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朝黎清姿神色凝重的叮嘱道:“老太太晓得您来,让您回去好好养着,没事还是不要出来了,小心惊扰了肚子里的小少爷。”

黎清姿面上就是一白,有些无措的追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母亲她向来同老太太关系好,怎么会闹成这样?”

而且竟然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了,宋老太太以往分明是很喜欢自己的.......尤其是怀孕之后就更是把她护得严严实实,体贴备至,何曾这么把她拒之门外过?

紫薇忙摆手:“说起来这事儿可就长了,您现下怀着身孕呢,听了这些也没好处。您还是听老太太的,回房去吧。这事儿您管不着也插不上手呀.......大少爷也快回来了.......”

黎清姿眼里噙着泪,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办法,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你嫁过来这么多年,我不曾亏待过你。”宋老太太冷不丁的开口,吓得宋大夫人一个激灵,她神色冷淡的看也没看大夫人,伸手接过了玉书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你当我宋家宗妇这么多年,我更是从不在人前下你的面子。”

宋大夫人心里越发忐忑,似乎已经预感到宋老太太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是你却着实是让我失望透顶。”宋老太太果真说出叫她神魂俱丧的话,并且接下来更是字字诛心:“合着全家上下除了你,就没人在意娘娘的死活了?她父亲不在乎,祖父不在乎,我这个老婆子不在乎,她弟弟也不在乎,只有你这个慈善仁和的母亲,才会为她打算。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宋大夫人拽紧了自己的帕子嗫嚅着嘴唇,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真是丧良心,你问问自己亏心不亏心。”宋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自她八岁进宫,上上下下打点的银两流水似得花出去,你尤嫌不足,我说过一句你的不是?来打饥荒的太监拿的都是公中的公帐,府里有人表示过不满?若是这样还算对你们不好,对娘娘不好,那你来教教我,怎么做才是对你们好。”

大夫人头垂的差点要低到尘埃里去,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媳妇错了......”

“伯府日后是留给你们的,我知道。”宋老太太的语气仍旧没有起伏,如同在说今日天气很好的话,可是却冷淡疏离得叫人忍不住害怕:“可是现在既然还不是,你就先别想着越俎代庖!嫡长女代表的是一家的家风,你就是这么给黎家的姑娘们做榜样?亲家公亲家母就是这么教导的你?!阿英,你自己好好摸着良心想想,以往你弟媳待你怎样?你也摸着良心想想,在你把一个才九岁的孩子推出去的时候,地底下的崔氏会不会夜夜在你床头泣血!”

大夫人猛地打了个寒噤,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更是因为老太太这一番话惊得心都凉了半截。

老太太今年果然直接质疑起了他们黎家的家风-----当初黎家再落魄,她为了拉扯娘家一定要替儿子娶内侄女的时候,也从未为难过她的婆婆,因为这件事已经开始质疑起了她的人品......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反击

她还记得出嫁前夕,她跟母亲躺在一张床上,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害怕。

他们黎家早已经没落,过的甚至比一些乡绅还有不如,一朝嫁入长宁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这在众姐妹看来无异于麻雀变成了凤凰,一时四周恭维之声不断。

母亲拉着她的手细细的叮嘱她:“你是我们黎家的嫡长女,代表着我们黎家的门风跟脸面。我们没有丰厚的嫁妆跟强盛的母子,可是却有清清白白的家底跟干干净净的良心。你嫁过去之后,要孝顺公婆,友爱妯娌.......长宁伯府既然不顾门第向咱们家求娶了你,就不会亏待你,只要你以真心对待他们,他们一定也会以真心回报你的。”

当时明月正好、彩云环绕,她满心沉浸在欢喜里,暗暗在心里发下誓言一定不能玷辱了黎家的门风,要好好的当宋家的宗妇。

可是事过境迁,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年来京城里的繁华富贵叫她迷了眼,还是女儿高处不胜寒让她胆战心惊,这些以往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的教导,竟早已被她抛在了脑后。

宋大夫人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内衫贴在背上,湿答答的难受。

宋老太太不再看她,冷笑了一声让她出去:“这些话你仔细想想,想得通是好事,想不通......”

她并没有再说下去,宋大夫人却忽然觉得压力倍增,双腿颤的厉害。

“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还用她的弟弟威胁她,你真是长了本事。”宋老太太最后看了她一眼:“这次的事我已经去信原原本本的同你父母说了,是非对错我说的你不服,他们说的你总该听的进去一两句。”

大夫人艰难的在玉书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再也没有去宋楚宜房里时的主宰心态,她晓得宋老太太的意思,婆媳这么多年,她自问了解宋老太太。

咬了咬嘴唇,她气势全无的看着坐在上首的宋老太太,声音细若蚊蝇:“这次的事是媳妇的错.......让小六受了委屈......”

宋老太太挥了挥手:“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有几分真几分假咱们都清楚,小六也不是个糊涂孩子,更是耳清目明。我不指望你能待她们如己出,只希望你能做好宋家宗妇的本分。小六的事情有我,日后贵妃娘娘的事情你却也不必再过多操心了,这次进宫我会同她说清楚。”

宋大夫人苦笑一声,道了声是,忍着膝盖上的酸疼出了院子。

只是当她回到正院瞧见丈夫之时,她已经惊魂不定的心仍是冷不丁的又颤了一下-----宋仁脸色难看的立在房里,也不晓得已经站了多久。

“老爷......”她强打起笑脸,张了张嘴还要再说,就见宋大老爷已经猛地回头看了过来,眼里的震惊跟不耐烦一下子就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宋仁负着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冷笑了一声。

若说宋老太太还只是叫她害怕,丈夫这样却叫她既是害怕又是绝望,宋大夫人只觉得多年未曾体会到的那种事情不在掌握中的惊慌失措全数都涌上了心头,担忧得差点哭出来。

“刚刚小六儿派了丫头过来寻你,你不在。”宋大老爷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似是并未含什么感情却又似已经厌恶已极:“她想让丫头告诉你,你叫她去太后跟前认错的事她答应了,只希望你别为难琰哥儿。”

宋大夫人震惊的回头去看金嬷嬷跟邹妈妈,见她们两个都瑟缩着脖子躲在一边,顿时心已经灰了一片------这些事她不想让丈夫知道的,可是宋楚宜的丫头来的太不是时候,偏偏就撞见了大老爷!

宋大老爷觉得嗓子忽然堵得有些疼,控制不住的想要咳嗽似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我竟不知道,我们宋家的孩子的命竟然如此不值钱,琰哥儿的生死居然要用小六儿的性命来换......阿英,你真是让我觉得太可怕了。”

“不不!”宋大夫人急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上前几步拽了大老爷的手:“老爷,不是这样的......”

她想要解释,可是这一切到底该从何说起?说她是为了给自己女儿解围?说她确实是想推宋楚宜去死,还真的用了宋琰来威胁宋楚宜?

她知道丈夫是怎样的人,这些话她怎么敢说出口?!

宋大老爷猛地拂开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你拿这样的话来哄骗一个才九岁的女孩子,你到底亏心不亏心?!你对得起我二弟?!你对的起我们宋家?!阿英,我跟你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你竟是这样的人......你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二弟,怎么有脸去祭拜死去的弟妹?!”

绿衣推开门露出个脑袋,见宋楚宜朝她看过来,就吐了吐舌头,兴高采烈的进来:“姑娘姑娘,大房那边真的打起来了!”

她脸上犹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来不及收,手舞足蹈的连比带划:“大老爷可生气了,气的脸都涨红了......后来人都被赶出来了,我只能听见大夫人的哭声........”

紫云跟青桃对视一眼,皆不由得笑了。

宋楚宜果然说得对,对付大夫人这样的人,来强的根本没用,只能让周围的人都厌了她,都鄙视她,才能叫她看得清楚自己的身份跟错在哪里。

“活该!”青桃一边替宋楚宜收拾好崔夫人给的匣子,一面回头啐了一口:“大夫人这回做的确实太过分了,把人当靶子使还指望这靶子替她消灾!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真当咱们姑娘好拿捏。”

宋楚宜笑了笑并没说话,仍旧看她的游记。

人都是自私的,宋大夫人想让自己的女儿过的舒服些而想推别人去替死,她能理解。可是这别人换成了她自己时,她却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大夫人这样的人,软磨硬泡都没有用,只有让她知道这件事做的丢了宋黎两家脸面、丢了公婆信任、丈夫欢心时,她才会牢牢记住不可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来客

宋大夫人已经接连三日没见着宋大老爷了,不管什么时候叫人去请,都说大老爷还没回来,或者就是去了姨娘房里。

她还从未这样跟丈夫冷战过,只觉得分分秒秒都是难忍的煎熬,几日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整圈。

金嬷嬷无声的摸进来,脸上带着懊丧神色,一接触到大夫人的眼睛,就垂着头叹了声气:“老爷在旁的地方歇下了......”

又是这样!宋大夫人重重的从胸中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天旋地转,半日才回过神来。

她不过就是做错了一件事而已,宋家就这样惩罚她!

眼看着离进宫的日子越发的近了,她心里既是紧张又是着急,更加因为不知道老太太跟老太爷的打算而忐忑不安,忍不住腾身站了起来,扶着把手站稳了身子,淡淡的道:“去六小姐那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大老爷跟宋家二老之所以对她生这样大的气,说到底还是因为宋楚宜。想到这里,她眼神暗了暗,只觉得心中既是酸又是涩,整了整衣裳就带头往外走。

金铃跟金环对视一眼忙收拾了东西跟上,只是心里都惴惴的。从前她们还从未把除了大房以外的其他姑娘们放在眼里过,觉得说破了天到时候也是要分出去的,可是现在局势怎么样她们都看得见,心里不由就有了几分别的想头。

只是宋大夫人到了宁德院的小抱厦却又扑了个空,绿衣正守在廊下做针线,见了她忙站起来:“大夫人,我们小姐不在家,才刚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宋大夫人不敢去宁德院碰这个钉子,宋老太太格外交代过,叫她这阵子都在自己房里好好的闭门思过。

顿了顿,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反身往外走,只是一出门迎头就撞见了金嬷嬷,见金嬷嬷行色匆匆面带焦急,她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忙道:“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

金嬷嬷一脚站住了,半刻不敢耽误就把事情连珠炮似地禀报了出来:“门房上来人报说,外头锦衣卫指挥使陈大人来了......”

陈襄?!

大夫人本能的就想起苏家倒霉的那一日来,带着几分不确定跟惶惑问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说是找咱们家老太太有几件事要问。”金嬷嬷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想必是听见了陈襄的名头有些害怕:“现在人还在外边等着呢。”

大夫人定了定神,立即吩咐金嬷嬷:“去找大老爷,告诉他外头陈大人来了。今晚咱们老太爷值夜呢......”

碰上这样大的事,丈夫总不能对自己的人还置之不理吧?

大夫人想了想,就自己带着金铃跟金环往宁德院去-----陈襄既然深夜上门,且只是求见宋老太太,就说明并非为了公干。既然不是为了公干,也不过就是个特殊些的客人罢了,没什么值得好慌张的,她趁着这个时候去通知老太太才是正经。

宋老太太正拉着宋楚宜说话儿,才说了宋大夫人的事就听见说大夫人来了,不由就冷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翘。

“问问她什么事。”宋老太太指了玉书出去:“若还是问要不要换纱窗跟帐子,就告诉她不用了,叫她自己回去歇着吧。”

宋楚宜拉了拉宋老太太的衣襟,宋老太太就咳嗽了一声,余下难听的话就没再说出来。

“你也是!”她回身数落起宋楚宜来:“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顾着她的脸面做什么?!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哄骗你这个九岁的小孩儿去送死,还蝎蝎螫螫的,小人做派就该好好整治整治,她才会记住教训。”

堂堂的伯府宗妇,若是总是以这样的做派行事,日后不知道有多少错要犯,不知道有多少笑话要闹。宋老太太觉得要治宋大夫人自私的毛病,就得下下猛药。

“我晓得祖母心疼我。”宋楚宜亲自替宋老太太剥了葡萄,拿玉签子挑了送过去:“只是大伯母毕竟是我的长辈,您要是当着我的面呵斥她,她会觉得丢了面子,旁人也以为您是偏心我才这样做。到时候两厢生了误会,更是不美。”

宋老太太,或者说是宋家如今并没有换掉宗妇的打算,只是想叫宋大夫人知错。适当的冷遇跟教训很有必要,可是一旦超过了一条合适线,很容易就会叫大夫人或者是贵妃觉得她们是在偏心自己,到时候目的达不到反而惹得一身骚,这样很不合适。

她之所以叫绿衣特意过去闹破这件事,就是想让大夫人知道她以后再做这样的事,很可能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现在看来,她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就该见好就收,否则日后祸患多多,不值当。

宋老太太就领会了宋楚宜的意思,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小宜,这件事着实是她做的太欠考虑,贵妃也太自私。”她摸了摸宋楚宜的头,目光有些悠远:“贵妃娘娘从前并不这样,或许是入宫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的叫她对家人都失去了信心跟信任。这件事过后,我该跟她好好谈谈,她一个人闷在深宫里,不知道咱们外边的打算,因此只顾着自己的臆想行事,并不是办法。”

就是要好好的谈,否则两边都对对方的打算不清楚,从而生了怨忿,才真是最大的祸患。

宋楚宜点了点头,这才冲着玉书挥了挥手。

玉书也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意冲她福了福身子,转身出门去了。

大夫人在外面等的正一口气有些上不来,见了玉书出来先就忍不住轻松许多,面上也不自觉露出了笑脸:“老太太可得空?”

“六小姐正陪着吃葡萄呢,可巧要去请您,您就来了。”玉书话说的叫宋大夫人舒心,又亲自打帘子迎宋大夫人进门:“您小心些,这外头刚洒过水,当心摔着。”

宋大夫人进了屋,就见宋老太太并宋楚宜都朝自己望过来,禁不住拽紧了帕子,半刻后才轻声道:“老太太,外头门房上来人报说,陈指挥使来求见您。”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交易

宋大夫人话一说出口,就见宋老太太变了脸色,几乎控制不住脸上表情的站起了身,惊道:“谁?!”

陈襄已经好久都没了消息,怎么忽然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自己家里,而且口口声声要见自己?!想到宋程濡今晚内阁值夜,宋老太太更是确定陈襄是有备而来,一时摸不透陈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陈阁老那头找紫荆关的那个御史找的热火朝天,镇南王府也没歇着,按理来说陈襄再怎么也不应该有空来找他们才对,可是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找上门了......

宋老太太回头瞧了一眼宋楚宜,见宋楚宜也已经站直了身子,就清了清嗓子吩咐黄嬷嬷出去:“结衣,你去告诉老大,让他把人带到明德厅去。”

宋大夫人有些忐忑的上前想伺候宋老太太去屏风后更衣,就见宋老太太缓缓的摆了摆手,不由怔在了原地。

“不用你。”宋老太太蹙了蹙眉头,见宋大夫人愣在了当场,就道:“他你不好去见,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回房去休息罢。”

陈襄毕竟是外男,大夫人手里的帕子动了动,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不由有些不安,转回头看见宋楚宜,就冲宋老太太笑的有些小心翼翼:“既是如此,那媳妇先送小宜回去安置。”

“这也不用。”宋老太太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看了她一眼就道:“她跟着我出去,你先回去吧,老大明天还要上朝,你不替他收拾好东西?”

宋大夫人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宋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不由彻底放了心,心悦诚服的应了声是,深深的看了宋楚宜一眼,乖觉的告辞出门。

金嬷嬷侯在一旁神色紧张的问她:“太太,老太太没为难您吧?”

家里当家作主的毕竟还是宋老太太,若是宋老太太一直咬着这件事不松口,那宋大太太的日子就会难过的很,而她们这些当大房下人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宋大夫人摇了摇头,觉得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夜风一吹竟忽然察觉到了有些冷。

“日后你们对六小姐敬着些。”宋大夫人走了一段路,冷不丁的开口:“今时不同往日了,否则,这次的事就是个教训。”

金铃金环把头垂的低低的,都低声应了是。

金嬷嬷却是忍不住面上一白-----这事儿毕竟是她亲自去跟宋楚宜说的,宋大太太毕竟是长辈,宋楚宜可能还不记恨,可是不知道会不会发作在她头上?

宋老太太携着宋楚宜出了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凉风吹的打了个寒颤-----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了,抬头就是一轮圆月悬挂中空,她拽紧了宋楚宜的手,压低了声音问她:“是不是陈家寻找那个御史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所以陈襄他们才开始沉不住气?”

陈襄跟兴福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极有可能是跟着陈家或者是叶家已经探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来了他们宋家-----虽然陈阁老或者镇南王府可能更先找到那个御史,但是一旦他们找到,也意味着危险的开始。

不管是兴福还是陈襄,都不可能叫那个御史平安无事的活着到京城甚至进大理寺或者诏狱的。

而若是御史的事一解决,那剩下的密信就更加显得尤为重要-----除了那个御史,这大概是唯一能置兴福于死地的东西了。

宋楚宜点了点头,觉得宋老太太的手给自己带来了一点暖意:“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有消息了。只是不知道陈指挥使他们到底是跟人抢成功了来解决唯一的后患的,还是......”

宋老太太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宋楚宜却莫名有些紧张-----人不管是陈阁老找到了还是落在了镇南王府的手里,都得有能力保全才好。一旦真的人已经死在陈襄跟兴福手里,那宋家承受的压力就只会比之前还要重。

明德厅灯火通明,厅前的几个灯龛都已经点上了明晃晃的蜡烛,在风里一晃一晃的发出摇曳的光。

宋老太太到了门前,就松开了宋楚宜的手,扶着玉书踏进了门转过了十二扇的泥金山水屏风,稳稳的与陈襄叙过了礼,就按照宾主坐了。

宋楚宜带着青桃紫云从旁边的小门进去,在隔间的榻上坐了,静静的听一墙之隔的隔壁动静。

“才刚听见禀报还吓了我一大跳。”宋老太太笑看丫头恭敬的上了茶,端着描金画水墨荷花的茶杯啜了一口,又偏头去看陈襄:“还以为你是来公干的。”

陈襄语气欢快平实,还带着些俏皮的笑了:“就算是来公干,以伯府的地位,也只能是来锦上添花的,婶子这是笑话我了。”

大老爷就望着上首冲老太太道:“才刚陈指挥使同我说了,这趟是专门有事来求您来了。”他又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陈襄:“只可惜我问了半天,他也不肯同我透露透露到底是为的什么事求上门来。”

陈襄就笑的更加爽朗:“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事关我的姻缘。长辈在此我才敢腆着脸说出来,对着世兄怎么好意思说的?”

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就都不禁皱着眉头看了对方一眼。

宋楚宜在隔壁也听的不由一怔,随即一颗心就瞬间提了起来-----若是她预感的没有错,陈襄说的什么姻缘,还特意来求宋老太太......该是冲的陈锦心来的!

果然,只听见隔壁传来杯盘触桌的脆响,宋老太太紧跟着就笑出了声:“这可说的哪里话?这大半夜的上门来,来我们家竟然求的是姻缘?!你可别来跟我取笑。”

宋大老爷屈起手指轻轻敲在旁边桌上,也满怀疑惑的出口相询:“若是要找冰人,该往太常寺去,怎的好端端的来我们这里。指挥使莫不是真的在拿我们取笑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姻缘

好端端的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上门求姻缘,难不成真的是要求娶伯府的千金们?宋大老爷看着陈襄的目光有些不善,心里已经起了赶人的念头。

伯府确实有适龄即将议亲的女孩儿,可也绝不该是为了交易而被分享出去的筹码。他陈襄如果真的打的是娶伯府的女孩儿拉拢伯府、亦或是通过这事来谋取那些密信的话,这个门还真不是好进的。

宋老太太想的却比宋大老爷又多一层-----毕竟伯府出了姓宋的女孩儿们,还有一个寄居的陈锦心。以陈襄的心机手段,自然知道伯府不可能轻易把宋家的姑娘们许出去,那就极有可能是冲着陈锦心来的。娶了陈锦心,纵然不能完全得到密信,也能打听打听消息,得知密信的去向,甚至还能通过陈锦心探问探问伯府的打算亦或是伯府的动向,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噼啪响。难为他因为这些密信,居然还婚姻大事都能拿出来做交易。

屋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吓人,陈襄咳嗽了一声,几乎是立即就抛去了之前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转而神情庄重的起身朝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各行了一个大礼:“这事儿说起来恐怕确实有些唐突,可是在下这回来着实不是为了公干,也不是为了私交。而是想来求求婶子赐我一个媳妇儿的。”

宋大老爷目光沉沉,脸色并不好看,只是见宋老太太仍旧面色如常才勉强压下了心中愤怒,尽量平静了语气笑了一声:“陈指挥使这话就说的我们不明白了,你既是想要媳妇,若是看中了谁,自然该去太常寺请冰人,三媒六聘的上门迎娶人家姑娘,跑到我们这里来求我们赐媳妇又是怎么说?何况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既沾不着亲也说不上故,怎的好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

宋楚宜心里就暗叹了一声,宋大老爷还是有些太正直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宋大老爷落了陈襄的面子,以陈襄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日后恐怕是少不了麻烦。

不过同时她又觉得这样也不错,宋大老爷有这样的心胸,至少宋家女孩儿们的姻缘,不至于再如同二小姐那样,所托非人,到最后落得个和离的下场。

陈襄垂着头一时没有说话,再抬头时面色如常,只是眼神越发的诚恳,他先看了一眼宋大老爷,才转头去看宋老太太,极深极深的叹了口气:“婶子跟世兄都知道我的身世......我这样的人,谈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惜了我没世兄这样的叔伯,否则也不至于到如今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我家里是那样情况您们也都知道,偏偏我又做的是锦衣卫这个行当......哪儿有人敢把女儿嫁给我......老大不小了总是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纵然是我九泉之下的父母看着,恐怕也恨不得跳起来骂我不孝了......也因此我才有了个想头......”

宋老太太按捺住心中汹涌,看了宋大老爷一眼,温和的笑对陈襄:“说的什么傻话?你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作为,京城多少丈母娘们抢着要你当女婿?只是你这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你婶子老了,也不爱动脑子。你也别跟你婶子绕这些弯子了,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么晚了求上来,究竟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若是想叫我当个牵线的,这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青桃拽着紫云的手,险些把指甲都扣进了紫云的肉里,疼的紫云咬紧了牙齿。

宋楚宜见二人竟然紧张到如此模样,不由一怔,随即就好笑的拍了拍她们的手:“什么傻想头呢?我才多大,他再急功近利,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青桃跟紫云这才讪讪的松开了手,也忍不住都松了一口气-----宋楚宜平日里实在镇静机智得不像是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她们也因此差点忘了她的年纪,担心陈襄是想要把她这个宝贝抢去。

隔壁陈襄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来。

“那我也就不瞒着婶子跟世兄了,我这趟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陈姑娘来的。”

竟然真的是冲着陈锦心来的,纵然是宋老太太已经预料到,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震惊就摆在了脸上的看向陈襄:“什么?!”

青桃跟紫云也是面面相觑,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里-----陈姑娘毕竟是个可怜人,要是落在陈襄手里,到时候失去了利用价值,还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宋楚宜倒是并没什么太大反应,早在陈襄提起姻缘二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陈襄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因为早已经有了预料,惊讶就并不明显。

陈襄想的倒是挺好的,以为娶了陈锦心就能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并且帮兴福一个大忙,从此解决后患之忧。

只是恐怕他没办法如愿了。

陈襄将语气变得越发的诚恳自然:“婶子您恐怕不知道,陈姑娘与我是有些亲的......论起来,她还是我族叔房里的。之前苏家出那样大的事,我因为职责在身也不能对她施以援手,回家之后每逢想起来心里就忐忑不安,愧悔难当。近日年纪越发的大了,周围的人也都劝着我该成个家,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日我竟梦见父母托梦,叫我不如跟表妹这样的伤心人......也当是两个孤单单的人聚个伴过日子,日后既能对我族叔有个交代,我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更要紧的是,能免去我表妹寄人篱下......我晓得伯府仁慈宽厚,只是表妹她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也因此我才有了这个模糊想头......越想就越是觉得睡不着,这才深夜前来打扰婶子了。”

话说的倒是比唱的还要好听,只是在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这些知根知底的人面前,他就算再唱作俱佳也叫人害怕。

紫云附在宋楚宜耳边有些担心:“他把话说的这么满,老太太会不会不好拒绝?”

家里网断断续续的--欲哭无泪

第一百六十九章 铩羽

“我晓得婶子一家待她如同亲生的,我又跟她是同族,亲上做亲的好事,断然没有敷衍了事的道理。”陈襄见屋子里一时没人搭话,话就越说越溜:“今日我是先上门来问问婶子的意思,若是婶子您瞧我还算个人,愿意成全我,我立即就去太常寺请冰人,三媒六聘的将表妹她娶回去,日后定然好好过日子。”

陈襄已经把面子里子都给做足了,虽然没有请媒人上门来探问意思是有些不符合规矩,可是毕竟陈锦心的身份特殊,他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可以说得上是难能可贵。这样情况下,宋家要是还死咬着不肯放,那天下人估计都得在心里权衡权衡伯府是不是还有别的想头了-----不然好端端的一个送上门来金龟婿不给人家姑娘,难道真的绑着人家姑娘一辈子不成?莫不是真的图人家陈姑娘的什么东西吧?

青桃听见陈襄说话也有些惊心,附和道:“他这番唱作俱佳的,恐怕咱们老太太那边有些难办。”

宋大老爷确实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若是陈襄开口的是伯府其他姑娘,哪怕他说出花来呢,伯府一个不字压过去,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坏就坏在他居然要的是陈锦心,这个姑娘现如今尊长亲人全都没有,虽说寄居在了伯府,苏老太太也说过日后就托付给了伯府,可是毕竟她不姓宋,陈襄又打着是她表兄的名义上门来求亲,他们若是二话不说的拒了......

宋老太太却气定神闲的很,陈襄自以为什么都想到了,可是偏偏就是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

陈锦心身上藏着这样的秘密,她怎么可能会把这样一个人放去陈襄他们那里?纵然是不为了陈锦心自己,为了伯府,她也绝不能叫陈襄得逞。

她沉吟了半响,神情严肃的咳嗽着清了清嗓子,看着陈襄问道:“这事儿论起来对陈姑娘是大好事,可是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陈襄眼里精光闪过,脸上的精明登时都化作了诚恳:“可是就是怜惜她年纪轻轻就失了倚靠,我才有了这个想头......她虽没有了父母亲族,可是我都是不在意的。我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日后就搭个伴过日子也就是了。”

宋老太太笑了笑没接他的话,反而转过头去吩咐玉书:“去请三娘来。”

等玉书去了,就又去看着陈襄解释:“这个三娘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是她的乳娘。苏家老太太特意嘱咐过叫她日后都跟在陈姑娘身边。我叫她来,是因为有些事我并不好作主,陈姑娘自己是个姑娘家,更不可能亲自过来。”

宋楚宜在隔壁听的分明,就冲着青桃紫云打了个手势:“你们悄悄出去跟着玉书姐姐,找到三娘告诉她陈襄的打算,另外记得告诉她,上回苏大太太之所以来闹事,就是因为陈襄在背后支持。她会知道要怎么做的。”

青桃跟紫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双双出门去寻玉书跟三娘。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隔壁的声音越发的清晰的传进宋楚宜的耳朵里。

“这是应该的。”陈襄似是轻松了许多,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意思:“既是苏老太太有这样的交代,日后跟去了我那里,我定然也会妥善安置她的。”

他这回来,就是因为知道陈锦心的身份特殊,也算准了伯府不可能强压着陈锦心不肯放-----之前伯府拒绝苏大太太的求亲还情有可原,毕竟苏大太太确实作风不好,苏大少爷更是已经发配了去充军,还不知道多少年才回得来。可是这回伯府若是再拒绝条件本来高出一大截的自己,这坊间就难免不起什么流言蜚语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伯府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为了一个陈锦心就冒这个险。

别说陈锦心为了保命定然不敢把密信的事告诉伯府,就算是告诉了,以宋程濡这个不结党不逢迎的行事作风,肯定还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他跟太子、端王、兴福几面都不沾边,定然不愿意因为密信的事就被扯进这样的浑水里,何况他已经亲自盯着宋家这么久了,确实没见宋家有任何动作,可见是真的不知情。

不多时,玉书就领着三娘进了花厅。

三娘低眉顺眼的向众人行了礼,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没有动作。

宋老太太瞧了右首坐着、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三娘一遍的陈襄,眉眼温和的看着三娘:“三娘,有件事我做不了主,得同你商量商量。你们姑娘现如今病的重,平时话也说不了两句,我也就不去折腾她了,干脆来问问你。”

三娘低声应了一句是,面上就换了郑重其事的表情。

“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陈襄陈大人,想必你曾见过的。”宋老太太右手一指陈襄,似是真的在认真的给陈襄说媒:“听他说还同你们姑娘有表亲,今日他特意上门来向我求娶你们家姑娘。虽说你们老太太将她托给了我,我却不敢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决定陈姑娘的终身大事,因此特意询问询问你的意思。”

三娘抬头飞快的看了陈襄一眼,随即就看着上首的宋老太太绝然而然的摇了摇头:“多谢老太太美意,只是我们姑娘不能嫁这位陈大人。”

宋楚宜在隔间翘了翘嘴角,哂笑了一声。

陈襄脸色已经陡然阴沉下来,周身都散发出冷气,他拿出锦衣卫杀人不眨眼的气势来,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声:“哦?倒不知是为什么,难不成,是我入不了你们姑娘的眼?”

他同苏大少爷比起来又不一样,同她们也没什么仇怨,身份也可以说是高出一截堪为良配,怎么这个三娘奇奇怪怪的,一开口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难不成竟然是在记当初他去抄了苏家的仇?

第一百七十章 失算

三娘头仍旧垂的低低的,从陈襄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她的侧脸,只看得见她高的有些出奇的颧骨跟鼻尖。

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叫大厅的气氛陡然冰冷,宋大老爷看了一眼上首坐着的宋老太太,就瞧见宋老太太几不可见的冲自己摇了摇头。看来是宋老太太早就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打算,因此丝毫不显焦急,仍旧气定神闲的坐得住。既然母亲已经有了应付的办法,他也就打消了开口的念头,也随着陈襄一起朝三娘看过去,面带好奇的咦了一声:“三娘,你可听听清楚,这位可是陈指挥使陈大人,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的年轻俊杰......”

“多谢老太太大老爷的抬爱。”三娘立即墩身福了一福,语速飞快又口齿清晰的说道:“只是我们姑娘真的没有打算嫁人,若是老太太跟大老爷这里住不得了,那我们就只好投奔了陈家去,虽然陈家没落了,族人总还没有死绝,想来应有我们主仆几个吃饭的地方。”

这个三娘!青桃忍不住咋舌,冲着紫云笑了一声:“这话说的,好似咱们家现在逼着她们姑娘嫁出去似地......她这么一说,咱们老太太跟大老爷哪里敢不顾她们的意思?”

就是这个道理,宋楚宜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对三娘的这个态度非常满意-----她这样口口声声冲着宋家去,陈襄到时候反而不好拿宋家来说事要求宋家作主,否则宋家就得背上欺压人家孤女、罔顾人家意愿强行逼人嫁人的黑锅了。

大老爷果然似是有些尴尬似地连咳嗽了好几声,摆着手有些难堪又似是有些生气:“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伯府难道还会做那言而无信之辈赶你们主仆走不成?实在是陈大人条件极好且又带着一腔诚意而来,我们才特意叫你来问问你们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难不成我们会逼着你们嫁出去,那我们伯府成了什么了?”

陈襄的脸色着实有些端不住了,他好歹是个锦衣卫指挥使,纵然是见了亲王宗室须得伏地拜谒,可是究竟有多少宗室敢受他的礼?这世上除了皇帝,他们锦衣卫看谁都觉得可以抄家下诏狱,可是朝中大臣尚且畏惧他如虎,眼前这个小小仆妇竟然却视他如无物,真是叫人心里窝火。

可是他心中纵然已经火气上来,面上却仍旧不好大动干戈-----虽然三娘无礼,可是那毕竟是陈姑娘的人,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礼数上并没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而且都在为他说话。

这也叫他更加认定宋家应还不知道陈锦心身上有密信的事-----否则傻了才会这样尽心尽力的想要成全他。

心思转了好几遭,他才阴恻恻的笑了一声看着三娘:“我听说你是苏老太太特意交代过要跟陈姑娘一辈子的人,想必是个忠仆。既然是忠仆,怎的又不为你们姑娘着想?我虽不能说是极好,可是却并不纨绔霸道,此次也是带着诚心来求娶的,怎的你也不去问问你们姑娘意思,就这样直接干脆的回绝了我?难不成你们真的是想赖在伯府麻烦人家伯府一辈子不成?纵然是你想,觉得在伯府的日子舒适安静,可你们姑娘难道也这么想?虽然伯府有千般好万般好,到底不是你们自家,未必你们姑娘就甘心寄人篱下吧?”

果然是当惯了特务的人,说起话来就是知道往人的心坎里头撞。

三娘并不被他这番威逼利诱所动,忽的回头去直勾勾的看着陈襄,半日才也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问他:“上回我们大太太来伯府闹了好几场,她也见着了我们姑娘。她跟我们姑娘说......若是不答应大少爷的求亲,当心您把我们姑娘下诏狱。难道她回去之后竟没告诉您,我们姑娘得了怪病吗?”

那个蠢驴!陈襄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了苏大太太一声,面上却很有些讶然:“苏大太太?!我也就是在抄家的时候见过她,后来再没听过她消息了,怎的她会好端端的拿我去吓人?难不成我还真能止小儿夜啼不成,竟然都把我当成那凶神恶煞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即就又追问道:“什么怪病?陈姑娘身体不是很好?若是你顾虑的竟是这个,到时候我定然会给她请好的太医诊治......”

三娘就叹了一口气,脸上神情也缓和了许多,看着陈襄半响,福了福身子语气低落:“苏家遭难之时您来检阅过嫁妆单子,也该瞧见过当时场景,我们姑娘落水就去了半条命......虽然伯府一直好生给我们姑娘养着,可是我们姑娘却越发的不爱说话,如今竟是整日整日的不发一言了,她这样子,怎么能嫁人?又怎么能掌中馈呢?”

原来是这样,陈襄心里舒了一口气,面上又换回了和煦的笑意:“我当是什么大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日后我好好的待她,她自然就慢慢的缓过来了。你放心,我到时候自然是会好好待她的。”

三娘眼里忽的就有了泪光,眼角缀着泪滴的猛地看向陈襄,声音发抖的问他:“您此话当真?!”

看来是十拿九稳了,陈襄越发的放松,欢快的应道:“自然当真。”

“也不介意我们姑娘清誉有毁、身子亏损日后不能诞下子嗣?!”三娘紧跟着逼问,人都几乎快要走到陈襄跟前:“您知道以前我们姑娘同苏家大少爷是有过婚约的......”

他是知道有婚约,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居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陈襄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当场,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他娶陈锦心当然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可是婚姻大事也不是拿来儿戏的,他一个堂堂的指挥使成亲,日后定然也得是席开数十桌,遍邀权贵好友......若是传出去他娶了个清誉有损而且还不能生育的破鞋当正妻,日后不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家里的网不稳定的让我想要暴走.....好像是笔记本网络适配器的问题,修复好了就又出问题,烦人。等去姑姑家就好啦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寻人

他把一切都算到了,甚至不惜放弃对陈家的厌恶七拐八拐跟陈锦心攀上了远的要命的亲戚关系,却唯独没猜到这点!陈襄脸色铁青,纵然是身经百战,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这不能怪他,谁会猜到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还未婚先孕过?!这放在京中哪家贵女身上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就发生在了陈锦心的身上!

苏大太太!苏树!他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这两个人通通的骂了个遍,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反问道:“你家姑娘既然已经这样,你为何不早点跟我禀明,还拐着弯问我那样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三娘牵起嘴角笑了笑,那笑容既阴恻恻的又似乎是有些早有所料的轻视,她垂着头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呵了一声:“您一来就说要提亲,也没有事先问过我呀。”

陈襄被堵得无话可说,他一个大男人,自然理所应当的觉得这世上的女子们都该洁身自好,纵然先有婚约也没有就不行婚礼就先好上了的道理,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一点上去?只是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陈锦心竟然又已经被破了身子且日后都再无法生育,他自然不可能再要娶她-----他又不是傻子,娶了陈锦心虽然能拿到密信,可是后头却会有纷至沓来的麻烦-----陈锦心毕竟是忠臣烈士之后,且之前被苏老太太托孤给宋家的时候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连圣上都有所耳闻,他娶了这样的一个妻子,到时候还打不得骂不得,更加得罪不得休不得,不管怎么样都是个烫手山芋。

密信的事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没有必要赔上自己的终身去赌。陈襄想通了,于是也冷静下来去看宋老太太并宋大老爷:“婶子、世兄,我之前并不知竟还有这回事......”

难怪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都一副震惊的样子,原来是早知道陈锦心闺誉有损,难怪说出会养她一辈子的话来......陈襄心里最后一点疑惑也散尽了,语气就有些低沉:“我晓得这未必是陈姑娘自己愿意的,可是毕竟我是长子嫡孙,娶妻娶贤,陈姑娘丧父丧妇我都能理解,可是这样的事......请恕我之前冒昧了。”

宋大老爷终于明白母亲为何一直都这样从容镇定了,回头看了三娘一眼,再看向陈襄时已经是一副沉痛模样:“这话叫人从何说起呢?我们毕竟不是她的正经长辈,不好多说什么替她决定,更不好说嘴说舌叫人以为我们苛待了她,陈大人能理解就好。至于婚事......自然该是两情相悦,两厢满意才是。”

青桃在隔壁间就忍不住啐了一口:“呸!真有脸说,之前不似一副信誓旦旦非要到手不可的样子吗?居然一听三娘的话就立马不娶了。”

紫云也跟着叹了气:“说起来,倒霉难过的还是陈姑娘。本来好端端的养好了些身体,又闹出这么一场,提起了伤心事,心里还不知要怎么难过呢?苏家大少爷做的孽,倒霉的却是女孩子家......”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世人总是对男子纵容宽容,对女子却苛刻得叫人难堪。宋楚宜心中对陈襄跟苏大少爷的厌恶感更添一层-----一个是害的陈姑娘到这样境地的禽兽表兄,一个是自以为是却在陈姑娘心上补了一刀的远房亲戚,都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做不把女人当人的蠢事。

一直没有开口的宋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看看三娘又再看看陈襄:“之前我不说话也就是这个原因,有些事我们是不好对你提的,其实也不该把三娘叫来......只是我瞧着你确确实实是诚心诚意来的,还以为你会是个特例呢......罢了罢了。”

三娘扑哧一声笑了,居然还笑的很是欢快开心的样子,笑完了就又不阴不阳的回道:“还说什么诚心诚意?又说什么美满姻缘?我们家小姐早就不盼了,也希望老太太跟大老爷日后少替我们家小姐操些心罢,她这副模样,能活着就已经是我们家老爷夫人老太太积德了。”

陈襄面子上很有些挂不住,正尴尬间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进了大厅朝宋老太太跟宋仁禀报:“回老太太大老爷,门房上来了几位锦衣卫的大人们,说是有要紧事要寻陈指挥使。”

陈襄松了一口气,立即就势起身朝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告辞:“这么晚了,恐怕是有什么急事,侄子不敢耽误公事,改日再来登门谢罪。”

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自然也不留他,宋大老爷亲自起身送他出门。

三娘见他真的走了,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去看宋老太太:“这位大人恐怕不是冲着姑娘,是冲着密信来的吧?”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宋楚宜带着青桃紫云进门,就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叫宋楚宜坐了,回头去安抚三娘:“这回把事情说的这么明了,他这个念头反正是死活打消了。你也不必担心,好好回去伺候你们姑娘,这边的事尽可不必对她说,省的招的她烦闷,过阵子我将你们送去通州庄子上休养几天,你们也好好的散散心去。”

三娘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应了,又有些忧心的皱起了眉头看着宋老太太并宋楚宜,犹豫许久才出声道:“可是密信的事终究是个隐患,这个烫手山芋握在手里怕不是个长久之计,您还是该早做打算才好啊。”

宋老太太知道三娘的忧心,郑重的颔首:“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有了打算了。你快回去吧,当心她醒了找不见你又着急起来。需要什么缺什么就叫人去大夫人那里支取,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密信已经交给了宋老太太,就该是由宋家作主,三娘虽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却知道宋老太太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墩身行了礼,饶有深意的看了宋楚宜一眼,才转身走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秘闻

宋大老爷亲自送了陈襄出了角门,就见果真有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配着绣春刀满脸杀气的侯在门外,一时不由吃了一惊。

锦衣卫他平时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看这个阵势,这几个锦衣卫今天竟然是见了血了......京城里到底有什么事值得锦衣卫的绣春刀深夜沾血的?

只是他心里暗流涌动,面上却丝毫不露,冲陈襄拱了拱手让他出了门:“今日招待不周,还没跟你喝上两杯,下次可记得常来。”

陈襄眼里已经阴鸷毕现,一双眼睛阴沉的有些吓人,面上却尤为显得平静,也朝宋仁拱手道歉:“今日冒昧深夜登门已经是打扰了婶子跟世兄了,现在又......下次我来请,定然跟世兄好好赔罪。”

宋仁笑着应了,看着门房上的人牵过了陈襄的马来,目送一行人奔驰而去,转头就严厉叮嘱门房:“打起万分小心,守好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