额角,轻轻按着自己的眉心。

“只是不知道这变化,会不会……”他的声音更像是喃喃自语。

这些话,哈丹巴特尔自然是听不懂的,但是沈惟也不需要他听懂。

许久,沈惟终于抬头,朝哈丹巴特尔道:“我记得,在我的这些人里面,你与布日固德的功夫是最好的?”

哈丹巴特尔闻言想了想,如实道:“暗杀技巧,确实是没有人能赢得了属下与布日固德。近身功夫,也少有人能敌。”

“哦。”沈惟似乎还是在思索,哈丹巴特尔耐心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他跟在沈惟身边不是一年两年,自然是明白沈惟的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你曾经是不是与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宣韶交过手?”沈惟抬眼看向哈丹巴特尔问道。

哈丹巴特尔皱眉仔细思考了一番,他对京中的这些官职向来是不怎么清楚,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惟口中的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是谁。

沈惟提醒道:“几年前你在兖州府的那一次,曾经与宣云和宣韶对上过,想起来了吗?”

哈丹巴特尔恍然,在兖州的事情他当然是记得的,且永生难忘:“属下想起来了,只是与宣韶交手的并不是属下,而是属下的弟弟布日固德。”当年固日布得瞒着他去对陈小妹下手,不想却是遇上了宣韶,两人短暂交手。

沈惟点头,这到不重要,哈丹巴特尔与布日固德兄弟两人从来都是一起行动的,谁与宣韶交过手都是一样:“若是你们两人联手,能否胜过他?”

哈丹巴特尔这一次想得更加久了一些,之后实言道:“当年固日布得对上他,不敌,之后能逃脱出来也实为不易,固日布得说他是他所见过的难得的高手。只是若是属下与他两人联手,并趁其不备的话……到也不是完全没有能赢过他的机会。”

沈惟并未因哈丹巴特尔的话而失望,他神情有些复杂。

哈丹巴特尔试探地问道:“主子?是不是要属下与固日布得对他下手?”

沈惟看着书案上地烛火没有说话,直到哈丹巴特尔一位沈惟没有听见,想要在问一次地时候,沈惟却是抬头朝他看了过来,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暂时……不必,再看看吧。”

哈丹巴特尔有些不解,这并不像是沈惟平日的作风。

沈惟却又是说道:“他既然是难得的高手,你与固日布得两人联手都无必胜的把握,我也不愿意你们两员大将折损在此处。以后再说吧。”

哈丹巴特尔有些欲言又止,这真的不像是沈惟平日的作风了,至少以前他做任何决定,是不会多此一举地向他们解释的。

沈惟却是转开了话题:“不过既然是潜在的威胁,也并非只有宣韶这一人。你与固日布得若是有空的话,便去试着动一动另外一人吧。”

哈丹巴特尔看着沈惟,等待他说出人名。

沈惟微微一笑:“今日皇上宴请蒙古使节,有一少年脱颖而出,力战蒙古勇士,很是得了皇上的欣赏呢。更加难得的是,这人还是文人世家出生的,到是令我也惊讶了。我以前怎么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了?现在想一想,这些不安定因素还是趁早剪除了比较好,否则等到他羽翼丰满之时,我怕是会追悔莫及了。”

哈丹巴特尔今日没有进宫,而宫宴上的消息也没有这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所以他不知道沈惟说的是何人,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听命行事就好了。

沈惟伸指轻弹案上的烛火,昏黄的小火苗扭曲地摇晃了一下,却是没有熄:“刑部侍郎王大人家的公子,好像是叫王璟吧?今晚刚被皇上封了正六品承信校尉,前锋营前锋校。我想,他的话你们应该能对付的了。”

哈丹巴特尔用心记下了,虽然京城了这些官名让他很是头疼,但是主子的命令却是怠慢不得,他回去多记几遍也就记住了。

沈惟看着哈丹巴特尔紧紧皱成了一团的眉头,笑道:“今后你与固日布得两人怕是会留在京中的时候较多,这京城的人名官名你还是要记熟一些的好,也便于你们以后行事。等会儿,我会让季儿将京中大臣们的名录以及住宅位置都誊抄一份与你,你趁着这几日,先熟悉一下吧。”

哈丹巴特尔低头道:“是的,主子,属下知道了。今夜开始,属下会与固日布得两人去记熟京中的每一条道路。”

这是他们没到一处都必须要事先去做的一件事情,因为无论是暗杀,还是跳跑,对与路线必须要十分的熟悉,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只是他与固日布得之前都是在别处为沈惟办事,所以来了之后也只是在白日里匆匆记熟了几条主要的街道。但是以他们的身份,白日里实在是不便于行动,所以只有等待晚上的时候再出去了。

沈惟对于哈丹巴特尔的行事还是极为放心的,这两兄弟跟了他多年,却很少有事情没有办成功过的时候,几年前在兖州那一次,是难得的一次失手。那一次也是他估算失误导致所致。

“今们也辛苦了,还是先下去歇着吧。明日再去熟悉环境。”总得还说,对于可用之人,沈惟这个领导向来都使很体贴的,也很少用颐指气使的口吻对自己的属下说话。加上他赏罚分明,用人得当,这些年下来,身边也积聚了不少如同哈丹巴特尔已经固日布得这般的衷心下属。

“我让季儿给你们准备了两个丫鬟,若是需要……”沈惟顿了顿,这两个丫鬟自然是给他们两人暖床用的。对于得用的属下,他从来就不吝啬,也一直很为他们着想。不过这话,不好直接说出来、哈丹巴特尔一愣,随即道了谢退下了。

哈丹巴特尔走了之后,沈惟却是闭目仰靠在了自己书案后的椅子上,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但是他面相极好,所以看不出来阴郁,只有一些淡淡的忧虑笼罩着。

“那一件事应该也快要来了,只是如今形势有了改变,不知会不会牵扯到那一件大事上头。若是……那你就不要怪我不得不对他出手了。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去做的,就像是当年你明明知道可能会有去无回,却依然义无反顾。说起来,这种倔强得让人讨厌的性子,还是从你那里学到的呢。”

沈惟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似怀念又似埋怨,复杂难懂。

他又用手指去轻捏书案上的烛火,他的手被烫到也似乎没有发觉一般,只是这一次,那烛火却是不小心被他掐灭掉了。

黑暗中,沈惟喃喃道“说起来,我还是心软了,这样真的是要不得啊。只是这么多年了,你已然成为了我心中的魔怔……只是,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直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又轻柔,似是情人间的喃喃细语。

哈丹巴特尔回到自己在府外的住所的时候,走到固日布得的门前却是停了下来。里面传来的女子娇柔的呻|吟,以及男子粗犷好不压抑的低吼让他明白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哈丹巴特尔在庭院中站了许久,直到固日布得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只披着一件外衫,敞露着胸怀的,与他面容十分相似的男子。

那人看到他也不意外,咧嘴笑道:“中原女子的身子就是不同,这两名女子一肥一瘦,各有妙处,我都试过了。阿哥,你要不要也去试试?衣服都帮你脱好了。”在他看来,男女欢|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也没有多少的道德lun理的约束。

哈丹巴特尔闻言却是看着固日布得认真问道:“你要娶她们吗?”

固日布得闻言一愣,继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直到上气不接下气。

第四百二十九章

但是哈丹巴特尔却不像是与他开玩笑的,依旧是认真的看着他。

固日布得摸了摸鼻子,脸上依旧带着笑:“阿哥,你说的什么笑话?我们这样的人怎么能娶妻?娶妻不就是为了生崽子吗?可是她们……”

固日布得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些细细碎碎的声响,他也不避讳:“可是她们却是生不了崽子的。在送她们来之前,主子已经喂了她们药了。”

沈惟会照顾到自己属下的生理需要,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属下有会让他牵绊的人或者物出现,这些送来暖床的女子,真的就仅仅是为了暖床而已。

布日固德走上来,拍了拍自己哥哥的肩膀:“阿哥,你想要娶妻生子的话,怕是要等到主子事成的那一日了。现在还是不要想了。”

哈丹巴特尔脸上带了些疑惑的神色:“可是,她们是中原女子。”

固日布得更是莫名其妙,中原女子怎么了?中原女子很好啊。以后或是能娶妻生子,他也一定要娶一个中原女子,抱起来也软和。

哈丹巴特尔直到自己的弟弟不明白,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虽然他来中原已经许久,却是很少有机会能正常接触到这里的人。当年唯一一个他去接近的女人,却是以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从他眼前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那女子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那日溅到他脸上血带来的温热的感觉,却是总让他有冲动去摸一摸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一摸就是一手触目惊心的红。

但是有一点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就是他爱的那一名女子的死,与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这份恨意他会一直记在心中,总有一日会要去了结的。

“我,已经有妻子了。”哈丹巴特尔突然语出惊人。果然固日布得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他往自己的屋子了看了看,立即抓了哈丹巴特尔的手,将他带到了别处。

“阿哥,你说什么?”

哈丹巴特尔抿了抿唇,却是坚持道:“我已经有妻子了,只是她已经死了。”他后来听说,中原的良家女子,若是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却没有与那名男子成亲的话,死后,中原的阴间是不会收留她的,只能在世间游荡不能轮回。

做为他这种身份的人,他自然是不会考虑什么轮回不轮回的事情,但是他不希望那么美好的女子也与他一般。所以他愿意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

他曾经对着天神许下了誓言,让她当他的妻子。在他们那一族,成亲的仪式并不复杂,两人对着天神起誓,并得到族里巫师的祝福,就成了。在中原没有巫师,她也已经不在了,所以他起誓就好了。

固日布得琢磨了好久才明白哈丹巴特尔的话,他一直与哈丹巴特尔在一起,这些年来他这位哥哥的身边也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女人,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几年前,在山东出任务的那一次,哈丹巴特尔看上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最后死了。

固日布得皱拢了眉头,他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倔强认死理的哥哥讲道理,因为他总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就不会听他的。还好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没有办法再来影响哈丹巴特尔,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要对自己的哥哥说清楚。

“阿哥,我不管你心里已经认了多少个女人当你的妻子,但是这一件事情你千万不能在主子面前透露知道吗?你在自己的心理记着就行了。”当年他有些事情并没有如实上报给沈惟,不然哈丹巴特尔可能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惩罚。他与哈丹巴特尔自小就在一处,两人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他不想看到哈丹巴特尔栽跟头。

哈丹巴特尔闻言,没有说话,但是固日布得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不肯妥协。最终哈丹巴特尔淡淡地道了一声“知道了。”

固日布得高兴起来,拍了拍哈丹巴特尔的肩膀:“你虽然有了……呃,那个,但是这个又不妨碍你有女人。这样吧,你若是担心的话,就当里面那两个女子是我的,然后我借给你用?有些事情使憋不得的。”

哈丹巴特尔瞥了固日布得一眼,摇了摇头:“改日吧,我要回去看主子给我的这本名册。”

“什么名册?”固日布得一头雾水。

回答他的话的是当头朝他砸去的一本厚厚的册子,哈丹巴特尔已经走开了,一边还回头道:“这个是刚刚主子身边的季儿姑娘给的,说是要让我们都记下来,好方便以后行动。”

固日布得将那册子打开,却是立即痛苦地呻吟起来。

沈惟这边千回百转的算计与忧虑,也仅仅是他单方面的。

都说敌人痛苦的时候,就是我方高兴的时候,这话还真是不假。

宣韶深夜回府之时,三娘还没有睡。见宣韶回来了,便立即吩咐了丫鬟去端茶,又让人去将厨房了早就吩咐好了的鱼片粥端来。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食物放不了多久,放久了口感也不好。所以三娘便先让人将粥熬好了备着,等宣韶回来的时候再弄新鲜的鱼片,这个很好熟,晚上又容易消化。

三娘自己吃东西可以将就一些,但是她心疼宣韶,怕他不好好吃饭会得胃病。所以尽管知道这样会折腾到别人,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只是每次她给的打赏也十分丰厚。所以厨房的人非但没有抱怨,还多的是人愿意为她开这个小灶,赚一些打赏。

宣韶心中暖暖的,以前他怎么没有觉得,能吃饭也是一件这么高兴的事情?

在等吃食的这个过程中,宣韶将人都打发了出去,等只有自己与三娘两人的时候,他才将刚刚殿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了三娘听。

他本就不是一个擅于描述的多话之人,所以说起宣韶两败蒙古勇士的过程也十分的简练,若是王璟在此,怕是会有些不满宣韶将自己当时的英勇战绩给简化到了这么短短的几句话。

话虽不长,却足够让三娘心中惊喜。

“你是说,皇上他给了我哥哥武职?”三娘扯着宣韶的衣袖求证。

宣韶看着三娘忍不住嘴角上翘:“嗯,皇上还说了,若是王璟真的有才能的话,他以后会给他机会的。今日王璟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三娘忍不住搂住了宣韶的脖子,一脸的高兴:“这样真的太好了君仪,你真好。你一出马,这么棘手的事情也给立马解决了”

三娘想着,这事儿得夸得狠狠地夸想着,探头还在宣韶唇上重重印了一下。

宣韶见三娘高兴,心里也觉得自己今日做了一件十分正确的事情。看着三娘红扑扑的脸颊,他忍不住按住了三娘的后脑勺,阻止了她的退开。含着她的唇瓣,并探舌进来了。

三娘软倒在宣韶怀中,搂紧了他的脖子,与他纠缠起来。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便升了温,直到三娘眼中朦胧,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宣韶凑到他耳边,轻声诱哄道:“我们去床上?”

三娘本想点头,但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渐渐清明了,她从宣韶怀中起身,一边整理自己有些凌乱了的衣裳,一边瞥着宣韶道:“先吃饭”

宣韶闻言眼中难掩失望,吃饭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太让人高兴的事情。

三娘轻咳一声,又凑到他耳边:“吃完了再做别的。”她声音如同蚊子嗡嗡,宣韶却是听清楚了,忍不住笑了。

三娘瞪了他一眼,与他离了一些距离,免得两人又干柴|烈火,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