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一听就明白了:“可笑。”

宋珏眉头罩着一层寒霜,理了理衣袍立了起来:“既然是她们,我就去问问殿下,究竟她们俩被打发去了哪儿。”

知道被打发去了哪儿,才能顺藤摸瓜的查到她们究竟是跟谁勾搭在了一起-----而会借着温泉别庄生事的,除了恭王,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了。

先前说锦衣卫里有恭王的内应,现在看来,恐怕不仅仅是锦衣卫。

可是他同时又有些不明白:“恭王就算是拿这个攻讦小宜天煞孤星,又有什么用?他到底想做什么?”

按理来说,宋家绝不该是恭王该痛恨的目标,他到了这个境地,如今最该恨的不应该是皇后和建章帝吗?就算不是她们,也该是卢太子妃跟周唯昭,为什么会朝着宋楚宜的名声下手?

这样老掉牙的招数,当初元慧就已经用过了,事实证明,根本是没什么用处的。

可恭王不是傻子,他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宋老太太也有些不明白:“眼下婚事只差临门一脚,不管他们怎么闹,这是经钦天监合了八字的,已经告过太庙的婚事,也不会中途夭折--------皇家丢不了这个脸!可是既然我们都能想的到,恭王没理由想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恐怕不是冲着我来的。”宋楚宜弹了弹自己裙上从桌上花盆里飘来的花瓣,眸色发暗:“祖父,您还记得前朝末帝是怎么亡的国吗?”

宋老太爷眉心重重的跳了一跳,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末帝亡国之前各地就出现许多异兆,其中就有一项-----前朝皇陵地动,被人以为不祥之兆。

然后本朝太祖就揭竿而起,讨伐末帝昏庸无道。

若是这事儿真的跟恭王有关,那么,这件事,只是一个开端。

宋老太爷倏然变了脸色,他看向宋楚宜,神色晦暗不明,过了许久才问:“你觉得,恭王是在效仿太祖?”

四处散播谣言,扰动民心,做出种种异象,先从舆论上收服人心?

宋程濡悚然而惊,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竟也有了怒气和震惊。

宋珏跟宋琰对视一眼,也都觉得头皮发麻。

还是宋琰先说话:“查一查流言来处?”

这种需要人刻意传播的谣言,总是需要人夸大其词的去宣扬的,倒也不是无处可查,比如上次魏夫人宣扬宋楚宜命格的流言,就是在茶坊里蹲点蹲出来的。

宋珏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怕是没用。这事儿发生在温泉别庄,当时闹的动静那么大,听说周边几个县里都去了官差帮忙,就算是皇陵有重兵把守,也管不住那些匠人的嘴。一传十十传百,根本就不用幕后的人刻意派人宣扬,那些好事的百姓就已经能绘声绘色的编一本故事了。”

从这方面下手是不大可能了,宋珏眯了眯眼睛:“还是先去问一问殿下,这两个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吧。先找到她们。”

眼下看来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被人泼脏水的感觉实在太差,宋程濡看了一眼宋楚宜,面色铁青-----他想的比宋珏跟宋楚宜还要严重一些,恭王费尽心思做这么多事,怕是只是拿宋家开个头,可是拿宋家开这个头,就足够恐怖了。

片刻过后他就缓了过来-----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的大婚事宜处置好了才是正经。其他的事,只能慢慢查访了。

他冲宋珏点了点头:“珏哥儿去问一问,至于小宜房里的其他人......”他看了宋楚宜一眼:“虽说你信任她们,可是凡事多长个心眼总是没错,你多留心。”

宋程濡又加重了语气,看向宋老太太:“叮嘱老大媳妇,家里办宴席,务必慎重再慎重。”

到了那天,按规矩周唯昭也是要一同在女方家里用午宴的,真要是再出个什么幺蛾子,那可就全完了。

宋老太太不用他叮嘱,心里已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之前还一派轻松的心情瞬间落到了谷底-----明的暗的要恭王性命的人这么多,部署也算得上周全,可是就是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候,恭王竟然都能发挥这样大的能量,做出这么多事。

她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压低了声音问宋老太爷:“之前不是说,杜阁老已经给圣上指了路,抓了好些人起来么?”

宋程濡面容更加冷峻:“总有些漏网之鱼。”

不过也不要紧,既然有了动作,就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宋程濡冷哼了一声,抿唇看向宋楚宜:“我去同常首辅商量商量。”

宋楚宜凝眉:“祖父的意思,是想叫首辅大人出面斥责谣言?”

“不。”宋程濡摇了摇头:“谣言这东西,越是制止越有人觉得确有其事,何况如今不知道人家后招在哪里,贸然拆招拆错了也不知道。我是打算以常首辅的名义,抽调锦衣卫来保护伯府安全。”

到底是本朝太孙和太孙妃大婚,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宾客,一旦出了什么意外......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嫁

天蒙蒙亮,长宁伯府大门前已经响起鞭炮声,周围已经围了一层又一层看热闹的百姓,有小厮抬出成筐的铜钱来,一把一把的朝外洒------这也是京城近些年才盛行的规矩,家里有喜事,若是有人围观讨喜,总是要表示的,家里早已经兑了许多铜钱。

宋楚宜是被鞭炮和鸡鸣声惊醒的,她原本就睡的不熟,昨晚更是同崔华鸾和崔华仪说了半宿悄悄话,算起来好似也不过略眯了会儿眼睛,就到了时候了。

外头徐嬷嬷已经轻手轻脚的领着青莺等人鱼贯而入,透过撩起的帐幔,隐约可见外头亮堂的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已经是寅初了。

外头已经端进水盆,新出炉的热水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往外冒热气,徐嬷嬷三步作两步的上了前先取了衣裳替宋楚宜穿上,一面压低了声音告诉她:“先去老太太房里请安,由大夫人陪着您去祠堂磕头,然后再回来梳妆,外头鞭炮已经打了,可耽搁不得,咱们得动作快些。”

一面说,一面已经先替宋楚宜穿好了衣裳,服侍她洗了脸,又先挖了珍珠膏给她涂在脸上,为了稍后上脂粉不容易同刷墙似地瞧着厚重。

宁德院一院子的人都已经起了,从扫地的小丫头到提热水抬食盒的丫头婆子们见了她都笑吟吟的道一声六小姐大喜,紫云青莺笑盈盈的,一个个俱都给了红包。

玉书玉兰笑着迎出来,首先跟她行个礼道声恭喜,才笑着引她进了屋。

宋老太太不等她行礼,先拉了她跟自己坐了,指着玉书一道道摆出来的点心:“先用些垫垫肚子,待会儿恐怕是吃不好。”

宋老太太想的很是周到,就是粥也准备了三四种,宋楚宜看她一眼,咬了咬唇抱了抱她的胳膊,到底端端正正的先朝她磕了三个头。

黄嬷嬷就忙着去搀她起来,见宋老太太被引得要哭,忙笑着插进话来:“咱们六小姐是个规矩重的,老太太就受了六小姐这份孝心罢。日后该叙国礼了,便是六小姐想行家礼,怕也没这个机会了......”

一席话说的宋老太太泪光闪闪,但她到底强忍住了,拍了拍宋楚宜的手,敦促她喝了些粥,再给了宋楚宜一个大红包,外头就已经一叠声的喊起了大夫人。

宋大夫人迈步进来,先给宋老太太请了安,才领着宋楚宜去祠堂磕头。

从祠堂出来,天已经透亮了,到处都泛着清新的凉意,宋大夫人捏了捏她的手,朝她和善的笑了一声,真心实意的道:“小宜,大伯母跟你姐姐愿你平安顺遂。”

并不提最近京城甚嚣尘上的不好听的流言,更好似半点没受到这些流言影响,没察觉伯府这两天多了大批锦衣卫在门外把守的不对劲。

宋老太太如今才全权把内宅权力放给大夫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宋楚宜朝她笑了笑,仍旧不失恭敬的应是,由宋大夫人亲自送回了关雎院梳妆打扮。

给她梳头的是常老夫人,她夫妻和睦,膝下又儿女双全,自己寿数好身子又健朗,是极难得的全福人,还是宋老太太亲自出山请了,又有太子妃相求,才能请的动她,等闲时候,她向来同常首辅一样,极尽低调的。

常老夫人自崔华鸾那里取了梳子替她梳头,一面又笑着同她说话:“朱雀街上见过姑娘一面,万没想到竟还有给姑娘梳头的缘分。”

尹云端早早的就已经来候着了,见常老夫人开始梳头,就抚了抚宋楚宜的肩,开始哭起来。

先是小声啜泣,进而渐渐抽噎,终于至嚎啕大哭。

宋楚宜微张着嘴有些错愕,良久才发觉尹云端其实是在唱嫁-----大周有唱嫁的风俗,务必要哭的闻者落泪才算是成功。

不一会儿,屋里的三太太和崔华仪崔华鸾等人俱都哭起来,宋楚宜原本并不如何伤心的,也不由被这哭声和尹云端的那段父母恩的唱词感染,微微红了眼睛。

常老夫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一遍一遍的念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宫里派出来的嬷嬷等常老夫人梳完了头,就上来替她上妆。

崔华仪崔华鸾再扶她去换喜服,里衣是早就穿好了的,因此外罩的衣裳也不怕弄乱了头发妆容,还未穿好,外头宋大夫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等宋楚宜一从屏风后头转出来,众人都忍不住眼前一亮,都知道宋楚宜生的好看,模样尽挑了宋毅和崔氏的优势长,雪肤花貌,眼尾上挑却又丝毫不显轻浮,天成的标致模样,可从来也没见她浓妆过,如今这原本显得过于厚重的新娘妆如今画在她脸上,却半点不显突兀,反而愈发显得她目若秋水,眉如远黛,被这大红色一衬,简直美的惊人。

连宋大夫人亦忍不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带着笑意赞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又说了些吉祥话,请了常老夫人去前头坐席,这才亲手替宋楚宜带上了凤冠。

“都好了。”宋大夫人含笑望着她,不由又想起当年才六岁的宋楚宜在宋老太太房里请安时行云流水的姿态和从容,那时候哪里能想到一个快被养废了的姑娘会有今日这一天?她笑意更深:“老太爷让你放心。”

天空一碧如洗,墙角处的竹子被风一吹发出飒飒声响,宋楚宜再隔着窗子瞧一眼如今住的院子,头上凤冠上的流苏微微轻颤。她也抬头绽出一个笑,笑容绚烂的同宋大夫人点点头。

上一世的回忆已经渐渐淡得如同冬日霜降之时的那层白霜,被太阳一晒连影子也没再留下。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彻彻底底的同上一世分开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礼成

大夫人和二太太等人陪着宋楚宜再坐了一阵,外头就有宫里的两个嬷嬷进来,先同宋楚宜说了几句吉祥话,才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喜帕盖在她头上。

宋大夫人和宋二太太都站起来,俱都给了厚重的红包,两个嬷嬷收了,满面春风的陪在宋楚宜身边。

不一时徐嬷嬷就和黄嬷嬷俱都欢喜的进来,说是太孙殿下已经到了。

还未正式受封太孙金印,太子又还在世,因此这场大婚虽然极其隆重盛大,礼部跟钦天监却是在皇子大婚规格上略微添了一重来办的,许多规矩同大周世家之间婚嫁差不离。周唯昭这个身份金贵的太孙也得跟普通新郎官那样遭受遭受大小舅子们的刁难。

太孙殿下已经到了,午宴就可以开席了,喜娘们和陪床的崔华仪崔华鸾也都被请出去坐席用饭,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宋楚宜端坐在床上,双手紧握,掌心里已经沁出细密的汗,之前一直不怎么紧张,事到临头了,竟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她隔着一重重的门都能听见喧天的热闹,好似她此刻胸腔中不安跳动的心,让人坐立不安。

好在她也并没有纠结多久,宋老太太就被二太太三太太簇拥着进来了,她捏了捏宋楚宜的手,重重的说了一声百年好合,举案齐眉的话,一滴眼泪就摔在了宋楚宜手背上。

二太太三太太忙劝住了,屋子里就又想起阵阵啜泣声,隔着喜帕和凤冠,宋楚宜只瞧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忽然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直到宋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宜,我来背你上轿。”

小仁一跟在后头亦步亦趋,跌跌撞撞的攀上宋楚宜放在裙上的手:“还有我还有我,姑姑,我来送你上轿。你和姑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话还是她奶娘教的,他背的滚瓜烂熟,童言稚语惹得一屋子的人俱都欢喜的笑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摸摸仁一的头,大少奶奶已经轻言细语的把仁一哄开了,又亲自搀扶着宋楚宜到门口,把她交到宋珏手里。

宋珏弯下腰,任宋楚宜伏在背上,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居然隐隐也有泪痕,一旁要跟着去送嫁的宋宋琰也都红了眼眶。

宋珏一步一步都走的极稳,宋楚宜有些慌乱的心安定不少,也不知过了多久,宋珏终于停住了,把她稳稳放在地上。

两个嬷嬷立即稳妥的接过了宋楚宜的手,准备将她送入车轿里,可本该上马的周唯昭却亲自越过她们,握住了宋楚宜的手。

两个嬷嬷都有些诧异,想说这不合规矩,触及安公公视而不见的模样又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隔着一层喜帕,宋楚宜也能辨认出这是周唯昭的手。

这双手,从在通州别庄开始,就一次一次的把她拉出泥潭,一次一次把她从噩梦里拽出来,她不会认错,她一颗惶惶然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周唯昭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亲自把宋楚宜送入车轿,才翻身上马。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京城四处张灯结彩,朱雀街一整条街上的店家都挂上了红灯笼,看热闹的人挤了一层又一层,朱雀街上焚毁了的店铺都早已修葺好了,且都整齐划一的往外修了飞桥出来连接两端,飞桥上此时站满了人一片热闹。

锦衣卫羽林卫数十人开道,车轿顺顺利利的绕城两圈,终于到了皇城。

未出宫开府的皇子娶妃,皇子妃都是自崇德门入,周唯昭如今这大婚仪制是类比皇子,因此宋楚宜的车架也是从崇德门一路到了东宫,再进了永安宫。

永安宫装饰得美轮美奂,夕阳洒在金色琉璃瓦上,耀目得晃眼,周唯昭上前牵引了嬷嬷递过来的红绸,引着宋楚宜进了正殿,先依礼拜过了天地,才又把她引进了新房。

周唯昭在荣成公主的催促下用喜称挑起了喜帕,满屋便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已经近黄昏,夕阳给窗柩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周唯昭久不说话,荣成公主忍不住笑一声:“瞧见新娘子,都欢喜傻了。”

一屋子的人都被引得笑起来,宋楚宜在这笑声里有些不知所措,仰头就看见周唯昭在这朦胧的光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好似这天地间他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神情专注而认真。

周唯昭的视线专注的胶着在宋楚宜身上,嬷嬷们唤了宫娥来撒帐的时候却还知道抬手替宋楚宜挡一挡那些桂圆莲子花生。

鲁王妃忍不住赞叹一回:“咱们殿下倒是知道心疼媳妇儿。”

肃王妃亦在旁边接口:“以后定然是知道疼人的,新娘子有福气。”

说笑一回,叶景宽和肃王进来拉周唯昭出去敬酒。

今天周唯昭大婚,东宫席设六十六桌,三品以上官员、有爵的世家和诰命们通通都进宫赴宴,热闹无比。

周唯昭踌躇一回,惹得叶景宽亲自来拖,才压低了声音拜托荣成公主:“姑姑多照看......”

话音未落,又惹来一通笑,荣成公主笑的了不得,心里既感慨又欣慰,笑着把他往外推:“放心吧,怠慢不了你媳妇儿!”

周唯昭这才又转头看宋楚宜一眼,方才出了门。

鲁王妃肃王妃对视一眼,瞧这阵势也能看得出来太孙对这位太孙妃的喜欢了,倒是没料到在龙虎山上养大的太孙竟这般晓得体贴人,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道士啊。

荣成公主等人都散尽了,方才垂头问她:“要不要叫你的丫头们进来服侍?”

这样顶着沉重的凤冠和浓厚的妆等人回来,恐怕得累的脖子都僵住,一般新娘子都是拜过天地回了新房便会先更换衣裳的。

宋楚宜点点头,荣成公主便出去唤了徐嬷嬷等人进来。

看见熟悉的面孔,宋楚宜才稍稍安心,看出她的紧张,荣成公主忍不住笑:“别怕,女人都有这么一天的,嬷嬷们教你的东西,你记着就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洞房

她也是要出去坐席的,安慰宋楚宜一番,又叮嘱了宫里的宫娥们好好伺候,方才拍了拍宋楚宜的手出去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徐嬷嬷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安排梳洗更衣,外头太子妃派来的嬷嬷就先跟青莺和青桃说起永安宫的布置来了。

太子妃想的周到,陪嫁来的青莺和青桃心里就忍不住一松,欢喜的进来同徐嬷嬷说了,徐嬷嬷脸上便有了真切的笑意,虽然太孙殿下是喜欢着宋楚宜的,可是未来婆母能有这份心意才真正是叫人放心的事,她笑着凑近宋楚宜问她:“姑娘,咱们先去更衣梳洗?”

头上的凤冠压在头上一下午了,宋楚宜饶是经历过成婚的人,也没戴过这样厚重的凤冠,何况上一世她哪里有绕城两圈的待遇,不过一顶轿子抬进了英国公府,一切仪式都是从简的,如今重新再成一次亲,上次成亲的经验竟半点都用不上,不由有些泄气。

如今听徐嬷嬷这样说,她就又有些迟疑:“不必等殿下回来?”

青莺飞快的接过话头:“殿下特意叮嘱了公主,叫您不必枯坐着等他,尽管先梳洗歇下。”

宋楚宜这才点头,由徐嬷嬷和青莺青桃伺候着拐过屏风进了隔壁净房。

永安宫的净房都贴上了大理石制成的瓷砖,靠着西北角安置着两个鸡翅木打造的衣橱,左边是带着镜子的,彩漆的脸盆架子,旁边还摆放着一张贵妃榻。

中间是挖出来的池子,闸口一打开,就有源源不断的热水涌出来,宫娥并不进来,只隔着纱帐轻声告诉青莺洗浴的东西摆放的地方。

徐嬷嬷先替宋楚宜拆了头发,拿一根簪子把头发挽起来,这才扶她进了池子。

青莺和青桃已经把她惯常爱用的澡豆和香胰子都从柜子里拿出来了,另还有早已经准备好了一筐玫瑰花瓣,青桃一见就笑:“先前还发愁两眼一抹黑有诸多不便,现在看来,哪里会有不便,只怕比咱们在家都周全几分。”

这话自然是有夸张的成分,可是这永安宫里处处都透着妥帖却是真的,徐嬷嬷笑的脸都有了褶子-----虽然听说周唯昭身边如今并无其他伺候的人,可是到了永安宫才知道竟是真的,不仅没有,连亲近些的宫娥和侍妾都没有,永安宫干干净净的,宫娥们都知礼又安分,可见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周唯昭,都是极为用心的。有了这份用心,哪里还需要愁日子会过的不好?

热水温度适中,宋楚宜把脸没进水里,透过一层层的涟漪看着上头青桃大把大把的往下撒花瓣,有些想笑,更多的却是紧张。

外头有人喊,徐嬷嬷叫了青桃和青莺服侍,自己出去了。

等宋楚宜穿好了衣裳出来,就见徐嬷嬷和紫云正摆饭,不由有些诧异。

“太子妃娘娘特意使了跟前的梁嬷嬷和湘灵姑姑送来的。”徐嬷嬷扶着她在桌前坐下:“怕您饿着,叫您先垫垫肚子。”

宋楚宜不大爱吃甜食,这上头就没有点心,有一道红糟鲥鱼,一道爆炒腰子和一道木樨银鱼,另外还有一瓦罐鲜虾粥和一砂锅荇菜田鸡粥,还有两小碟辣子用来调味。

湘灵等宋楚宜坐定了,笑着道:“娘娘说,都是听殿下说的布置的,您若是不喜欢,就再换了一桌来。”

全都是她喜欢的菜,宋楚宜连忙摇头:“不必麻烦,这就很好。”

湘灵抿着唇笑一笑,同梁嬷嬷都大大方方的接了绿衣递来的红包,又问宋楚宜还有没有旁的吩咐,见宋楚宜笑着摇头,这才转身告辞出去了。

徐嬷嬷和青桃服侍着宋楚宜喝了一小碗粥,外头就报说殿下回来了。

宋楚宜原先还端着的镇定脸色就有些端不住了,连勺子都有些拿不大稳。

隔了十几天没见周唯昭了,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刚刚他把盖头一掀,她不知怎的连心跳都好似漏跳了几拍,不由有些无措。

周唯昭已经进门来了,他甚少穿颜色浓重的衣裳,这次穿了大红色的喜袍,让人眼前都忍不住亮堂起来,徐嬷嬷等人纷纷笑着喊殿下,屋里摇曳的烛火分外晃眼。

宋楚宜把目光挪到桌上摆放的鎏金美人图四角宫灯上,假作镇定。

周唯昭一双尽显风流却绝不轻佻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走了几步在她对面坐下来,轻声喊了她一声:“小宜?”

她刚刚才梳洗过,头发还没绞干,带着沐浴后的芳香,身上穿着大红色叠韵纱层层叠起来所制的纱衣,一截如同白玉凝脂一样的手腕落在外头,美的似是下凡的神仙妃子,他的目光就更加灼人了。

宋楚宜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轻声嗯了一声。

徐嬷嬷和青桃她们已经亲自去收整床上撒的喜果,周唯昭伸手拉住宋楚宜放在桌上的手,轻轻笑了一声:“你哥哥和弟弟可没少为难我,半点不怕我。”

宋楚宜想起宋琰在她出阁前一晚红通通的眼睛,心里的紧张不知不觉尽数散去,漂亮的眼睛里潋滟着一汪泪。

“我同他们保证了,一定会好好待你。”他趁着青桃和徐嬷嬷没看过来,屋里也没旁人,低头把嘴巴凑在她耳边:“我会比他们更珍而重之的对待你。”

谁说周唯昭是从小被道士养大的就不会说情话?宋楚宜被他惹得又忍不住要哭,好在徐嬷嬷和青桃已经铺好了床要过来了。

“你先用些东西......”宋楚宜把手抽回来,努力把泪意收回去,声音细若蚊蝇:“身上全都是酒气。”

青卓还正心有灵犀似地在替他担忧:“你说殿下都喝醉了,他还能不能.......那啥啊?我都让他不要喝那么多酒了,驸马爷也真是的......我们殿下娶个媳妇儿容易嘛?要是太孙妃生起气来,谁招架的住啊?......”

含锋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跳起来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一个道士替殿下操什么心?!”

第一百九十五章 花烛

青卓一个不妨,被打的眼泪都蹦出来,一边揉着头一边很是不服气:“咱们龙虎山的道士也可以成亲的啊!师傅跟师母不成亲哪里来的新少主?!再说师傅师母都替殿下操心呢,我替殿下担心担心怎么了?那册子殿下都不知道看没看呢,要是这一喝醉就忘了怎么办?!”

含锋听的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好奇:“什么册子?”

青卓有些扭捏的低下了头,绞着衣摆红了脸,嗫嚅道:“就是.....就是那个册子嘛.......”

惹得含锋又给了他一个爆栗。

被青卓担心的周唯昭倒是瞧不出什么担心来,他施施然进了净室去沐浴,喜袍搭在门口的衣架上,竟就一个人进去了。

徐嬷嬷有些犹豫,又有些诧异,叫了青桃出去问问刚才给宋楚宜摆饭和布置净室的宫娥,回来才感叹万分的告诉宋楚宜:“殿下竟一直都是自己沐浴更衣,从不假手他人。”

宋楚宜还记得上一世沈清让家中四个伺候的燕瘦环肥的通房,如蝶翅一样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叫人瞧不出她此刻心绪。

徐嬷嬷又趁机握了她的手叮嘱她:“待会儿......您可不能使小性子......可殿下若是太胡来了,您也不能太由着她,仔细伤了自己身体......”

宋楚宜终于闹了个大红脸,向来伶牙俐齿的,这一刻却好像不会说话了,只好声若蚊蝇的应了一声。

案上如孩童胳膊大小的一对龙凤烛摇曳几下,周唯昭就已经出来了,自然而然的拿了帕子过来给她绞头发。

徐嬷嬷和青桃对视一眼,皆面露诧异,可随即就反应过来,面上带笑的出门去了。

宋楚宜如同受惊的兔子,差一点就要蹦起来,极力镇定了才僵直着身子由周唯昭擦头发。

一室静谧,周唯昭忽然轻笑了一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倒知道怕了?”

宋楚宜本来神经就绷得很紧,一听他笑竟忍不住抖了一抖,一骨碌翻身离他远些,缩着脚躲进床角,等躲完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新婚夜,不由心又颤了颤。

她上一世也是怕的,虽然怀着满心的欢喜,可从来没人教她如何跟心爱的人表达爱意,她就一厢情愿用自己的方式对沈清让好。

沈清让掀开她盖头的时候曾经躲了躲------实在是人太多,她又才被沈徽仪数落一顿,因此本能的躲了躲,然后换来的不是沈清让的宽慰和微笑,而是对上他略显不耐烦和嫌恶的眼睛。一个人待你上不上心,从眼睛里就能知道,眼神不会骗人,她有些惊慌,有些难堪,却立即就重新挂上了一抹淡笑,她那时已经没了后路,祖母跟父亲都对她失望至极不再理她,沈清让已经是她唯一依靠。好似从那一刻就开始不断放低了身段,到最后卑微进尘土里。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去看周唯昭的眼睛,周唯昭却又低头笑了一声,这笑声里充满宠溺和纵容,半点没有被疏远的不耐烦和厌恶。

宋楚宜稍稍安心,又觉得有些心酸,她抬头看着站在床前,俊朗得不似凡人的周唯昭,有些茫然有些惶恐,声音也有些发颤:“对不起......我有些......害怕......”

她把害怕两个字咬的很重,短短一句话说的极其艰难,话音方落,眼泪已经扑簌簌的落下来。她向来不是个爱哭的人,重生以来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周唯昭,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委屈,觉得可以哭。

在旁人处都要忍着,在周唯昭跟前却根本忍不住,她垂下头,手攥着衣摆,哭的连说话声都变了调:“我......”

她想起出嫁前宋老太太的叮嘱,说离开家之前可以尽情哭,进了洞房哭却不吉利的,不能见哭声,便又强自忍住了,鼻子一抽一抽的,脸都涨红了。

周唯昭默不作声的盯着她,下一刻忽然一把欺上床把她抱进怀里。

她像是一只小猫,把头埋在他臂弯里,以一种不设防的、全然信赖的姿态窝在他怀里。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塌了一块,心软的一塌糊涂,轻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带着无限的耐心安抚她:“不怕......小宜,别怕......”

宋楚宜的抽泣终于渐渐停止,先前出嫁之前心里的万般担心和惶恐好似都在周唯昭这一句话里消散于无形了,她仰头看周唯昭带着心疼的眼睛,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擦起眼泪。

墨发红衣,刚哭过的眼睛像是最好的水晶,晶莹剔透的叫人垂涎欲滴,周唯昭伸手捧住她的脸,缓缓把唇覆在她眼睛上。

宋楚宜沾了泪的睫毛还在轻轻发颤,周唯昭已经伸手把她狠狠拽进怀里紧紧拥住,唇落在她发间,眉间,小巧的鼻子,最后是唇上。

宋楚宜揪着他的衣襟,紧张的几乎呼吸不过来,只觉得身上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情不自禁的就要后退。

周唯昭却又延缓了攻势,将她摁进怀里听他的心跳,轻轻笑了一声:“小宜,你永远不必担心我的心意,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不会走。”

宋楚宜想周唯昭可真会说话,怪不得连宋琰和宋珏都被他哄的服服帖帖,她仰头含着眼泪看向他,努力的弯了弯嘴角,玩笑似地应了一声好:“你要记住你说的这句话,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不想要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不使你为难......”

周唯昭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面容有一瞬间竟如同她初次遇见他时那样沉静,他定定的看她一眼,似是想要生气,却最终把她揽进了怀里:“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既说了只要你一个,就是真的只要你一个。”

至于你信不信,不要紧,我会用余生来证明。

第一百九十六章 花好

上一世的经历叫宋楚宜认定了一个道理,若要过的好,就该收起那些泛滥的无谓的情意,踏踏实实的学着做一个合乎规矩的主母,不要去期盼,不要去多求,就不会失望。

她也确确实实是这样做的,直到遇见周唯昭。

她停在原地不敢走,沉浸在噩梦里醒不来,他就一步一步走近她,把她彻彻底底从上一世的噩梦里解脱出来,这样一个人,叫人不动心也难。

她原本信誓旦旦立的誓瞬间成了空谈,一颗心俨然已经不受她自己掌控,可越是不受掌控,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发的浓,她远没有到自信到可以一个人拥有周唯昭的程度,却总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他的承诺里。

听见他这么说,她抽了抽鼻子,明知最好不能信,仍旧伸出了小指头:“拉钩。”

周唯昭原本有些生气,被她这样可怜兮兮的一瞧,瞬间也没了脾气,含着笑意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指头:“拉钩。”

得到了承诺的宋楚宜整个人都活过来,虽然知道承诺不可信,可是到底是需要个理由叫自己心安,她含着笑意看着周唯昭,忽而觉得满心欢喜,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喜滋滋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前世她喜欢沈清让,可是很喜欢很喜欢的时候,也没对他怎么表示过亲近,实在是沈清让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嫌恶令她望而却步,直到她有了然哥儿,一团瘦瘦小小的,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乎乎的小团子,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圆溜溜的睁着眼睛看着她,眼里除了依恋,半点杂质也没有,她也总喜欢这样啪嗒用力的在他脸上亲一口。

可她忘了这不是在她怀里的小肉团子,才偷袭完,她就被周唯昭猛地压在了床上。

柔软的青丝铺在床上,如同上好的锦缎,周唯昭把手伸到宋楚宜颈后固定住她的头,眼里像是装了满天繁星,亮的叫人不敢逼视。

宋楚宜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情况不对,樱唇微张才说了一个你字,就被周唯昭覆下身堵住了嘴巴。

他喜欢这只小猫很久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等到张牙舞爪的小猫肯收起利爪安静的全然信任的朝他露出毫无防备的笑来,他满心都是欢喜。

她张着嘴巴的模样实在是太诱人了,像极了开春才成熟的草莓,鲜嫩欲滴叫人食指大动,唔......事实证明她小妻子比草莓还要甘甜,叫人欲罢不能。

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周唯昭终于松开她,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几口,总算觉得混沌了的思绪稍稍清醒,可才清醒不到一刻,周唯昭另一只手就已经游移到了她襟口处,灵活的顺着襟口滑向了她的肩。

他的手有些凉,冻得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后退,可周唯昭箍住她后颈的手却也渐渐下移到了她腰际,那触感实在是太分明了,她脸红的如同初春枝头上的桃花,绯红一片,只觉得浑身酸软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直到身上一凉,她才惊觉原本披在身上的大红色的纱衣已经被退了下来,两世为人她也没经过这种阵仗,不知道在叫人疼痛的事之前竟还有这样多的程序,终于在周唯昭的狼爪落在她起伏不定的山峦上的时候惊呼了一声。

好在这声惊呼很快就又被周唯昭的唇堵住了。

他仔仔细细的品尝她的味道,吻像羽毛一样一点一点落在她的颈间,耳后,双手也无师自通在他的小新娘身上游移起来。

宋楚宜慌慌张张的被他拦腰抱着,只觉得快要被拆卸入腹,着急忙慌的去扯他的衣裳提醒他:“帐子......”

她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周唯昭轻笑了一声,伸手拂落了挽着大红石榴图的帐子的金钩,抱着宋楚宜滚进了被里。

宋楚宜抖抖索索的被他吻得又痒又麻,脚都忍不住弓了起来,,瞪大眼睛如同一只受惊的猫:“你不是道士吗?!”

不是身边没有人吗?怎么技术这样娴熟!

周唯昭一口含住山峰上绽放的红珠,惹得她又惊呼一声,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渐渐通红一片,才闷笑了一声含住她的耳垂,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有册子啊,你没有看?”

何况他的册子还是他师傅精挑细选了来的,他被督促着忍着面红耳赤看完了一摞册子,鼻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能憋到现在还没气血逆流而死,也算是他自制力惊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宋楚宜就惊恐感觉到了咯在她腹部的硬物,登时又从他密密麻麻里的吻里短暂的寻回了神智,气喘吁吁的去推他。

这回周唯昭就没了那么好的脾气,呼吸明显粗重的紧紧箍住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忍一忍......”

话音未落,猛然朝里一挺。

虽然神智已经迷迷糊糊,可宋楚宜仍旧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意惊得嘤咛一声,见周唯昭满头是汗的俯下身看她,又忙偏头避过了他的眼睛,听他笑起来,更是手足无措,又痛又羞,干脆把头埋进他胸前,双手抱住他的腰狠狠的挠了一挠。

层层叠叠的紧致叫周唯昭目光微变,宋楚宜这突如其来的箍住他又正好波涛汹涌的撞在了他胸前,他实在忍无可忍,抱住宋楚宜的腰动起来。

宋楚宜觉得自己像是被抛进了浪里的小舟,被巨大的波浪裹挟着东摇西摆,如同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踩不到地,一双手改为攀住周唯昭的肩头,手指都扣进他的肉里。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磨人的鏖战才算结束,宋楚宜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被周唯昭揽着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双眼睛瞪着他:“帮我把嬷嬷和青桃叫进来。”

周唯昭被她恼羞成怒的模样惹得直发笑,理所当然的将她连人带被的一拉,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横抱在手里:“我服侍你,要她们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月圆

宋楚宜深觉男人的话不可信,连周唯昭这样素来衣冠楚楚的人的话也不可信,她愤愤然的抬手拍在水上,溅起一层水花。

实在太欺负人了!她实在疑心是自己哭的过头了以至周唯昭觉得她可欺起来,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的伸手捉住了周唯昭乱动的手,瞪着两只猫一样的眼睛看向他:“周唯昭!”

竟然还敢直接叫他的名字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叫他的名字。小猫方才患得患失和脆弱无依的模样消失无踪,张牙舞爪的举着小爪子试图警告人,周唯昭迎面把她抱进怀里,忍笑嗯了一声,拿着玉勺的手仍旧不规矩,隔一会儿就把勺子忘了,手顺着她的腰渐渐往上揉。

是可忍孰不可忍,宋楚宜一张脸憋得通红,眼里氤氲着怒气,伸手猛地把周唯昭往外一推,周唯昭就滑倒在了池子里。

可他这么一摔也不忘顺带把宋楚宜一道揽住,于是宋楚宜同他一同沉进了池里,被水呛得猛咳了几声,幸好周唯昭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带起来,她才没被呛死。

周唯昭这才不闹了,自己穿好了衣裳又替她在柜子里寻了一套寝衣,伸手把她捞出来擦干,亲自替她穿好了衣裳,好声好气的哄她:“好了好了,不闹你了,不要生气。”

宋楚宜被他拦腰抱起来走回内室放在床上,已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眯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周唯昭就叫她靠在自己身上,拿了帕子一点一点细致的替她绞干头发,把睡眼朦胧的她放在床上,方才下床。

等不多时又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来,将宋楚宜扳过身,手又要往她衣裳里钻。

她终于怒上心头,拽住了他作怪的手,恶声恶气的又喊了一声:“周唯昭!”

周唯昭不怕她,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宋楚宜睁开的满是怒意的眼睛,颇有些无辜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我怕你痛,替你涂些药......”

宋楚宜被噎住,咬着唇看他半响,一把抢了他手里的小玉葫芦:“我.....我自己来......”

她眼巴巴的瞪着他,一副他不避嫌就不动手的模样,周唯昭只好配合的转过头不去看她,听见她急急忙忙的说了声好了,才又拿了帕子给她擦手,将她揽在怀里:“好了,不闹你就是,快睡吧。”

宋楚宜向来是个多梦的人,平日里一晚上总要醒一两次,总是睡的不安稳,后来更是靠着周唯昭叫青卓拿来的安神香才能睡个整觉,可是不知怎么,或许是累极了,她这次再睁眼的时候,竟已经破晓了。

算起来,她已经隔了几十年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了,可是她竟丝毫没有不安和不适感,如同一只猫一样窝在周唯昭怀里安睡了一晚上。

她是被颈后的触感痒醒的,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米白色的丝质寝衣,她被人揽在胸前,如同怀抱着一个婴儿那样睡着,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开心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