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依旧是在书房召见兄弟两人,只是哈但巴布尔与固日布得的面上皆有些不岔之色,虽然两人极力想要隐瞒却依然逃不过深知下属性情的沈惟的眼睛。

“怎么了?他们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沈惟笑着闻到·面上并无惊诧之色。

固日布得上前一步,皱眉道:“不是不好办,而是……”

“哦?没关系,你说来听听。”

“大王子想要我们替他杀了尚在京城的二皇子。”回答的哈但巴布尔。

沈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以什么条件来换?”

哈但巴布尔与固日布得对视了一眼,固日布得低头道:“大王子说为了以示结盟诚意他愿意在您替他杀了三王子乌恩其后配合您在北疆做一些动作。”

沈惟想了想·摇头失笑:“乌恩其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狼崽子而已,他为何顾忌若此?”

乌恩其自来京之后一直未回蒙古,在蒙古王死后也没有回去。京中的人倒是习惯了这位长得与他们无异,又温和好说话的二王子了,有些年轻人甚至忘了他其实是蒙古人与他倾心结交起来。

所以这位蒙古王子如今在中原过得十分如鱼得水,每日不是约了好友出游就是参加诗会·比中原学子还像个文人。

他不提离京之事,蒙古那边也没有来接人·这里自然也没有谁赶他走。

固日布得道:“大王子查到三王子之所以能在段时间之内与古佳部联姻结成联盟,之后又迅速有了能与他抗衡的实力是因为中原力量的插足。来人说,中原之所以会有人助三皇子是因为二皇子在京为三皇子打点说项,所以二皇子才会至今滞留京城不愿意回蒙古。”

沈惟闻言皱眉:“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固日布得摇头:“他们不肯说出消息来源。只是……二皇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又素来与大皇子和三皇子不合,又怎么会为三皇子奔走出力?定是大皇子疑神疑鬼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

哈但巴布尔也点头:“属下也是这么认为,二皇子即便会暗中联合三皇子,又怎么会瞒过我们?”

沈惟却是沉默了一会儿:“狼崽子总有长大的一日,即便他背着我们联合了三皇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沈惟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弯,有些嘲讽的笑道。

哈但巴布尔与固日布得一愣:“主子的意思是……”

沈惟摇头:“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的,既然他想要乌恩其的性命,你们去做就是了。”

下面的两人一惊:“主子……”

沈惟的眼睛在两人身上一扫,淡笑道:“怎么?”

哈但巴布尔想要说什么却被固日布得暗中拉了拉,固日布得大声道:“属下领命!”

哈但巴布尔看了弟弟一眼,抿了抿唇,将话咽下去了。

沈惟看着两人微微一笑,挥手打发两人下去了。

在他心理,狼崽子始终是狼崽子,总有一日会反过来咬人的。既然如此,在那之前就该解决掉。

现在蒙古的形势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料,乌恩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利用价值。他养了他这么多年,无数次就他性命,这时候想要收回来也不为过吧?

这一日,滞留京城的蒙古二王子并未出门游玩,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了自己的别院里,因为静太妃昨日就打发了宫女来传话说今日会过来看他。

今日是乌恩其的生日。

乌恩其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却是从早晨起床后就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眼见着一早吩咐准备的饭菜都要凉了,乌恩其摔了手中的筷子,冷着脸吩咐道:“都扔出去。”

侍女塔娜看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又看了看乌恩其的脸色,最终还是决定浪费这一次。

只是她才要叫人进来收拾,外头就有人进来禀报说宫中的銮驾到了。

乌恩其立即站起了身,对上塔娜的笑眯眯的眼神却是又气呼呼的坐下了。

“殿下不出去迎一迎?”塔娜好心提醒道。

乌恩其瞪了塔娜一眼,想了想还是起身出门了。

来的果然是静太妃。

静太妃端庄清冷的面孔一看到乌恩其就融化了。

“其儿……”

乌恩其上前去给她行礼,静太妃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皱眉道:“怎么瞧着又瘦了?没好好吃饭?”

乌恩其摇头,偷偷撇嘴:“您每次瞧见我都说瘦了。”

静太妃哈哈笑了,一边拉着他进去,一边跟他说她给他带来的生辰贺礼。静太妃这次出来是轻车从简,只是后面跟着的那一溜都是手上捧了东西的,吃穿用具不一而足。

静太妃见室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的菜,有几样是她喜欢的,不由得心中高兴,又吩咐人将自己从宫里带来的几道热菜乘上来,祖孙两人一起用了膳。

之后就是静太妃让人将她带来的衣服鞋袜都呈上来,让乌恩其一一试穿。乌恩其嘴上虽然抱怨了几句,却还是认认真真的试给静太妃看了。

塔娜在一边看着直咧嘴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的殿下才会显现几分与他年龄相符的孩子气。

静太妃在乌恩其的别院待到了宫门快下匙的时候,宫中已经派了几次人来催促静太妃回宫。静太妃才起身说走。

“过几日你进宫来看我。”

乌恩其点头,眼神明亮:“我得了一块上好的黄石,正要刻个寿字送给您,只是写了好几次都不太满意,等我刻好了就给您送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 放水

静太妃闻言自然是十分欣喜,乌恩其见天色不早了,便陪着静太妃出门。

乌恩其住的别院是皇家专门用来招待重要的使节的,占地面积很大,亭台楼阁无数,只是这里如今只住了乌恩其一人,难免有些空旷。

乌恩其才送了静太妃出了院子,正要回去,眼前突然刀光一闪,杀气迎面而来。

乌恩其大惊,连连后退了两步,想要拔刀却发现自己今日刚刚为了让静太妃高兴试了好几身衣裳,身上别说佩刀了,就连匕首也没有带。

塔娜吓得放声尖叫,好在这院子里还有一些侍卫,见到异状都拔刀冲了上来。

乌恩其得到喘息的机会,抬头朝场中看去,却不由得呆怔住了,前来行刺的是两个人,穿着黑衣,蒙着黑巾,只留有一双眼睛在外头。

可是虽然只有一双眼睛,乌恩其也认出了是谁,这两人他并不陌生,这些年来他们曾救过他许多次性命,也曾背着人教授他武艺和骑射。

那些只是普通侍卫,哪里会是哈丹巴特尔和固日布得的对手,两人很快就将拦路的侍卫解决掉,往乌恩其这边逼了过来。

乌恩其咬了咬唇,捡起了地上一个被砍倒的侍卫的佩刀,在哈丹巴特尔朝他砍来的时候用刀架住了他的杀招。

他此时心中失望又悲愤,只攻不守,采取的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到是暂时架住了哈丹巴特尔的招式,直到固日布得也攻了上来,乌恩其败势立现。

塔娜看准时机扑了上来,却被乌恩其一脚给踢开了,他用的力道大,竟踢得塔娜倒地暂时爬不起身来。

只是因为分了神,他的肩膀受了固日布得一刀。

乌恩其咬牙撑着,提刀又砍,凶恶的眼神就像是受了伤的狼崽子,狠辣阴毒。

不多会儿乌恩其身上便已经挂了无数的彩,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依旧只攻不守。很快,他那一身衣服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这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原本已经出去了的静太妃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其儿”看清院子里的情景时,静太妃吓得魂飞魄散,这一声喊得十分的凄厉和惊恐。

乌恩其身子一僵,右肋又挨了一刀,却没有回头,只是下手更加的迅速。

静太妃不顾阻拦冲了过来,她身后有两个会武的忙上前帮乌恩其拦住了哈丹巴特尔和固日布得。

静太妃跑到乌恩其身边抖着声音道:“其儿”

乌恩其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静太妃想要去看他身上的伤,乌恩其却突然暴怒地推了她一把:“滚”

静太妃惊愕:“其儿”

乌恩其转过头去观看场中的战势,静太妃身边的两个太监虽然会武,但是也拖延不了多久,他们不是那两人的对手。

“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刚刚若不是你乱喊,我也不会被砍伤。”乌恩其不看静太妃,:“我挺烦你的,总是做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你若真是在乎我和我母亲当年又怎么会让她远嫁,你不是很受中原皇帝的宠爱吗?现在想要补偿了,我根本就不稀罕,看到你那副作态我就恶心!”

静太妃呆呆的看着乌恩其那冷笑的侧脸,一时反应不过来。

此时两个刺客又攻了过来,静太妃扑上去拉乌恩其,哈但巴布尔的刀风擦着她的侧脸而过,一条血痕立现。

乌恩其脸色一白,一把将静太妃拉到了自己身后,自己的胸口又受了一刀。他失血过多,脚步有些虚浮,却是立在静太妃前面一动不动。

这时候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一队人涌了进来,将院门口那一块围了个水泄不通,接着便是弓箭上弦的声音。

弓箭手来了,二十几把弓箭一同对准了场中两个侍卫,之后箭便纷纷离弦。

哈丹巴特尔和固日布得纷纷用刀挡箭,乌恩其趁机拉着静太妃朝弓箭手的方向跑。

一到安全地带,乌恩其就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其儿”静太妃扑到乌恩其面前,心胆俱裂。

哈丹巴特尔和固日布得两人被箭拦住了步子,院子外头的却越来越嘈杂,又有大量的人马往这边来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边将箭隔开一边撤退,院门口被堵住了,两人朝东墙撤去。翻墙的时候,断后的固日布得中了一箭。

院子里的弓箭手见主子都在院子里,不敢就这么追出去,倒是后来赶到的侍卫见有人越墙而出,追了上去。

“太医快叫太医”静太妃将乌恩其抱在怀里,她鬓发散乱,叫声凄厉,哪里还有平日的高贵和清冷。

静太妃身边的嬷嬷忙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让乌恩其差点殒命。

他的左胳膊被砍断了经脉,肺部也受了重创,肋骨断了两根,加上失血过多差点就要救不过来。还是宫里派了好几位太医过来,甚至连蒋太医也被请了过来,几个太医轮番用药才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

静太妃哭得眼睛都肿了,怎么劝都劝不回去。好在太后体恤,准了她暂时不回宫中。

“太妃娘娘,您好歹去歇一会子吧,奴婢守在这里,若是二王子殿下醒了,奴婢再唤你。”太后身边的嬷嬷劝道。

静太妃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血色褪净的乌恩其,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候床上的人眼睫动了动,睁开了眼。

静太妃眼睛一亮,忙握住了乌恩其的手,一边急声吩咐嬷嬷道:“快去叫太医来,其儿他醒了。”

嬷嬷连忙跑了出去。

“其儿,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哪里难受?”静太妃小心地道。

乌恩其眼中的焦距对准了静太妃,看了她许久,才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这时候几个太医过来了,静太妃忙让开了身子,让太医上前。

等到太医们查看了乌恩其的情况之后,太后连忙将他们叫到一边去询问:“其儿他如何了?还有没有危险?”

太医院现任医正道:“这时候能醒过来,二王子已经能保住性命了,只是他左手经脉已断,即便已经接上了,想要与常人无异怕是不能。还有心肺受创,须得好好调养,否则今后也会大病小病不断。”

静太妃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这会儿听了也有些黯然。

太医们下去开药,静太妃又回到了乌恩其床边,他竟然还醒着。

“太医说你要多休息才能好。”静太妃摸了摸他的额头,目露疼惜。

乌恩其看着她,嘴唇蠕动,静太妃忙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我……的手……没有关系……你……不要……担心。”他说的很艰难,却也算字句清晰。

静太妃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乌恩其看着她,眼圈也红了:“还有……对不起……我……那时……不是故意说……我不是那个……那个……意思……”

静太妃忙点头哽咽道:“我知道,你当时是见情况危机想要我不要管你才那么说的。其儿是个孝顺乖巧的好孙儿,我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乌恩其笑了,纯净而满足,接着便握住静太妃的手昏睡了过去。

静太妃却是泣不成声。

那边,哈丹巴特尔和固日布得两人花了一夜时间才摆脱了追兵。却暂时不敢回城,躲在了城外一座废庙。

“你忍着点……”哈丹巴特尔给固日布得拔箭。

固日布得点了点头,咬着牙硬撑着任哈丹巴特尔给他处理伤口。

好在他身体强壮,逃走的时候虽然中了几箭却也避开了要害。

“阿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固日布得在哈丹巴特尔给他处理完伤口,包扎的时候闷着声道。

哈丹巴特尔的手一顿。

固日布得看着他紧抿着的唇,叹了一口气:“阿哥,我们也都只有一条命。这次侥幸有命在,下一次还能这么幸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偏偏挑了个宫中来人的时候去刺杀二王子?你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别宫的守卫最多。”

哈丹巴特尔继续手中的动作,直到给他包扎完了才低声道:“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连他的武艺也是都我们教的,我……不想杀他。”

固日布得只能苦笑:“阿哥,我知道你不想,我也不想,可是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哈丹巴特尔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知道了。”

固日布得看着眼前依然单纯如孩童的哥哥,摇了摇头:“难怪当年师父说你不适合当杀手,你太……呃……多情了。”

哈丹巴特尔皱眉看了弟弟一眼,虽然觉得这话怪怪的,却找不出话反驳。

第六百一十九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自从生了宣小一之后,三娘的日子便过的十分的惬意,每日宣韶出门之后她除了逗弄儿子,就是想尽法子想要减肥,下定决心要在三个月之内将腰围减下来。

庄亲王府的内院交给了姜氏,姜氏想着宣小一还小,便也没有立即提出让三娘管家的事情,三娘也就趁机偷了懒。

好在内院有庄嬷嬷和范姨娘帮忙,到也井井有条。

老王妃现在有了曾孙,心情舒畅,连困扰她多年的腿疾似乎也好了不少,入了秋也不见她难受,倒是又开始三天两头的进宫去与太后说话。因为皇宫中也添了新丁,两人现在的话题便都围绕到了孩子身上。

这一日秋高气爽,老王妃又进宫去了,三娘带着宣小一在院子里晒太阳。

“嬷嬷,这方子有用吗?”

旁边,赵嬷嬷正在口述,白英铺了纸笔在写字,三娘有些好奇的探头来看,她怀中的宣小一也睁着乌黑溜圆的眼睛看了过来。

赵嬷嬷转头看到她们母子二人,脸上那深深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秋天的菊花。

“怎么没用,这是你外祖家流传下来的,你外祖母,你姨母和你母亲都用过。吃了不禁能瘦下去,还能调理身体让你很快再生一个。”

三娘已经把赵嬷嬷从王家接来了,安排在自己的院子住下。赵嬷嬷年纪大了,三娘也不让她管什么事情,只说让她看着照看宣小一的那些婆子丫鬟们。

赵嬷嬷见三娘最近总是闹着说要减什么肥,怕她乱吃东西坏了身子,说了她几次,今日索性给了她一个方子,让她照着吃。

三娘看着那方子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她不好当面质疑赵嬷嬷,便还是让白英好好收了,等宣韶回来之后让他给看看。

这时候白芷和白果相携着从外头走了进来,两人一面走着还一面说着话,见三娘带着宣小一在院子里忙走过来请安。

“小姐,郡王妃立即来了。”两人起身的时候,白果立即开口道。

三娘闻言眉头微皱:“王妃进宫去了,她不知道?”郡王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庄亲王府了,之前有听白英说起过,府里有亲戚在郡王府做事的说郡王妃被郡王爷软禁起来了。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白芷回答道:“夫人说王妃进宫去了,郡王妃也不肯走,说是要在府里等到王妃回府。”

三娘见宣小一大了个哈欠,便把他递给了一旁的奶娘,让奶娘给他喂奶,哄他睡觉。宣小一每日都要定时定点的睡觉,雷打不动。

“郡王妃没说她找王妃有什么事情?”三娘见宣小一的眼睛还跟着自己转,一边朝他挥手,一边随口问道。

白芷上前一步,小声道:“奴婢和白果刚刚去郡王妃带来的婆子那里打听了,原来今日早朝的时候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皇上对郡王爷大发雷霆,要夺了他的郡王爵位,郡王爷现在还在金銮殿前头跪着呢。他的随从得了消息便跑回郡王府报信,原本如今的郡王府里是郡王爷的一个宠妾在当家,她见事情大了,自己做不得主就去将郡王妃请了出来,郡王妃是来找王妃求情的。”

三娘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原来是回来搬救兵的?

“走,看看去。”三娘想了想,起身道,她怕郡王妃又范混,姜氏吃亏。

白果最喜欢热闹,闻言立即高高兴兴的跟了上来。

赵嬷嬷却皱眉嘱咐道:“小小姐,郡王妃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去了可别与她发生口角。有什么事情还有你婆婆做主,你千万不要逞强。”赵嬷嬷一早就从白果那里问到了这些年庄亲王府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三娘与郡王妃相互看不顺眼。

只是她觉得,郡王妃不管怎么说都是老王妃的儿媳妇,是长辈。和她起争执,吃亏的还是自己。

三娘知道赵嬷嬷担心什么,点头笑道:“我知道的嬷嬷,您留下来帮我照看小一。”

今日的郡王妃不知是被庄郡王关掉了锐气,还是因为有求于庄亲王府,三娘到了外头的时候到没有见她闹腾。

因为老王妃不在府里,郡王妃被请到了老王妃寿辉堂的前厅。姜氏与她一个坐在这边一个坐在那头,泾渭分明,互不搭理。

三娘进去的时候两人都朝她看了过来,郡王妃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姜氏则道:“你怎么过来了?孩子呢?”

三娘笑着上前去给两人行了礼:“小一让奶娘哄睡了。”

姜氏点了点头,笑道:“这孩子到是好带,与韶儿一样。”

两人便就着孩子的问题说了几句,厅里总算不想是刚刚那样的僵硬了,只郡王妃将头撇向一边,没有往这边看。

她与姜氏已经撕破了脸了,自然是连寒暄都是多余。姜氏之所以在这里陪着,也不过是全了一个礼数。

只是三娘才一坐到姜氏身边没有多久,外头就有婆子进来禀报说老王妃的马车回来了。

那边坐立难安的郡王妃眼睛一亮,立即就起身迎了出去。

三娘与姜氏互看了一眼,也起了身,去迎老王妃回府。

她们带着丫鬟婆子们不慌不忙的走在后头,郡王妃早已经跑了老远去。三娘和姜氏大老远的就见到郡王妃一看到郡王妃的面就哭天抢地的迎了上去。

老王妃似是有些不耐的呵斥了她一句,郡王妃声音便小了一些,却还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三娘和姜氏一上前去就看到了老王妃板着一张脸,郡王妃好几次想要伸手去扶老王妃都被她给挥开了。

老王妃也看到了三娘和姜氏,步子一顿,接着便道:“你们也来我屋里。”

这就是有话要说了。

三娘和姜氏低头应了一声是,跟在了老王妃身后去了她的寿辉堂正房。

“张嬷嬷留下,其余的人都退下吧。”老王妃一进去就将丫鬟婆子们都谴了出去,只留了张嬷嬷在身边伺候。

三娘,姜氏,郡王妃又上前重新见了一次礼,这才分辈分坐下了。

“小一呢?怎么没抱过来?”老王妃问的第一句话果然是宝贝曾孙。

三娘忙道:“还在睡呢,等会儿醒了就抱过来给您问安。”

老王妃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郡王妃却是实在忍不住开口了:“母亲,您不能只顾着曾孙啊,您儿子都快要死了!”

老王妃却是突然怒了,呵斥道:“闭嘴!我儿子早死了!”

郡王妃一噎,随即哭道:“母亲,您还有一个儿子啊。我们郡王爷他,他被奸人陷害,皇上要夺了他的爵位。这怎么能行?这郡王爵位本就委屈了我们,现在还要夺走,这还要不要人活了?母亲!你就该去太后和皇上面前哭一哭先帝!”

老王妃额头上青筋直跳,忍了半天才将气忍住,却还是冷笑道:“被奸人陷害?这话倒是新鲜,他陷害别人的时候又怎么算?”

郡王妃急道:“郡王爷怎么会陷害别人……”

老王妃冷冷瞥了她一眼,吓得郡王妃的话消失在了喉咙里。

“你什么也不知道,就敢大放厥词让我去哭先帝?你可知道今日皇上为何会生气?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之前假造信件污蔑自己的哥哥通敌叛国!”

这下不仅郡王妃呆住了,三娘和姜氏也朝老王妃看了过去。

郡王妃呆怔了片刻,突然哭道:“母亲,您怎么就能肯定是我们郡王爷说的话是假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可不能这么偏心啊。大伯他死了这么多年,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谁也说不清楚。”

“就是因为信儿他死了,无法再为自己辩驳,所以就能任由你们往他身上泼脏水?”老王妃的脸色冷得像冰。

郡王妃看着老王妃的脸色,小声道:“可是不管如何,您也该先顾着活人吧?”

老王妃冷声道:“这几日早朝,你们郡王爷又联合了一帮大臣拿那封据说是信儿私下结交老蒙古王的信件来说事,还一连拉了好几个北疆武将下水。不想,那封信却是让老蒙古王的儿子,在京的二王子看到了。二王子拖着病体出来作证,那封信纯粹是污蔑!信上蒙古王的印章纯属伪造。”

印章是中原才普遍流行的,蒙古那边虽然也有人跟风,但是他们却很少在传递私信的时候用印章,他们更多会用能代表自己的徽记。那封信上有徽记也有印章,可是二王子说那印章有问题。

作为老蒙古王的亲生儿子,二王子乌恩其的话无疑是可以作为铁证的。他说是假的,谁也说不成真的。谁能比人家的儿子还了解老子?你们是什么关系?

于是皇帝毫无疑问地信了乌恩其的话,当即大发雷霆,要将诬陷自己的哥哥的庄郡王治罪。

“至于夺爵……其实当时我正在太后宫中,皇上仁慈,特意派了身边的张公公去过问我的意思。是我建议皇上将庄郡王的爵位收回,并将之贬为庶民的。”老王妃语气淡淡。

“什么?”郡王妃差点跳了起来,“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做!”

老王妃冷笑:“我为何不能这么做,这不是学着你们郡王爷的大义灭亲么?他能对自己的哥哥绝情绝义,我为何就不能如此对他?”

郡王妃语塞。

老王妃看了郡王妃一眼:“既然是我提出要皇上夺爵的,就再无出尔反尔再去求情的道理。你与其在我这里做无用功,不如回去把你的那些家当收好了,不然等下宫里来了人,你想藏也来不及了。”

郡王妃这才吓了一跳,又看了老王妃一眼,见她丝毫不为所动,最后只能咬了咬牙跑走了,连礼都没有行。

老王妃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转头对姜氏道:“你等会儿派人去把宣安接过来,他自幼就没有吃过苦,冲着他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祖母的份上我也要护他一回。等日后他成了亲,你再给他办一份家当,让他分府另过。如此我也算对得起他对得起老王爷了。”

姜氏低头应了。

接着老王妃又提起了姚悦容出嫁的事情,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了,离姚悦容出阁也只剩了不到十日了。姚悦容会从庄亲王府上轿,所以庄亲王府这次就如同嫁女一样。姜氏这段日子为了姚悦容的婚事也操了不少的心。

第二日,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庄郡王被夺爵,贬为庶民,并被发配东北苦寒之地。

原本作为庄郡王世子的宣安也要跟着的,因老王妃求情,被额外开恩留了下来。

闹得纷纷扬扬且牵扯众多的庄亲王世子通敌叛国案随着始作俑者庄郡王的被发配终于落下帷幕。

十月初二,是钦天监算出来的良辰吉日,这一日礼亲王娶妇,庄亲王府送女,难得一见的婚礼。

九月的最后一日,礼亲王府迎来了从庄亲王府娘家安阳来的客人。姚悦容的父母和胞弟一起来给姚悦容送嫁。

姚悦容的父母是老王妃的亲侄儿,她却还是第一次见,自然是欣喜万分。

可是姚悦容见自己的父母兄弟却是有些近乡情却。

当时三娘正在姚悦容的院子里与她说一些婚礼上的准备,听到自己的父母从安阳赶来了的时候,姚悦容有片刻的呆怔。

三娘拉着她赶去前院的时候,姚悦容还有些紧张。

可是在见到自己的父母那一瞬,姚悦容却是毫无勉强的欣喜的上前拉住了姚夫人的手,红着眼眶喊了一声“娘”

姚夫人笑骂了她几句,姚悦容竟有了三娘自认识她以来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娇羞。

姚夫人相貌秀美,气质却有些干练。姚悦容的父亲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身上带着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姚悦容的容貌倒是与他比较相像一些。

姚悦容的弟弟是一个活泼的少年,长得像自己的母亲。他开始见到姚悦容这个姐姐的时候有些拘谨和腼腆,直到姚悦容与他说了好些话,他才又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一直与姚悦容小声说着自己路上的见闻,说到高兴处便眉飞色舞。

姚悦容也比往日活泼了许多。

快乐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姚悦容出嫁的日子。

因为姚悦容的娘家来了人,原本需要庄亲王府出面的事情就少了,姜氏也轻松了多少。

在姚悦容出门之前,三娘特意去看了她。姚夫人一直陪在姚悦容身边,姚悦容脸上也带了些新嫁娘该有的喜悦。

见三娘来了,姚夫人忙请她坐,并十分诚恳的感谢了这些日子以来三娘对姚悦容的照顾。

之后姚夫人被请去准备香案,三娘便陪着姚悦容说话。

“紧张吗?”三娘笑着问道。

姚悦容也笑:“你出嫁的时候紧张吗?”

三娘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还是有些的吧,毕竟要离了自己熟悉的环境,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和事,或许还会进入战场。”

姚悦容被她的比喻逗笑了:“你不是应该安慰我说‘别怕,一定会平平顺顺的’么?你说是战场就不怕把我吓到了。”

三娘眨了眨眼:“那你会被我吓到吗?”

姚悦容笑着摇头。

“那不就好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容易被困难吓到的姑娘,你非但不会被吓到,还会迎难而上。何况,好日子都是自己努力经营出来的。”三娘笑眯眯道。

姚悦容若有所思:“你是想说你如今能过得事事顺心是因为自己努力的原因,让我嫁入礼亲王府之后若是遇上不顺心的事情就自己努力改变,不要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