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朝张嬷嬷一笑,却是对宣韶道:“我没事,张嬷嬷来请必有要是,我得去看看。”

张嬷嬷也有些为难,若是平日里她也不会勉强少夫人,可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她实在是做不得主。

宣韶想了想,上前拉住三娘的手道:“那我与你一同去见祖母。”

张嬷嬷看着少爷握着少夫人的手认真的模样,又是一番惊愕。

三娘点了点头,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遮住了宣韶与她交握的手,对张嬷嬷笑着道:“嬷嬷前面带路,我与相公就来。”

张嬷嬷看了宣韶一眼,立即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宣韶依旧牵着三娘往老夫人的寿辉堂里去。

张嬷嬷走在前头,先进去禀报。老王妃见她进来便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三娘呢?”语气中有着从未有过的焦虑。

第五百六十一章 自食恶果

三娘与宣韶正好从帘子后面走了进来,向老王妃行礼。

见宣韶也来了,老王妃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今日你们出门之后不久,惠兰院子里的丫鬟就过来说惠兰生病了。我原本也没有在意,只打发了人去请了大夫进府。不想之后那大夫却是急急过来禀报说惠兰得的像是……”老王妃下意识的压低了些声音,其实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早就都谴了出去,如今只有三娘,宣韶,和张嬷嬷。

“像是麻风病。”

三娘面上做出惊讶和惶恐的神色:“祖母,确诊了吗?”

老王妃皱眉:“大夫说就是麻风病的症状,惠兰怕是因为受了刺激,大喊大叫,却是语不成调,连手也有是抖的。我怕事情还没确定就传了出去,就先将她院子里的人都带到隔壁的空院子里隔开了。又谴了人去寻太医进府。”

三娘听说惠兰说不出话,手也有些抖,便想起自己嘱咐过白兰想办法让惠兰暂时发不出声,写不了字。

宣韶闻言淡声道:“我去给她诊脉。”

老王妃有些惊讶,宣韶向来对郡王那一房的人视若无睹,今日怎么还愿意去给惠兰诊脉?不过她还来不及细想就立即摇头否决了,急道:“你别去,万一真是……还是让太医诊吧,你们都不准去。”在老王妃心里,还是孙子重要。

老王妃叫三娘过来也是未雨绸缪,想着万一真是麻风病,那惠兰院子里那些人也要安置妥善了。还有就是这件事情不能传扬出去,也要三娘这个当家主母在府里头使力。

老王妃拉了三娘到身边叮嘱她接下来的注意事项,不想还没有说几个字,宣韶就道:“祖母。你另外找人去做这件事吧,三娘她有身孕了。”

此言一出,老王妃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看向宣韶:“韶儿你说什么?”

“三娘她有孕了。我刚给她诊过脉了。”

老王妃立即瞪大眼睛看向三娘,准确的说是看向三娘的肚子,惊喜道:“有孕了?真的有孕了?”府中可能面临的危难也没有挡住老王妃此刻喜悦的心情。

三娘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她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收拾惠兰了。

“这……这真是太好了。”老王妃双手合什,念了几句,大概是在念老王爷还有已故的世子什么的,完了又叮嘱宣韶。“你等会儿记得去给你祖父和父亲上香,告诉他们这个喜讯,也让他们保佑三娘和孩子。”

三娘窘迫道:“祖母,才一个多月呢,不用声张吧?”

老王妃想起来三个月不到。声张确实不太好,便道:“那就去给你祖父和父亲悄悄说一声就是了,不声张,不声张。”

这时候外头有丫鬟禀报说太医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老王妃立即道:“请进来,请进来,先给我孙媳妇把脉。”不亲耳听到结果,老王妃心里不踏实。

三娘:“……”这心偏的也太过分了吧?

帘子一掀,进来的却是蒋太医。

老王妃一愣。蒋太医不是曾经撂下话说庄郡王府的人他一个也不医的?怎么请过来了?

蒋太医上前来拱手行了一礼,眼睛在三娘和宣韶身上一溜,眼观鼻鼻观心。

“蒋太医今日当值?”老王妃也不敢得罪这个脾性古怪的太医。

蒋太医闲闲的应了一声:“正好无事,就过来看看徒儿和徒儿媳妇。”不说自己是来诊脉的。

老王妃也不计较,立即道:“那你来的正好,快给三娘诊脉。”

蒋太医有些狐疑的看了三娘一眼。那个去请她来的丫头可不是说要给韶儿媳妇看病的。不过他向来护短,怕三娘真的生了什么病,便也不多言,上去给三娘诊脉。

不过诊了片刻,他便笑了,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高兴:“是喜脉,喜脉。”

老王妃这下是真的放了心。

心中最大的事情放下了,老王妃便想起了惠兰的事情,对蒋太医好言请求的一番。让他帮忙看看。

三娘也帮着说话,蒋太医才拿腔拿调的道:“你们府上请老夫来的时候也不说清楚,若知道是给那边的人诊脉老夫是不会来的。”顿了顿,又摸着胡子道,“不过今日老夫心中高兴,便去看看吧。”

老王妃立即说了几句好话。

蒋太医趁人不注意朝着三娘和宣韶那边眨了眨眼,意思是放心吧!有老子在!

接着便跟着张嬷嬷出去了

老王妃这个时候,才又露出了一丝愁色。

蒋太医去了许久才回来,一进来就朝老王妃道:“老夫一看就知道是麻风病!”

老王妃脸色便难看起来,对蒋太医道:“那,可还能治?”怎么说也是孙女,若是能治,还是要尽力治好的。

蒋太医白眼一番:“这种病无药可治!我是没有办法的,王妃可以另请贤明。”

老王妃便叹气不语。

蒋太医道:“我给那院子里的人都仔细诊过一次,别人都没事,就是一个叫菊儿的丫鬟需要再观察观察,才能确诊。王妃还是找个院子先将那两人关起来吧,免得祸及他人。”

老王妃有些忧心:“那府里其他人会不会……”她是知道这种病的厉害的,就怕会扩散。

蒋太医摸了摸胡子,找了个桌子坐下,让宣韶给他磨墨,大笔一挥刷刷写了个药方子:“照着这个去抓药,府里的人每人喝一碗,能防一防。”

老王妃十分感激,忙谢了蒋太医,蒋太医点了点头,又对三娘道:“这药你就别喝了,等会儿我让人另外给你送几贴药来,强身保胎,保管平安生个胖娃娃!”

老王妃更是喜不自胜,拉着三娘道谢。

蒋太医摆了摆手,迈着方步走了。

三娘这才看着老王妃道:“祖母,惠兰那边……”

老王妃忍不住叹息:“这都是命……”想了想,又对三娘道,“这事你们就别管了,交给祖母处置就好。你回去好好歇着,给韶儿生个儿子。”语气十分坚决。

三娘突然决定压力山大。

宣韶看了三娘一眼,淡声道:“先要女儿,再生儿子也不错。”

老王妃一愣,笑骂道:“你这孩子,头一胎还在肚子里呢,就想着下一胎了!第一胎自然是生儿子好,你懂什么?”

宣韶想起刚刚三娘说的,愿意给他生十个八个,忍不住嘴角微勾,却是坚持道:“听说第一胎生女儿也是一种大福气。反正孙儿和三娘还年轻,祖母想要曾孙,以后多的是,就怕您嫌吵。”

老王妃惊愕的看着宣韶,她这孙儿是笑了?而且竟然还会说好听的来哄她开心?老王妃忍不住心花怒放,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好好好,你喜欢女儿,先生女儿也好,是福气,福气。你生多少祖母都不嫌吵的,只有高兴的。”

其实老王妃有时候也挺没有原则的,当初宣韶的爹宣信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被糖衣炮弹一次又一次的哄住的。宣韶从他爹那里学到的东西其实真不少。

三娘看了宣韶一眼,也忍不住低头笑,她自然知道宣韶这是在帮她给老王妃打预防针。生男生女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老王妃却一定是希望她能一举得男。

宣韶不想三娘背负这种压力,索性说自己想要女儿。这样生了儿子老王妃高兴,生了女儿,老王妃也怪不到三娘头上。谁要孩子的父亲一早就说要女儿了?是个儿子都被自己的亲爹给委屈跑了。

三娘又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只要宣韶愿意,他什么人都能哄的住。自己经常着道儿不说,连老王妃也给他哄住了。

从不说甜言蜜语的说起甜言蜜语来杀伤力最大,老王妃因为惠兰县主生病的那点阴霾散去了不少,看着宣韶喜欢的跟什么似得。毕竟这个孙子自从回京之后,因当年的事情对府里的人越发的冷淡。对她这个祖母也仅仅是尊敬,而不亲近。今日总算是不同了。

三娘与宣韶又陪着老王妃说了一会儿话,老王妃便当宣韶带三娘回去歇着,还免了她的每日请安。

“你只管好好休息,这府里的事情还有我呢。祖母身子还健康,管一管府里的事情还是没有问题的。”

三娘笑着谢了老王妃,这才与宣韶离了寿辉堂。

宣韶带着三娘回了自己的院子,说要去给自己的母亲姜氏说一声。三娘便也要跟着一起去,宣韶也只有带着她去了。

姜氏听闻三娘怀孕了,也是高兴的不行,拉着三娘好一顿嘱咐。三娘都认真听了,也应下了,宣韶在一旁看着,心情十分的好。

而那边老王妃在三娘和宣韶离开了之后,脸上的喜悦终于淡下来不少。

“王妃,县主那边……”

老王妃垂眸思考不过片刻,便毅然吩咐张嬷嬷道:“今晚入夜之后就送到庄子上去,你现在就派人先去庄子里将闲杂人等都迁到别处,只留了几个嘴紧的粗使婆子。惠兰那边就让她的丫鬟菊儿照料吧。蒋太医的药,让她们都喝上一碗。”

第五百六十二章

张嬷嬷看了老王妃一眼:“那郡王爷和郡王妃那边要怎么说?”

老王妃道:“去与郡王爷说一声就是了,他必不会拦着。至于郡王妃……我的决定哪里轮的到她置喙?”

张嬷嬷垂眸道了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老王妃的声音沉静无波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情了?毕竟是孙女,却是不顾她死活。”

张嬷嬷忙道:“奴婢怎么会这么想?但凡是别的病,王妃您也不会对县主不管,只是如今县主这病却是极为凶险。您是王妃,要顾及的可不是县主一个人的性命,而是这王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命呢。”

老王妃叹息着点了点头:“我虽不喜欢这个孙女,可也从来没有刻薄过她。只是如今韶儿媳妇怀了身子,我不敢让她承担哪怕一点儿的危险。我即便不顾及别人,也不能不顾忌他们。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信儿的嫡孙。”

张嬷嬷低声道:“王妃,您这些年对郡王就如对自己的亲生的一般,谁也挑不出您半分不是。即便是老王爷,对您也只有感激的。”

老王妃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老王爷既然抱了他到我房里,他就是我亲生的,全府上下乃至京城上下也都知道他是我亲生的,以后这种话就别提了,免得生出什么波澜。我老了,只想守着孙儿曾孙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张嬷嬷心中暗叹,屈膝福了一福:“奴婢省的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提这话。”

“你去将这件事情办妥当。不要让人知道了。”

张嬷嬷应了,想要退下,临走又道:“王妃,姚小姐那边要怎么说?她向来与县主交好。今日县主那边请了两次大夫,她已经遣人来问过好几次了。因为得了您的吩咐,县主那边的院子我早派人拦着不让人过去。所以才没有传出事情来。只是明日县主突然不在府里了,那姚小姐……”

老王妃想了想:“先瞒着吧,她毕竟只是在我们府上客居,不好将这种事情告诉她。宫里的圣旨也快下来了。等惠兰送走了,她再遣人来问的时候你再告诉她,惠兰得了急病,需要静养。我让人送她去庄子上住几日。”

张嬷嬷这才退下了。

姚悦容那边却是正在试着打探庄王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今日她去给老王妃请完了安之后,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做了一会儿针线,想着上次将自己的绣样子落在了惠兰县主那里,便派了人过去取,不想那丫鬟去了半响也不见回来。她正觉得奇怪,丫鬟就回来了,说是没有拿到花样子,甚至在走道通往惠兰县主的院子的廊下的时候就被拦下来了。

她是姚悦容身边的大丫鬟之一,是个聪慧的,想着事情有些不对,便另外抄了一条原路去惠兰县主那里,不想这条路也被人给把手住了。她便试探着去打听了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好回来与姚悦容禀报。

只是那守着路的人嘴都十分严。又或者是真的不知道,反正就是什么也没有打探到。

姚悦容沉思了片刻,便让人给她换了衣裳,去老王妃的院子,想要看看能不能探到口风。之后王妃院子里的管事张嬷嬷出来见的她,说王妃正歇着。让她晚些时候再回去。

姚悦容便面带忧心的问了问惠兰县主的情况,张嬷嬷有些语焉不详。姚悦容便识趣的没有再打听,带着人又回来了。只是她还是暗中派了人注意府里的情形的。

之后听说请了一个大夫和一个太医入府。

王妃这次做这些的时候是当机立断的,只派了自己院子里信任的老人去守着道路,所以所以要打探消息有些不易。

“听说大夫是请进来给县主看病的,县主从昨晚开始就有些不舒服。今日一早起来的时候又更严重了些,因少夫人不在府里,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就去禀了老王妃,老王妃便让人去请了大夫来。”这是再老王妃封了惠兰的院子之前发生的事情,因此能打探的道。

“之后请了太医过来,太医先去了老王妃的寿辉堂,之后又让人领着去了惠兰县主那里。别的消息奴婢实在是打听不到了。”姚悦容的丫鬟小声禀报道。

姚悦容依旧是端端正正的坐在绣架前头,闻言只是将手中穿了粉色丝线的绣花针插在了绷在绣架上的一块粉绿绸缎上,若有所思。

“要不奴婢再使点儿银子去老王妃院子里的嬷嬷跟前试试?”见姚悦容不说话,丫鬟又试探着道。

姚悦容抬眸看了丫鬟一眼,道:“不必了,我们客居于此,主人明显想要瞒着的事情,过于打探就显得不识相了。庄亲王妃虽然好几年不曾回王府,却也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消息瞒得密不透风,可见不是如同我们之前所料是个不管事的。”

若真是什么也不管,就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形势控制住,无论她们怎么使力气都打探不到什么。可见老王妃也不是个吃素的,她不能莽撞。

之前几次打探被人看在眼里还可以说是她因为与惠兰县主清净,为她担心。可是在人家明显暗示她这件事情不想她知道的时候她还四处乱窜,就与她平日里示人的形象不符了。

依着老王妃的精明,可能会觉出不对来,那时候她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惠兰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她总会知道的。到时候再做打算。

丫鬟闻言便恭谨的应了一声是,也不再提要出去打探消息的话了。

这一夜,张嬷嬷等到天色一暗,城门关闭之前,就带着人去把喝了药昏睡过去的惠兰县主和她的丫鬟菊儿弄到了马车上。不声不响的运了出去,连夜运去了庄子上,张嬷嬷跟着亲自去安排了。

第二日一早,姚悦容去给老王妃请安的时候。没有见到张嬷嬷。想了想,还是向老王妃问了一下惠兰县主的情况。

老王妃轻叹一声道:“惠兰她身子一向不好,前日晚上就开始闹腾。身上不爽快。后来请了大夫和太医过来瞧,都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静养,还说若是有温泉的话对她的病有帮助。我想起来我陪嫁的一个小庄子上就有一眼温泉,就赶紧的让张嬷嬷将惠兰送过去了。好孩子,你有心了。等惠兰病好了之后你们姐妹两人再亲近 。”

姚悦容闻言心中暗惊,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老王妃一眼,却见她与往常一样笑眯眯的,脸上一派慈祥之色,没有半分异样。好像惠兰县主真的就是生了什么不大不小又不好治的病一般。

可是姚悦容与惠兰县主这些日子日日在一处。知道她身体很好,也没有什么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不过姚悦容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也只是装出一副对惠兰县主十分担心的样子问了几句,老王妃的回答都是滴水不漏,即便姚悦容觉得事情定不是如此,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出来。

这时候老王妃身边的一个大丫鬟进来了,与老王妃回话道:“奴婢清点了库房,紫苏,杜仲。白术,续断这几味药材因不常用,库房里并不多,另外阿胶也没有顶好的了。”

老王妃点头道:“你写个单子出来,缺了的我改日入宫的时候想太后讨些好的回来,这时节市面上买的也不放心。”

那丫鬟应声退下了。

姚悦容在一边不动声色的听着。将刚刚丫鬟说的那几味药名在心中思量了一遍,心中不由得微微愣住了,见老王妃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不由得笑着道:“王妃,府上谁有了喜事不成?”刚刚那几味药材应该都是安胎药里经常用到的。

老王妃闻言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意,见姚悦容自己猜到了也就没有隐瞒,爽快的点头道:“是三娘有了身孕,这些安胎用的药材虽然不一定会用到,但是总算有备无患,我先预备着,免得要用的时候才手忙脚乱的。”

姚悦容闻言心下暗转,面上却是一脸欣喜着道:“呀,原来是大表嫂有了身子,那可真是大喜事啊。悦容等会儿要去大表嫂那里恭贺一番才是。”

老王妃满脸的笑意:“你是她表妹,恭贺自然是应该的,只是孩子才一个来月,你知道就是了,不要声张。三娘娘家那边,我也打算等过了头三个月再派人过去道喜。”

姚悦容忙点头应下了。

老王妃昨日夜里也没有睡好,这会儿便有了些困意,姚悦容见状便起身告辞。老王妃也正想要歇一歇,便也没有多拦着。

只是在姚悦容要出去的时候提了一句:“惠兰不在,你就在院子里做些绣活儿。我知道你来的时候,你祖母和母亲已经帮你将嫁妆都备好了。只是那时候匆忙,总还是有些疏漏,你如今有空的话别的到还罢了,嫁衣还是自己再做一身吧。”

姚悦容进京之前,虽然知道定是与她的婚事有关,可是姚家也不知道婚期,所以嫁娶之物都给她匆匆备了一份,连嫁衣也是赶制出来的。

姚悦容若是嫁给世子称为亲王世子妃,凤冠霞被自然是又赏赐下来,嫁衣却还是要女方准备的,而这里讲究由新娘子自己缝制嫁衣和盖头,这样才喜庆。

“原本也没有什么要紧,只是上次你送给礼亲王妃的那架双面绣屏风绣功很是出挑,大家都留了心里。等你出嫁的时候别人定会盯着你的那些嫁妆看,别让人说了闲话才好。”老王妃温声提醒道。

她说这话也是真心为姚悦容好,怕到时候人家看她穿出去的东西绣工平平,便疑了她给礼亲王送礼的时候是讨了巧儿。姚悦容娘家不在京中,到时候即便是吃了别人的亏也有口说不出。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老王妃作为姚悦容在京城里最亲近的长辈便直接提醒她,也没有顾忌什么。

姚悦容闻言虽说是有些羞意,却还是很是感激的谢了老王妃的提醒。

“我瞧着宫里的圣旨下来也就是这几日里,你好好准备吧。另外上午的时候若是得空就来我这里,看看管事嬷嬷们是怎么回话的。”这就是想要提点姚悦容一些管理内院的手段了。

老王妃也不是故意多事,而是姚悦容的祖母前几日来信请求的。姚悦容这些年都在寺庙里待着,回来没有多久就被招进了京,姚家还没有怎么叫她管理内院的本事。姚悦容的祖母怕这个孙女不通庶物,将来到了礼亲王府里每人看清,便拜托了老王妃帮她教一教。

老王妃接到信之后原本还想着让姚悦容跟着三娘学一学,不过她为了让三娘安心养胎便接过了内院之事,如今正好让姚悦容跟在她身边多学学。

第五百六十三章

对于老王妃让自己在这个时机跟着自己管家的话,姚悦容原本也是有些心里准备的,因为姚家老夫人那里会给老王妃写信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只是没有料到三娘会正好在这个时候怀孕。

从老王妃院子里一路回来这段时间,姚悦容自然也在心中将这件事情想了好几遍,虽然与她预计的有些差异,不过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姚悦容面上微微一笑。

这日下午,姚悦容就准备了一尊七八寸长的和田玉观音让丫鬟用锦盒装了,带着去了三娘的院子。

姚悦容进府以来,很少到三娘这边来,去惠兰县主那里倒是常事。因为三娘对她的来历有所保留,所以三娘也乐的她离自己远一些。

听丫鬟禀报说姚悦容过来了,三娘有些惊讶。正陪着她的宣韶皱眉道:“让你的丫鬟应付就是。”

三娘朝他一笑:“怎么说明面上也是祖母的娘家表妹,且我们暂时也不肯定她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还是见一见吧。”说着又斜睨了宣韶一眼,“再说了,不是有相公在嘛?我又让白兰陪着我去见客,还用的着怕谁?”

宣韶却不是一个能被高帽子一戴,就昏头的人,闻言只是无奈道:“你想见就见吧,只是离着她远一些。我就在隔壁坐着。”

三娘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于是宣韶依旧待在书房,只是将帘子放下了。

三娘让白英与白兰过来,与她们一起去迎了姚悦容进来。

三娘对姚悦容其实也是十分好奇的。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姚悦容平日里与她并不亲热,倒是让她想探知一二都没有机会。今日姚悦容过来她倒是有些好奇的。

见三娘亲自来迎,姚悦容忙屈身行礼,三娘也与她见了礼。忙请了姚悦容进屋。

三娘将姚悦容请到了书房隔壁的待客间。分主客位坐了,白兰与白英两人随侍在侧。

“悦容表妹真是稀客,早就想要请你过来我院子坐坐的。只是我上午都不得空,下午你又要忙绣活儿,竟是都错开了。”三娘笑着与姚悦容说客套话。

姚悦容忙道:“大表嫂每日要忙家务,悦容虽说也想与大表嫂亲近,却也怕耽误了大表嫂的正事儿。”

三娘又与她客套了几句,姚悦容才说出了今日的来意,让丫鬟将自己准备的那一座和田玉观音像拿了出来。

“今日去王妃那里请安的时候。见王妃正在为大表嫂准备药材,这才知晓大表嫂有了喜事。悦容来庄王府时日虽然不多,却处处蒙大表嫂的照顾,这尊和田玉观音是高僧开过光的,望大表嫂能收下。权当是悦容的一番心意。”

见自己怀孕之事这么快就让人知道了,三娘也有些无奈。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老王妃,她是真心高兴,虽然答应了不声张,却也不会遮遮掩掩。

三娘面上半分不变,笑着对姚悦容道:“表妹有心了。你既然称呼我一声大表嫂,我自然应当照顾你,这又有什么只得拿出来说的。”

见姚悦容非要她收下那玉观音像,也不推辞。让白兰上前去将那锦盒收下了。

姚悦容与三娘又说了几句,便将事情扯到了惠兰县主的身上,面带忧心道:“……祖母说,已经将惠兰表姐送到庄子上养病了,我竟没有来得及与她道别。”话虽这样说着,眼睛却是不动神色的暗自观察三娘的反应。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三娘是什么人,自然是半分情绪也不会让她探到,闻言只是摇头轻叹了一声:“我也是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才听她老人家说起的,惠兰妹妹说并就病,把王妃担心的不行,既怕耽误了病情又怕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晚辈们担忧,便与郡王爷商量了之后就将惠兰妹妹给送走了。悦容表妹也不必伤怀,惠兰妹妹只是出门去养病,过个几日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庄郡王也知道惠兰郡主被送走的事情?姚悦容端着茶碗若有所思。想要再旁敲侧击一番,不想却是无论怎么问都探不到了别的消息了。

三娘一边注意看着姚悦容的表情,一边应付着她。

姚悦容见自己无论怎么运用技巧都探听不到消息,不由得有些惊讶。心里也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三娘真的不知道惠兰被送走的内幕。

最后姚悦容见问不出什么了,便起身告辞。

三娘客气的挽留了一下,才送了姚悦容出去。

等姚悦容一走,白果便过来对三娘小声禀道:“小姐,老王妃今日说了,要带着姚小姐一起管家。”

三娘闻言眉头微蹙,很快便又放了下来,瞪了白果一眼:“胆子越发大了,连王妃屋子里的话也敢去探听,皮痒了是不是?”

白果忙赔笑道:“这个又不是什么秘密,寿辉堂的丫鬟嬷嬷们都知道,根本就用不着奴婢去打探。”

三娘笑骂了白果几句,打发她出去了。

白兰是知道姚悦容的情况的,见屋里没有旁人了便小声道:“少夫人,这为姚小姐管家的话,怕是不妥吧?要不要与王妃说一声?”

三娘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无凭无据,怎么说?”姚悦容怎么说也是老王妃的娘家人,老王妃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从她平日里对姚悦容的态度就知道,她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娘家的。

老王妃说要带着姚悦容管家,应该是受了自己的兄弟成国公的嘱托,她自然不好冒冒失失的反驳。

“难不成我们只能被动?”白兰有些气闷,她还是喜欢对付惠兰县主的那种法子,快意恩仇。

三娘笑了笑:“你当我们为何会被动?”

白兰一愣。

三娘又道:“就是因为敌暗我明。而我们这次之所以能这么顺利收拾了那一位。是因为敌明我暗。”三娘往惠兰县主的院子那边指了指。

白兰闻言便仔细想了想,她毕竟聪慧,也不是养在院子里的无知妇人,因此很快就想明白了。

见白兰似有所悟。三娘朝她笑道:“再说王妃掌管王府多年,这几年虽然不管家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姚悦容想要在管家的时候掀起什么大风浪,怕是不容易的。”

上次三娘去老王妃那里回禀账目,老王妃有些累了便让三娘与她身边的张嬷嬷说。张嬷嬷却是对那些账目很是熟悉,三娘故意说岔了一处,张嬷嬷也都反应过来了。虽然张嬷嬷没有当面提出来,三娘还是细心的察觉到了。

于是三娘就知道了,这位祖母虽然面上不怎么管王府的事情。其实心理明白的很,不然她身边的一个管事怎么可能会对府里的账目门儿清。

只有郡王妃那种蠢货才会以为自己这些年来做的那些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在一旁偷着乐。

也因此在老王妃说要替她管家的时候,三娘没有半分犹豫就应了下来。老王妃肯出面,王府自然是出不了岔子的。

将丫鬟们打发出去了。宣韶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拉了三娘的手带她去内室坐了。

“你还懂兵法?”宣韶看了三娘一眼,随口问道。

三娘也不在意:“不怎么懂,会用一些而已。”

宣韶揽了三娘在怀里,闻言不客气的弹了她一下,又道:“你何必应付她?若是她真有问题,怕是走不出这个府里了,即便是祖母也护她不住。”宣韶的声音里有些冷意。

三娘窝在宣韶的怀里,懒懒的眯了眼睛。一副十分舒服的样子:“我没有应付她,只是纯粹的好奇罢了。你知道,日子过得太无聊的话,人是会变笨的。脑子都是越用才会越灵活。你不是想要我怀胎十月就变成傻子吧?”

宣韶哭笑不得,想要教训她一番以振夫纲,又念着她怀有身孕不知道如何下手。

接下来的几日。三娘每日只是去姜氏和老王妃那里请安,剩下来的时间便只在自己的屋子里和摆弄新买回来的那一架琴。宣韶白日里还是要出门,不过在入夜之前总是会回来,听白兰说,她身边的守卫更加严密了,甚至内院里也安排里人。不过三娘从来没有在内院看到什么陌生男子。

对与宣韶这般小心翼翼,三娘虽然有些无奈,可是也随他去了。不然他在外头也不会心安。三娘很自觉的每日都乖乖巧巧。

这几日连下了几日的雨,天越发冷了起来。

头一日下雨的时候,三娘还是去了老王妃的院子里请安,不想老王妃见她外头的皮袄有些湿,当即发了脾气,还说要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拖下去打。

三娘好不容易给劝住了,老王妃命令她以后没得她的允许不准跑老远的路去给她请安,让三娘哭笑不得。

不过老王妃面色虽然严厉,眼中却是心疼和担忧。三娘知道,老王妃怕她淋了雨生病,但是怀孕的时候吃药对孩子不好,所以老王妃才发了一通脾气。

三娘便没有坚持去给老王妃请安了,不过老王妃还是每日派了自己身边的人来看她,给她送东西。有时候是张嬷嬷过来,有时候是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

除了这事儿,府里到也没有出别的事情。姚悦容每日都跟着老王妃打理家务,听张嬷嬷说,姚悦容很认真,也很聪慧,虽然有许多事情不是很明白,却也肯花功夫。

三娘虽然没有再管府里的内务,这些日子里她也培养了几个得用的人,所以府里的内务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姚悦容果然没有在这上面搞小动作。

三娘便有些好奇,想要知道她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毕竟从明面上看来,她若是想要使什么坏,这个时候下手是最合适不过的时机了。所以见姚悦容当真乖乖巧巧的学内务的时候,三娘还有些失望。

这一日旁晚,三娘正在自己的房里慢慢走动。她如今也有两个多月的身子了。离着三个月也不远。想着庄嬷嬷说等过了三个月胎儿就会稳下来,她便巴不得日子过的再快一些。

正一边走着一边听坐在杌子上绣鞋面的白果叽叽喳喳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白芷就进来道:“少夫人,老王妃身边的张嬷嬷过来了。”

老王妃经常安排张嬷嬷来看她。给她送东西,所以三娘也不意外,忙让人去迎了张嬷嬷进来。

张嬷嬷一见三娘就笑容满面的上来行礼。三娘让白芷扶住了。

张嬷嬷笑着道:“今日又是下雨,外头冷的很,少夫人可要多穿一些。”

因为屋子里烧了地龙,三娘身上只穿了一件绣着金菊纹的月白色夹袄,浅黄色绣着蜂蝶闹春的宽边襽裙,肚子还没有显怀。

三娘笑着请张嬷嬷坐了:“您瞧着我穿的少,其实我里头穿了两件中衣呢。再说屋子里十分暖和,穿的大毛衣裳肯定是会出汗的,反而容易着凉。嬷嬷放心,我定会仔细自己的身子的。”

张嬷嬷见三娘伸手让自己摸她的袖口,张嬷嬷还当真摸了摸。见里头果然穿了两件中衣才放了心。

“少夫人别管老奴多事,实在是王妃十分着紧少夫人,老奴不敢马虎。”张嬷嬷笑着道。

三娘忙道:“嬷嬷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是那等好坏不分的人不成?连您的好意也体会不出来。”

张嬷嬷笑吟吟的,又问了三娘几句,三娘也都耐心的详细答了。最后张嬷嬷道:“今日老奴过来,是王妃让我来告诉少夫人,要您将院子旁边的那间耳房空出来,当作小厨房。现在天越发冷了。吃食从大厨房那边送来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冷了。王妃让你将小厨房弄出来,想吃什么都让人先做,既新鲜又热乎。”

三娘忙道:“厨房送吃食的时候食盒下面都是铺了炭火的,哪里就凉了?您去与祖母说一声,我这边不用小厨房的。”

庄亲王府里只有老王妃院子里有个小厨房。还不常用,当年郡王妃也没敢在自己院子里私设小厨房,怀孕的时候也都是在大厨房吃,只不过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灶火和厨子。三娘这些日子管着家,自然是清楚这些规矩的,不敢越过郡王妃去。

张嬷嬷却是正色道:“少夫人,这事儿您还是不要推辞了,王妃连厨房的人都给您准备好了,就等您将这边收拾好了,让人过来呢。您若是不接受,王妃担心您吃不好,就更不舒爽了。”

三娘听到这里抓住了话尾,心中一惊,焦急道:“祖母身子不舒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张嬷嬷察觉自己失言,有些尴尬,想要补救也不成,只能如实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您也知道,我们王妃她腿脚不好,这段时日接连下了几场雨,受了些寒就有些不舒服。今日已经让太医进府看过了,只需要静养就是了。”

三娘听是老毛病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担心:“来的是哪位太医?等会儿我让丫鬟去取了脉案来让相公看看,若是不妥当就去请蒋太医。”

张嬷嬷见三娘眼中的担心情真意切,也有些欣慰,忙道:“是太后娘娘特意安排的周太医,最是擅长风湿关节的病症。不过少夫人也是孝心,等会儿我便让人将脉案送来给少爷看看。”老王妃知道孙儿孙媳关心自己,定是心中欢喜的。

三娘点了点头,又要再推辞小厨房之事,张嬷嬷看出来了,见话已经说到这里,便也不藏着捏着,小声道:“少夫人,您还是不要推辞了,王妃这样安排自然有她的用意。因为太医吩咐了要静养,王妃便也不好再每日去议事厅那边理事。只是姚小姐终究年轻,又是个外人,加上对内院事物还不熟悉,所以老王妃考虑再让郡王妃出来掌家。”

三娘闻言愣了愣,随即敛眸沉思。

郡王妃要出山了?这是巧合还有有人暗地里的谋算?这就是姚悦容这些日子按兵不动的原因?她不好自己出手做一些事情,所以想要找一杆枪?

张嬷嬷又道:“少夫人,这段日子您的吃食虽然也在大厨房。王妃却是每日都派了我或者几个大丫鬟在旁边仔细盯着的,所以不会有差错。只是现在王妃身子不便,我们几个也要在王妃身边伺候,难免就有疏漏之处。可是把您的吃食交给旁人。王妃怎么也是不放心的。您就当是体谅当长辈的一番苦心?”

三娘听到这里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即便老王妃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也确实是什么都帮她想到了。厨房那边她自己其实也派人盯着的。也知道自这段日子她的补品和吃食都是老王妃身边几个信任的人轮流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