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川皱着眉头盯着周唯昭跟宋楚宜看了一遍,觉得有些不满。

“你什么时候又跟他做了交易?”他瞧着宋楚宜,觉得很是生气:“这是只狐狸你知不知道?!”

不过说完他就觉得有些发愣,虽然周唯昭不好对付,可是宋楚宜不也是只狐狸嘛?

周唯昭卷起手咳嗽了一声,见叶景川适时的闭了嘴,才转过头去看着宋楚宜:“自然算数。你现在是想好了要我帮什么忙了?”

“那些人,能随我处置么?”宋楚宜头一偏看向粮仓方向,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声。

叶景川摆了摆手,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看着她:“你再怎么能干那也是个女孩子,那些人都是老油条,不要命的地痞流氓你知不知道?!要是他们说几句难听话,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虽然看上去很纨绔,总是一副任性自我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叶景川到底是个好人,是个存着善意待人的好人。

许妈妈也觉得叶景川说的有道理,有些犹疑的凑在宋楚宜耳边劝她:“小姐,叶公子说的有道理......那些人嘴巴脏的很,要是说了什么脏了您的耳朵......”

宋楚宜还是看着上首的周唯昭。

周唯昭于是微翘着嘴角点了点头。

叶景川有些着急,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你是不是在道观呆久了。哦,我怎么忘了,你就是在道观呆久了,根本连男女是什么都分不清楚!”

宋楚宜已经动作迅捷的起身,走到一半又回头看周唯昭:“能把你旁边的几个小道士借给我一用么?”

粮仓四周都挂上了灯笼,亮堂堂的如同外面漆黑的夜色是两个世界。

宋楚宜才叫人把那些人嘴里的布条拿出来,那些人嘴巴里就开始冒些不干不净的话。

其中一个圆头圆脑,长得颇有些肥硕的胖男人更是不怀好意的盯着宋楚宜看,连连吐了好几口口水。

“原来费了这么半天劲,要我们弄死的就是这么个黄毛丫头。”他无赖猥琐的啧啧了几声,就带着一脸的得意跟不屑扬了扬头:“恐怕毛都还没长齐呢吧,居然还用得上我们这么多人。”

青桃跟红玉脸都涨的通红,半响才慌忙的去捂宋楚宜的耳朵。

宋楚宜轻巧的拂开,对那些咒骂嘲笑充耳不闻,忽的伸出手指着那个圆头男人,回头冲着跟在她身边的小道士平静吩咐:“去,把他的手脚都给我打断。”

小道士有些讶异的看她,见她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犹豫了一会儿才上前一脚踹在那男人的膝盖处,随即就猛地将他的腿折到了一起。

整个过程迅速得叫人只来得及眨了眨眼。

圆头男人的惨叫声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他这才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仍旧面无表情的小女孩,拖着已经断掉的腿连连想往后退。

“手!”宋楚宜向小道士看了一眼,冷静得全然不像人:“打断!”

真的说好了手脚一起打断就是一起打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心慈手软。

屋子里霎那间只剩下了那男人的惨叫声。

等小道士毫不留情的把人给打残了,宋楚宜才冷着脸猛地往前走了两步,冷冷的盯着一群已经惊得做不出反应的人。

“谁是领头的?”她眼神阴冷的看着他们,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谁是领头的?”

已经有胆小的指着刚才那个骂的最厉害的精瘦男人。

宋楚宜冷哼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是要命,还是不要命?”

她虽然仍旧没什么过多表情,但是此刻看在这群人眼里,却无疑是夺命的罗刹,那人紧盯着她,谨慎的往后缩了缩,迟疑着问道:“要命怎么样,不要命又怎么样?”

“你们是谁派来的我早已经心知肚明,只是要你们一份证词而已。你们若是要命,就好好配合我。若是不要命......我也不介意把你们当成鞑靼暴兵全部打死!”宋楚宜重生以来第一次用这样穷凶极恶的语气说话,一时间将整个屋子的人都震得一惊。

虽然他们的确是冲着她的命来的,可是到底没能成功啊,怎么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就跟他们有血海深仇似地?

领头的吞了吞口水,已经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他们毕竟只是为了求财而已,要是为了那些银子丢了命就不值了......

宋楚宜冲青桃红玉扬了扬下巴,青桃红玉就立即会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

“我暂时不会放你们走。”宋楚宜看着那个男人奋笔疾书,再次将他们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等到时候你们指证了指使你们的人,再放你们。”

众人都纷纷摇头:“我们怎么知道到时候你到底会不会说话算话......”

宋楚宜猛地朝他们扔了个杯子,清晰的碎裂声瞬间叫所有人都住了嘴。

“若是不信,现在就死!”宋楚宜对这帮差点害死自己的人没有半点耐心,冷笑道:“不想写,就跟刚才那个人一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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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崔家

叶景川眉毛有些夸张的抖了抖,看着周唯昭有些犯懵:“你是没看见,那个小丫头简直比我父王还吓人.......亏我还担心她会被那些人吓着呢,现在看来,她不把那些人整死就不错了!”

周唯昭眸光微沉。刚才宋楚宜审问那些人的情形早就有人一一的报给他们听了,说真的,这又叫他更加相信了宋楚宜说的那个梦。

若不是真的有过切肤之痛,她一个没什么阅历的小女孩,原不应该对人怀着这么大的仇恨。

夜色越发深沉,月光的余晖洒在树叶上,给周围的景物都镀上了淡淡的一层黄色。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周唯昭又对宋楚宜的能力没有疑义,便招呼叶景川先走。外面的鞑靼暴兵现在应该也差不多该被折腾的差不多了。

宋仁跟宋珏叶景宽分别亲自带队,四面围堵两面设伏,最后用火油把鞑靼暴兵烧得几乎都成了灰烬。

周唯昭跟叶景川赶到的时候,火势还没减小,冲天的热气将他们炙烤得都皱了皱眉头。

叶景宽忙了一夜略显出些疲态,可是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意,见了他们忙迎上来。

通州这些鞑靼暴兵入城九天之后,终于全部覆灭,余下的一些漏网之鱼已经不足为惧,慢慢收网也就是了。

而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鞑靼暴兵,他们付出的代价小的叫人难以置信。这一切都归功于宋楚宜的未卜先知跟神机妙算,叶景宽由此对这个小姑娘印象深刻。

“刚才忙着这里的事,恍惚听说后边院子里也出事了?”叶景宽有些不解,随即又有些担忧的问:“没出什么大事吧?”

毕竟后院里可有一个陈阁老的孙女,还有个伯府的六小姐啊。

叶景川本能的就想将刚才的事说出来,可是却被周唯昭抢了先。

“没什么大事。”周唯昭大有深意的看了叶景川一眼,以目示意他不要多话,轻描淡写的看了正震惊的站起身的宋仁一眼:“不过是一小撮鞑靼暴兵,已经全部伏诛了。”

太孙殿下身边有精锐羽林卫五十人,再加上他那几个从龙虎山带下来的武功高绝的道士,对付几个暴兵确实是小事一桩。

宋仁跟宋珏对视了一眼,都放下了心里高悬的心。

困扰了众人几乎小半月的问题终于解决,大家都心情舒畅,叶景宽心中却还担忧着这次的事情如何善后,如何能最低程度的减低叶景川跟袁虹的责任。

宋楚宜步出粮仓的时候,夜色沉沉如点墨,周围若不是有灯笼照明,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总是容易叫人心慌。

徐嬷嬷听见了消息赶来接她,就见她立在夜色中如同一尊白玉雕像,整个人散出冰凉冷意。她脸色有些差,想必是晚上受了惊吓又忙了半宿所致,徐嬷嬷心疼不已,上前一把搀住她,才觉得她似乎恢复了些人气。

“姑娘,怎么样?”徐嬷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目光中满含担忧。这几天宋楚宜几乎天天都早起晚睡,徐嬷嬷实在担心她会熬不住。

“问清楚了,证词也都拿到手了。”宋楚宜声音放的很低,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嬷嬷,昨日替她送东西来的人,你待会儿带两个人去把她给抓起来。就是她跟这些人通风报信,告知了我的住所。”

徐嬷嬷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是怒极的恶狠狠的咒了一声:“她一定会遭报应的!”

是,李氏一定会遭到她应有的报应。这个报应不是老天来给,是自己。

徐嬷嬷又跟她说已经把涟漪安排在了靠得住的庄户家里-----这里毕竟有宋珏跟宋仁在,若是认出了涟漪,容易节外生枝。

宋楚宜点了点头,徐嬷嬷就低声问她:“这回回去,是不是同老太爷老太太揭穿了她?她现在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还敢浑水摸鱼想让人趁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谁知道她还会想出什么恶毒主意来?”

“差不多了。”宋楚宜说到这个话题,忽然转头过去问青桃:“怎么样,去晋中的人有消息了吗?”

按理来说若是崔家接到信回信的话,经过驿站也只需半月左右,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半个月了。

她自己不管是身份还是年纪都不够叫李氏死,只有崔家站出来,李氏才能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而现在,她不仅仅是要李氏死。

李氏是伯府的二夫人,平日里规行矩步的,就算是要出个门也要先去同老太太或者是大夫人报备,若是没有外面的人帮她,她根本没有能力收买这么多的地痞流氓。

而这个帮她的人是谁,简直是用脚指头都想的出来是谁。

李家母女还真以为这天下是任由她们横行霸道的,连收买人杀人这样的事都敢做了......

今天一整天都兵荒马乱的,青桃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信送来,便摇头:“还不知道有没有信送进来,不过估摸着日子,快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院子,看着满地的狼藉跟血迹,徐嬷嬷不难猜出当时情景。正是因为猜得到当时多么危急,她心中对李氏的仇恨也就越发深重,不由又气又急的又骂了一声,骂完了李氏又忍不住骂陈姑娘:“真是白眼狼,当时若不是咱们好心收留了她们姐弟,他们早喂了鞑靼暴兵了,居然恩将仇报!”

许妈妈已经将屋子都收拾好了,只是窗纸换不及,可为了不惊动宋仁宋珏,只好先委屈一下了。

替宋楚宜准备好了中衣,许妈妈有些犹豫的过来问她:“姑娘,这里毕竟动静这么大,明天要是大老爷跟大少爷问起来,咱们怎么回好?院子里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靠咱们自己又清不干净......”

“不用咱们自己遮掩。”宋楚宜由着青桃红玉把头发擦干,笑了笑安抚许妈妈:“太孙殿下跟叶少爷会替我们解释的,妈妈不必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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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来人

暴兵已除,通州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叶景宽将备操军都归还之后,忧心忡忡的去见太孙殿下。

对于这位荣成公主的嫡亲侄子,他敬畏竟多过于亲近。可能由于他在道观的这些年里,竟也能修炼出一身叫人难以忽视的气势的缘故吧。

可是当他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之前的不安跟疲累竟一扫而光,如同是终于拨云见日,那样的光芒同希望不由叫人心生欢喜。

与此同时却又对周唯昭升起十分的警惕之心,这个太孙年纪小小行事老到周全,可以说是算无遗策,连出面点火这样的事都找准了最最合适的人,真是深不可测。

镇南王府的将来若是不与太子绑在一起,今晚的这个人情就会是永远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随时可以将他们砍得家破人亡。

可是到底眼前的危机解除了,接下来的事,自然还有父王去担心,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去找叶景川。事情既已了结,那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早早的回京。

可是他去找叶景川,却扑了个空,叶景川根本不在房里。

叶景川去找宋楚宜了,之前涟漪差点被发现的事他一直有些愧疚,之后又出了宋楚宜被人趁夜袭击的事情,更加叫他清楚了宋楚宜的处境不容易。

因此他怀揣着一腔热血,去问宋楚宜有没有什么可帮她的。

宋楚宜正烦不胜烦,崔家的来信说是崔应书会上京来,出发的日子正是信送出的第二天。她算了算日子,要是走水路的话崔应书最迟也应该七八日就到了。

因此她想在通州多盘桓几日,到时候回京就立即揭发李氏。

可是她如愿在别庄里住了下来,陈姑娘却****雷打不动的过来找她,青桃性子比红玉外向,如此三番四次之后就发了火,当着陈姑娘的面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番她那一晚推人挡灾的事,陈姑娘当场脸红如血。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她纵然是脸皮再厚也应当不会再来了,谁知第二****照旧是踩着点就来了,仍旧笑盈盈的,如同昨天的事没发生一般。

宋楚宜对她另眼相看之余心中浮起万分的警惕,这位陈姑娘狠得下心沉得住气,最主要的是竟然还能丢的起脸,这样的姑娘在京城可少有。名门望族的女孩儿家们多是要面子的,可陈姑娘竟完全不要,这真的很难得。

宋珏跟宋仁都还在别庄里等着她一起回府,她不好节外生枝多事,自然不能将陈姑娘害她的事现在说出去,可是如今叶景川这么一问,她却忽然有了主意。

很多事由她来做名声会坏,影响不好,可是由叶景川来做却潇洒随意的多了。

“正好有件事需要世兄帮忙。”宋楚宜敲敲桌子笑的极为开心:“那晚世兄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莽莽撞撞的出门吗?”

这件事叶景川一直想不通,宋楚宜这么聪明人,干嘛在那个时候跑出来找死。闻言就老实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并不是自己想要出去,是被人推出去的。”宋楚宜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笑,似乎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推我的人就是这位陈姑娘。”

叶景川曾经很不理解为何府里的两个妹妹成天的闹别扭,内宅的事在他看来就如同一团乱麻,说不清道不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也因此他很烦被扯进这样的事情里,从十二岁那天起,叶云岫叶云依两个人就再也不敢来他面前叫他评理了。

可现在他忽然发觉内宅的事也不止是他家里那样,姐姐妹妹闹闹别扭,耍耍小性子,拉拢拉拢哥哥来责骂另一个人几句。

宋楚宜的继母能收买地痞流氓来要她的性命,陈姑娘能为了自保推人出去顶死。

这些女人狠心起来简直比他们还可怕,他第一次在关外杀人还整宿没敢睡觉呢,可是这位陈姑娘第二天竟能没事人一样的过来找宋楚宜,这是什么样的心肠?

“你们这群小姑娘的心都是怎么长的,怎么一个比一个狠?”他觉得这些小女孩的心思都有些莫测,可是立即他又起了打抱不平的心思:“说吧,你想怎么办?”

“你去找她,就说看见了她推我出来的,不就行了?”宋楚宜抿唇微笑,略显苍白的脸色因着这个微笑瞬间亮了起来:“我想她纵然脸皮再厚,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也该打包回家去了吧。”

叶景川那日是同周唯昭一起来救的人,如果叶景川听见了什么,那么向来跟叶景川走的很近的周唯昭呢?

瞧见叶景川风风火火的出去了,红玉有些担心:“姑娘,您叫叶少爷去做这件事,是不是有些欠妥?”

毕竟驸马爷还在呢。

周唯昭应该已经将计划全盘都跟叶景宽说了,叶景宽不会为这些小事就生气的。宋楚宜摆了摆手,就听见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徐嬷嬷几乎是喜形于色的冲她笑了:“姑娘!舅老爷跟舅夫人来了!”

崔应书!

算算时间,他们真的是没日没夜的赶路来的,宋楚宜只觉得一下子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仿佛拖着重物走了几千里,忽然就被人接过了那千斤重担,喉咙酸不是酸痛不像痛,叫她只想哭。

她母亲的胞兄、她前世里只见过几面的亲舅舅,为了她们,不远千里的来了京城.......

宋楚宜眼眶一热,一滴眼泪终于啪嗒落了下来。

徐嬷嬷也替她高兴,一面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一面自己却也忍不住哭了:“姑娘别哭,别哭,舅老爷来了,咱们就能替夫人讨回公道了,这是好事啊!”

青桃也不由的笑起来,她爹去给崔家送信,现在崔家来人了,说明她爹也该跟着回来了......替宋楚宜完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以宋楚宜的为人,日后一定不会亏待她父亲。

红玉已经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家人在崔氏产下宋楚宜后就被崔应书带回了晋中,现在也几年未见了。

第一百零三章 开撕

李氏近日着急的舌头起泡,人已经派出去整整十天了,可是到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其实照着她的想法,对付宋楚宜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来回三四天的时间也尽够了,就算是有宋珏跟宋仁在,但是他们不是正忙着对付鞑靼暴兵吗?哪里能分出那么多时间去顾上宋楚宜?

想到这里,她端在手里的茶杯只觉得烫手,不由重重的往旁边桌子上一放。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她安慰自己。

可能没有消息传来就是最好的消息,毕竟现在通州布满了鞑靼暴兵,送信来回可能都不方便。

毕竟母亲说过,她特意找了闲散的乞丐流氓,加起来整整有二十人左右,且还给他们置办了猎户用的锋利弓箭......最重要的,她派去给宋楚宜送衣裳的人还会跟他们通消息,这样里应外合,宋楚宜就算是插了翅膀,也不可能逃的掉。

思来想去,可是无论怎样安慰自己,心里总是像揣着一块石头,惴惴的叫人觉得难安。房门被推开,阳光随着于妈妈的进门而倾泻一地。

李氏猛地站起身来,神情急切:“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

于妈妈脸色有些难看,似是下定了决心才重重的先吐出一口气,镇定了许久才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大老爷大少爷带着六小姐回来了!现在怕都已经进了二门了。看样子,六小姐应当没出事......”

“怎么可能?!”李氏张口结舌,眼睛瞪得滚圆滚圆,伸手撑住了桌子才算没有软倒身子,她提高了声音厉声质问:“怎么可能呢?她好手好脚的回来的?!”

那些地痞流氓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连个才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片子都不能解决!她已经替他们铺好了所有路,内应也给他们找好了,刀都递到了他们手上,可是他们竟然还失败了!

于妈妈也神情仓惶的扶住李氏,战战兢兢的唉了一声:“事到如今,咱们可怎么办啊夫人?”

那些派出去的地痞流氓一点儿信都没有,谁知道他们如今是死是活?!要是他们被宋仁宋珏他们给捉了,那可真就是灭顶之灾了!

李氏狠狠地拂开她的手,只觉得浑身的火滋滋的往心里冒。这几天的担心烦恼还有愤怒一股脑的全部涌上心头,她重重的把桌子上的杯子都啪嗒一声拂落在地,四处飞溅的碎片叫人不由一震。

“什么怎么办?!”李氏咬着牙齿冷笑,只觉得咬的牙都咯咯作响的疼:“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又没缺胳膊少腿的,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了事,谁能证明是我做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些地痞流氓又没跟她直接接触,都是由李老太太派人去接洽的,他们就算是想要指正,那也是指证无门。

何况不过是一些小痞子而已,哪里能沾得上公侯伯府?

“是是是。”于妈妈忙安抚的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跟咱们没关系、没关系。您别急,别急。”

怎么能不急?李氏心头梗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只想尖叫。

可是作为一个慈爱的后母,她不仅不能,还得压抑全部的愤怒过去安慰这个经历过‘鞑靼暴兵之乱’的女儿。

她憋得脸都通红,才算压下了心里的那口气,忍着不安跟忿忿换了衣裳,带着于妈妈并宋楚宁往宁德院去。

宋老太太此刻已经惊得不能言语,她震惊愤怒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一溜的人,伸出手几次指着他们,可是最终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黄嬷嬷手里的那厚厚的一叠纸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宋楚宜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叫她怎么相信呢?

别说这么多年李氏一直表现得无比贤良淑德,就是李氏想要做,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啊。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府夫人,怎么能去收买外面的地痞流氓做事?

李氏一进门,瞧见的就是这无比诡异的气氛。

大夫人面带不安的坐在老太太旁边,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出事了。她心里咯噔一声,强自镇定的先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宋楚宜就红了眼睛:“小六儿!你可回来了,母亲听说通州出事了,担心得坐立不安......谢天谢地,总算你没出什么事......”

宋老太太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们母女俩,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样一副场景曾经无数次的在她面前上演,可是没有一次叫她如此的想要冷笑。

宋楚宜已经从李氏的怀里挣扎出来,一脸倔强却带着哭腔的指着那群跪在地上的人问她:“谢天谢地?母亲,你是希望我出事,还是希望我不出事?”

宋楚宁的目光猛地冷下来,直直的盯着那群人半响,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李氏心中轰的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看着那群人竟半响张不开嘴巴。

居然被抓了,这么多人居然通通都被抓了!

饭桶!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随即就又对自己母亲起了怨气,早就说过要找信得过的人信得过的人去,最好是去庄子上挑家丁,可是母亲偏偏不让,这些地痞流氓哪里会顾什么道义?肯定是全盘招认了。

可是随即她就又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就算这些人认了又怎么样,指证了自己又怎么样?!证据呢?人证呢?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过自己!

“小六!”她猛地朝宋楚宜再扑过去,揽着她的胳膊神情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母亲做了什么错事吗?”

大夫人目光放在那叠证词上,脸色霎那间冷下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宋仁宋珏居然都不知道......宋楚宜直到回了家见了老太太才闹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大房不信任,觉得大房跟李氏有勾结?还是觉得家里只有老太太能做主?

宋楚宁的抽泣声在屋子里响起,宋老太太此时才惊觉屋子里除了大人还有小孩子在,忙叫人将这些姑娘们通通都带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恶行

“我曾经真的把您当成我的母亲。”宋楚宜的声音像是冬天的井水,冷的叫人一碰就指尖刺疼:“可您从未把我真正当成女儿。”

见惯了这个继女撒娇卖乖的样子,见过她被宠的飞扬跋扈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冷硬如刀的眉眼,仿佛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狠厉,看着就让人心颤。

到了这个时候,李氏居然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继女,就好像她从未曾真的了解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她一直以为这两个一个是温顺愚蠢的小绵羊,一个是贴心亲近的小棉袄,可这两个人其实都完全没有像她期望的一样,一个成了会咬人的兔子,一个是没有感情的毒蛇。

心头猛地一颤,她接触到宋老太太含着冷笑的眼神,再看看大夫人似乎是带了嘲笑的嘴角,忽的哭了,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奔流而下。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宋楚宜,似乎从未认识过她一样,满怀悲愤和失望:“我不把你当女儿?我怎么会不把你当女儿?!这么多年来你扪心自问我对你究竟怎么样?”

李氏忽的哽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对待宋楚宜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她颤着手指戳了一下宋楚宜的额头:“你这么想你的母亲,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氏想装的时候,向来是比台上的戏子还能入戏的。

“你生病的那几天,我没日没夜的守着你,连阿宁都抛在了脑后......”她真的到了伤心处,连鼻涕也一齐流出来:“我不过是......不过是做错了黄姚跟汪嬷嬷的事情而已,你就这么惩罚我?带着这些人在老太太跟大嫂面前污蔑我.......”

她不能承认,承认了就一切就都完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费力讨好的婆婆跟大嫂、甚至到时候的宋毅,都会离她而去。

宋毅是她这半生的梦想,她不能失去,绝对不能失去。

“是,从前我也这样以为。”宋楚宜噙着笑看着她,说话间眼里却已经蓄满了眼泪:“我以为母亲对我跟对阿宁的好是一样的,我以为母亲是真的喜欢我......”

“母亲对我好,我对母亲差吗?”她苦笑着看着李氏,上一世的绝望不甘终于在这一世得到发泄:“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敬重你,您说我外祖家不喜欢我,我就听话得不见晋中来的人。您让我疏离祖母,我就不敢在祖母面前侍奉......过去的整整六年里,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宋楚宜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您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什么......我这样敬重您信任您,可是您一次次的推我下火坑.......四姐姐的事,您让黄姚去三婶那里说我是装病,您让黄姚撺掇我得罪祖母,让汪嬷嬷引着我看话本、赶走外祖家的人......您让人来通州给我送衣裳,结果却让那人里应外合告知这些人我的住处,想要杀死我......母亲,我到现在最后叫您一声母亲,您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宋楚宜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沉又酸得让她眼眶通红。

“我说了我没有!”李氏尖叫起来:“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去找这些人杀你?!我不要命了吗?”

宋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目光阴沉的盯了李氏一眼,沉声道:“够了!”

她知道宋楚宜不可能无的放矢,这个小孙女行事从来不曾故弄玄虚,既然她敢来指证李氏,那就证明有了绝对的证据,李氏却还妄想能用感情打动自己跟这些人,真是愚蠢。

“除了这些证词,还有什么证据?”她觉得脑仁隐隐作疼,脑海里嗡嗡炸响:“她说的对,她没有机会出门,这些地痞流氓可能都没见过她,怎么能指正她?”

“他们或许不认识她,却认得那个出钱的人。”宋楚宜侧头看了李氏一眼,目光冰冷:“带他们去李府转上一圈,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件事居然连李家都有参与!这是把宋家当成了什么?把自己跟宋程濡还有宋毅置于何地?!宋老太太震怒不已,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可是李如橚是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门生众多,怎么会允许人带着人上门去查这些内宅的龌龊事?!

难道这件事就要这么不了了之?宋老太太心里不忿,却又忽然觉得无计可施。

直到宋楚宜再凉凉的抛下了另一颗炸弹:“而且,那个跟这些人联系的、通知我的住处的婆子,恰好被叶景川抓到了,也恰好,她就是夫人旁边的陪房。”

宋老太太曾经听宋珏提过,宋楚宜的住处有一晚遭到了鞑靼暴兵的袭击,若不是叶景川跟太孙殿下搭救,情况就不好了。

可是现在看来,那一晚原来不是什么鞑靼暴兵,根本就是李氏派去的这些地痞流氓!

是啊,怎么忘记了这一遭!

李氏如遭雷击,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当初她曾想过,宋楚宜必死无疑,等她死了,自然死无对证,因此竟然百密一疏,忘记了这个婆子......现在这个婆子反倒成了捅向自己的一把刀!

黄嬷嬷已经出去将那个婆子领了进来,那个婆子面无人色,双腿抖得筛糠一般软成一团,一进来就不断的哭着喊着求李氏救她。

事情究竟如何已经不言自明。

大夫人震惊的睁大双眼,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她知道这个贤良淑德的二弟妹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良恭俭让,却也没想到她怀揣着这么恶毒的心思,且真的敢付之行动。

宋楚宜在这样心狠手辣的继母手底下讨生活,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么不容易,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小命就没了,简直如履薄冰。

宋老太太终于怒极,一脚踹在了李氏的身上:“你竟如此丧德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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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旧账(上)

原本以为不过是珠胎暗结、女子德行有些亏损,其他却算得上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清流淑女,竟然内里藏着这么恶毒的心思!

宋老太太想起宋楚宜这么多年过的日子,想起宋琰近些天越发沉默的个性,忽然觉得心有些疼。

然后她又忽然想起这些天宋楚宜从通州传回来的信,总是报平安,就连被袭击的第二天送回来的信,也是说自己平安无事,对李氏的事情只字未提。这究竟是因为对李氏忌惮,还是因为怀疑自己会偏袒李氏,所以要等所有证据到手之后再把事情揭开?

她想着,心中涌起不被信任的失望以及失落,可是触及宋楚宜的眼睛之后却又忍不住撇过了头。

她不敢想宋楚宜在没有被自己养在宁德院之前过的日子有多么提心吊胆,多么辛苦。更不敢想她每每生病的时候有没有辗转反侧的思念过崔氏、渴望过自己的救赎。

她一定想过的吧?可是因为太过失望,所以恒常挂着淡淡的微笑,咬着牙忍受这一切,直到李氏把屠刀驾到了她的脖子上,忍无可忍之余才敢鼓起勇气拼个鱼死网破......

宋老太太闭了闭眼睛,沉沉的看了李氏一眼。

“把这些人都带下去吧。”她挥了挥手,立即就有人把那群人都拖了下去,然后她看着李氏,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虽说你的图谋未成,可是你确实做了错事......我们宋家,留不得你这样丧德败行的女人。”

这是要休了自己?!李氏只觉得一腔热血转瞬成灰,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老太太的腿,哭得撕心裂肺:“不!老太太,您别告诉老爷,别告诉老爷!”

她有些语无伦次,扒着宋老太太死不松手:“何况要是休了我,阿宁可怎么办?!她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啊......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我********的为了老爷啊老太太!”

果然又开始寻死觅活了,宋楚宜无声冷笑。

宋老太太确实有些犹豫起来,宋毅已经死了一个妻子,若是再休一个媳妇,那日后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待长宁伯府.......?

她正要开口,外头林海家的忽然神色匆忙的进门来回禀:“老太太,大夫人,晋中的舅老爷跟舅夫人来了!大老爷跟大少爷正在花厅待客呢!”

崔家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宋老太太面露震惊的站起身来,随即就狐疑的看了一眼宋楚宜。

这个时机真是太巧了,巧的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宋楚宜通知了崔家什么,崔家才派人上门来替宋楚宜讨公道的。

随即她就忙一叠声的叫大夫人亲自去迎崔家大夫人------女眷总是该由她来招待的。然后先把李氏等人移去碧纱厨里。

大夫人也知道不可耽误,忙整装迎了出去,只是她已经端出了自认为最亲和的笑意,面对的却并不是同样心情好的崔夫人,崔夫人面如寒霜,脸色阴沉的跟在大夫人身后进了宁德院。

崔夫人出身极好,是庄王的嫡女,更是当今亲封的郡主,这世上如今能名正言顺的唤当今一声叔叔的,唯有她一个郡主了。

大夫人不敢得罪她,老太太也给她几分面子,纵然见了她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也忍住了不动声色,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这是怎么了?我们家十三娘可从未这么摆郡主娘娘的架子啊。”

崔夫人上前搀了宋老太太的手,左右一瞧便绽开一丝冷笑:“老太太,二夫人怎么不见?”

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老太太同大夫人对视一眼。

还不等宋老太太再说什么,崔夫人已经冷笑了起来:“这回老太太可得见谅,我不仅要端端郡主的架势,恐怕还要借借我叔叔的势了。”

当今是她的亲叔叔,向来对她这个失去了父亲的亲侄女宠爱有加。

宋老太太心中立即就是一惊,连声追问道:“十三娘,这是怎么说?”

“不瞒老太太,汀汀是崔家唯二的嫡女,向来被捧在手心里眼珠子一般的护着。”崔夫人面色仍旧不好:“当年她生下琰哥儿之前,我曾特意来京城瞧过,也请了不少太医给她瞧过,通通都说她这胎怀的极好,胎像也好。可她偏偏就出了事......”

宋老太太面色越发难看,大夫人也难堪的卷起了手咳嗽了几声。

“她出了事,母亲伤心欲绝,我同应书亲自上京来看,可是她身边伺候的人却全部都不见了......”崔夫人看了一眼宋老太太,略带讥诮的牵起了嘴角:“她身边的人去了哪里,老太太当时告诉我们说是伺候汀汀的时候出了差错,被撵了。老太太还记得吧?”

这是上京城来翻当年的旧账了,老太太脸色霎那间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