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疾走到了花厅,见宋老太太跟宋楚宜还在,也顾不上说其他的,先就蹙眉道:“母亲,我瞧着事情有些不对头,那些来找陈襄的锦衣卫竟然似乎都跟人打斗过,看他们衣裳上甚至还沾着血......”

宋老太太本能的握了握宋楚宜柔软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灯龛看了半响,冷笑道:“终于要变天了。”

打了这么久的雷闪了这么久的电,总不能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也该见到点实在的了。

宋大老爷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见外头齐齐有人叫大少爷,紧跟着尤穿着羽林卫制服的宋珏就行色匆匆的奔进来,压低了声音道:“德胜门外有人厮杀,打斗激烈......会不会是就是因为那个御史?”

他随手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又补充道:“专门挑了祖父跟首辅值夜的日子,在这个时候想要进城,恐怕人是落在了兴福手里......只是后来有人劫道,鹿死谁手现在却犹未可知,我们羽林卫的人插不上手,锦衣卫的人已经赶去了。”

陈阁老跟镇南王府都是对这个御史志在必得的,劫道的人也不知道是他们中间的哪一方,只是能从锦衣卫手里抢人居然还抢成功了,看来不管是陈阁老还是镇南王府,实力都远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恐怕很快就要戒严了!”宋楚宜紧跟着宋珏的话出声:“兴福跟陈襄现在绝不会再分出心思在密信身上,那个御史要么死要么在他们自己手里,他们不可能任由他投奔任何一方,一定会满城搜捕。咱们家绝对不能搀和进去。”

太子身体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太孙殿下又毕竟是个她不知道未来的人,她可以暂时向他们靠拢,却绝不能把宝全部押在他们身上。

陈阁老是已经被她推了一把没得选,镇南王府是因为荣成公主而天然的有了立场,可是宋家不同。

他们宋家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当个只忠于皇帝的臣子,没有必要投入到这些党争当中去。这回投靠太子,也只是权宜之计。

不能把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宋楚宜经过几十年国公府的浸淫,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宋老太太去看宋大老爷,宋大老爷立即就吩咐儿子:“叫下人守好门户,严禁他们打着伯府的旗号再乱走亲戚胡乱打探消息!”

宋珏立即应是,又低声冲大老爷道:“母亲那里......”他看了宋楚宜一眼,斩钉截铁的道:“绝对不能再出乱子了。”

宋大老爷抿着唇点了点头,朝宋老太太行了礼告辞:“我亲自去跟她说,省的她又一糊涂做出什么蠢事来。”

外面他们这些男人们都是知道轻重厉害的,轻易不可能行差踏错。可是困在内宅的女人们却不尽然,若是一不小心在别人的刻意套话下因为心中有怨恨泄露了什么,那真是防不胜防。

宋老太太沉沉的点了点头,叮嘱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吵的急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你的道理了,反而误事。”

宋大老爷点头应是,又叮嘱起儿子:“好好回去当差,该你知道的事情你可以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千万别问。”

“放心吧父亲,这些我都知道。羽林卫其余那些人今日通通都回过家,他们想不到我头上来。”宋珏恭敬的送了父亲出门,转回头来看着宋楚宜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是太太跟娘娘对不住你......”

宋楚宜摆了摆手,推着他往外走:“放心吧,这些道理还需要你同我说吗?我心里都清楚呐。”

宋珏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宋楚宜的脑袋,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挠了挠头转身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小宜。”宋老太太招手把她唤至身前,心中还是不由发怵:“陈襄那个人心狠手辣至极,当初亲手斩杀了后母亲弟,这回若是真的让那个御史到了他跟兴福手里,那个御史肯定是再也不能开口了......那咱们手里的密信就至关重要了。”

这样的话,若是不给兴福跟陈襄,恐怕就会遭到疯狂的反扑,可若是给了太子,他们宋家就再也不要妄想可以保持中立不入泥潭了。

“祖母别担心。”宋楚宜看着丫头们打起了灯笼,亲自扶着宋老太太起身,声音平和安静:“虽然陈襄跟兴福厉害,太子殿下却也经营多年并且深有根基,陈家跟叶家更是死活会咬住这个御史不松口,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就算是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我也有办法让密信不通过咱们的手送出去。”

至少明面上绝对不跟宋家扯上关系的送出去------只是这样的话,不可避免就又要欠叶景川或者是周唯昭的人情了,周唯昭那个人精心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有疙瘩?

风骤起,吹的旁边的花瓣扑簌簌的落下来,很快就连头发上都沾染上了,宋老太太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拉着宋楚宜走的更快。

第一百七十三章 气急

四十度的高温,我家居然停电到晚上十点半!!!我已经差不多是条咸鱼了......看在我冒着这么大的太阳来姑姑家更文的份上,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

陈襄向来不喜欢跟草包打交道,以往他家里的那个后母生的弟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整天纨绔得吊儿郎当的,除了好事什么都做。

可是后来,这个烦得他不胜其烦的草包就尸首不全的死在了他的手上。那些嗡嗡嗡的什么都不会只会张着一张嘴让你怎么做怎么做的人,就是该通通去死。

可是偏偏眼前的这个烦得他无时无刻不想拔刀,却偏偏只能硬忍着的草包,他却真的是拿他毫无办法。

兴安口水喷的到处都是,几乎是像个浇花的喷壶一般说个不停,可是眼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却好似什么也没听见,竟然一本正经的在发呆,他不由气的急了,狠狠地在桌上拍了拍,把陈襄惊得回了神,才叉着腰怒气冲冲的道:“你到底有没有听人说话?!人跑了人跑了!你倒是快去追啊!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知不知道他有什么用?!他要是跑了,老子叫你们通通......”

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眼前的人冷冰冰的盯着他,那目光阴沉的叫他害怕-----比在叔父跟前还要更加害怕些,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了此人身份,反应过来这个人并不是他府里的家丁打手,可以打可以骂,不由咽了咽口水。

等他终于不说了,陈襄才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身边一个千户妆扮的人,沉声问道:“刘勇,为什么失手?”

他派出去的都是锦衣卫里的好手,都是跟着他从战场里下来的,身上都沾了不少的血,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就这样,居然还能让一个御史被人给截了?

刘千户立即就跪了下来禀报:“属下无能。本来打算歇息一晚明日早上再等您来交接,谁知寄居的民居却陡生变故......起先还只有一伙黑衣人,我们应付的还很轻松,可是后来不知怎的竟又来了一拨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有三拨人,瞧着他们竟然也不是一伙的......人也不知究竟是被哪一伙人给抢走了。”

这么多人惦记着这个御史啊,陈襄没有说话,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兴安却忍不住又跳起来了:“本来就是你们无能!还锦衣卫呢,居然连人家都打不过!”

刘勇双手拳头握的咯咯的响,恨不得一拳把这个家伙砸的稀巴烂-----之前要不是这个家伙一直上窜下跳的抱着锦衣卫不肯撒手,他们也不至于施展不开手脚,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抢走。

陈襄目光阴沉的看了兴安一眼,转身大踏步进了房间。

屋子里确实很乱,凳子椅子都东倒西歪的,窗户也都大开着,此时还吹进许多凉风来。

他纵身一跃,就从窗子里飞快的跃出了房间,落在地面上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痕迹。

京郊的土质松软,若没有下雨天或者有心人故意损坏,脚印往往能留上几天。那帮人走的急,自己的人他也清楚,绝不是那等没用的蠢材,不至于叫人还有机会打扫现场......

他蹲下身丈量了一会儿脚印,目光就顺着那排最深最明显的脚印追了过去:“刘勇,带上十个人从西边追,杨先,带十个人往北边去。其余的人通通跟我走!”

众人都已经鱼贯而至,闻言立即排山倒海的应是。

“若有抵抗,格杀勿论!”陈襄将他们全都扫视了一遍,冷冷的下了命令:“尤其是那个我们要的家伙,若是抓不了活的,就让他再也不能开口!”

还想要指点他们,正准备张嘴的兴安一肚子的话顿时都憋了回去,看着陈襄都要走了才急急忙忙的招呼他:“喂喂喂!那我干什么呀?!”

“回去找兴总管,让他跟兵部打好招呼,全部城门戒严,明日进城的通通严查!”陈襄总算是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见兴安似乎有不服就冷声道:“别叫我说第二遍!这个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仅你叔父要出事,连你也别想活了!”

兴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反驳的话居然就没有再说出口。等陈襄他们一行人走的都瞧不见了,才没好气的一个个的敲自己随从的脑袋:“没听见吗?!快送老子回城!老子要是出了事,你们这帮龟孙子也别想再活了!”

陈襄一行人身形如鬼魅,半个时辰间已经追出去了六七里,他的亲信杨毅有些犹疑的问他:“大哥,这附近全部都是民宅,他们不会把人藏在哪里了吧?”

反正进城他们是都不要想了,每个城门口都有他们的亲信,一旦有人进城他们立即就会收到消息,怕就怕那些人把人隐匿在民居里,那样才真的是跟大海捞针似地难找。

脚印到了这里就断了,陈襄扬手止住了众人,回身看着自己前方的一所还亮着灯的民宅。

“搜!”他下令叫杨毅带人进去,自己却绕至后门,果然见几匹载着人的马飞驰而去。

就是这里了!他飞快的靠着轻功掠至树上,转眼间就掠出一大段路,在后头紧追不舍。

不一时他就已经接近在最后的那匹马,双脚蹬在树上借力就朝着那匹马飞跃过去,立在了马背上。

马上的人倒也不惊,双手一拍马鞍便也纵身跃起,二人在空中瞬间就过了好几招。

好强的功夫!陈襄心里暗自震惊,更加用了全力,跃起双脚连踢了那人十几下,一掌拍在那人背上。

可是纵然是这样,那人也不过就是动作慢了些,重新又落回到马背上坐稳,扬手抛出一瓶什么东西来。

陈襄本能的伸手去捏,那瓶子瞬间爆炸,竟喷出许多东西来,辣的他眼睛一时都睁不开。

等他气急败坏的清理好了眼睛能看得见东西时,只能远远的瞧见那些人瞬间分散在了树林里,竟是每个人去的方向都不同了。

调虎离山之计!他猛然反应过来,狠狠地一掌拍在树干上,回身往那所民居飞窜。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阴损

等他折回那所民居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打扫的不知多干净,杨毅神情凝重的哭丧着脸告诉他:“大哥,全部都仔仔细细搜过了,什么也没发现!”

之前还好歹有些线索,现在这么一闹,线索就全部都断了。到底幕后之人是谁?竟会有这样曲折的心肠,短短时间内就甩掉他们锦衣卫的跟踪?

这个人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行事作风......陈襄正沉吟间,就听见杨毅又道:“兴总管那边再三交代过一定不能失手,现在人丢了,咱们怎么跟他交差?”

陈襄手按在绣春刀上没有动作,许久之后才冷笑了一声。

怎么交差?他可不是兴福的狗,兴福能对他怎么样?若是他现在撂挑子不干了,兴福也只有瞪眼摇尾巴的份儿。可这事儿确实也关乎他自己,他不能丢下不管......

“回去再说。”他利落的跨上马,调转头往德胜门的方向急驰而去。杨先刘勇二人带的人都已经聚在了之前寄居的民宅里,见了他来忙都蜂拥上来。

“有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他一边扔了马鞭,一边有些烦躁的一屁股坐在了椅上,冲二人分别扬了扬下巴。

“大哥,我跟的那批人去了通州方向。”刘勇上前拱了拱手,仔细回想了当时情景,似是有些不确定的又补充道:“按照我跟他交手的经验来看,他的身手倒是似乎很熟悉。”、

陈襄来了些精神,好整以暇的哦了一声:“你仔细想想,究竟是何时跟他交过手。”

“送端王殿下出城的时候,在安贞门跟他因为不肯让端王殿下出门而交过手......”刘勇不由又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可是他是个守将,为什么......”

袁虹也是紫荆关的守将啊!陈襄猛地站了起来,朝刘勇道:“追!他们既然人数众多,总会露出蛛丝马迹来,等查到他们究竟在哪里落脚,再回来报我。”

一面又吩咐杨毅:“明天天一亮你就进城,看看安贞门守将是否有人告假。若是有,先把他妻儿全都给我抓了!”

陈襄在屋里来回踱步,忽而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剩下的锦衣卫,蹙眉道:“跟我走!”

之前为了引这个御史史同舟出马,他们一直都把史同舟的妹妹妹夫一家人严密看管了起来,最后还真是用他们把史同舟给从鞑靼引了回来。

现在史同舟被不明势力救走了,那就只能从他妹妹妹夫身上下手,先把人都抓了。史同舟这个人油滑的很,为了保命肯定不会对那帮人多说什么,那帮人肯定也需要他妹妹妹夫来打开他的嘴巴。

“他毕竟是顺天府的捕快,若是惊动了顺天府......”杨先看着陈襄有些犹豫的劝了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咱们还是把......”

陈襄扬手制住了他还想再说下去的话,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动手,杀了他们!”

那帮人既然有能力劫走史同舟,未必就会对他的妹妹妹夫视若无睹,等他们反应过来了,又是一桩麻烦。不如杀了了事。

反正史同舟迟早也是要死的。

杨先不敢再劝,立即躬身应是,挥手招呼了几个人,转身奔进了夜色里。

史同舟此刻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几乎没有当场被吓死,目光一触及前后左右的人的目光之时就忍不住号啕大叫。

“各位小道长,我生平虽然不做什么好事,可是却实实在在的是天师的信徒哇,逢年过节的也都会去观里打醮布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小道长们......”

可是任凭他喊破了嗓子,这些看上去年纪小小的小道士们也不曾正眼看他一眼,无动于衷的继续赶路。

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道士都不在道观里修仙,跑到这凡间管什么俗事来了?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飞快的思索这帮来路不明的道士究竟是哪儿来的,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人家好歹救了自己倒是不争的事实,自己那个干爹有多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若是等进了城,他保管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只是这京城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怎么不过是寄宿一晚的事,竟然前前后后来了三拨人要劫走自己?

其中有一拨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不就是袁虹的死党王大同嘛?肯定是想把他抓住了交给大理寺,好洗脱袁虹的嫌疑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有些埋怨起自己来,也太贪了,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鞑靼那些人几句话就鬼迷了心窍,画了通州的城防图给他们呢?

这下既得罪了兴福,给兴福添了极大的麻烦不说,还给自己惹上了滔天的大祸。晦气,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却又有些担忧起自己的妹妹妹夫来-----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妹妹妹夫遭了连累,他才不会傻的从鞑靼跑回来送死呢。

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怎么样了,干爹他们既然能找到自己,肯定也能把主意打到妹妹妹夫身上,妹妹身体又不好,年初才刚生下了小外甥......

他想象着锦衣卫将他们一堆宰杀的惨景,竟忍不住浑身颤了几颤。

不能开口,不能开口!

他要是真的说了什么,他的妹妹就完了!那可是他几乎亲手养大了的妹妹啊!

“史御史,好久不见啊。”他正胡思乱想没个停顿处,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钻进了马车,紧跟着马车就停了。帘子一掀,叶景川被放大了的脸就猛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叶景川!叶家竟然派出了两拨人来截他!

史同舟往角落里不懂痕迹的挪了挪,皮笑肉不笑的跟叶景川打起了招呼:“小少爷,您也好久不见啊,最近可好?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我来,见就见吧,还这么大动干戈的,多不合适啊。”

“我觉着倒是没哪儿不合适的啊。”叶景川抱臂看着他,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激昂慷慨,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不放:“之前好歹在紫荆关一同呆了那么多年,想跟你叙叙旧,不也是理所应当嘛?”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先见

周唯昭冷眼看着叶景川跟猫儿戏弄老鼠似地折腾史同舟,半响才开口喊住了他:“景川,别闹了!”

史同舟被叶景川颠地七荤八素的险些当场呕出来,闻言就不由朝周唯昭看过去,只是这么一看,他就不由愣住了。

没听说过镇南王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叶景宽他也见过,年纪远比眼前这个少年要小,可是叶景川也并没什么嫡出的兄长,怎么眼前这个人竟好似才是这整件事情的操纵人一样?

叶景川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坏心眼的看着他从马背上高高的摔落在地,才回头去跟着周唯昭:“现在人已经到手了,什么时候把他送到圣上跟前去?”

好歹跟袁虹是袍泽,可是竟然却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跟兴福里应外合勾结在一起卖国,要不是为了替舅舅洗刷冤屈,叶景川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哪里还会花那么多心思去救他?

不过想起救他的事情来,他就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心情似乎也跟着变好了许多:“对了,你怎么跟那个小丫头想的一模一样?你们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居然想的这么弯弯绕绕的,果然把陈襄给甩了......”

周唯昭的脚步慢了下来,嘴角也噙着一抹笑。

说起来从通州回来到现在,也两三个月了,他还没再见到这个小丫头呢,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宫里有个那样不省心的贵妃姐姐,恐怕她心里也烦得紧吧。

她可不是个无缘无故的就卖好的人,这回透露给自己史同舟的消息而且还附赠了抓获他以及叫他开口的办法,不知又有多少麻烦事等着他去帮忙解决。

这个就算是掉在了鸡窝里也随时知道清理干净血迹装作没事儿人似地小狐狸,真是难缠得紧。

叶景川见周唯昭不说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人家毕竟帮了你这么大忙,怎么你毫无反应似地?”

周唯昭不理他,转头去吩咐跟着自己的小道士:“青卓,你去把史同舟安顿好。今晚你亲自守着他,务必一点差错也没有。”

被称作青卓的小道士立即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

周唯昭这才转头去看已经快要炸毛了的叶二少爷,好整以暇的替他顺毛:“你跟她又不是没打过交道,什么时候见过她做亏本的买卖?若不是有事求我,你以为这个小丫头有那么好的心肠?”

叶景川心里就好像有七八条虫子在钻,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追问:“什么事啊她要求你?!快跟我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好像有些怪怪的,自己上次跟母亲一起去伯府做客,那个小丫头都没跟自己说什么要帮忙的事,怎么找上了周唯昭?

分明周唯昭知道的消息都是宋楚宜告诉了自己,自己再告诉他的啊,根本就没提到什么帮忙的事嘛......

“这个忙你又帮不上,她告诉了你也没用。”周唯昭停下来看着他:“你要是这么有空,还不如去跟着含锋守着史同舟的妹妹妹夫,当心陈襄的锦衣卫趁虚而入。”

叶景川哼了一声-----早就安排了跟自己舅舅关系好的安贞门守将陆羽去当烟雾弹了,此刻那些锦衣卫恐怕全部都乌烟瘴气的奔那里去了,哪里可能追得到这里-----再说纵然陆羽那边的烟雾弹不起作用,还有搀和得不亦乐乎的陈阁老呢,也足可让他们锦衣卫忙活的东奔西跑了。

“哼什么?现在事情还没完呢,你别以为就高枕无忧了。”周唯昭看他一眼,沉声道:“得明天顺利把人交给了岑必梁,此事才算是有了个结果。”

人他们自然不好亲自上交给圣上,否则圣上定然要对他们起疑心,自古太子就难当-----表现得好了,惹皇帝猜忌,表现得不好了,又被人说没用,如何掌握中间这个度,真是千古难题。

向来铁面无私秉公办事,此次又遭受了连累的兵部尚书岑必梁,无疑才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最佳人选。

叶景川闹归闹,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想了想就压低了声音:“明早肯定所有城门都要戒严,每处关卡只怕都有锦衣卫的人守着,怎么进城还是个大问题。加上史同舟这个人我知道,滑不溜丢的活脱脱像是个泥鳅,肯定会趁乱闹起来以图逃跑......”

“所以我们才去抓了他的妹妹跟妹夫。他所顾虑的无非就是这家人,待会儿你去,让他们见个面。记住,只让他们见见,旁的什么也别叫他们说,然后让史同舟签了供词,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周唯昭并没有过多的犹豫,就下了决定:“至于进城,到时候还怕没有办法?只要说服了史同舟,兵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只是还是要你自己麻烦一趟,解决了史同舟的事,你得深夜进城去拜访岑公,如实对他说明情况。”

岑必梁今次所受牵连不小,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不可能会拒绝,一定会跟锦衣卫死扛,到时候只要人进了城落在他手里,事情自然就会顺利起来的。

而岑必梁这个人毕竟是个软硬不吃左右不靠的人,他作为太子嫡子自然是不好跟他交涉,更不能漏了丝毫的痕迹,以免如后沦为别人的把柄,说他结党营私,勾结朝中重臣。

这个时候,跟岑必梁有一样遭遇、被紫荆关一事连累的镇南王府家的嫡次子出面,反而更能取得他的信任,也更有说服力。

“待会儿我就去审问史同舟。”叶景川下定了决心:“然后我就深夜进城去找岑公,放心,明天一早我一定跟岑公一同在德胜门等你们。”

周唯昭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等解决了这件事,你父亲自然会高看你一眼,你想要投笔从戎,也就容易的很了。只是我的人只能送到城门口十里坡,毕竟青卓含锋他们都是道士,跟着我多有进出,恐怕会被人认出来。其他的事,你记得多同你父王大哥商量。”

第一百七十六章 风云

秋风吹的人浑身舒畅,相比起前阵子的酷热难当,这样的夜晚总是叫人心旷神怡。大夫人脸色好不容易好看许多,却在听完宋大老爷的话之后忍不住脸色煞白的站起身,失声道:“什么?!”

宋大老爷想起临来之际母亲的嘱咐,也就耐下性子跟她解释:“陈襄这个时候来求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不知道?你就算再蠢,也该猜得到苏大太太跟他前后脚冲着陈姑娘来不是巧合吧?最近时局多变,贵妃娘娘那里你先不要再去了,这回进宫母亲会亲自去,你就呆在家里守好后宅,别再闹出其他事来。”

以宋大夫人的眼界见识,其实还是不能听的十分明白,可是陈襄是个什么人她却是知道的。听说陈襄竟然上门来求娶陈姑娘,并且之后还匆匆带队离开,她已经惊得面无人色。也就没空再去管什么进宫不进宫之事-----贵妃娘娘已经把宋楚宜推给了太后,并且因为这事儿她跟贵妃娘娘都遭了大老爷跟宋老太太的不满跟讨厌,自己更是已经被大老爷冷待了好几日......她能替女儿做的都已经做了,若是再做出什么叫丈夫跟婆婆不满的事,很可能地位不保。她不能让事情弄到更糟的地步,绝对不能。

“是。”她整理了纷乱的思绪,又恢复了平常雍容的模样,仰头看着丈夫:“上回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不该一时糊涂把小宜给害了......”

宋大老爷余光瞥她一眼,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接了金铃递来的茶:“作为宗妇,你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出格了。母亲她这么多年来,从未这样大动肝火,一次是李氏,一次就是你了。”

大夫人听见宋大老爷居然拿她跟李氏相比,眉心就猛地一跳,越发的垂了头。

“小宜虽然失了母亲,可你别忘了她身后站着的崔氏一族。”宋大老爷见她不说话,也并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更别忘记你是宋家的宗妇,她的大伯母。不要欺负一个失了母亲的孩子,这样既显得你狠毒,也叫你让人害怕。你嫁来宋家这么多年,只做错过这样一件事情,可就是这一个错,险些就让宋家的孩子丢了性命。你现在还教养着五弟的三个孩子,你叫他们怎么看待你?又让珏儿他们夫妻怎么看你?”

宋大夫人没料到宋大老爷这样明晃晃的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一时竟真的有些站不住,踉跄着站稳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大老爷,几次欲张口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话我说过许多遍了,今天我再说一遍。”宋大老爷盯着大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将话说的字正腔圆:“你是黎氏的嫡长女,代表着黎氏的门风,你也是宋家的宗妇,代表着宋家的脸面。你已经儿女双全地位超然,我希望你珍惜这一切,不要有一日自己将它打碎了,有些东西要是碎了,可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宋大夫人怔怔的听了半日,忍不住终于泪水盈满眼眶,几乎控制不住的快要哭出声来,眼睁睁的看着宋大老爷出了门,也没想起要去拦。

“夫人......”金铃小心翼翼的唤了她一声,大着胆子劝她:“早些歇下吧,老爷他已经出去了。”

“不。”宋大夫人将已经溢出眼眶的眼泪一把抹去,声音嘶哑:“去六小姐那里一趟。”

金铃跟金环对视了一眼,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终于顾不上明哲保身,纷纷上前一前一后的拉住宋大夫人,七嘴八舌的劝:“夫人,天儿已经这么晚了,六小姐又是住在宁德院......您这一去不免要惊动老太太,若是惊动了老太太,那可了不得。”

金铃有些着急,一连串的话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况且夫人您已经错过一次了,上次去了找了六小姐一趟,现在老太爷老太太都还生着您的气呢,老爷跟大少爷也对您冷淡了许多......您别......”

宋大夫人看着发慌的金铃跟金环,不由苦笑了一声-----她不过是想去跟小六道个歉罢了,倒是把这两个丫头吓成了这样。看来刚才大老爷的那番话,不仅仅吓到了自己,也震慑了自己身边的人。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宋大老爷这么对待,可是在自己做错的前提下她就算是想要怨也有些心虚,大老爷说得对,宋楚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也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受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的宠爱。

“罢了!”她叹了一声,看着桌上被风吹动的花朵,觉得眼睛涩的慌,许是这阵子真是挣扎的太久了,几乎都快忘记自己已经几夜未睡了。

金铃跟金环见她不再说要出去找宋楚宜,心里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忙活着替她整理床铺,准备服侍她睡下。

宋大夫人却喊住了转身要出去的金铃:“六小姐那里现在不便去,四少爷却同三少爷住在一起。你过去一趟......”

金铃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大夫人,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大夫人叫她去做金嬷嬷劝宋楚宜一样的事情。

好在大夫人并没那个意思,她指了指桌上的几方宫里赐下来的文采鸳鸯墨,冲金铃道:“把这个给三少爷四少爷送去,另外再叫针线房给他们做几身新衣裳。”

她之前真是急的都有些糊涂了,居然想直接去找宋楚宜-----宋楚宜这个小丫头面上不管是恨还是喜欢,总不会露出丝毫端倪来,她恐怕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能看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来。

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做给她看-----她这样在乎宋琰这个弟弟,自己投其所好、将功赎罪,对宋琰好,她相信总有一天,宋楚宜总会慢慢忘记这件事情的。

当然,若是这个小姑娘能避开这次太后......若是避不开,宋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闭了闭眼睛,酸涩得险些落下泪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对峙

兴安从未有一刻这样正经过,他向来只知道用来欣赏美女金银的眼睛,此刻满满的倒映的都是史同舟跟岑必梁的身影-----岑必梁这个老匹夫!他恨得握着拳头咬了咬牙,只觉得心中似乎乱的跟那翻滚的元宵一样,又似乎无比的清明。他就算是再不爱动脑子,也猜得到岑必梁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的叔父对着干了。

明明昨日叔父派自己去这个老匹夫那里送礼的时候,他还是笑呵呵的应了的,可是转眼之间他居然就变了脸转投了镇南王府!叶景川这个兔崽子也是长了本事了,居然能先从陈襄手里劫人,现在又联合了岑必梁来抢人......

岑必梁被兵部的人簇拥着,跟被锦衣卫护在中间的兴安遥遥相对,目光炯炯的大喝一声:“朝廷钦犯史同舟已经被捕,我要亲自把他交给圣上!”

陈襄目光闪烁间暗流涌动,眼神冰冷的盯着岑必梁身边缩着脖子的史同舟,心中咯噔一声-----杨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史同舟这个家伙又安份得有些过分的呆在了叶景川身边,那边估计是出事了......这样想着,他看着叶景川的目光就更加冰冷,眼前这个才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竟然有如此深重的心机跟这样大的本事,能从自己手里抢人,并且知道设计甩开自己的追踪,除此之外竟然连史同舟的妹妹妹夫都照顾到了,事先将他们给掳走了。

可是问题是,镇南王府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人是在他手里?并且还知道史同舟所有的底细?他们知道的,竟然比锦衣卫知道的还要详细!

“这个人犯是我们先抓到的,兵部难道还想横插一杠子硬来我们这里抢人?!”陈襄伸手一巴掌拍住了兴安准备闹腾起来的嘴,霎那间凶相毕露:“锦衣卫奉旨拿人,今日谁都别想把他带走!”

他这一动,数十名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齐齐拔刀,动作整齐利索得惊人。

叶景川并不怕他,眉毛一耸就朝岑必梁看过去:“世伯,他们这可专门就是来跟您过不去的啊。”今天人没那么容易进城,他们昨晚就已经预料到了,陈襄跟兴安会使什么招数,他们也都有了准备。

岑必梁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过多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我不管什么谁先谁后,只知道他要进城,而我们兵部的人发现了他,就有职责将他带到圣上跟前去。通州鞑靼暴兵一事跟他干系匪浅,圣上亲口说过有关通州一事他都要亲自过问,难道你们锦衣卫想要越俎代庖不成?!”

兴安被打的嘴唇都有些红肿,此刻再也忍不住跳将起来指着岑必梁冷笑:“你这个老匹夫别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谁不知道你们兵部的人这回在通州一事上捅了大篓子?若不是你们无能,何至于有通州一事?!之前通州一事没见你们出过什么力立过什么功,现在我们辛辛苦苦把人给抓到了,你倒是蹦出来抢功劳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蛇鼠一窝串通一气,甚至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

岑必梁生平最痛恨毁他名声的人,脸涨的通红,下巴上的胡须也气的一颤一颤的抖,整个人都散发出强烈的气势来:“我到底会不会跟人沆瀣一气自有皇上论断,轮不到你这个黄口小儿来污蔑!”

他下令叫部属们押着史同舟前行,可是锦衣卫却齐刷刷的挡在了路中间,活生生的将城门堵得密不透风,他们竟一动也不能动。

岑必梁虽然有预料今天的事会难办,却没料到会难办成这样,只是这样一来,他不由就更加坚定了一定要亲手将史同舟带去御前的决心-----这件事到底是由兵部来背锅还是能将罪魁祸首揪出来,全看史同舟了。

而今日他若是把史同舟叫锦衣卫的人带走,那史同舟一定会死在诏狱里,到时候兵部上上下下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他这个兵部尚书这阵子本来就顶着天大的压力在战战兢兢的做事,一旦兵部被扣上了这个屎盆子,他就算是想平安致仕恐怕都难。

兴安气的跳脚,气急败坏的去看陈襄:“你是死人吗?!今天人要是被他们给带走了,谁都别想好过!”

陈襄对这个只会坏事的草包忍耐到了极点,随手一掌拍在他颈窝,将他拍的两眼一翻晕倒在地,才转头去看岑必梁跟叶景川。

“既然岑大人下定决心非得带走史同舟不可,那好......”他冷眼瞧着史同舟,眼睛也不眨的冷笑了一声:“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要把叶二少爷带走。说起来,叶二少爷跟袁虹可是通州一事的直接责任人,能让他们拖到现在还逍遥法外,恐怕岑大人您在中间出了不少力吧?我能理解您想维护部属的心情,可是这样双重标准的对待疑犯,恐怕很难叫人信服啊。你们兵部拽着史同舟,总得叫我们锦衣卫有事可做,要带走他,就把叶景川留下!”

岑必梁至此才相信京中传言锦衣卫指挥使陈襄狡诈的传闻,他行事杀伐决断,为人只进不退,就算是做出退让的姿态,也一定要咬下敌人的一大块肉来,真的是难对付至极。

可是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岑必梁也不能将叶景川交给陈襄-----陈襄这个人六亲不认,恐怕为了泄愤将叶景川直接杀了也有可能-----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手上连宗室的命也沾过,何况叶景川现在本身就沾着通州的事还没洗干净嫌疑。

叶景川一旦因为史同舟的事死了,镇南王府就会怪罪到他的头上,怪他居然把人交给了陈襄。

他坚持着不肯退让,陈襄也对人势在必得,兵部的下属跟锦衣卫们都寸步不让,斗鸡似地看着对方。双方一时僵持在了现场,对峙着分不出个胜负。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杀伐

一大清早城门就戒严了的消息瞬间就顺着风飘满了全城,大家都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难得一遇的兵部跟锦衣卫的对峙,神情都有些惶惶然。

宋大夫人听闻消息的时候刚从宋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她深思熟虑的想了一整晚之后,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在哪里触及了宋老太太跟宋大老爷的底线,而她一旦把事情想清楚之后,就迅速的梳理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应对的方法。

一大清早她就如同以往一般过来给宋老太太请安,幸运的是这回宋老太太终于没有再找借口将她拒之门外,并且接受了她服侍着用了早点。

只是她心情才刚刚轻松一点,转头就听见了这样惊心动魄的消息,不由有些失神。昨晚丈夫特意提醒她局势有变,叫她万事谨慎小心。她虽然信了,但是却并没料到事情已经到了闹到明面上剑拔弩张的地步。

金铃在旁边轻声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回神之后她就立即吩咐金铃:“去门房上吩咐一声,除了厨房上采买并跟着服侍老爷们上朝的人,今日一概不许旁的下人进出!”

宋老太太也听见了消息,面上带着些凝重的看着刚进房门的宋老太爷,叫玉书服侍着他脱了大衣裳,忧心忡忡的叹气:“真是怕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个可不是小孩子闹着过家家的事,兵部一旦跟锦衣卫闹起来,两边都不是软柿子,恐怕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宋程濡虽在西苑值夜,却也是几乎一夜未曾合眼,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此刻听见宋老太太这么说反而却先笑了,自去净房换了衣裳出来,净了手就回头去看宋老太太:“昨晚我跟首辅在西苑值夜,恐怕首辅也听见了什么消息了,直指张阁老做的有些过了......他既是这样说了,我对他的态度心里也就有了模糊的数......”

宋老太太敏锐的听出了宋老太爷话里的意思,想了想有些惊喜:“这么说,首辅大人这回竟也是站在兵部这边的?”

“岑必梁的孙女儿嫁了他的孙子,是他们常家未来的宗妇。”宋老太爷含糊答了一句,又道:“何况他们是同科的进士,一路走来关系极好。上次圣上能亲自过问通州一事,没立即就把事情定性,把他这个兵部尚书撤了,背后首辅也出了不少的力。”

这么说来,有利益牵扯又是姻亲关系,首辅不会看着岑必梁倒霉就是必然的了。可是宋老太太还是有些担心:“即便如此,他也未必肯得罪兴福跟端王啊。”

“为何会得罪端王?这件事从头到尾也没扯上过端王,更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首辅当了这么多年的首辅了,他本身就油的跟泥鳅一样,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宋老太爷哂然而笑:“何况兴福跟端王明面上可扯不上什么关系,首辅不过就是在为民除害铲除阉贼罢了。”

果然是混迹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段位可比自家这个老狐狸高的多了,宋老太太心里放松些许,又压低了声音问他:“那过几日进宫一事......荣贤太后毕竟是先帝元后,膝下女儿也都嫁了世族权贵,帝后毕竟奉她为母,许多事都为了孝道二字都不好忤逆她。她要是真的咬死了小宜,恐怕帝后也没有办法......”

说起这件事,宋程濡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这些天仔细考虑过,此时宋老太太问起,他也就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虽然帝后为了孝道不可忤逆她,可是这天下诸事也逃不过一个理字去。小宜她毕竟是伯府的千金贵女,就算荣贤太后是太后,没有能叫人信服的理由也不能对小宜动手,我估计以她素来的行事,无非也就是栽赃什么罪名在小宜头上......”

这确实是荣贤太后的处事作风,宋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她当年在闺中的时候就爱使这些手段,现在也没改掉以前的毛病。这回进宫,我会看紧了小宜,尽量不叫她离开我身边。”

荣贤太后要是想下手的话,肯定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尤其宫里又是她的地盘,只靠看着宋楚宜根本就不是办法,宋老太爷摇头,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他蹙眉站起来,就听见外头玉书等人一叠声的叫起了大少爷。

宋珏果然踏着这声音进了门,面上神情严肃又疲惫,他跟宋老太爷宋老太太请过安,就低声道:“城门那里锦衣卫动上了手,想要强行抢走史同舟跟叶景川,兵部死了人。”

怕什么就来什么,没想到真的竟然闹出了人命。

宋老太太震惊的看了宋老太爷一眼,就见宋老太爷已经朝宋珏问起了话:“兵部死了人?谁?”

陈襄居然破釜沉舟至此,真的敢杀了兵部的人?

“是兴安的人先动的手......岑大人手下的一个武库司的员外郎死了。”宋珏简洁的将事情跟宋老太太宋老太爷复述了一遍:“岑大人震怒非常,双方大打出手。死伤恐怕有五六人左右了.......羽林卫跟五城兵马司金吾卫都听见了风声赶去,我在现场呆了一会儿,见插不上手,便先溜回来了。”

原来是兴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宋程濡立即反应过来,不由有些哑然失笑。兴福若是知道,把他送上死路的恰是这个向来看作香火后嗣的侄子的话,不知道该是何等心思。

宋老太太不知宋老太爷为何发笑,神情凝重:“锦衣卫人多势众且都武艺高强,兵部的人怎么会是对手?恐怕兵部要吃亏啊。”

这件事情既然都已经惊动了羽林卫五城兵马司跟金吾卫,不久之后顺天府的人也必定会赶过去,闹不闹的起来还是两说,何况闹的这么大,首辅也不可能全无动作。

御前恐怕很快就会听见消息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背水

停电真是让我整个人都热懵了,关键是我们这里四十度的高温啊,居然还停电.......

宋珏却猜到了祖父如此气定神闲的原因,首辅常元安就是个老狐狸,说的每一句话都得细细揣摩再揣摩。

他既然会主动跟祖父说张阁老做的太过了的话,就是个信号-----谁不知道张阁老能进内阁还是拖了兴安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福?这回跟陈阁老在内阁闹的不可开交差点大打出手的也是他,常首辅既然说了张阁老,岂不就是侧面在说不满兴福的所作所为?

“祖父,您的意思是,常首辅会在御前下一剂猛药?”他斟酌了一下字眼,谨慎的道:“若是常首辅肯出来说话,那兴福自然是离死又近了一步。毕竟首辅大人可是圣上之师,情分非常啊。”

宋程濡拈着胡子但笑不语。

宋珏果然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看待事情早就知道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也很知道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可是他毕竟还是年轻,未曾经历过什么大事,眼界终究不够宽,或者是经验还是有些不足。

这件事若是宋楚宜来分析,得出的结论一定跟宋珏截然相反。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常首辅跟圣上的师生情自然是一把好刀,同时却也是一把双刃剑-----这么些年常首辅可能是当帝师当的惯了,面对圣上的时候许多时候都显得不够恭敬,反而严厉有余。

可他偏偏忘记了,圣上早已不是那个惨兮兮的在东宫熬日子的不受宠的太子,而已经升任了一国之君。

而兴福,他最会的就是揣摩圣上的心思,一定会拿这件事出来大做文章,以求脱身。

宋老太太显然跟他想到了一起-----所以史同舟这个小小的御史,想要见到天颜才会分外的难,因为他面对的毕竟是兴福这样的人精。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的听见外头响起黄嬷嬷的声音,黄嬷嬷向来是她心腹,既然此刻过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她看了一眼点头的宋老太爷,扬声叫她进来。

黄嬷嬷先给几人都行了礼,才快步上前走到老太太跟前,轻声附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宋老太太却惊得连脸色也都变了,声线也不由有些变声,几乎是失声惊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