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都叫免了,寒暄了几句,这才问马三:“人呢?”

“后头厢房呢。”马三应了声:“有孙招娣守着,您过去,还是我过去把他给弄过来?”

青卓歪着头没搞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看看宋楚宜又看看他,满脸茫然。

孙招娣是孙二狗的亲妹妹,脑子不大好使,却也因为脑子不大好使所以格外认真的缘故,有身极好的功夫,孙二狗临去福建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再三托宋楚宜好好照顾她,听说是孙招娣在守着,宋楚宜笑了笑:“还是过去吧。”

青桃也跟着笑:“给孙大姐带了新衣裳,她指定喜欢。”

可这回到了后院,马三招呼了声,孙招娣却并没跟从前样欢天喜地的迎出来,院子里安静得很,半点人声也没传出来。

马三快步走了几步推开了院门,再转过头的时候目光僵直脸色难看的仿佛是见了鬼。

第九十四章 要命

院子里的血腥气隔着老远都直直的冲进人的鼻腔里,青卓已经意识到不对,几步上前站在马三身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出事了!青莺面色大变,朝青桃使了个眼色,自己上前,然后结结实实的出了声惊呼。

这回连青桃也没能拉得住宋楚宜,宋楚宜几乎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院前,目光触及处都是鲜红的血,院子里那颗枇杷树底下都流满了血,绿的叶子暗红的血,看的人头晕目眩。

宋楚宜不由自主的后退步,看着面前的片狼藉,头次不可抑止的愤怒起来,然后她率先越过了马三,疾步走进院子,穿过染了血的石板小径,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是飞跑进了穿廊,啪嗒声伸手去推门。

马三和青卓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齐齐的扑上来左右挡在她身前:“娘娘小心......”

门啪嗒声被推开,屋里横七竖的躺着四五具尸体。

宋楚宜眼皮剧烈跳起来,视线先看向大开的窗户,颤抖着手去探躺在地上浸在血泊里的孙招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冲马三道:“追!有消息了,不要再回来......”

马三几乎立即就明白了宋楚宜的意思,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个飞身从窗户里扑了出去。

死的不止是孙招娣,还有其余几个崔绍庭送给宋楚宜的人,他们跟着宋楚宜这么多年了,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再难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差点丢了命,差点。

可是现在,他们是真真正正的没命了。

青卓几乎都能看见宋楚宜血红的眼睛里隐藏的恨意,他还从未见过宋楚宜戾气这么深重的时候,犹豫着往前走了步站在宋楚宜旁边想要说些什么,宋楚宜却已经动作极快的站起身来,朝着身后随后听见消息闯进来的马旺琨等人吩咐:“走!”

走?!青卓时没反应过来,马旺琨等人却反应极快,对宋楚宜的命令毫不迟疑,立即下去布置了,这周围的地方他们都是踩烂了的,怎么走的最无声无息他们心里清楚的很,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收拾完毕,井然有序的从后门退走了。

宋楚宜由青莺青桃和青卓护着,也极快的从角门上了马车,走之前,她特意朝隔壁看了眼,她曾经无数次靠着隔壁脱险,可如今......

宋楚宜的脸色简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连荣成公主见到她都被吓了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她身上还沾着血。

“这是怎么了?”片刻后荣成公主才反应过来:“有刺客?!要不要找......”

宋楚宜神情恢复镇定,眸色深深,语气平平板板冷到了极点:“不必,谁都不必找。姑姑,我要见见姑父。”

荣成公主有些愕然,可立即就答应了,吩咐人去前头请叶景宽。

叶景宽见了宋楚宜身的血也吓了跳,可他还来不及问,宋楚宜已经先把黄大仙庙宅子的事说了,看着叶景宽深深皱起来的眉头又道:“现在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应该已经赶到了,如果我走的慢正好在场,那么,明天御史弹劾的就不止是太孙纵容长宁伯府和崔绍庭好大喜功了,还有太孙妃草菅人命,私下虐杀龙虎山道长,以报私怨。”

青卓倒吸了口冷气,刚才的震惊总算是缓过来了,恶狠狠的跺了跺脚:“谁这么狠毒!”

设这样的毒计,既杀了郑柏虎灭口,又杀了宋楚宜身边亲近的亲信,还逃走了把信报给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

郑柏虎在明面上可什么罪也没有,硬要说有,也就是曾经在天师府的时候说过元慧的预言是没错的吧,现在他死在宋楚宜在的地方,宋楚宜的宅子里,宋楚宜如果又被当场撞见,当然脱不了关系。

叶景宽也反应过来,低声问道:“是谁?!”

是谁杀了郑柏虎灭口?郑柏虎来京城的消息被压得严严实实,他也不过是宋珏来的那天才知道,而黄大仙庙的那座宅子是宋楚宜的,他也是才知道不久。

韩正清究竟是有多神通广大?他安排在周唯昭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很快就有结果了。”宋楚宜咬着牙,嘴角扯出个勉强算是笑的弧度,抬眼看着叶景宽:“劳烦姑父,顺天府的人没找到我,我的那些人身上也从不带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没人能扯到我头上,顺天府的人大约查不出什么头绪。还麻烦姑父到时候帮我个忙......”

叶景宽知道宋楚宜的意思,叹口气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安顿他们的身后事。”

“还有件事,劳烦姑父使个人去告诉我大哥声,说请他想办法递个消息给我。”

叶景宽皱着眉头很是不解:“这事儿,跟韩正清有关,他到底想做什么?”

“跟猫捉老鼠样的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让我们身败名裂。”宋楚宜说的很快,语气仍旧没什么起伏,整个人如同浸在了冰窖里,浑身都散着凉意:“让他闹吧,他闹的也快了。”

叶景宽心惊肉跳,韩正清远在西北,又能让也查的人连紫荆关守将都杀了,紫荆关摇摇欲坠,竟然还能把手伸到京城来把京城局势搅弄的天翻地覆。

可宋楚宜说快了,他瞪着眼睛,觉得这个小姑娘没从前那样可信了:“什么快了?”

宋楚宜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冷漠的道:“他的命,快了。”

韩止当年差点让马旺琨身死,她就让韩止家破人亡。

现在韩正清要她和她亲人的命,又的的确确杀了她的人,她定要韩正清生不如死!

屋里安静的吓人,荣成公主听的牙齿有些想要打颤,好容易才忍住了,看了宋楚宜眼才反应过来:“先去把衣裳换了吧......”

不然这浑身带血的模样,照样容易令人把她跟黄大仙庙的命案联系起来。

第九十五章 和亲

陈翰林等在屋子里有些发抖,实在坐不住,只好站起身来不停在屋内走来走去的原地踱步,太吓人了,徐大这人怎么这么凶残......

徐大很快就进来了,头发上抹了发油亮的出奇,见了陈翰林先问一声:“怎么样?当场人赃并获了吗?”

“什么人赃并获?!”陈翰林有些激动,声音开始发抖:“根本没见着太孙妃!太孙妃从头到尾都呆在荣成公主府上,半步也没离开过!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显然是被连日来建章帝在左顺门痛打那些上招安折子的人的行径给吓坏了,整个人都立起来,看着徐大有些焦躁:“现在怎么办?杀了太孙妃的人啊,那是太孙妃的人......”

徐大目光冷静的看着他,从头到尾只有在他说没人的时候挑了挑眉,等陈翰林说完了,他才哦了一声:“打听的很清楚啊,就是今天出宫。她出宫怎么可能不去宅子里?肯定已经去过了的......”徐大停住话头,这位宋六小姐,看来果真如同传言中的那样不好对付。

可是好不好对付都不要紧,他看了焦躁不安的陈翰林一眼,出声安慰他:“行了!瞧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放心吧,他们没空来找你的麻烦,他们忙着呢。”

陈翰林气的发抖:“你们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到底要做什么?!好好的,怎么把事又扯到太孙妃身上......?”

徐大有些不耐烦的站起来:“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该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就是了。”一面又道:“明天轮到你们上场了,折子写好了吗?”

陈翰林被他一句话噎的进退都不是,自己尴尬了一会儿又舒缓过来,点点头:“写好了,都商量过的......”他又有些担忧:“圣上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一儆百?”

徐大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优哉游哉的坐下来:“他不会的,他哪里还有这个力气?明天被这么多人一闹,他能不能坚持的住还是两说。”

陈翰林忍不住就又再抖了抖。

第二天太极殿上,给事中武阳上奏请和,说国库空虚,已经无力再战,请建章帝以大局为重答应招安恭王和韩正清。

又有兵部给事中陈庭轩附议,并且对恭王私自逃走一事提出质疑:“恭王殿下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不止一次的在太原官员面前痛哭流涕,说是被逼逃亡,被悍匪挟持九死一生才逃脱虎口......恭王殿下或许受了冤屈也未可知,毕竟陛下跟殿下是亲父子,父子间哪里有隔夜仇呢?不如陛下派钦差......”

当场给事中陈庭轩就被岑必梁一口口水吐到了脸上,岑必梁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狗:“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大人是包公在世,这样喜欢断案。合着恭王起兵是假的,恭王在皇陵杀的那些人是假的,广平侯世子的口供也是假的,只有陈大人您的揣测是真的。”

“既然您这样会替人喊冤。”岑必梁冷冷的看他一眼:“不如陈大人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陛下,告诉这天下百姓,告诉西北那些被鞑子杀戮的百姓们,是谁引的鞑子入关?是谁弃城不顾,导致鞑子占城?!”

陈庭轩抹了抹脸上口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跪在地上,显然对岑必梁的质问早有预料,不紧不慢的道:“所以微臣说要查......西北那边,至今为止崔大人送回来的消息也都有限。倒是不少临近的州府送了消息进京,前些日子不是还有传言说,鞑子能进大同府是因为崔绍庭对韩正清威逼太过,不准韩正清抗敌,联合定远侯.......所以韩正清被逼无奈才退守荆州的吗?”

这番话无耻至极,岑必梁气的胡子都抖起来了,看了宋程濡一眼,见宋程濡朝自己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再看看不动如山的常首辅,忽而大喝一声,脱下了脚上的鞋劈头盖脸的朝着陈庭轩就是一顿乱拍,拍的陈庭轩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我打死你这个红口白牙的小人!”岑必梁追得陈庭轩满殿跑:“你这等小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韩正清退守?崔总制手上多少人?管的到他头上?定远侯手里又有没有人?他怎么威逼的了韩正清?这么丧尽天良的话你都说的出来!你有什么面目见西北被鞑子残害了性命的百姓?!你简直猪狗不如!”

岑必梁武将出身,打的陈庭轩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陈翰林皱了皱眉头,正要反应,立即有人上前又跪在建章帝跟前:“圣上,不管韩正清到底是为什么放了鞑子进城,他固然是该死不错。可是形势比人强......正是因为要为百姓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咱们更不应该战啊!原本福建就倭患不断,湖北灾情严重......这样打下去,遭殃的还是百姓......”

建章帝神情不辨喜怒,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殿中安静下来,陈庭轩抱着头也不敢再哭了,直勾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和亲。”地上跪着的白东话说的飞快:“若是能和亲换来西北百姓们的安宁,换来我大周的繁荣昌盛,岂不比生灵涂炭好的多?陛下圣明烛照,一定不忍百姓......”

接下来白东说的什么陈翰林听不大清楚了,他只是瞪大了眼睛,脑海里嗡嗡嗡的一阵乱响-----韩大人究竟还藏着多少人啊?连从前杜阁老的得意门生白东都被说动了......

他正发呆,就听见户部尚书郑三思也出列了:“臣附议。”

三个字,惊得百官一阵哗然。

郑三思垂着头,神情严肃认真又诚恳:“不是臣贪生怕死,也不是臣觉得韩正清小人行径不无耻,只是可怜天下百姓。”他说着,一掀衣袍跪在了地上:“陛下,臣是可怜天下百姓啊!若是能不战,为何非得要血流成河呢?”

第九十六章 闹剧

郑三思是户部尚书,他也亲自开口,陈翰林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忙跟着哗啦啦次第跪下的人也噗通声跪下了,把头磕的砰砰响。

岑必梁板着脸看着前面跪着的郑三思,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6续有不少人站出来求着要建章帝考虑招安韩正清和恭王的,说辞也都是郑三思刚才说的那套,国库空虚,兵力匮乏,无力支撑云云。

白东哭的把鼻涕把泪,长长的胡子上还沾满了鼻涕,几乎哭的晕过去:“圣上,尚书大人说的有道理,现在西北全境已经落入鞑子手里,咱们若是要战,怎么战呢?”他仿佛看不见建章帝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嚎啕大哭,副忠臣的模样:“鞑子们后头有十万铁骑作为后盾,前头有韩正清和恭王帮忙开路,咱们若是跟他们硬来,得花费多大代价?原本福建那边就快支撑不住了,前阵子倭寇打不烂福建,干脆就去浙江抢了把......还有广东,广东的豚县几乎被洗劫空,还有许多百姓也被掳走......”他叹了口气不停磕头:“咱们如今再继续打仗,只能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他说完,伏在地上动不动,好似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没力气了,他万分不愿意出来当这个出头鸟的,可是没办法,谁叫他从前是靠着杜阁老的,谁叫杜阁老从前是恭王的老师?杜阁老人老成精,许多事不亲自出马,都把他推出去当马前卒,因此他有不少把柄被恭王握在手里,他不来当这个出头鸟,谁来当?

大殿里时沉默之后,岑必梁忽然出声爆喝,另只鞋子也脱了下来,他不往别人身上招呼,直接鞋子拍在了郑三思面上。

“呸!”他气冲冲的越过已经闯进来的锦衣卫,飞快的扑上去掐住了郑三思的脖子:“亏你想的出来!鞑子杀我百姓辱我国体,你居然还说要送公主去跟他们和亲!我大周的公主金枝玉叶天之骄子,去给下等鞑子和亲?!他们也配!”

“我真是看错了你!”

白东愕然的从地上抬起头来,还没反应过来,主战派的几个激进的御史和给事中们已经蜂拥而上,个顶个的扑了上去,郑三思和陈庭轩周围很快团团围了圈人,他放在宽大袍袖外头的手也被踩的蜷缩起来。

这.......他嚎了嗓子,膝行几步看着建章帝大声道:“圣上!这......岑尚书竟然当朝打人,简直.......简直有伤风化,目无法纪......”

岑必梁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啐了他口:“你也知道风化二字?你也有脸回去面对你家列祖列宗?你这个奴颜婢膝的小人!”

很快主和派的官员们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朝堂之上乱成团。

从头到尾都没动弹的建章帝仿佛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了安公公眼:“叫锦衣卫!叫金吾卫!”

安公公抖了抖,尖着嗓子宣了金吾卫和锦衣卫上殿,把打成团的人都分开了。

建章帝垂头看了被岑必梁抽的鼻青脸肿的郑三思眼:“和亲?议和?招安?”

郑三思擦了擦嘴角的血,端端正正的磕下头去:“圣上,请您三思......”他看着建章帝,极为诚挚:“定远侯殉国,镇南王生死不明,连崔总制如今也陷进了鞑靼人的圈套被困在了肃州......咱们为什么非得劳民伤财呢?”

他见满大殿的人都安静下来,才又叹了口气:“何况,臣听到消息,说是恭王造反事,其实另有隐情。”

直没出过声的阁老们都纷纷朝他看过去,仿佛才回过神般。

终于来了,宋程濡眉毛动了动,仍旧还是脸镇定。

郑三思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站在左班位的皇太孙周唯昭,深深的把头磕在地上:“臣听说......恭王殿下是真的被人劫持刺杀,被逼无奈之下才逃出了皇陵。恭王殿下欲待上告而不能,路被人追杀......”

当初想给恭王的遮羞布,现在成了恭王的救命符。建章帝嘴角噙着抹冷笑,声音平静:“哦?郑爱卿从哪里听来?”

“西北那边都传遍了。”郑三思叹了口气:“恭王殿下日日对京城垂泪,只望能清君侧......与陛下解开误会......”

“那依郑爱卿的意思,他清君侧,清的是谁?”

殿里安静的时有些吓人,大家都知道恭王打着什么旗号-----他说的清君侧,当然指的是东宫太子和周唯昭,恭王在檄文里清清楚楚的说是遭受了周唯昭的陷害,让他失宠于建章帝,更是性命不保,所以恭王才不得不兴兵造反。

“请陛下令三司彻查此事!”郑三思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事已至此,传言纷纷扬扬......若是事实真如恭王所说,陛下也可做出决断,若是恭王说的有假,那......”

“那什么?!”建章帝忽而把他的奏折劈头砸在了他的脸上:“彻查?!要怎么彻查?!”他说着,朝已经等在外头的赖成龙看了眼:“他们要看,就把礼部王侍郎和广平侯世子等人画押认罪的文书拿来!”

赖成龙早已准备好了,建章帝看也没看,叫安公公当堂念出来。

“费战串通他,里应外合杀了锦衣卫和皇陵守卫,助他逃出的京城。当初陈平就已经审的清清楚楚。”建章帝环顾了底下圈:“铁证如山,还要怎么查?!还能怎么查?!”

“你们勾结恭王,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为了你们的前程?!”建章帝冷笑声,话说的极为不客气:“朕还没死呢,西北崔总制还在,黄清也正奋勇抗敌呢,你们现在就倒戈的这么彻底,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第九十七章 昏迷

郑三思陈庭轩以及陈翰林等闹的最厉害的主和的官员通通被建章帝劈头盖脸的骂了顿,末了叫锦衣卫把他们通通拖到了左顺门,人领了五十板子。

这不是直言进谏后获得的惩罚,建章帝说的很明白,这是这些人不顾黎民百姓,巧言令色,煽动民心,祸国殃民而给的惩戒。

要骂个文官,莫过于骂他们祸国殃民背主忘恩,建章帝就这么做了。

陶鼎湖面色复杂的跟在常辅后头,叹了口气看着常辅:“虽然郑三思等人或许言过其实了些,可他们所说未必没有道理。现在朝廷再经不起这么大的战役了,若是打不赢呢?”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常辅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老师,这可是十万鞑靼铁骑啊!更别提还有恭王和韩正清的人马,这么多人,他们现在就已经快要打出西北了,以后怎么办呢?当年也查祖父七万人尚且能打到咱们京城门口,何况是......”

他见常辅皱了皱眉头却依然没有说话,不由有些着急:“崔总制虽然是战神,可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如今又被困在肃州,他还能兴起什么风浪?若是由着恭王和韩正清勾结鞑靼人路北上,那......”

常辅终于住了脚回头看他:“那依你的意思,就该议和?就该割地赔款,奉上咱们的公主,以求安稳?”他笑了声,以嘲笑的目光打量了陶鼎湖眼:“当年就算是也查祖父打来了京城门口,咱们大周也从不曾割地。”

陶鼎湖脸上涨的通红,忙朝着常辅摇了摇手:“不不不,老师,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他看着常辅,目光清亮,诚恳的道:“我是怕,陛下以这样的雷霆手段镇压想要议和的官员,西北那边又节节败退的情况下,会致使人心更加不安......这样下去,迟早要闹出大乱子的啊......”

常辅头胡子都已经白,可是眼神却清亮得如同少年人,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陶鼎湖跟上来,就笑了声:“不会乱的,乱不起来。”

见陶鼎湖愣了,他在陶鼎湖肩膀上缓缓拍了拍:“这回陈翰林上的折子,最好你不知道。”

陶鼎湖听的心里咯噔声,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不敢再问了,他老师的性子他最知道,提醒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他站在宫门口片刻,被冷风吹了许久,正想上轿回家,就看见郑家的下人守着马车叫了起来,很快又把已经被打的软成了滩泥的郑三思抬上了马车。

他摇了摇头,谨慎的避过了他们,只是轿子走到半的时候,却忽而被堵住了,半天也没有动弹。

“怎么回事?”他心里乱糟糟的平静不下来,心想快点回家好好把最近生的事缕缕,可是这轿子却半天没有动静了。

下人的声音透过轿子传进来:“还得等等了......”管家嘀嘀咕咕的压低了声音:“老爷,出事了,郑尚书家里来了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人......”

轿帘哗地声被掀开,陶鼎湖朝着面前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被顺天府衙役围了个水泄不通的郑府,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出事了,他想到常辅最后的那句提醒,惊得瞪大了眼睛。

难道,今天主和的那些人......

“快改道走!”他惊得喊了声:“改路走!”

好容易到了家,他气都顾不上喘,见殷子成兴冲冲的刚进了府门正说什么抄家的话,眼皮跳,喊住他进了书房,立即就问:“出什么事了?你刚才说什么抄家?”

殷子成惊讶的看了陶鼎湖眼:“姨父您不知道?京城来了细作了。”他见陶鼎湖面沉如水,挠了挠头道:“是恭王和锦乡侯那里派来的细作,专门蛊惑人心,来行贿的。郑尚书和陈翰林家都被抄了。”

陶鼎湖只觉得脑袋里嗡的声,反应过来立即就下令家中关门闭户:“不许出去打听!”

前脚主和的郑尚书等人才被在左顺门打了板子,后脚就被抄了家说是跟恭王勾结,朝野哗然。

可锦衣卫这回没被人参本说罗织罪名,栽赃陷害,因为这回是真正的人赃并获了。

从陈翰林家里真的搜出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最后被早已关押起来的韩家人和王侍郎认了人,总算是认出来,那是韩正清的心腹。

韩正清的心腹为什么会出现在主和的陈翰林家里,简直不言而喻。

而在黄大仙庙那边的宅子里生的起命案也证明跟在陈翰林家里查获的这名细作有关。

上元节前天,正月十四,建章帝下令户部尚书、陈翰林和陈庭轩几人革职下狱,朝中主和派人人自危。

卢皇后听的胆战心惊,见了建章帝就忍不住叹息:“陛下这样做,恐怕底下的人都会觉得陛下是在坑陷他们.......有了证据他们也不会信了......”

人向来都是爱多想的,原本不能宣之于口的传言如今愈演愈烈,京城都已经流传开了,大家都觉得恭王或许是真的遭受了陷害才被逼逃出的京城。

“原本可以不必赶得这样巧的......”卢皇后咳嗽了几声,很是替建章帝担心。

建章帝握了握她的手,脸色苍白的叫人惊心,可是精神却出奇的好:“不必担心,就是要他们闹,就是要底下的人多想......”

卢皇后听不大明白这话,还想再问,建章帝已经握紧了她的手:“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惊慌。”他把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再艰难,想想当年泰王的事咱们都照样过来了......”

卢皇后被他说的更加害怕了,瞪大了眼睛,建章帝却已经急匆匆的出门去了-----西北战事瞬息万变,建章帝如今已经许多天都不曾合眼了。

她总觉得建章帝的话说的蹊跷,揣着颗心极其不安,还要人再去问问,可等来的却是建章帝昏迷了的消息。

第九十八章 无耻

这年的上元节尤其的冷,棉袍大氅都裹在身上,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倒不像是在京城,却像是到了南方,不管穿了多少厚衣裳,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

建章帝这病来的突兀又迅猛,很快就展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明明人是在内阁跟众大臣议事的,可是好端端的什么也没做,忽然就直愣愣的倒下去了,慌得常辅都七十六的人了还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的让人去请太医,去通知清宁殿。

干在内阁议事的人都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可是更坏的消息还源源不断的传来-----西北那边又来了战报,河北西路的守备军援助不及,紫荆关三万守城将士折损过半,只差步就能攻破紫荆关了,紫荆关如今只剩了个巡察御史苦苦支撑。

好在常辅和兵部尚书岑必梁以及吏部尚书宋程濡都是稳得住的,立即就做出了决定,命河北西路的守备军加紧驰援,并且调派两京备操军和河南备操军赴京守卫。

九城兵马司日夜巡防,加紧城防,九门戒严。

另方面,常辅代表内阁奏请皇太孙主事监国。

卢皇后惊慌得几乎要哭瞎眼睛,听内阁奏上来报说要请皇太孙监国,立即答应。建章帝若是真有什么不测,至少周唯昭还能独当面,她看着卢太子妃安排好了宫务,安排好了侍疾的妃子们,见荣成公主神魂俱丧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手:“不必担心.......还有唯昭在......”自己却也已经憔悴不堪,仿佛随时就会倒下去。

“哪有那么容易?”已经好转了许多的太子说出了头句完整的话,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东平郡王:“他......”他说话还是要停顿许久才能把句话表达清楚:“他还没来得及差地把主和派给打死,恭王和韩正清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如果建章帝晚些倒下去,至少彻底给郑三思这些主和派的官员们定了罪,然后撑到二月二十周唯昭皇太孙册封仪式完毕,那现在周唯昭监国也名正言顺。

可是偏偏建章帝这个时候倒下去了,太子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无耻!”

东平郡王知道他是在骂恭王和韩正清收买朝廷官员,让钉子选择在西北失守的情况下闹出主和的闹剧来刺激建章帝,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又帮他翻过身开始给他按摩手指,虽然有些慌张,却还不至于方寸尽失:“父亲也不必过于担心......内阁已经议定了,由太孙接掌国事监国,原本太孙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这下他放开了手脚,反而更加便利些。”

太子冷冷的牵了牵嘴角,眼里闪着冰冷的光:“不......”他喘了口粗气,被东平郡王扶起来靠着大引枕坐着:“要出事了......要变天了......”

东平郡王坐直了身子看着太子,很是不明白:“父亲......”

太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冲他道:“去,去提醒他......小心被人做.....手脚......”

相对于周唯昭,他当然还是更喜欢东平郡王这个儿子多些,周唯昭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他跟周唯昭之间总共在起的时间恐怕也不过三个月,哪里来的情分可言?可是就算是这样,比较起恭王那个丧心病狂的弟弟,他肯定还是更希望周唯昭站稳------无他,周唯昭就算再厌恶自己,碍于礼法也不得不尊他为太上皇,可是对于恭王来说,他可就什么也不是了。

东平郡王心直挺挺的往下沉,整个人都惊得跳起来,才刚用过的晚饭好似都在胃里翻滚,难道他最害怕的事还是生了?他看着太子:“父亲的意思是,皇祖父的病......”

太子点了点头,东平郡王倒吸口凉气,站了起来很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提醒过了周唯昭了,也提醒过宋楚宜了,以这两个人的手段和能耐,再加上张天师格外小心,怎么可能还会被人趁虚而入栽赃陷害?!

他立即站起身来,出了门却迎面撞上了个小火者,见小火者跪在地上磕头不已,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要走,就又被扯住了衣裳。

他皱着眉头正要作,就见小火者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看着他:“殿下快跟我走,宫里要出事了。”

东平郡王诧异挑眉,往后退了步,小火者膝行了两步灵活的站起身来:“殿下,您身份尴尬......”

又是韩正清的人!东平郡王压抑住内心的厌恶和恶心,不动声色的问他:“哦,我身份如何尴尬?”

小火者笑了声,那笑声颇有些肆无忌惮:“这身份为什么尴尬,殿下跟我都心知肚明,何必非要点破?殿下,如今实在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刻,他们被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可能做的出来,您千万别再耍小孩子脾气,否则到时候......”

东平郡王上前几步揪住了他的衣领往后头带:“否则到时候怎么?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小火者笑的让人极不舒服,竟还有武功在身,不过转眼就挣脱了东平郡王的手,朝太子寝殿的方向瞧了眼:“否则到时候,知道自己被带了绿帽子的太子殿下和太孙殿下恐怕要拿您来撒气了......”

他叹了口气,他们家侯爷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定要护住东平郡王,可东平郡王这人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软的不吃,他只好来些硬的了。

反正现在建章帝也已经昏迷不醒,周唯昭也眼看着要倒霉了,没人能惩治身份尴尬的东平郡王,他干脆就把东平郡王的身份捅给了太子妃和太子知道。

他见东平郡王咬牙切齿,就油腻腻的笑了声:“殿下也别这么瞪着我,您本来也不是太子的儿子,在他跟前尽了这么久的孝也足够了,总不能连尸骨都给他收吧......”

话越说越难听,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第九十九章 翻天

东平郡王往后退了步,心里的愤怒简直无以言表,小火者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看着小火者,忽而笑了声:“收尸?什么收尸?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韩正清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在心里骂了声,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连抬手的力气也差点要没了,韩正清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恶心他,还不忘记拿他母亲的话来说事。

这让他既厌恶自己母亲又鄙视韩正清之余,更觉得自己肮脏不堪,他母亲当初把韩正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诓骗韩正清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想过有朝日他的处境会如此难堪?

小火者显然是个人精,看出了他的力不从心和无奈,脸上笑意愈深,语气也变得肆无忌惮:“郡王殿下,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您可别弄错了,您的父亲是侯爷,您的兄弟,现如今可还在晋中呢。”他说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圈,最后定在东平郡王身上:“事到如今,不求殿下能帮侯爷什么,至少别给侯爷添乱吧......侯爷若是成功了,您日后不说人之下万人之上,封王拜爵却是肯定的,侯爷眼里就您这么个儿子,您要什么他能不给您?”

东平郡王只觉得恶心,可他纵然已经恶心到了极点,也不忘记朝眼前的小火者绽出个笑:“这样啊,既然他让你来对我说这些话,是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小火者有些警惕的看着他,犹豫片刻后才点头:“侯爷的意思,是叫我务必保证殿下您的安全,所以殿下千万别再任性了......”他压低了声音:“要出事了,您也知道吧?陛下现在昏迷不醒,很快,很快矛头就会......”他朝着永安宫的方向看了眼,又转过头来神情认真:“您还是跟我走吧,到时候您再回来的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换个身份了。”

“好啊。”东平郡王点了点头:“你容我先去收拾收拾东西,我母亲有东西要交给他。我不敢不带给他。”

小火者没料到原先还咬牙切齿的东平郡王竟然顷刻间就又转了态度,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狐疑的看了他眼,半响后才点头:“既然如此,殿下自便,我......”

范良娣要交给韩正清的东西,他怎么也不敢说出让东平郡王不要的话来,否则到时候韩正清生吃了他的心都肯定有了。他想了想,又怕东平郡王再出什么幺蛾子,便咬牙道:“我陪着您。”

东平郡王抬脚领着他去了自己寝殿,钱应和黄翌青早已经迎出来了,建章帝病倒的消息传出来以后,他们就片刻不得安宁,生怕到时候又出什么事-----事实上,建章帝这昏倒来的时机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摆明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有大事要生的征兆。

他们在周唯昭跟前说不上话,想着周唯琪之前已经去同周唯昭提过醒了,想着叫周唯琪再去送个消息才好-----建章帝这病,病的可蹊跷......

周唯琪暂时还顾不得跟他们说话,领着人走了几步,忽而转过身指着个跟的最近的小火者冲守在殿前的锦衣卫道:“这人是细作,企图挟持我,抓住他!”

小火者唰的抬起头看着他,神情里先是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等看见了东平郡王古井无波的眼神又恍然-----东平郡王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他明知道锦乡侯在乎他这个儿子在乎到了极点,他明知道就算是现在他立即抽刀杀了自己,自己也不敢还手。就算是被抓了,自己也不可能供出他跟锦乡侯真正的关系来。

这个人......如果不是侯爷的亲儿子,他真想把刀送他上西天。

自从卢皇后和建章帝相继病倒,这宫里就布满了锦衣卫,此刻浑身警惕的锦衣卫几乎片刻就反应过来,直直的朝着那个小火者扑了过去。

小火者武功厉害,可是面对成群结队涌过来的十数名锦衣卫,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钱应黄翌青气喘吁吁的小跑着到了东平郡王身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殿下,这是......”

周唯琪叹了口气,眼里浮现出丝嘲弄,更深的是厌恶:“又是韩正清那个臭虫。”

实在是臭不可闻,他低声把小火者的话都跟他们说了遍,见小火者已经被按在了地上,上前居高临下的负手看着脸贴在地上的小火者冷笑了声:“他是乱臣贼子,我是正统皇孙,你们在臭水沟里,以为别人也要对臭水沟趋之若鹜?”

钱应反应过来,看了那人眼就转头看着东平郡王:“殿下,得跟太孙殿下说声。”

现在建章帝昏迷不醒,卢皇后病体难支,唯有周唯昭能主持大局了,未免误会,这事儿还是得快点告诉永安宫声。

何况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奇怪,什么大难临头,什么要翻天了,现在除了建章帝的病......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大做文章的?

而建章帝的病,钱应的眼皮跳了跳。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在建章帝的病上下文章,那简直太可怕了......恐怕真的要翻天了。

周唯琪点了点头:“是要说声。”他看着急急忙忙奔过来的江宏,语气镇定的吩咐他:“这人是韩正清的细作,跟我说些疯言疯语企图扰乱人心,你们交给赖都督处置吧。”

小火者捏紧了拳头,想咬舌头,江宏已经眼疾手快的俯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哐当用力,把他的下巴捏的脱了臼,这才把他像是踢头死猪样踹了两脚,吩咐人把他提溜起来,郑重其事的朝着东平郡王又拱了拱手:“臣等告退。”

钱应急急忙忙的凑上前来:“殿下,是不是要往永安宫走趟......?”

东平郡王点了点头。

第一百章 没死

东平郡王忧心忡忡的奔进永安宫,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和不安,在花厅里等了半响,终于等来了宋楚宜,朝前迎了几步站在宋楚宜身前:“嫂嫂......皇祖父的病......”

他顿了顿,看着面无表情的宋楚宜,又忽然停下了话头-----宋楚宜好像镇定的有些过了头,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还是已经有了准备?

这么个愣神,宋楚宜已经开口了:“陛下的病怎么了?”

东平郡王被她句话说的回过神,语气平静的把刚才那个小火者的事说了:“我顾忌这回皇祖父的病有些蹊跷,你们还是要小心为上。他们恐怕就是冲着你们来的。”他说着,叹了口气:“我上回跟您说的,让您小心天师身边的人......”

他生怕宋楚宜不信任他的话,有些焦急:“我真的没有恶意,现在我跟你们是同条船上的蚂蚱,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给韩正清那个无耻小人当儿子的!”

他因为太激动,脸已经涨的通红,青莺看了他眼,颇有些感叹,当初哪里能想到,以为必定会不死不休的对手,如今却成了盟友呢?

宋楚宜的重点放在了那个被锦衣卫抓走的小火者身上:“你刚才说,韩正清让她来接你走?还说这京城要翻天了?”

东平郡王愣,紧跟着就飞快的点头:“皇祖父身体向来不错,就算是最近事情多,也没有说昏迷就昏迷的道理,太医们不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连皇祖父昏迷的原因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吗?”他是真的担心:“这里恐怕有蹊跷.....嫂嫂,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太孙这储君地位尴尬......”

当皇帝病倒的时候,周唯昭这个储君的地位自然而然的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宋楚宜没叫东平郡王提心吊胆太久,她看了东平郡王眼,朝他点了点头:“这京城的确是要翻天了,不过殿下不必担心。”

东平郡王错愕的抬起头来看了她眼,只看见她目光莹莹如同秋水的眼睛,又连忙垂下了头,犹自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不担心?宋楚宜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

“殿下照顾好太子殿下吧。”宋楚宜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很快就完了。”

东平郡王向来不喜欢人跟他卖关子,向来不喜欢话说到半就遮遮掩掩的人,当年他的母亲就是因为常常话只说半,做些让人无法挽回的错事,可他抬头看着宋楚宜毫无波澜的眼睛,又什么质问都说不出口,神情灰败的垂下了头,喔了声。

“不管生什么事,不管我们接下来怎么样,殿下都不要担心。”宋楚宜没打算叫他个人纠结太久,在上坐下来,看着宫娥上来给东平郡王添了茶又恭敬的退下去,道:“只是我现在需要殿下帮我个忙。”

东平郡王听的云里雾里,却还是本能的点头应了:“什么忙?”

“写封信。”宋楚宜牵了牵嘴角,原先还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忽然起了狂风暴雨,亮的出奇,叫人不敢逼视:“写给韩正清的回信。告诉韩正清,你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可是你不屑于跟小范氏所生的儿子同个祠堂共个父亲,所以要他开祠堂拿族谱,删了韩止的名字,砸了小范氏的灵牌。”

东平郡王倒吸了口凉气,猛地按住了椅子把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楚宜,半响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你这是......”他茫然万分的看着宋楚宜,全然摸不着头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他有些惊恐,宋楚宜这不是想要趁机摆他道,让他写了这封信,然后拿着这封信污蔑他是韩正清同党,把他打尽吧?否则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他写封这样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