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颇有些促狭,余氏噗哧一声笑了,转而同宋老太太商议起去宫里送嫁的事来:“伯祖母欲待亲自来,可她身子不好,船不敢走的太快,恐怕是赶不及了。家里商议了,由我和嫂嫂一同去给小宜送嫁铺床。”

大周风俗,是要女子外家铺床送嫁的,若是没有,就择一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是一样。

崔老太太已经快要六十了,年纪虽然不很大,可她身体自来不是很好,这长途跋涉的怎么吃得消,宋老太太原本力劝她不必亲来,等到时候宋楚宜有机会回晋中去瞧她也是一样。

可崔老太太执意不肯。

“多谢亲家母好意,可我活到这岁数,除了看着我女儿的骨血出嫁成家,已别无所求。”

她想起之前揣着的那封几乎叫人泪下的信,手上动作微微用力:“实在辛苦她了。”

“老人家盼了汀汀回家一辈子,汀汀再也没回过家,到她死也没见过她的面,她的女儿成亲,伯祖母是怎么也不愿意错过的。”余氏望一眼不远处同崔华蓥正说笑的宋楚宜,面上也带着动容:“只愿以后小宜过的好罢了.......”

宋老太太每每提到宋楚宜的母亲就觉得心里难受,顺着余氏的目光看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宋楚宜,连声音都不自禁的放软了:“会好的,小宜不似她的母亲......”

想到此节,再想到送了信和礼物回来的儿子宋毅,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虽是她的儿子,可是她但愿宋楚宜日后不要嫁宋毅这样的人。

等用完了晚宴,宋楚宜带崔华蓥和崔华仪去关雎院喝茶,崔华蓥较之从前更豁达几分,王家的事在她身上根本雁过无痕,她笑着同宋楚宜说起卢重华写的信:“真是胆大包天,在漳州呆了一阵子觉得不足,又想去瞧瞧苏杭......不过我也盼着她去多走一走,日后我再去,可就要少走许多弯路了。就是到时候办起女学来,也便宜许多,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能走自己想走的路,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崔华蓥过的可比嫁人的姑娘们要自由的多。连宋楚宜看着她亦不自觉的觉得好受许多------若是真的有一天到了最坏的那一天,她也不会沦落成上一世的下场,大不了就同崔华蓥一样,和离了照旧坦坦荡荡,活的潇潇洒洒------总有自己的活法。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走人

崔华蓥来了一趟,宋楚宜就又重新活泛起来,眼里终于又有了光,青莺等人松了口气,纷纷恢复以往的活泼。

宋程濡下朝回来见她还有兴致逗自己院子里的松鼠,负手站在她背后看她半日,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他向来是极喜欢这个孙女儿的,或许最初是因为的她的聪明,可绝不仅仅因为她的聪明。这几天她郁郁寡欢的,他作为祖父又不好问,着实担心,如今见她自己回转了,方才放心。

常先生跟在他身后摸着胡子咳嗽了一声,就见六小姐飞快的转过了头,一人一松鼠歪着头的模样煞是滑稽可爱,亦忍不住心情大好。

宋程濡已经招手把宋楚宜叫到跟前了:“你别总逗弄它,前儿还跑到我书房里打翻了我书桌上的墨。”

宋程濡爱好十分古怪,人家喜欢松树的都养云雾松,栽在盆里又雅致又好看,偏他不,在院子里栽了四五颗松树,每每掉下好多松针叶来,倒是方便了厨下的婆子们拿着箩筐来扫了去引火烧柴,栽了松树又得有些活物才好,宋琰跟宋珏就捉了些松鼠来放在上头,天长日久的,养的很是亲近人。

说话间松鼠已经顺着树干一溜烟的爬上了树杈,抱着颗松果朝她们瞧,宋楚宜收回目光,同宋程濡和常先生一同进了书房:“殿下已经叫驸马去信给镇南王了,赖大人那边,我也想法子知会了他一声,告诉他他们中间或许有内奸,如今也只好等消息了。”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除了安静的等消息,也的确是没了别的法子。

宋程濡点点头,同常先生道:“杜阁老走了,内阁就空出一个位子来。常首辅的意思,是叫礼部尚书冯敬入阁。”

建章帝叫内阁大臣们推举入阁人选,常首辅推举了礼部尚书冯敬。

从前内阁杜阁老是恭王一派的,宋程濡算是表面上的纯臣,常首辅却是真的不拉帮结派,也什么队都不站的那个,张阁老陈阁老倒台后,常首辅就陆陆续续拉了工部尚书和岑必梁入阁,现在杜阁老走了,常首辅再拉他的门生冯敬入阁,这内阁可就是常首辅一人说了算了。

宋楚宜敏锐的听出了宋程濡话中之意,皱了眉头看向常先生。

“老先生可附议。”常先生目光炯炯:“从先前的端王到后来的恭王,常首辅一直不曾插手。这是个极明白的人,谁当了皇帝他们为谁做事。现如今显而易见的太孙殿下是圣心所向,他明白该怎么做的。倒是您......”

宋程濡抬眼看向他。

“倒是您富贵已极,位极人臣。”常先生说的挺干脆:“以后还是太孙妃的祖父,能韬光养晦是最好。”

枪打出头鸟,如今宋程濡已经是吏部尚书,握着官员升迁大权,在内阁若是还能把持其他几人,别说建章帝常首辅,就算日后的周唯昭,恐怕也不能全放心吧?

何况言官御史们如今就已经摩拳擦掌的参他玩弄权术了,再不同常首辅等人搞好关系,以后恐怕是要出事的。

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宋程濡自然心里门清,他看了一眼宋楚宜,沉默片刻后倏然叹了口气:“也罢了。”

宋楚宜等宋程濡做出了决定,方笑了笑:“连祖父这样老成的人亦免不了被人抓把柄,何况父亲?祖父,父亲跟三叔那里......”

五老爷反正只在翰林院修书,他又一向老实本分,且在京城,没人能把手伸到他头上去。可二老爷三老爷却都在外头放外任,要是有人想对付宋家,从他们身上下手,是极有可能的。

宋程濡早已经防着这一点了:“早已经再三叮嘱过他们谨言慎行,你放心。”又问她什么时候去崔家:“替我带几株绿牡丹去,老太太不远千里过来,总要叫她住的舒服些。”

崔老太太最爱菊花。

宋楚宜提起外祖母,连眉梢眼角俱都是欢喜:“院子舅母跟表姐都已经布置好了,正缺合乎外祖母心意的花草,既然祖父肯割爱,那可好了!”

崔老太太的船还在路上,恐怕要等宋楚宜出嫁之后才能赶到,开心的也太早了些,宋程濡瞪她一眼:“不见你对祖父这样上心!”

笑骂了一回,叫她去宁德院,自己与常先生商议起奏疏来。

宋老太太那里永远都备着她喜欢的点心,见了她来,玉兰已经亲自去叫人拿上来了,说一会儿话,宋大夫人就进来给宋老太太瞧宋楚宜出嫁那日午宴的菜单-----都是已经再三推敲过了的,可是这种事,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太子妃世子妃等,午宴都可以在娘家摆。

这次长宁伯府极低调,统共也才摆了二十桌。

正听着,黄嬷嬷撩起帘子进来,说是外头青莺找,宋楚宜连忙站起来,出了门就瞧见青莺等在穿廊下。

“姑娘!”青莺已经迎了上来,一面跟着宋楚宜出了院门,一面道:“青卓来了,说是要见您一面,有话同您说。”

宋楚宜脚步微顿,想了想点头:“叫他到清风先生院里。”

宋琰最近少在楚洲馆住,多数都是去前院陪着清风先生,青卓不大合适进内院来,宋楚宜就挑了清风先生的院子见他,反正待会儿她也得顺路找长贵和秦英安排安排宋琰去湖北和蜀中的事儿,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她忙的昏天黑地,若是这个时候不吩咐,过阵子就又忘了。

青卓来是为了说轻罗跟含烟的事儿:“她们两个,以后就不回来了,殿下让我另送了两个来保护您的安全,我来跟您说一声,新来的到时候跟着天师和天师夫人一同来京城,到时候就给您带来。”

从上次朱雀街回来之后,轻罗跟含烟就被周唯昭要走了,说是要去龙虎山有事,没料到却再不回来了,宋楚宜略微一思忖,即抬眼看向青卓。

好端端的,总该有个不回来的缘故,毕竟看轻罗跟含烟的模样,可不像是愿意回龙虎山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防患

青卓小心的抬眼看了宋楚宜一眼,他知道最近宋六小姐有些不开心。按理说他可是个小道士,对揣摩女孩子心思和喜怒是半点不擅长的,可是托了他家殿下的福,连宋六小姐什么时候打个哈欠他都晓得了。

宋楚宜没有说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卓斟酌了一会儿就试探着道:“新来的同轻罗跟含烟都是一样的,是天师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不比含烟她们两个差什么,六小姐尽管放心使唤。”

张天师的夫人训练女道兵也是一把好手,女孩子们在她的调教下既不失本色又少了寻常女子的娇气矫情,宋楚宜曾听端慧郡主提起过。

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当初轻罗含烟走的时候,之说要借用她们一阵......怎么忽然又不回来了?”

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这里头是有缘故的------送给她的丫头,理应由她作主去留,周唯昭从未在这些事上插过手,如今忽然说人走了,她觉得莫名。

青卓又想挠头,这叫他怎么说?他思来想去,只好如实告诉她:“殿下怕她们服侍的不好,给您换了可靠的来。”

说的这么明显,服侍的不好,不可靠,宋楚宜想到轻罗跟含烟在阳泉之时放下她朝周唯昭扑过去的事,面上神情更冷淡几分,同时又有说不出的安心。

她养不熟轻罗含烟,无法控制她们追求心中所向,可周唯昭极痛快的出手帮她处理了这事,联想起自己最近闹的这场有些莫名其妙的别扭,心情就有些复杂。

周唯昭待她实在是太用心了。

青卓见宋楚宜不说话,想了想,忍不住道:“六小姐,我们殿下不大会说话,您要是有不顺心的,还请多包涵。可他虽不会说话,待您的心意却绝对是好的......”

真是亏死了,长得又俊身份又高,待宋六小姐更是没话说的好,可偏偏就倒霉在一张嘴巴上,多跟叶二少爷学学那甜言蜜语不断往外冒的本事多好,还得他这个道兵来替他操心,真是......

他平了平心中的气,端着一脸的诚挚看着她:“您听他提过在山上养的那只猫吧?那只猫死了以后,我家殿下再没养过旁的猫狗了,这比喻或许不恰当,可是您也能瞧出我家殿下古怪的性子,他是真心待您好的。说句僭越的话,请六小姐别总对他生气啦,他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天天既要忙着勾心斗角,还得忙着担心您,很可怜的。”

他唱作俱佳的一席话说出来,清风先生忍不住眯着眼睛偷偷把目光投过来瞟了一眼,啧啧啧,自己不会说话,可人家底下有的是会说话的人嘛。

宋楚宜噙着笑点点头,等青卓走了,才转头看立即掉转了目光的清风先生:“先生不忙吗?”

清风先生投身在一堆书里,闻言打着哈哈垂下了头,一副极认真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的模样。

等宋楚宜忍俊不禁站起来要走,他却又出声喊住她了:“心放宽些,日子才过的好。”

他也是白这么说一句,宋楚宜是个挺惹人喜欢的小姑娘,若她是个男孩子,清风先生倒是比喜欢宋琰更喜欢她。

宋楚宜领了他的好意,回头找来了跟在宋琰身边的秦英和长贵,宋琰要到湖北去,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预先已经跟沿途的官员都打了招呼,宋琰这一路上拿了拜帖去,也能轻省些------原本也不想如此高调,可如今情势所逼,宋琰注定一举一动都被人倍加留心,若是仍旧如同当年去蜀中和从蜀中回来那样错开行程,也是不能的了------保不得人家暗地里跟踪下了黑手,那才正经不妙。

秦英跟着宋琰最久,身手是跟他父亲秦川学的,很是有些本事,宋楚宜却先吩咐他去蜀中:“替四少爷先把给先生和师兄们的礼物带去,到时候请先生和师兄们多多关照。”

唐明钊在蜀中素有名声,说话恐怕比父母官还好用,宋琰又一向敬重他,宋楚宜是想叫唐明钊对宋琰的行程心里有个数,一旦宋琰超时未到,他们那边也好先动作,最不济也能先跟这边报个平安。

青莺向来怕宋楚宜甚过宋琰,半点异议也不敢有,恭恭敬敬的应了是,转身自去找林海要盘缠要人了。

剩下的长贵却是崔应书送的,平日既知机又懂事,很能劝着宋琰,宋楚宜吩咐他去找个镖局雇些人手。

他有些诧异-----宋珏还把望峰给了宋琰,加起来,宋琰身边至少有七八人都是会武的,虽然唐明钊大儒那里规矩严厉,不准家下人跟着去伺候,可到底护送的人宋家是决计不会少给,就这样,还要额外雇镖局?

宋楚宜却觉得理所当然,朝他抬了抬下巴:“去吧,防患于未然。”

等打发了长贵,宋楚宜才把紫云和青桃叫进来:“以后轻罗跟含烟就不回来了,过几天会有新来的补上,你们同大伯母身边的金嬷嬷说一声。”

轻罗跟含烟都是被太孙暂时要走的,听说两个人都不回来了,青桃跟紫云都有些色变,对视了一眼,还是紫云蹙着眉头有些担忧的开口问宋楚宜:“姑娘,她们......”

轻罗跟含烟在阳泉的时候就甚是叫青桃着恼,她说话就有些埋怨:“她们莫不是.......莫不是有了别的想头吧?”

联想起这阵子宋楚宜的郁郁寡欢,青桃脸上神情更加难看。

宋楚宜却笑着摇了头:“这倒不是,她们回龙虎山了。”

只要不是太孙殿下对她们两个动了别的念头就好,青桃松了一口气,见宋楚宜笑意吟吟的,就知道她自己心里有数,也就并不再说这事儿,反正轻罗跟含烟虽然武功高强,最近这半年多也算听话,可到底比不过绿衣等人跟她朝夕相处的情分,只要补上的仍旧有武功的,也并没什么差别。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异心

相比起青桃的轻描淡写,这个决定对于轻罗跟含烟却无异于去了半条命,若光是把她们调离宋楚宜身边,她们倒也无所谓-----当初在阳泉,她们本来也是摄于周唯昭的威压,迫于情势才甘心情愿的跟在宋楚宜身边。

可是执念这种东西,并不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就能减轻的,她们纵然已经很努力,可是心里的不甘和嫉妒却半点没有削减,反而与日俱增。

在她们看来,宋六小姐未免也太过霸道-----若无意外,殿下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身边只有一人相伴?她们虽说是道兵,可也不是生来就为了服侍人的,当初天师夫人把她们给殿下的初衷,本来就是叫她们服侍殿下......可宋六小姐彻底打破了她们这个梦,原本以为跟了宋楚宜,至少也能当个陪媵,日后总有机会,可是听宋六小姐和殿下的话,她们竟然从未这样想过。

这简直未免有些可笑,她心里觉得宋六小姐霸道不容人,同时又觉得可笑又可气,可笑的是宋六小姐竟会提出这样不近人情不通情理的要求,可气的是宋六小姐竟连自己身边的人也容不下,以后周唯昭身边添人简直是必然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她们呢?!

屋外是瓢泼大雨,她们跪在穿廊底下,眼睛也不眨一眨,等老孔叹息着从屋里出来,眼泪才扑簌簌的流了出来,不断的朝着老孔磕头。

她们不过是在朱雀街那晚说了句抱怨的话啊,就为了这句话,殿下居然就要打发她们,把她们扔回龙虎山。

老孔却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叹了口气皱了皱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殿下说的话从来就没有不作数过的,既叫你们走,哪里还能留得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回去罢。”

轻罗的泪就流的更急,抿着唇万分委屈:“孔叔,我们不过是......”

老孔急着出去替周唯昭办事,抬手止了她说话:“不管你们是不是有那个心,你们只需知道,殿下没有那个心就是了。既然如此,你们留在六小姐身边,不是徒给殿下和六小姐增添嫌隙吗?若你们真是为殿下好,忠心殿下的,就该体谅他爱护六小姐的心。你们回龙虎山去,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一样?轻罗跟含烟对视一眼,皆勃然色变,还想再说什么,老孔已经拔步就要走了。

两人追出去,只来得及撞见抱着一大摞东西进来的含锋和青卓。

老孔趁着这个机会,早已经出了月洞门,轻罗跟含烟只好停在廊下,脚下的绣鞋早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

含锋不着痕迹的皱了眉头,见青卓似乎要说话,将手里东西往他手里一推:“你先进去。”

青卓抿抿唇,又瞧她们两个一眼,到底先进去了。

“含锋!”轻罗同他自来是相熟的,急急的喊了一声,抱着极大希冀就要开口。

含锋已经扬起手了,他抚了抚衣裳上落下的水珠,同往常一样平平板板没有表情的盯着她们瞧了一眼:“若是为了留下的事,就不必说了。”

轻罗跟含烟登时面如土色。

“你们都是聪明人,该知道殿下对宋六小姐的心意,既知道,干什么还要纠缠?回龙虎山,总有你们的好处。”含锋向来少说话,今天却一口气说了极长一段:“天师和夫人已经到了天津港,明天就要进京,翡翠和明珠也都跟着来了。”

一句话把轻罗最后一丝念想也都打破了,她带着些不服气尤要开口,含锋已经目光如炬的朝她看过来:“别闹了,殿下待你们可没有待六小姐的耐心。当初在阳泉的那番话,莫不成你们是当殿下玩笑?”

他隐隐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话说的更急更快:“看在同门一场,我和青卓才提醒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傍晚就动身吧,殿下的寄名符要送回山上去,正好有羽林卫的大人护送,你们一路上也便宜些。”

他说完,根本不再管她们是不是还有话说,提步就走了。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早已经光秃秃的一颗枫树立在那里任由风吹雨打,格外萧条。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就又停了,含烟没有轻罗有主意,低声问她:“怎么办?”

怎么办?轻罗有些迷惘,到底不肯死心。

可是周唯昭如今就在里头暗阁里,却由得她们在这外头哭求,冷血无情至此。在他心里,除了宋六小姐,旁人好似就不是人一样。

她们一片真心为了他,他却铁石心肠。

轻罗眼里渐渐浮起泪光,咬一咬牙,声音犹自带着哽咽:“既然殿下要我们走,还能怎么办?”

只是若是没有宋六小姐......若是跟殿下有婚约的不是宋六小姐,是陈六小姐王六小姐,殿下未必就会答应人家这样可笑不现实的要求。

说到底,还是宋六小姐太过强势不能容人。

她们到底在她身边忠心耿耿的伺候了这么久,到了这个时候,她却一句好话都不肯帮她们说,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们被撵走,她说的话周唯昭都听,只要她说一句,她们就能不走的,可是她并没有。

未免太令人心寒。

含烟已经又低声哭起来了:“那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轻罗面无表情的转身跟她到了后院,她们留在长宁伯府的东西青卓早已经使人帮她们拿了过来,好似多迫不及待的撵她们走似地。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含烟坐着发了会儿呆:“就这么坐着干等到傍晚?”

“不然还能怎么着?”轻罗也有一肚子的怨忿委屈:“谁叫我们在人家眼里,不是什么东西。”恐怕连去磕头,周唯昭也嫌多余。

她们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服侍他,对他忠心耿耿,可在他心里,她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为了未来妻子高兴,就算随手打发了她们也是一句话的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婚前

轻罗跟含烟的事对宋楚宜并没什么影响,她曾经摆出过利害关系任由她们自己选择去留,那时候她们选择了留下。

可她们后来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不甘心,既然控制不住,留在身边也是祸害,不如趁着如今她们没有因为这份不甘心和执念做出什么错事,大家彼此丢开,也是好的。

日子终于来到十月初四,长宁伯府上下皆忙的脚打后脑勺,厨房上光是米面就成堆成堆的往里搬,管事的婆子也从四个增到了八个,虽然说务求低调,可是姻亲故旧这么一串数过去也有二十桌,花园卷棚都得利用上,圆桌等也都搬出来重新漆了正晒太阳,到处都是泛着喜庆的忙乱。

虽说还有两天才到正日子,可是络绎不绝上门来的客人已经险些要踩烂伯府的门槛,宋老太太已经懶怠见人,就都由大夫人和二太太等人出去招待。

她自己却带着宋楚宜窝在榻上,给宋楚宜看这些夫人们送来的折腰礼的礼单,一面又教导她:“虽然你的身份极高,可就是太子妃也要走人情的,上头帝后的万寿千秋,下头妯娌们的生辰等等,不一而足,你看了人家送来的礼,心里也好有个谱,到时候酌量添了减了也就是了。”一面又先指着两本厚厚的礼单给她瞧:“这是鲁王妃和肃王妃送来贺你的折腰礼,这两位怕是要在京城多呆一段时日,日后接触的时候有的是,你心里要有个成算。”

鲁王跟肃王到如今都还没有离京回封地的意思,倒不是他们不想回,如今却是建章帝拘着不叫他们回了,出了恭王的事,或许叫建章帝意识到了,什么质子什么骨肉亲情都是狗屁,恭王的嫡子和庶子都在宫里养着,他还没打算对恭王怎么样,恭王就不顾儿子们的性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真要是有了不臣之心,留多少个儿子都是枉然。

宋楚宜却不替肃王鲁王担心,最近虽然忙的天昏地暗,可是宫里她也是去了好几趟的,听卢皇后的意思,建章帝是疑上了鲁王肃王,可肃王鲁王却真的没那个意思,连手上的护卫军都打算削减------都是聪明人,恭王这事儿来的又这么蹊跷,他们肯定都嗅到了不对劲之处。

而一个藩王,若是大量削减了护卫,又不能干扰藩地官员任命,能做的也就有限了。

建章帝或许之前会因为恭王的事心生疑虑,看谁都像想造反,可是等想清楚了,恭王的事处理干净了,迟早能想明白的。

宋老太太有许多的话要同她说,大到同皇后和太子妃的相处,小到如何走礼,总想把这一世累积起来的经验通通都交给她,好叫她能应付将来一切可能要发生的事。

等说的日头渐渐到了正中了,又停下来,看了黄嬷嬷一眼,握了握宋楚宜的手喊了她一声:“小宜,还有东西要给你。”

宋楚宜正把礼单交给了青桃,闻言抬起头来,还以为宋老太太又要给她添什么私房,忍不住就笑:“祖母,您的私库都给要给我搬光啦......”

宋老太太笑着嗔了她一句,眼风一扫,黄嬷嬷就领着人通通都退了出去,她这才拉着宋楚宜的手,从身后引枕底下抽出一卷羊皮纸来递过来。

之前宋老太爷也曾送过宋楚宜几本难得的孤本给她添箱,她还以为又是哪里的古籍古画,只是一打开脸却噌的红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把手往上头一盖,带着些慌乱急急的喊了一声:“祖母......”

跟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连眼睛都红了,宋老太太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心思瞬间就散了,只余下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柔软,强抑着喉咙里的哽咽看着她:“待会你回去了,宫里来的嬷嬷也一样要教你的......”

隔着辈,宋老太太年纪又这样大了,原本是不该她来教宋楚宜这些的,可是要谁去宋老太太都不放心,最后想交给徐嬷嬷,想了想仍旧不放心。

“二太太是个好的,可是终究隔了一层,不是你亲生母亲。郡主又不好意思,又要替你提前送嫁妆去永安宫......”宋老太太摸摸她的头:“不怕,女人总是要过这一关的。”

宋楚宜握着羊皮卷的手指颤的厉害,看着宋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模样,眼里一滴泪啪嗒摔在了羊皮卷上。

她其实是经历过的人。

孩子都生过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这么想,手却抖得更加厉害,眼泪也落的更加的急。

上一世的记忆交叠着然哥儿的脸闪现在她脑海里,逼得她连声音都哽咽起来:“祖母......”她把羊皮卷紧紧握在手里,握的手都泛起了青筋:“您不用......”

要一个伯府的老封君同她说这些,既不合规矩,也叫老人脸皮上过不去,她不知道宋老太太得要对她有多宠爱,才会放下脸皮,这等年纪来教她这些事------之前就是向明姿出嫁,这些私房*也是宋大夫人教的。

宋老太太重重的捏了她的手,神情温和而慈祥的看着她:“用的!”说着就把她揽在怀里,细细的同她分说起来,末了又道:“你性子跟明姿又不一样,旁人谁来跟你交代,我都怕交代的不详细,害你日后吃苦头。”

她摩挲一会儿宋楚宜的头发,又叹:“小宜,你别怕,去了哪里也别怕。不管去了哪里,你总是祖母的孙女儿,总是长宁伯府的六小姐。”

宋楚宜其实当真没有多少羞意,要说会害羞就实在是太矫情了,可害怕却是真有的,沈清让自来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就算有怜香惜玉的心,那也是对着宋楚宁的。她隐约觉得这一世的新婚夜会同上一世的截然不同,就是这点不同,叫她心里忐忑又不安。

她细细的抽了一口气,揽住了宋老太太的胳膊,依恋的在她臂弯里蹭了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预兆

宫里的嬷嬷很快就来了,宋楚宜在宋老太太这里磨了又磨,着实有些不愿意回去听规矩,实在是她该知道的都知道,嬷嬷们教的宋老太太已经教了一遍,而至于叫她害怕的事,却是什么道理也说服不了的。

磨蹭了一会儿,到底叫宋老太太撵回了关雎院,宫里来的嬷嬷是卢皇后叫卢太子妃选的,都知道这位六小姐得皇后和太子妃的意,又是家里的娇客,俱都笑容满面。

青莺偷偷私下告诉宋楚宜:“姑娘不必慌,殿下都叮嘱过她们了。”

宋楚宜愕然的瞪大眼睛------宫里嬷嬷是来教什么的,周唯昭能叮嘱什么?

嬷嬷们到底还是拿出了叠小人儿的图,极尽详细的同她一一解释,直到把宋楚宜这样的老油条都说的脸红耳赤了才算罢休,又从包袱里拿出两座造型各异的欢喜佛来交到她手里:“原本太子妃娘娘也怕您年纪小面嫩,想着把这规矩也免了的,可是......”另一个嬷嬷忍住了笑看向她:“可娘娘又想,我们殿下也是一张白纸,怕您.......”

这还是青卓担心他家殿下,特意去跟太子妃娘娘求来的,原话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说,毕竟是当道士养大的,又是道士带大的,别人家的公子哥到了这个年纪早就通房侍妾的一大堆了,周唯昭身边.....也就有过一只母猫吧,到时候两眼一抹黑怎么办?

两个嬷嬷都没再说下去了,一旁的徐嬷嬷却欢喜的连眼睛里都带着笑,候着嬷嬷们下去吃点心了,笑着拉起宋楚宜的手:“原本我总担心殿下位高权重,身边少不了人。虽说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可是殿下跟寻常男人又不同,恐怕三宫六院都是少不了的,生怕您受了委屈。可现在看来,殿下是个再好不过的,您别害羞,嬷嬷们刚才告诉您的,都得记在心里......”一面又交她要垫枕头,小腰要放软些之类的话,听的宋楚宜终于脸上要喷火了。

原本以为生过孩子了没什么好再怕的,可是宋老太太和宫里来的嬷嬷和徐嬷嬷一个比一个经验丰富,说的都是她闻所未闻的,她终于觉得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徐嬷嬷高兴得又想哭又想笑,周唯昭竟从未叫女子近过身,她心里就又放心一层,以后纵然周唯昭有三宫六院,这第一个女人,总归是不同的。

宋楚宜握着手里的欢喜佛,只觉得心里发怵。

上一世可没这些人来教她这么多,徐嬷嬷被撵了,祖母对她失望至极,李氏哪里会顾她的死活?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有种不真实感。

她站起来,轻声吩咐徐嬷嬷:“嬷嬷,我想去一趟祠堂。”

宋家的祠堂十月初六是要大开的,到那天她照样要去祠堂拜别列祖列宗和母亲,可那是不一样的,她想,她要先去同母亲说说话。

她心里有许多的担忧不舍,也有说不清的欢喜和期许,她虔诚的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在崔氏的牌位底下闭起眼睛。

母亲,我做到了当初对您的许诺。

我再也不会做蠢事,再也不会叫弟弟跟从前一样落入别人陷阱。

您在天之灵,早日安息。

下午没客人上门的规矩,忙乱的伯府总算有了片刻宁静,宋楚宜才等来陪床的崔华鸾,就听见宁德院来人说宋老太爷那里有人来请。

因为家里有这样大的喜事,宋老太爷早已经告了假,可这几天宋楚宜却并没瞧见过他,听说是皇陵那边又出了事,广平侯世子不敢私自做主,奏折提到了内阁,常首辅病了,新入阁的人选又还没敲定,因此宋老太爷还是要去处理。

今天他总算是闲了下来,就叫了宋楚宜,给她添了两座江南的茶山当嫁妆,顿了顿又道:“皇陵那边又出了些事......”

宋楚宜就竖起了耳朵,自从恭王从皇陵逃走之后,皇陵就安安静静的,现在好端端的又提起皇陵出事,她心里浮现些不好的预感。

宋老太太亦忍不住蹙起眉头:“现在这个时候?”

刚刚好,离宋楚宜和周唯昭大婚只有两天的时候,要是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到底容易令人有不好的联想,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觉得恭王可恶。

宋老太爷有些疲累,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厌恶:“温泉别庄里不是死了几个锦衣卫和侍卫并太医么?事情闹出来了。”

宋老太太就有些不解:“这在之前就已经昭告过天下了,说是马圆通那伙人的余党劫匪所为啊......现在怎么又拿这个说事?”

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面上浮现出厌恶的冷笑:“那座别庄塌了。”

塌了?!皇陵那边的别庄都是为了每年去祭拜的宗室们准备的,质量肯定是极好的,又没有天灾什么的,怎么好端端会塌?

宋老太太脸色难看。

宋老太爷已经出声了:“因为之前死了人,里头还有去重新粉刷休整的工部郎中等人,这房子一塌,都埋在里面了。广平侯世子带人去救,从里头挖出块石碑来。现在附近百姓们都知道这事儿了,那石碑还被抬去了当地县里,又被交给了钦天监。”

宋老太太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连忙问:“是什么石碑?”

宋老太爷目光沉沉脸色严肃,看了宋楚宜一眼,冷笑道:“刻着四个字的石碑,那四个字是,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

宋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什么石碑!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分明就是人为!”

天煞孤星!当初元慧不就是用这个四个字给宋楚宜断的命吗?现在无缘无故在那个地方弄出块石碑来,这分明就是冲着宋楚宜来的!或许,也不仅仅是宋楚宜,是冲着她们宋家来的......

在皇陵,又是恭王出事的那个温泉别装里,说跟恭王没关,宋老太太都不信。眼下这个时候,恭王四处逃窜,居然还有余力来布置这样的事,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痕迹

宋老太太怒不可遏,忍不住捶床重重的骂了一声:“混账!这个没了人伦的丧尽天良的混账东西!”

宋老太爷去看宋楚宜,她抿着唇眉头紧皱,可眼里却一点儿慌乱也没有,他稍稍放心,又不禁觉得心酸。

若是能保护她的人足够强大,又何至于她修炼得如此喜怒不形于色,如此坚强。

宋老太太义愤填膺,宋老太爷喝了口茶,等宋老太太稍稍平静些了,才又低声道:“跟那块石碑一起被挖出来的,还有一块玉佩。”

一块玉佩,宋老太太猛然抬眼,似是预感到了什么,手攥的紧紧地,吸了一口气既怒且恨,愤恨到了极点,她反倒冷静下来了,平静的瞧了宋老太爷一眼,伸手去拉住宋楚宜的手:“是小宜的东西?”

宋老太爷点了点头:“是小宜的,还是那年去围场打猎之时圣上赏下来的。”

简直处心积虑到了极点,那温泉别庄里之前本来就死了十几个人,因为恭王被劫而闹的沸沸扬扬,京城和近郊的百姓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而刑部跟锦衣卫的通缉榜文一张贴出去,等于全天下都知道了,那个温泉别庄是不详的地方。

那不详的地方在太孙即将跟宋楚宜成亲的前几天塌了,还挖出了天煞孤星的石碑和一块玉佩.......宋老太太已经能预感到外头是怎么传的了,她看向宋老太爷,又低头看了看宋楚宜。

外头怎么传都不用想,动一动脚指头也猜得出被煽动了的百姓们会怎么看待这个即将成为太孙妃的宋六小姐,这也是幕后指使的人所想达成的目的。

现在要紧的,是谁把宋楚宜贴身的玉佩拿出去的,又有谁能拿得到。

宋楚宜握紧了拳头,原来宋老太爷叫了她来,不仅仅是为了茶山的事,更不仅仅只是为了同她说些道理,他最近告了假还不得安歇的缘故,竟然是因为这个。

屋子里一时很安静,片刻后宋老太太才咬紧了牙关,低声道:“查!”

帝后和太子妃自然都知道温泉别装里的猫腻,也知道宋楚宜天煞孤星名头的不靠谱之处,可是她贴身的玉佩出现在了那里,就又叫事情严重性上了一个台阶了。

往小里说,长宁伯府和宋楚宜是约束下人不力,连贴身的玉佩也能叫人弄出去得到手并且拿来做文章,往大里说,长宁伯府此举就是在给天家颜面上抹黑!

宋老太太气的两眼发黑,嘴唇都忍不住颤起来:“一定要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连这样的事儿都做的出来!”

宋老太太在里头发这样大的火,在廊下守着的玉书都忍不住心里发冷,老太太多年未发这么大脾气了,上次还是在二太太李氏的事败露出来的时候.......她越发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嘴唇抿的紧紧地,看到宋珏和宋琰结伴而来的时候犹自没反应过来。

还是宋琰喊了她一声,她才恢复了从前笑意盈盈的模样,笑着应了是,隔着帘子恭敬的朝里头禀报了一声:“老太爷老太太,大少爷和四少爷来了。”

这两人的面色不知怎的也有些不好看,玉书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们一眼,又垂下了头,听见里头说了请,才打了帘子候着他们进去,轻轻摇了摇头-----原本府里都欢天喜地的,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宋老太太何至于发这样大的火?

宋珏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冷意,进了屋朝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请了安,目光才落在宋楚宜身上,见宋楚宜神情镇定却皱着眉头,再看看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的形容,就知道她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贴身的玉佩,能接触到这些,还知道这玉佩来历非同寻常一眼就能叫大人物瞧出来的,肯定是小宜身边的人。”宋珏瞥她一眼:“趁现在,把她院子里的人通通都捆起来,一定要查个清楚。”

宋琰看自己祖父没说话,也跟着点头:“现在是玉佩,之后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一想到是姐姐身边伺候的人,我就心里不安。原先皇后娘娘已经下懿旨申饬过魏家夫人,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自那之后也没有再传那些谣言的人了。现在又拿这事儿出来说事,恐怕不是要毁姐姐名声那么简单。”

宋老太爷把目光放在宋楚宜身上,半响才问她:“小宜,是你院里的人,你怎么说?”

按照宋楚宜的本事,原本不该会有这样的事-----她没理由连几个下人都调教不好,不过也难说,财帛动人心,若真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设计你,你防不胜防,多的是法子叫你中招。

宋老太太皱着眉头:“现在宫里的嬷嬷们又在......”

叫宫里的嬷嬷们知道她身边的人竟然都管束不住,在临出嫁之时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回去怎么同皇后和太子妃说?

宋楚宜却没这个顾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她手底下能接近她身边,且能掌管这些贴身东西的人,屈指可数。

绿衣青桃和青莺紫云,这四个人都是忠心耿耿。

唯有半路来又半路走,而且还或许对她心存怨恨心有不甘的轻罗跟含烟......

她抬眼看向宋老太爷’:“能接触到我贴身饰物的,总共也就六个人。紫云是家生子,是黄嬷嬷的孙女儿,她断然是不会做这事儿的。青桃一家的身契都在我手上,还有绿衣,她是徐嬷嬷的女儿,青莺就更不必说了,是皇后娘娘赐给舅母,舅母给我的。她们俱都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她向来也不仅仅放心以德服人,贴身丫头们的身家性命和前程都是与她息息相关的,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她才敢放心大胆的用她们。

“唯有轻罗跟含烟。”宋楚宜笑了笑,眼神却很冷:“她们有功夫,又恰好走了,应是她们无疑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意外

前脚才说彼此不要互相仇恨,趁着没闹出什么事来,彼此丢开也就算了,倒是没想到后脚她们就送了她这么一份出人意料的大礼。

想必是她对她们实在太好了,她们就忘记了当初她留下她们时曾说过的话。

她说过,她才是她们的主子,她一直记得,而她们却都忘了。

是周唯昭的人,宋老太爷有些意外:“殿下给的人,怎么会......”

宋琰立即接口冷哼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们原是龙虎山天师夫人给了姐夫的。姐夫没要,转头就把她们给了姐姐,叫伺候姐姐。后来朱雀街那次,青卓听见她们俩因为姐夫待姐姐太上心而抱怨,就跟姐夫说了。姐夫把她们俩都要走了。”

青卓向来是唯恐自家殿下替宋六小姐做的事传不到六小姐耳朵里,对着宋琰念了又念,就是想叫宋琰知道,他这个未来姐夫对宋六小姐究竟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