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先开口,就会承担世间上最大的压力与心灵谴责,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谁也不傻。

沉默,持续的沉默,仿佛沉默就能让时间停止。

总有人会沉不住气的,杨铁栓和杨学章同时正过脸来,试图试探对方。谁知道碰到对方的眼睛,两人先是一愣,再度同时开口:“一起说吧——”

不愧是兄弟,思想都在一个频率上面,默契也非常好。一个人经受不了心灵的拷问,那就拉上一个人一起分担。不管怎么说,总能好受一些。

人惯性的推诿思想,总是会把错误往对方身上推,到时候却是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但是,谁知道呢?

两人经过眼神的对持,只能都点头。“大夫说了,不能大悲大喜”

“大夫说了,不能受到刺激”

那一层薄的几乎透明的窗户纸终究被捅穿了,包括一旁的王氏和冯氏,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窗户纸一捅穿,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一向没心没肺的王氏甚至开口劝道:“她那样,活着也是受罪。”

连称呼都不敢了,似乎不用说那个‘娘’字,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没有人说话,但似乎都赞同了彼此的想法。

罪恶就这样诞生了,诞生在兄弟之间的默契与自私上。也不知道,何氏如果知道最疼爱的两个儿子会如此决定她的命运,心里会怎么想。

☆、第126章

当人轻易的便越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底线,一切都成了顺理成章。

两家人用简略的语言讨论好该如何行事,罪恶就这样开始了。

两家人开始在后院大声争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所谓的大打出手,也就是撕扯彼此的衣裳。本来就是做戏,所以两家都没有真动手。

然后有人沉不住气了,又或者是打不赢了,便朝前院逃去。后面那个人直追而上,王氏和冯氏也你追我赶的跟上,给人一种意见不合打起来的错觉。

几个人在院子里撕扯了两下,期间还夹杂着怒骂,就有人不敌奔向正房堂屋。

杨老爷子正坐在屋里,苦闷的抽着旱烟,听到儿子们在院子里厮打怒骂,还想出去喝斥。谁知道反应不及,人就进了堂屋。

他丢下烟袋,开口想把人都喝斥出去。谁知道人直接就冲到了后面,何氏躺的那个屋里。

杨学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个无助的小孩儿,跪到何氏的炕前哭诉着大哥的不仁义,说他还没有娃儿,大哥就推着让他去战场送死,连个后都不能留。

杨铁栓也有理由,站在一旁说家里干活的人不多,他不留下,全家人都去饿死?

两个媳妇儿也七嘴八舌开始争吵起来,你骂我,我骂你,各有各的理由。

何氏人是不能动弹了,但是脑袋还没坏。听一会儿,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竟然是征召徭役,还是十去九难还一的兵役!

何氏心疼如刀搅啊,她的两个儿子啊,都是她最心疼的,去了哪个她都不愿意。好吧,杨铁柱和杨铁根彻底被何氏归除于儿子之外的范围了。

何氏此时也是心乱如麻,情绪忍不住就激动起来。

哪个儿子去,她都是不愿面对的惨状。舔犊之情是好的,可惜她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情绪一大幅度起伏,就开始头晕眼花,眼前发黑。即使如此,何氏还是啊啊啊的想阻止两个儿子的争吵。

杨老爷子冲进来,眼看老婆子已经知道兵役的事情了,只能愤恨的把两个儿子往屋外拉扯,让他们不要吵到老婆子。

谁知道杨铁栓杨学章两兄弟可能因为情绪太激动,和他犟了起来。不但不出去不说,还拉着杨老爷子让他选择这次兵役让谁去。

说他们接受不了一直沉默了,给个准话。要去的就收拾收拾好好活两天,然后去死,不用去的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干活养家。

这个问题不是在杨老爷子心口上挖肉吗?要是他能一时抉择的出来,也不会任两个儿子在屋里吵两天了。杨老爷子一张嘴敌不过两张口,旁边王氏和冯氏也哭了起来,边哭自己命苦,边说自家有多么可怜。

大房的几个孩子,因为家中这两天气氛不好,一直缩在自己屋里没敢出来。刚开看大人们打起来也不敢出来搀和,此时听这里哭得仿佛死人了似的,再也忍不住都跑了进来。

见大人们都在争吵和哭泣,大郎和二郎年纪大一些,也知道兵役的事儿。明白不了其中的厉害,但还是知道去了就要没命的。

没人想死爹,又看大人在找爷奶做主。他们当小的也想上去使把劲儿,让爹不去送死。一个跑去求爷爷,一个跑去求阿婆。

杨二郎抱着杨老爷子的腿哭着,杨大郎知道家里阿婆能当一大半家,就去求阿婆。毕竟是小,又一时慌乱,现场的气氛也比较混乱。他也忘记了阿婆是不能说话的,跑到炕边握着何氏的手哭,求何氏不要让阿爹去送命。

何氏本来心里就又气又急,想起身阻止两个儿子的争执,可是怎么也起不来。又看两个儿子逼迫老头子,加上孙子在身边哭。

哭得她心烦意乱、心浮气躁、血压狂飙

她啊啊啊的想说话,也没有人理会她。何氏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杨大郎趴着炕沿哭,感觉到阿婆手一抽一抽的在抽搐,他就赶忙直起身来看。一看阿婆眼睛睁得老大的躺在炕上,他本来心里还有点害怕阿婆发火,但是他越看越不对劲,为啥阿婆的眼珠不会动了,手也不动了。

人睁着眼睛不可能眼珠不会动的,杨大郎心里大骇,失声大叫,“爹,爷爷,你们快看看阿婆?”

杨老爷子以为老婆子怎么了,赶忙扒拉开儿子孙子过去瞅。杨学章和杨铁栓两人则是浑身僵硬也不敢动,王氏和冯氏也不敢吭气了。

屋里安静一时安静的厉害,紧接着是杨老爷子的一声哭嚎,“老婆子啊——”

这声哭嚎打破沉寂,屋里所有人都冲到炕前。只见何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只手微举像是要抓着什么,死不瞑目!

屋里所有人都开始哭了起来,嚎声震天。

杨大妹现在每隔几天就会偷偷去一趟李家村,想瞅瞅自己三个娃儿。虽然每次都无功而返,但是还是不放弃隔两天就去一次。

这两天家里吵吵的厉害,她就偷跑出去了。顺便还想看看自己男人那里兵役的事儿怎么在说,哪知道去了还是没见到人。

在村子外晃悠了半天都没敢朝里走,她在李家村现在是人人喊打,前几次来了几次,都是还没进去就被人撵了出去。

她今天本想碰碰运气,看能遇上自己男人或者三个娃儿吧,谁知道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便垂头丧气又往回赶,还没走进院门就听到里面的哭嚎声。

这种哭嚎声和平时闹腾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让人一听就心里猛惊。

杨大妹慌慌忙忙冲进屋里,一进屋门就看到炕前围了一群人正在哭,炕上何氏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看就是人不好了。

“娘啊——”

*******

杨家的老婆子死了,因为徭役的事儿受不了打击。人本来就得了卒中风瘫在床上,这一受刺激人就没了。

很快落峡村里就知道了这一消息,可是没有人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哀嚎震天的。杨家老婆子只不过是早点死罢了,再晚些日子村里还会有很多人死。只是到时候大家都看不到,死于沙场埋没在荒草之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当自家也面临死亡的时候,对于别人的死亡就会漠然的令人心悸。可是没有人能谴责什么,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当然也有人隐隐有些羡慕杨家的人,这何氏一生刻薄所有人,唯独对家里的大儿子和四儿子掏心掏肺的,现在死都死得对儿子好。

守丧期间的人家,是不用服役的,杨家剩下的那两个儿子这下都保全了。

可是这个念头也是闪过就忘了,因为大家现在面临的局面都差不多。不是忙着筹钱以银代役,就是争吵着让兄弟哪个去服役。

杨铁柱听到有人来报丧当场就懵了,同样懵了的还有杨铁根。来报丧的是杨铁栓,报丧的人是不能进别人家大门的,所以报完丧人就走了。

两人懵了好半天,才开始忙着找些麻布白布做丧服,还有家里都要挂上白布。

就算分家了,毕竟是自己娘,披麻戴孝是肯定要做到的。丧服做起来简单,只要有材料也就是几个妇人缝一下的事情了。

林青婉和姚氏虽然对何氏那人非常厌恶,但是毕竟是男人的亲娘。又看两个男人情绪低落,也没有吭气。

一大家子穿好麻衣头带白孝,连小诺诺身上都被披了件小麻衣,头上绑了一根白布带,然后去了杨家。

再次踏入杨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进去了以后,杨老爷子还是满脸呆滞,而杨学章两口子还有王氏则是在一旁哭,杨铁栓则是到处给亲戚报丧去了。

林青婉月份太大,帮不了什么手。姚氏问了一下,听说杨大姐和一位来帮忙的大娘在里面给何氏换衣裳,就也进里屋去了。

杨铁柱两兄弟看也没人起来主持什么,就出去该买东西的买东西,该准备的准备去了。棺材倒是不用准备,因为落峡村的风俗,上了年纪的老人,早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寿材和寿衣。如果哪天人不行了,直接用,也不用赶着做。

林青婉月份太大,根本没办法久站。也没有人来招呼她,马婶儿手里抱着诺诺,见她站的辛苦,就帮她搬了一凳子坐下。

坐了一会儿,里屋给人换寿衣的人出来了。那位来帮忙的大娘一看到林青婉就大惊,跺脚道:“哎呀,这真是家里没老人提点,你们也不懂规矩,有身子的人不能来这种地方的,会冲着的。”

林青婉一愣,还有这么一说?

“铁柱媳妇儿,你赶紧家去,这里不能呆。”那大娘看她满脸犹豫,又说道:“没事儿的,老人不会怪的,你在家披麻戴孝就好了。”

杨铁柱这时候走了进来,听到那大娘的话,赶紧拉着林青婉就出门了。他也不是很懂这个,但是似乎也听人说过像这种场合,有身子的不能来的。

刚才是懵了,一时也没想起来就把林青婉带了过来。

在外面对林青婉交代了几句让她回家好好呆着,他可能要忙几天才能回去,就吩咐马婶儿抱着小诺诺一起和林青婉回去。

小诺诺太小,就算孙辈的也要披麻戴孝,他现在也弄不了。到时候有人来吊孝还有送葬的时候出席一下就行了。

林青婉心里一松,便带着马婶儿和小诺诺一起回家去了。说实在的,如果真得要披麻戴孝跪几天,她估计自己也扛不住。

☆、第127章

杨家的亲戚不多,何氏娘家那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再加上非常时期,所以何氏在家里只停过了头七就下葬了。

杨铁柱回来已经是七天以后了,林青婉见他胡子拉碴,面容枯瘦,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伤心肯定也是有的,能成这样估计还是被折腾狠了。

杨铁柱回来以后狠狠地吃了几碗饭,然后倒头就睡。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林青婉问了姚氏,才知道杨铁根跟他差不多,都是被折腾的厉害。

大熙朝的规矩,重丧(斩榱,五服中最重的一服)是需要守27个月的。也就意味着三年之内不能喝酒吃肉,不能歌舞作乐,不能娶妻纳妾,不能行房事,不能访友做客。

当然乡下这里规矩没有其他别的地方严重,就是不能婚嫁,不能上门访友或者去别家做客是比较忌讳。

至于吃肉喝酒之类的,那要看个人重视不重视死者或者孝道这方面了,你就算真吃了喝了,也没人管你。至于行房事,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忌讳,当然,最好是不要弄出个娃儿什么的。到时候别人一听说这娃儿是服中子的话,是会招别人讲究(这个讲究,大体的意思是说、议论)的。

家里的衣服清一水换成了素色系,摆设啥的,反正看起来比较花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就是在家里守孝了。

说是守孝,与平时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不能穿亮色艳丽的衣裳,家里的伙食跟平时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还有个早期营养不良的孕妇林青婉要补充营养,杨铁柱倒是一直没吃荤食。

这期间,大菊上门了一趟。

因为别人家有孝,大菊没从正门进,而是从小作坊里进去了,然后让姚氏来叫的林青婉过去小作坊,说有事儿和她说。

这次服兵役把全村的人都闹腾的厉害,大菊家也是侥幸。春上家里就开始闹腾起来分家,磕磕绊绊终于在夏天分家了。也幸亏分家了,要不然大菊婆家三个儿子,家里估计又要闹腾起来。这分家以后小两口日子也过得舒坦,男人在家种分的地,大菊则是在小作坊里做工贴补家里,日子倒也过得和和乐乐。

对于大菊家的事儿,林青婉也是清楚。听闻大菊有事找她,她就过去了。

去了一问才知道,大菊是来帮柳枝问问小作坊这里还需不需要人手。这次徭役事件,柳枝家里也折腾的厉害。她公公年不过50,柳枝男人又是壮年,家里有两个在征召范围之内的。

为了不去服役,只能以银代役。两个人头就是三十两银子,柳枝家里也算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了。也几乎把家底掏空了,才把银子凑够。

据说为了凑银子,柳枝还哭着找大菊家借了些。大菊在小作坊里做工,平时攒着私房,手里还是有几两银子。因为自己家不在征召范围,就把手里的银钱借了大半给柳枝,柳枝公公又找其他亲戚东拼西凑借了些才凑够。

在这个时候,找人借钱是非常难的,家家户户都缺银钱。当时差钱实在借不到,柳枝甚至准备来找林青婉的,但是想着林青婉家里有丧事,也没好意思过来。幸好柳枝家银钱缺口不大,柳枝公公后来又找其他亲戚借了些才凑够。

可是经过这次,柳枝婆家的家底也彻底被掏空了,外面还欠着不少银子。

柳枝就想看林青婉这里要人手不,如果要的话,她也想像大菊这样做工补贴一下家里。对于大菊在林青婉这里做什么工,柳枝是不知道的,大菊从来没跟她说过,她也没有问过。不过柳枝想,既然大菊能干,她也是能干的。

林青婉听完大菊的话,也没有犹豫,就让大菊去和柳枝说来之前是要签契的。如果能签,就过来吧。

大菊听完就连连点头,说柳枝愿意签契。她来帮柳枝问之前,就跟柳枝说过签契的事了。柳枝同意以后,她才过来找林青婉的。

林青婉就让大菊明天来上工的时候把柳枝带过来。

******

落峡村里还在持续的闹腾着,没有办法不闹腾。有钱的凑钱以银代役,没钱的就是家里闹腾看让哪个兄弟去送死。

越到后面,闹腾的越厉害,甚至有的人家舍不得儿子,开始卖地凑银子。

要不怎么说徭役害死人,真到了生命关头,如果卖房子卖地可以换儿子命的,还是有很多老人愿意的。

至于以后的生计以后再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送命。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想卖地似乎也非常艰难,大家的想法都一样,十里八乡都有人在卖地,地价一跌再跌还是很少有人能卖出。

等连地都卖不出的时候,那真是绝望了。

因为小作坊的关系,林青婉家虽然刚有丧事,但是还是能在里面听到许许多多外面的事情的。

林青婉此时还有两个多月才生产,正是需要大量活动的时候,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在小作坊的大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和其他几个妇人聊天说说话。

虽然嘴里聊着天,可是几个妇人的脸色都不好,显得心事重重的。

杨氏、姚氏是没啥,家里没什么亲戚,姚氏娘家哥哥那里,也不再征召范围。但是杨老爷子两个儿媳妇还有大菊、柳枝几人,却都是有娘家的。

聂二堂嫂从早上来,脸色就很犹豫。虽然嘴里和大家聊着天,但是一直心不在焉的,看到林青婉几次都欲言又止。

后来还是沉不住气了,开口说道:“青婉——”

林青婉疑惑的望过来,“怎么了,聂嫂子?”

聂二堂嫂咬咬牙,“青婉,你们家有没有想买地的打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不由自主都想到同一件事情上了。

聂二堂嫂一直是个爽快性子,既然话出口了,她就准备把话说下去。

“是这样的,我娘家想卖地凑银子,现在外面地非常不好卖。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来问问你家。”

聂二堂嫂家里也动了想卖地的心思,可是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地现在不是那么容易能卖出去的。地价压得厉害不说,也不好出手。

毕竟是自己娘家,聂二堂嫂也非常焦心。可是夫家为了筹钱不但把家底掏空了,还找杨氏借了一笔银子,哪里能有条件能帮上娘家。而聂二堂嫂身边认识的人,也就只有杨铁柱两兄弟手里有些银钱了。在小作坊帮工了这么久,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只是她也不好意思开口找人帮娘家借钱,毕竟聂二堂嫂还是有自己的考量。一来她是出嫁的闺女,二来也怕到时候娘家那里拖着没钱还,自己夹在中间难做人。她就想着反正是娘家要卖地,就想问问杨铁柱两兄弟买不买。

话虽然出口了,但是聂二堂嫂也是非常尴尬的,因为她也清楚林青婉家不种地,人家买地干什么?她也是实在逼得没法子,才问出这样唐突的话。

所以话问完了以后,她又期期艾艾的补充道:“如果没有这种想法,那就算了”

林青婉沉思了一会儿,也没说买不买,“这样吧,我回去跟铁柱商量一下,明天给你信儿。”

聂二堂嫂大喜过望,“不管怎么样,都先谢谢你。如果实在为难,就算了。”

林青婉也知道聂二堂嫂能开这个口,实属不易,遂安抚道:“千万别这么说,大家毕竟是亲戚嘛,能帮一把还是要帮一把的,只是这事儿我还要问问相公。”

聂二堂嫂听到这话后,心放了一大半。因为林青婉能这么说,至少会帮她的把握在八层以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青婉就把这事儿在饭桌上说了。一起吃饭的有杨铁根一家,还有杨氏和夏大成两口子。

大家之所以会聚得这么齐,也是因为聂二堂嫂说的那事儿。

其实聂二堂嫂说的那事,并不算事。

真的求到门上了,毕竟是有亲戚关系,事关人命能帮一把还是要帮一把的。而且林青婉也非常欣赏聂二堂嫂这种敞亮人,至少别人没有因为你有钱,就红口白牙张口找你借钱,而是想把娘家的地卖给你。

当然大家不仅仅是因为聂二堂嫂一家的事儿,还有其他。

对于村里很多村民卖地凑钱的事,大家都听到了风声。地非常不好卖,价格压得很低,大家也都知道。

为了地价压得厉害的事,村里好多人家都绝望了。

这是真正的绝望了,因为农人最值钱的命根子也只剩赖以为生的地了。连地都卖不出的情况下,只会地里刨食的穷苦老百姓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村里的气氛比前段时间更加低迷,刚开始那时候是闹腾、恐慌、哀伤,所挣扎的不过是舍不舍得,能不能舍得。而现在却是一片死寂了,因为舍得也没用,地卖不出去,亦或是卖得出去价格太低,根本不够筹钱,所以大家都走投无路了。

看到这些杨铁柱等人心里都非常难受,毕竟是一个村里的乡里乡亲,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虽然这些人有好有坏,但是真到了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绝望之气中,没人可以不受影响。

可是自己也能力有限,能怎么帮呢,借钱给他们吗?

肯定不可能,大家也不是圣母,你借给这个还能不借那个?更何况他们也没有那个钱能借给整个村里人,而且也没谁想给自己找麻烦。

大家都清楚要不是杨铁柱兄弟俩在守孝,估计上门来借钱的人不少。

杨氏那里已经有人上门去借钱了,但是杨氏没有借。不光是因为借钱的那几户人家杨氏看不上眼不放心,还是因为她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面涌上来的人更多。

到时候就不是借钱帮人了,那是在借仇了。

更何况杨氏手里也没有多少银钱,加起来不到二百两银子,一旦开了口子,借谁呢?借谁都会落人说的!只能找借口说,杨二老爷子家也需要钱,家里的钱早早就借给他们了。

钱是没借出去,杨氏心里也愧疚的可以。这两天一直在叨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毕竟乡里乡亲的。

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情,哪个不是在挣扎?

聂二堂嫂说的事却是给大家打开了一个天窗,既可以尽一份心,也不会给自己找太多麻烦。

自古以来,借钱就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儿。有钱还你还好,没钱还你还能上门去放狠话硬逼?毕竟村里人都穷,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两二两还好说,一动就是几十两银子,你就算敢借出去,别人还怕还不了。买地就不一样了,地在自己手里不会贬值,也不怕人不还钱。

更何况帮人也不是谁都能帮的,也要看人。能把家里地卖了救儿子命,可以见得家里的父母不会太差。

在落峡村土生土长的杨铁柱和杨氏他们想得很多很多,林青婉却是没有那么多想法的。她的想法很自私也很简单——

一切以减少自家麻烦为主,如果能够在没有麻烦的情况下帮助别人,她也是不介意的。如今在她看来,买地既可以储备在手里不会亏本,另外也可以做下好人好事。

这样的行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