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姨娘走近了,正要说什么,却是看到姜氏软塌上面放着一把绣着喜鹊登梅的团扇,不由得讶异道:“这时节夫人怎么将扇子拿出来了?也太早了吧?”

姜氏转头一眼。笑着将扇子拿了起来给范姨娘看,范姨娘这才发现这把团扇的扇面竟是双面绣。

“昨日宫里赏了些香料和布匹,我让人给春容院的姚小姐送了一分去。姚小姐客气,让丫鬟给我送了这把扇子,说是以前在闺中的时候绣的,给我把玩,希望我不要嫌弃她的礼物不合时宜。我倒是不好拒了。”

范姨娘接过姜氏手中的扇子,仔细瞧了瞧,笑道:“这位姚小姐的针线功夫真好,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花样子,到了她手中倒是活灵活现了起来。”范姨娘一边笑吟吟地打量着扇子,一边随口道。“她也是个知礼的,人也热情,难怪礼亲王妃对她这般看重。”

姜氏点了点头:“她身边的丫鬟也是聪明的,听说以前是伺候成国公夫人的。”

范姨娘闻言心思一转,笑道:“姚小姐与夫人倒是亲近。”

姜氏笑了笑:“那丫鬟善谈,便多说了几句。”

范姨娘想了想。见周围没有外人,便小声问道:“夫人想与成国公府交好?”

姜氏却是淡声道:“我一个寡居之人,不需要与外头交好。”

范姨娘看了姜氏一眼:“成国公府是王妃的娘家,虽说这些年庄亲王府与成国公府来往不多,但是以后姚小姐嫁到了礼亲王府,成国公府与我们府上的来往应该会多起来了。”

姜氏偏头想了想,抬头朝着范姨娘微微一笑:“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与我没有什么干系,等三娘生了孩子养好了身子以后,我依旧是不管事儿的。”

范姨娘闻言也笑了起来。

姜氏却是若有所思般地接着道:“这位姚小姐,虽说为人热情,但是……”姜氏顿了顿,“她之前与我并无交情,最近却突然热络起来了,三天两头让丫鬟过来找我。我记得世子爷曾说过,有一种人若是平日里对你冷淡,突然间又改变了态度,必定是有原因的。不是你身上有他要的东西,就是他需要你的帮忙。我身上没有什么可以给人的,别人想要的我不一定给的了。至于帮助么……她是贵客,凡有所请,我们庄亲王府自当尽力而为,若还是这般作态,那就说明她的忙是我帮不了的。即使如此,那就只能远着些了。”

范姨娘一愣,抬头看向姜氏,却见她面容平静,目光淡淡。范姨娘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等到彩蝶将范姨娘的厚披风拿了来,给她穿上,姜氏便去了议事厅,范姨娘则是一路上若有所思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上宣韶回来的时候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拦住了。

宣韶见笑迷了一双桃花眼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马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摇了摇头,自觉下了马来。

“你是来找我的?”宣韶将缰绳给了随从,挑眉看向宣云。

宣云白眼一番:“废话,我到了你家门口,不找你找谁?你小子被革职之后越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扑了空,只能到你家门前来碰运气了。”

“进府去吗?”宣韶抬眼看见宣云的侍卫们守在不远处。问道。

宣云摇头:“不去了,一番折腾下来太麻烦,我与你说几句话就走。”

宣韶点了点头,带着宣云走到了一旁避风处:“找我何事?”

宣云摸了摸下巴。看着宣韶道:“她最近没有搞出什么事情来吧?”

宣韶摇头:“除了开始那几次,我与你说过了。最近连院子都出不了,想挑事儿也没机会。”

宣云看着宣韶嘿嘿坏笑:“说起来你家媳妇真是个厉害的,这次也都亏了她聪明。”见宣韶嘴角带笑,宣云便立即转了话头,不怀好意道,“难怪将你管的死死的。花酒都不让喝。听说上次那位红楼的绿纹姑娘当众向你示爱,被你这个不解风情的石头给拒了,啧你说说你,怎么能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这也便罢了,爷第二日得到消息的时候想去红楼安慰一番佳人,结果红楼的妈妈哭丧着脸说绿纹那日一回来就被卖给了南边一个商户人家的公子,还说是你找人督办的。你说你”

宣韶抱臂斜倚在墙边,淡声打断道:“你倒是真闲。我还以为世子你婚期将近,正忙得脚不沾地呢。你若是闲的没边儿了,那就请自便吧。我要回去吃饭了。”

“诶,诶,诶”宣云立即扑上去拉住了宣韶地胳膊,不让他走人,笑眯眯道,“行了,我不编排你媳妇儿了。乖侄儿,我是真找你有事。”

宣韶瞥了他一眼,勉为其难的站住了,却是一付随时要走的姿势。

宣云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带着些遗憾道:“我是来告诉你,我那婚事得延后了。”

宣韶挑了挑眉,打量了宣云两眼,见他面上虽然是垂头丧气好不遗憾的样子,那双桃花眼却是亮晶晶的。那里有本分苦恼遗憾的样子。

宣韶又靠回了墙边:“什么由头?”

宣云“噗哧”一笑:“由头还是现成的,皇上不正要派人巡河道么?父王最近身子不适,本世子的身份正合适。眼瞧着汛期来了,这可是国家大事。”

宣韶想了想:“什么时候走?”

宣云眨了眨眼:“自然是越快越好明日!”

宣韶:“……”

宣云笑嘻嘻地搭上了宣韶的肩:“乖侄儿,那丫头还是要劳烦你看好了。”

宣韶拂开自己肩头的爪子。

宣云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没法子吗?我们府里我娘你也知道,想儿媳妇想魔障了都,还不是那丫头盘里的菜?你家就不同了,不说你那聪明的媳妇,就那几个长辈哪一个是好糊弄的?”

宣韶对他拍马屁之举无视,只淡声问道:“你这次离京,不只是为了朝廷的事情吧?姚悦容的事情,你查出来什么了?”

宣云仰天长叹,泪流满面:“阿韶,你果然才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你就是我的解语花。想当初咱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就落得如今劳燕分飞的下场了?真是造化弄人,棒打鸳鸳啊……”

面对着含情脉脉的某人,宣韶不为所动:“转移话题没用,你说还是不说?”

宣云看了宣韶一眼,眨了眨眼,垂头丧气:“好吧,我确实也是为了姚悦容的事情南下的。”

“哦?”

宣云顿了顿,抬头道:“我顺着起年前的失火案还查出来了点儿有意思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敢肯定。等我回来再告诉你吧?”

宣韶看着宣云,见他表情倒是带了几分认真,想着宣云在大事面前是个有分寸的,便点了点头:“好。”

宣云展颜一笑,顿时桃花开了满眼。

“旨意明日就下来了,我会立即启程,你就不用去送我了。”

宣韶看着宣云伸了一个懒腰,转身便走,想了想,还是出声道:“阿云,南下巡河道的事情,你我都知道并不是如同表面上瞧着这么简单,因会损及一些人的利益。所以阻挠也多。我明日派一些好手跟你一同南下,你身边万不可离了人,至于姚悦容的事情可能会有诈,你派人去查就是了。不要亲自涉险。离了京城,很多事情就脱离掌控了。”

宣云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一脸感动:“阿韶,你果然是疼我的!”

宣韶不理他的装模作样,依旧认真道:“你小心些,京中的事情不用担心。”

宣云终于收回了面上的玩世不恭。朝着宣韶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第二日,礼亲王府接到了代天子巡河道的旨意,因礼亲王最近身体不适,便由礼亲王世子代替礼亲王南下。

礼亲王世子宣云与成国公的孙女姚悦容的婚期原本就要到了,按理说,即便宣云不在京中,这婚礼也是可以举行的。不过宣云世子特意求了皇帝改期。说是不愿意委屈了姚悦容,一定要等回来后亲自迎娶她进门。

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不过皇帝对礼亲王世子向来宽容。最后还是应了下来。礼亲王妃想要反对也是不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就要到手的儿媳妇,依旧在庄亲王府住着。

三娘前一日晚上就从宣韶口中得到了消息,因此消息传来的时候也不怎么惊讶。

姚悦容虽然不用在三月初八出嫁了,但是礼亲王府表示等宣云回来之后还是会以古礼迎亲,所以她的禁足期要到三月初才完。

宣云显然不可能在三月份的时候就回京的,所以三娘正在想到时候要如何制住姚悦容,不让她兴风作浪。

三月很快就来了,宣云已经一路南下,姚悦容禁足的日子也要完毕。

宣云这次南下闹出的动静还不小。他身份高贵,性子也跋扈,拿着先皇赐给礼亲王府的令牌由着自己的性子斩了好几个据说是贪官的官员。

他人还在路上,弹劾他的折子就已经堆满了皇帝的案头。朝堂之上更是吵得不可开交,热闹程度堪比城南菜市场。

不过宣云这一路上闹腾,别人也没有闲着。他才离京十几日就已经遭遇了三四刺刺杀。好在宣云身边高手繁多,他又轻易不露面,到也有惊无险。

二娘那边又迎来了一次三堂会申。

这一次依旧还是只走了一个过场,二娘已经淡定多了。她这会儿对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已经没有那么怨恨了,她能少吃这么多苦头,这孩子功不可没。

这次是沈惟陪着二娘进的衙门,二娘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因为沈夫人坚持不懈的给她进补,肚子瞧着与个月的差不多。沈夫人担心肚子太大了也不好,请了太医来诊脉,太医认定胎儿正常,母子都健康,沈夫人才放心。

沈夫人对她宝贝的紧,特意让沈惟陪着二娘出门来。

沈惟也没有说什么,他在沈夫人面前向来乖巧,从来不惹自己的母亲生气。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惟正要扶二娘上车,他身边的侍女季儿就急急走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沈惟听着眉头就是一皱,沉吟了许久才道:“不见。”

季儿小心的瞧了沈惟的脸色,想了想,又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这次沈惟眼中气恼之色一闪而过,垂下了眼帘,遮掩住眸中的情绪。

等了许久,季儿以为沈惟要拂袖而去的时候,沈惟却是又抬起了眼帘,面上已经是沉静无波了:“你去说,我就到。”

季儿立即应声去了。

二娘刚刚一直在旁边,刚刚沈惟脸上的神色虽然掩饰的很快,可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从来没有在沈惟的脸上看到他一下子变幻出这么多的情绪,因此对于沈惟刚刚答应要去见的人充满了好奇。

第五百八十六章 撞破

“你先回府,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沈惟只对二娘淡声交代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走了。

沈惟没有骑马,他只带着季儿从前头的街口出去,拐进了不远处一个巷子里。这一条巷子是前头商街铺面的后门,沈惟从一家后门里出去,绕过别人家的天井,去了侧巷。

这里应该是一家坏境清幽的茶楼,已经快到午时了,茶楼里却好像十分寂静,并没有听见客人的喧哗声,应该是没有多少客人的。这的侧巷是给来茶楼喝茶的客人们进出马车用的,这时候也是安静的,只是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一辆看上去十分结实庄重的马车。

马车周围没有人,连车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季儿在看到马车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见沈惟上了那一辆马车之后就依旧从原路返回了后门。

沈惟一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了礼亲王坐在里面老神在在的喝茶。马车里光线并不好,却让礼亲王那俊逸的五官更加轮廓分明,连那一点点岁月的痕迹也都瞧不出来了。

“找我何事?”沈惟有些烦躁地坐到了礼亲王的对面,并不掩饰脸上那一丝不耐的神情。

礼亲王看了他一眼,动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嘴角一如既往地泛起了一丝笑意,好像丝毫不为沈惟的态度生气:“刚陪你妻子过完堂审?”

沈惟抿着嘴唇,掀起眼皮看了礼亲王一眼:“你找了我这么些日子,今日又守在这里堵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我没空。恕不奉陪了!”

说着沈惟就要起身下车,却不料身体被猛然暴起并飞扑过来的人狠狠一撞,他踉跄了一步,身体一个不稳。后脑勺便被磕到了车壁上。

沈惟疼得一声闷哼,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

看到沈惟万分恼怒的样子。礼亲王原本皱着的眉头却是松了下来,还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一只手禁锢着沈惟,另一只手抬起去揉沈惟的后脑勺。

“撞疼了?”

沈惟二话不说提膝就往礼亲王的脆弱之处攻击:“宣礼,你他妈发什么疯!”

礼亲王反应也不慢,忙微微侧了身子,沈惟那一击就击在了他大腿根部。礼亲王“嘶”了一声,皱眉道:“惟儿,你手重了!真撞坏了怎么办!”

沈惟冷笑:“我可没用手!坏了就当为民除害!”

礼亲王放开给沈惟揉脑袋的手,去摸自己的腿跟,呲牙咧嘴的。半响却是又笑了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沈惟刚想将人推开,礼亲王却是直起了身子,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闪闪发亮地盯着沈惟笑着道:“惟儿,你在别人面前可有这般?”

“什么?”

礼亲王看着他笑:“在别人面前沈公子向来谦和有礼,温润如玉。但是在我眼里……惟儿,你向来都是任性的,逼急了还会咬人。”

沈惟一愣,随即沉默了。微微垂着的眸子似乎有些晃神。

礼亲王轻叹一声,复又拉着沈惟坐下,两人同坐一侧。

刚刚他们这么一闹,马车上的小几被撞歪了些,茶杯里的茶水也晃出来了许多,正从小几上不断的滴落在马车上。两人却都不在意。

“我上次与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礼亲王缓缓道。

沈惟垂着眸子道:“什么话?”

礼亲王看着他:“江南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那地儿富饶安宁,名士风流,你可以每日游湖荡舟,拜访名迹,或与三五友人一同吟诗作画。阿惟,你会喜欢的。”

沈惟沉默了良久,突又冷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你费尽心思给我安排这些,又有没有想过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礼亲王叹息一声,看着沈惟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又闹别扭的孩子:“我自然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惟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费尽心机要得到的其实并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你只是暂时被迷了眼看不清自己的心而已。”

沈惟闻言猛然抬头看向礼亲王,甚至忘记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讶。

礼亲王依旧温和地注视着他,那双与年龄丝毫不相称的明亮双眼里有包容,有笃定,有洞悉,还有一丝心疼。

沈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一阵心悸。他就这么看着礼亲王,忘了回应。

礼亲王伸手将他搂在怀中,又是一声叹息:“你可以带着你的母亲和妻子一起去。我保证,她们与你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完好无损。”

沈惟觉得礼亲王的怀抱闷的让他几乎无法承受,他推了推,却是没有推开,礼亲王的手很稳,手臂也十分有力。

“王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沈家没有了,你真的以为我能独善其身?就算你有心要护着我,皇上又怎么会放过我这条漏网之鱼?”沈惟的声音有些干涩,没有什么情绪。

礼亲王顿了顿:“这些你不用管,我既然答应了你会护你安危,自然就有把握能说服皇上。”

沈惟抬眼看着他,首先入目的是那方正的下颚和挺直的鼻子。

“阿惟,你这个时候走正合适,朝廷如今暗潮汹涌,大家都忙着明争暗斗,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这个只有闲职在身的沈家大少爷的。”

“你呢?”沈惟突然出声问道。

礼亲王似是愣了愣,随即又笑了:“我还要留在京城,不过……等到一切都平息了之后,我就去江南找你。到时候我陪你游湖荡舟,游遍这大好河山,可好?”

沈惟没有吭声,只是有些愣神,他的目光有些飘忽地盯着礼亲王衣襟处的螭纹盘扣。

“阿惟?”礼亲王低声唤道。

沈惟回过神来,直起了身子看向礼亲王,礼亲王还想要继续说什么,沈惟却是靠了过去,凑上了自己的唇,将礼亲王的话堵在了唇间。

礼亲王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理,抱住了沈惟的腰,与他缠绵。

自上次他与沈惟说了要送他离京的番话,沈惟大怒离去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沈惟了。他知道沈惟一直在躲着他,今日他是特意过来堵他的。许久没有肌肤相亲的情人,身体先思维一步做出了回应。

两人亲着亲着就倒在了榻上,推倒了马车上的茶几,上头的茶壶茶杯还有茶水倒了一地,却无人在意。

礼亲王将沈惟压在身下,正奋力地去扯他的衣衫。沈惟也抬起头去亲吻他的下颌还有喉结,

正当两人沉浸在了情|欲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马车帘子却是被人从外头猛然拉开了,诡异地“嗤啦”声,还有突然照进车厢里地光线,让两人停住了动作,猛然朝着车厢门口处看去。

一个背着光的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马车外头,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是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栗,她似是看到了什么另她惊恐的事情,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唇,惊呼了起来。

二娘上了马车,看到沈惟和季儿的身影消失在了前头,虽是在心中想了个千回百转,最终也还是吩咐了众人回府去。沈惟的一些随从还留在了原地,因为沈惟的马并没有骑走,他等会儿还会回来。

二娘的马车从也出了街口,路过了沈惟拐进去的那一条小巷子,她的车马多,只能走正街,路倒是远了不少。行了一会儿才到了沈惟进去的哪一家茶楼的前门大街。

二娘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茶楼的侧向的,她舒服地歪在了马车厚厚的褥子上,丫鬟正跪在她身前的小几上弄茶水。

突然马车帘子被风吹的掀开了一条缝,一丝春日的似暖乍寒的风吹到了她的面上,二娘皱了眉头,正要吩咐丫鬟去将车帘子拉好了,却突然从马车窗围的缝隙中飞进来一颗小石子儿。“啪”的一声,落在了她面前的小几上,将正在倒茶的丫鬟吓得惊叫出声。

二娘也吓了一跳,正要发火,却见那一颗小石子儿上绑了一个纸片儿。

外头的马车夫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即将车停了下来,小心地问道:“少夫人,您还好吧?”

二娘对丫鬟指了指那颗绑了东西的石头,丫鬟立即将上头的纸片儿解了下来,递了过来。

“你下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二娘一边吩咐一个丫鬟下车,一边却也不接另一个丫鬟递过来的东西,只让她拆开了,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

这一看,二娘却是一惊,脸色更是突变。

这张纸条显而易见是匆匆写下的,纸不知是从那里撕下来的红色对联纸,有些掉色了,可能因为找不到笔,所以是用黑炭写的字。

上面只有几个简洁的字:沈惟在湖声茶楼侧巷与人幽会。

没有落款。

“少夫人,您怎么了?”拿着纸片儿的丫鬟见二娘脸色不好,忙小心问道。

第五百八十七章 捉奸

奉命下去查看的丫鬟也挑了帘子回道:“少夫人,奴婢并未看见可疑之人。”

二娘将丫鬟手上的纸片儿拿了过来又看了一遍,随即捏成了一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胸口的那一股子憋闷的的感觉咽下去。

“上车,回府。”

车下的丫鬟麻溜地爬了上来,让车夫继续前行。

二娘心中却不是她面上看上去这么平静,她无缘无故接到这样一张纸条,很明显是有人暗中行事,想要她知道这个消息后赶去那湖声茶楼。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圈套。只是不知道这圈套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沈惟的,或者是针对沈家?

理智告诉她,不能去冒这个险。

可是马车行了一阵,她却是坐卧难安,心中似是有猫抓在不停的抓挠。

沈惟真的是与人幽会去了吗?当时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与平日很是不同。有些气恼,最后却又有些无奈。这些情绪他都没有在沈惟脸上看到过。那个他去相会之人一定是有些不同的。

而且他出去的时候将自己的人马都留在了原地,只带了一个丫鬟在身边,很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去会的人是谁。

而刚刚纸条上的地点是一个茶楼的侧巷,侧巷一般都是女眷们去酒楼客栈的时候进马车的地方,等闲人等不会让入内,相对来说是隐蔽的。

那么说沈惟要去会的人是一个对他来说有些不同意义的,令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坐在马车里的人,这人还不想被人看见。

那这个人是……

二娘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额头上的青筋也跳了起来。她又试图用深呼吸的法子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这次似乎不怎么管用,她的指甲刺进了手心里。

她对自己说:要冷静,不要意气用事!这一定是一个圈套!

可是。这要是真的呢?她的猜测若是没有错呢?

“停车”二娘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马车有一次停了下来。

“少夫人?您怎么了?”丫鬟小声道。

二娘伸手将马车帘子拉开一些,往外看。她们正在街上,周围是一些铺子。由于临近午时了,街上还有周围的铺子里也没有很多人,只有不远处一家酒楼里似乎有些喧哗。

带着凉意的春风吹了进来,让人有些冷意。

“这附近是不是有一架湖声茶楼?”二娘顿了顿,开口道。

两个丫鬟对这附近也不是很熟。其中一个便掀开帘子去问车夫。不一会儿便转回来道:“少夫人,湖声茶楼我们刚刚已经路过了,离着这里有半条街。”

她的话一说完,二娘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让马车继续前行,她微微低着头,丫鬟们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心里有些不安。

半响。二娘终于说话了:“掉头回去。”

丫鬟两人互看了一眼,迟疑道:“夫人,已经快午时了。”

二娘冷冷地看过去:“我说掉、头、回、去!”

她一字一顿。似是用了很大地力气,又有些咬牙切齿。

丫鬟被吓得一抖,再也不敢废话,忙去吩咐马车夫掉头。

二娘一行车马有转了回来,行了不久就到了湖声茶楼门口。二娘披上披风,用风帽遮了自己半张脸,二话不说就下了马车。

她将人都留在了外头等着,自己带了两个丫鬟进了茶楼。

这间茶楼似是没有营业,只开了一扇门,二娘跨过了门槛儿。却发现里面连个掌柜也没有。她心下更是狐疑,脚步也是一顿。

丫鬟忍不住小声道:“少夫人,您想要喝茶的话,奴婢给你煮。这外头的茶哪里有府里的好?我们,我们回去吧?”

二娘抿了抿嘴唇,却是继续往里走。她面上瞧着平静。其实理智已经有些失控了。她的身体都在忍不住颤栗,带了一丝恐惧,可是隐隐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不顾丫鬟劝阻,快步朝茶楼的后堂走去。一路上竟然连个人影也没有,二娘却是管不得那么多了。穿过后堂,到了后面的天井,二娘便看到右手边有一闪开了一条缝隙的侧门,她知道这扇没有门槛的侧门就是通往侧巷的,是专门让女眷们进马车的地方。

二娘脚步不受控制地往侧门去了,轻轻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将们推开了。她出了门,往右一看,便瞧见了一辆平头大马车。

这马车面上看着十分朴素,却是比一般的马车要大要坚固,行起来也会较稳。

二娘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往马车出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怎样的一番心情,有些紧张和恐惧,更多的却是对谜底即将要揭开的激动。

等走到了马车前头的时候,二娘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了男子喘息的声音,这声音她是认得的,不是沈惟还能有谁?

二娘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快步上前,“嗤啦”一声的猛然拉开了车帘子。

春日明媚的日光瞬间照进了原本有些昏暗的车厢,马车里两个人正纠缠着滚在地上,阳光照进去的时候,他们的唇还纠缠在一处,被压在下面的男子衣裳已经不整,白皙的脖颈还有中衣已经露在了外头,他的手却是从身上的那人那的斜襟里摸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光亮两人身子一僵,同时往这边看了过来。

这是两个男人,下面的那个目光锐利,带着些杀意,上面的那个皱着眉头,有些惊讶。

二娘愣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里面的两人是谁,之后便是压抑不住的恐惧尖叫。

沈惟这时候已经迅速冷静下来了。他坐了起来,冷冷地看向二娘,压抑住怒气道:“滚。”

二娘酿跄后退了几步之后,退出了沈惟地视线。却是捂住了嘴,瞧着那一辆马车,眼神绝望又恐惧,仿佛前面的不是一辆马车,而是一条正长着血盆大口的巨蟒。她连步子也迈不开了,全身僵硬地站在了马车一侧。

马车里的两人反而若无其事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刚刚车帘子被掀开了。并没有放下来,还阳光照到了一半的马车。

礼亲王见沈惟正低着头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整理着衣襟,偶尔抬了胎眸子,眼睛里的冷意便露了出来,若是让别人瞧见了,定是遍体生寒。

礼亲王叹息一声,靠近了他,帮他整理头上已经有些歪了的白玉簪:“你要如何对她?”

沈惟手上一顿。随即淡声道:“这是我的家务事。”

礼亲王苦笑一声,却没有被他的冷漠吓退,依旧帮着他将头发弄好了才道:“阿惟。留她一命吧。当年……我一直都是愧疚的。”

沈惟似笑非笑地看了礼亲王一眼:“王爷无论到了哪里,这怜香惜玉的性子都是改不了。想必你对我也是如此吧?跟了你一场,你便处处愧疚起来了,大厦将倾之时还不忘给我安排后路。不过,我不需要!”

礼亲王看到脸色穆然又冷了下来的沈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哪里惹了这位祖宗,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见沈惟要下车,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倾身将人抱住了。

“阿惟,我待你与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只盼你好好活着。平安喜乐。”

沈惟身子一僵,想要抬手去将人推开,手却有些无力。倒是礼亲王自己将怀抱松了,摸了摸他的头:“你先下去吧,等你们走了,我再离开。”礼亲王早就将自己带来的人丢到楼上喝茶去了。没有他的命令,不准下来。

沈惟看了他一眼,起身弯腰下了车。

他一下车就看见二娘还呆怔着站在马车后头,不由得眼中一阵厌恶。二娘的两个丫鬟还在侧门那里探头探脑,想过来有不敢过来,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前面有危险。

沈惟正要将人叫来把二娘拉出去,二娘却是惊恐地看着他,然后面色扭曲地捂着自己地肚子靠着墙软了下去。

沈惟皱眉,立即朝那两个丫鬟招手道:“扶她回去。”

丫鬟也看到了二娘情况不对,吓得立即跑了过来,半分不敢往那马车方向看,架着二娘就往外头走,脚步如飞。

沈惟跟在她们后头出去了,一出侧门就看到季儿匆匆从后门走了过来,沈惟皱眉:“你去了哪里?”

季儿自然是看到了被架出去地二娘了,这会儿也被吓得脸色苍白,立即就跪下了:“回主子,刚刚后门似乎是来了人,奴婢追了出去,却没有追到人。”

沈惟往后门那边看了一眼,眼中若有所思:“先回去再说。”

二娘被送到马车上的时候已经是惨无人色了,她浑身都在冒冷汗,捂着肚子蜷缩在了一侧。

“少夫人,你,你怎么了?”丫鬟吓得发抖。

二娘自然是答不了话的,她已经疼得快要失去意识了。

“快回府,回府!”丫鬟冲着外头喊,并安排了一人立即去请大夫进府。

马车疾驰在了宽阔的路上,惊翻了路人。

一到沈府二门就有早就得了消息候在那里的人抬了软轿来,将二娘抬了回去。

沈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个魂飞魄散,在二娘前脚被人抬进了屋里,她后脚就到了。大夫在路上的时候就让人去请了,所以也来的很快。

沈夫人见大夫二话不说就让人按住了正在床上翻滚嚎叫的二娘,拿出了银针迅速扎在她的几处大穴之上。二娘抽慉了一会儿,翻滚的弧度终于小了下来,人也昏厥了过去。

“大夫,如何了?”沈夫人带着惊怕还有期盼地问着大夫。

大夫擦了擦额间的汗:”好在少夫人平日身体底子不错,扎了针之后暂时稳住了,只是近几日要卧床,不能下地,还不能受到刺激。否则不但孩子没有法子保住,少夫人身体也会熬不住。老夫再开几帖安胎药,一日服用三次,不可间断。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自己手掌已经湿了。

她让丫环请了大夫去隔壁开药方,自己在二娘床边坐下,见二娘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上没有半分血色,这时候明明昏睡了过去,却还是紧紧蹙着眉头,额头冷汗不断。

沈夫人眼眶都红了,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丫环过来给二娘擦汗,沈夫人这才记得问道:”到底刚刚出了何事!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般模样了?”她是压抑住怒火说的。

沈夫人平日里的脾气很好,对下人们也很和气,这次脸色却是拉了下来,十分生气的样子。

二娘的贴身丫环两人立即跪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回答。原本少夫人是好好的,可是之后非要去甚么茶楼,然后遇见了少爷,之后便这样了。她们自然是想到了当时茶楼侧巷里那辆马车肯定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刺激到了少夫人,她们跟在少夫人身后,看到少夫人掀开了车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们也算聪明的,当即就觉得事情有些危险,便踌躇着没有上前去,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之后少爷便从马车出来了。

这画面十分的诡异,先不说那辆马车那么突兀地停在那里,旁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少爷他上去那一辆陌生的马车是做甚么的?少夫人又看到了什么会露出那种见鬼了一般的表情?

两个丫环不敢往后深想,也不敢冒然回答沈夫人的话。毕竟比起平日里温和好说话的夫人,少爷还有少夫人显然是更不好惹的。

“我问你们话呢!”沈夫人恼怒道。

正在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母亲,刚刚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