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川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踌躇,镇南王妃胆子本来也不大,镇南王的事已经叫她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如果他也一声不吭就跑了,说不得真的如同周唯昭说的那样给吓出病来,可是要说让他娶亲......

他又并没有喜欢的人,当初倒是真的有个一心想要求娶的人,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何况对象是崔华鸾的话......他又不喜欢崔家大小姐,若是真的为着让母亲放心就去提亲,岂不是骗了崔家大小姐?

何况他还是要去西北的,要是死在了西北,那崔家大小姐岂不是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他皱着眉头,想也没想,立即就摇头拒绝了:“这不成......”

周唯昭背着手,并不为他说了不成两个字就劝他一大堆话,顿了顿紧跟着问他:“是这个不成,还是亲事不成?这个不成,你有喜欢的姑娘,也可以就趁此机会定下来。”

是这个不成,还是亲事不成?

叶景川一时被周唯昭这话问住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就瞪大了眼睛,可他竟然不能立即就开口说是亲事不成。

这叫他心里有些惶恐,他当初还口口声声要一生一世喜欢宋楚宜的......

周唯昭察言观色,忽而伸手再次按住了他肩膀,把他带到窗边坐下,认真的瞧着他:“你从前说一生一世,是因为你还小,经历的事情也太少。不知道一生一世到底有多长。一生一世多漫长啊,古往今来,有哪个人真的就能一生一世守着一个人?就连写了小轩窗正梳妆的东坡居士,不也有那么多红袖添香的小妾么?不也没有断过红颜知己么?”

“景川,不是所有的承诺都要费力去做到。”周唯昭再给他满上一碗酒,垂下眼睛:“何况这承诺也不公平,小宜和我难道会因为你守了这个承诺而开心吗?若是你没有喜欢的人也就罢了,可是你若是真有喜欢的人,却还为着一句刻板的话就放弃喜欢的人,这岂不是太蠢了?”

叶景川被他说的有些慌乱,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在惠州渔船上卢重华苍白秀丽的面孔和她那双晶晶亮的眼睛,那时候海边一轮明日初生,蔚蓝的海上倒映着阳光,美景美人相得益彰,让人连眼睛都忘记眨,那是自从在京郊树林看宋楚宜之后,他头一次不敢直视女孩子的眼睛......

他心里有些乱,站起来垂了头,说了句再想想就夺门而出,漫无目的的转了半日,最后停在卢府门前,踌躇半响,终究还是回了家。

镇南王妃正听荣成公主说了崔家老太君的意思,见了他回来,有些欢喜的朝他招手,让他到了跟前,想了想就把事情告诉了他:“华鸾姑娘我瞧过好几次的,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崔华鸾论身世也不差宋楚宜什么,崔家嫡系的嫡长女,身份就算是去当太孙妃也足够了,更别提她师从秦夫人,又是崔应书和端慧郡主的亲生女儿,自己又极为能干爽利,镇南王妃还只当叶景川再也不可能找到比宋楚宜更好的,可是再没料到崔家竟然会主动透露出结亲的意思,一时连对镇南王的担忧都冲淡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头一次有了笑脸。

荣成公主也在一旁微笑:“小叔觉得怎么样?虽然说私底下谈论人家女儿不好,可是你们毕竟曾经在晋中也是一同相处过的,也算得上知根知底......若是你觉得好,那咱们两家就先换了庚帖........”

叶景川垂了头,茫然看着镇南王妃半响,觉得脑子乱的厉害,不答她的话,反问她们叶景宽在哪里,问明白了又径直往叶景宽那里跑。

镇南王妃根本叫不住他,不由有些埋怨:“这孩子,最不让人省心!”

叶景宽也是一般说他:“这又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亲又不是什么要去喂老虎,你吓成这样做什么?崔家姑娘哪里不好?”

叶景川虽然怕哥哥,到了这个时候却又只有跟哥哥还能商量几句,埋下头呼出一口气:“也不是不好......就是........”

叶景宽手里拿着本书,闻言抬头看向他:“就是不喜欢吧?”

叶景川大松一口气,被说破了接下来也就顺当的多了,坦诚的点头。

第一百五十六章 突袭

叶景宽早就听周唯昭提起过他的事,拿书往他头上拍,觉得跟这个木头还是要把话说的明白些才能点醒他,干脆就问:“那你有喜欢的了没有?”

见叶景川皱着眉头,又坐下来:“你要去西北也成,可你也总得叫人放心。若是你还糊糊涂涂的连自己的事都定不下来,谁敢把你放去那么远的地方?别说母妃要吓死,就算是我也担不起这个心不是?”

叶景川被他逼得急了,对着自己亲哥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咬咬牙,思量了半天跟叶景宽推心置腹的交代了自己的茫然。

他从前喜欢过宋楚宜,所以现如今知道自己大约是同样也对卢姑娘挺有好感的-----这两者给他的感觉都差不多。唯不同的是,卢姑娘好似并不如当初宋楚宜般对他处处避让。

叶景宽听他说完,嘴角就有了点笑意,自从错过了宋楚宜,他也直担心自家这个傻弟弟恐怕得打辈子的光棍,现在看他能上道,真是恨不得念佛,板着脸咳嗽声:“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人又不丢人,直接说不就是了?”

最难说出口的都已经说了,现在他也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叹口气:“可是我曾经说过这辈子都不喜欢旁人的......”

叶景宽被他气笑了:“你刚见过太孙吧?殿下说什么?殿下让你真的守辈子了?你怎么就是脑子不会转弯?小孩子当初不懂事,现在也还不懂事吗?你要是真不成亲,第个气死的就是母妃!”训完了才跟他说道理:“是不是还担心卢姑娘?若是担心这个,你若真是喜欢人家,倒不如诚心三媒六聘把人家娶回来,卢家被火把火烧干净了,她虽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妃这些亲人,到底是个女孩子。”

叶景川还是杵在旁有些犹豫:“可我要去西北的......”

“当初卢姑娘不也去了惠州?人家不是寻常姑娘,你若是真的喜欢,扭扭捏捏的反而落了下乘,老老实实和人家说清楚。成不成的,自己以后也不至于揣着颗石头。”叶景宽开始往外赶人:“我正忙着呢,西北那边黄大人送了战报回来,说是武安夺回来了,我想托人同上前线去,到时候打听打听父亲的消息。你若是真的为了家里好,就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吧,也让母妃少操些心。”

镇南王也正担心家里的镇南王妃,旁的倒是不怎么怕。可镇南王妃的胆子却是真的有些小,经不得吓的,他没了消息都这么久了,只怕镇南王妃是吓得不轻。

崔应允正跟崔应堂结伴来城墙上送饭,看着底下的人把饭放下去了,才跟镇南王叹气:“这样下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靠着城里的几千人,他们已经支撑了三月有余,已经是奇迹了,剩下的都是些平民百姓,难不成还能指望他们上阵杀敌不成?吴千离的攻势越来越猛,恐怕真的坚持不住了。

镇南王被西北的风刮得老了仿佛十岁,却依旧雄姿英,闻言笑了声,收起愁容,紧盯着远处只能瞧见些帐篷的影子,很是镇定:“若是真的要死在这里,咱们也算的上死得其所了,没什么好抱憾的。”

总归是为大周流尽了最后滴血,他也算是对得起圣上了。

崔应堂手揣在袖子里,早春的风仍旧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应和了声,忽而就瞧见远方乱起来,不由打起了精神,攀着城墙叫了声。

镇南王和崔应允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远的只能瞧见远方的确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仿佛还能听见喊杀声。

“这是......怎么了?”崔应允皱着眉头:“难不成故意在使计引诱我们出城?”

镇南王立即摇头:“不像是,他们这些日子使尽了手段也没让我们城门开过条缝,应该知道我们是死都不可能出城的。”

“那这是个什么情况?”崔应堂还要再问,外头的喊杀声却越来越大了,寒风把这声音带到城墙上,众人都伸长了耳朵去听。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先前还听的模模糊糊,不会儿却听的极为清楚了,是真的出了事,外头还有冲天的火光,镇南王有些不可置信,怔了半响才看向崔应堂和崔应允:“该不是.....有援军了吧?”

援军?!崔应堂下意识的摇头:“怎么可能?!现如今,西北哪里可能还会有袁兵?就算是绍庭想来救我们,中间也隔着多少关隘呢?”

话音刚落,转眼哭喊声就已经近在眼前,空旷的城门外的空地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胡应明听见了消息也急急忙忙的赶来,汗都来不及擦,先连声问:“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们内乱了?”

“应该是被人偷袭了。”镇南王皱着眉头,虽然他也觉得不可能会有援军,可是现在外头可是真正的打了起来,不可能是吴千离的人自己演戏,演戏哪里有这样拼命的。

直到胡应明激动万分的喊了声定远侯,镇南王才被惊了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冲杀在前头的定远侯。

居然是定远侯!镇南王这回才真的彻底笑起来,到最后几乎是仰天大笑:“好!好!天不亡我!”

晋中原本已经弹尽粮绝,他原本以为必定是要跟晋中城同死在这里了,谁知道却峰回路转,豪气顿生,立即下令整兵出城迎战。

定远侯出其不意的烧了吴千离的军营,又趁乱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正是杀的性起的时候,就听见晋中城战鼓齐鸣,城门大开,镇南王领着剩下的兵将们冲杀而出。

这下里应外合两面夹击,生生把吴千离的人打蒙了,大获全胜,城门外尸都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直到天光已经微亮,才结束了这场战役。

老友相见,且又都死里逃生,镇南王和定远侯对视眼,眼里都有泪光,半日后镇南王才冲上去朝定远侯肩上锤了拳:“原来是你这家伙!”

第一百五十七章 粮草

浓郁的血腥气熏得人头晕,定远侯身的血,有些是他的更多的是别人的,闻言也咧嘴笑了:“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想到来救你!”

说着鸣金收兵,胡应明和崔应允崔应堂都忙迎出来,定远侯领着白群韩阳韩语进了城,另外留下可靠的将领驻扎在城外。

崔家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定远侯和韩阳等人都梳洗了出来,这才说起了之前如何先找到了韩语和韩阳,怎么拿到白鹳手底下的这批兵。

定远侯又把京城生的事并同镇南王说了:“幸亏陛下洪福齐天。”

镇南王被围困在晋中,跟京城消息隔绝,根本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听的胆战心惊,等听说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再夸了韩阳韩语和白群阵,这才往后头去拿了舆图出来,指着旁边的阳泉县给他看:“既然你们手头上有人,下步咱们就先攻这里。攻下了这里......”他拿手指肃州:“就离肃州近的多了,听你说,现在绍庭就是在这里,也查在庆州府?咱们若是夺下阳泉,就可帮帮绍庭。”

这跟定远侯的想法不谋而合:“咱们想到起去了,现在关键是拿下也查。也查是鞑靼太师,现在王庭没落,他反而比鞑靼王说的话都有用,要是他跟他的两万人马同陷落,那也谈等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胡应明瘦了三十多斤,现在整个人都只剩下个皮包骨头,瞧上去精神倒还算是不错,闻言就道:“还有个缘由,先攻阳泉,是因为太孙殿下对阳泉有恩义在。换做恭王,恭王可未必肯让出三分利给他们这些百姓。攻下了阳泉,也能解解这晋中的燃眉之急......”他面上神情有些不好:“被围困了整整半年多,晋中的存粮都快用光了。前些日子差点生暴动-----那些饿的眼睛都红了的民众们来粮仓要抢粮食......”

打起仗来就是这么残酷,给了百姓们吃的,那士兵们吃什么?士兵们没东西吃,又怎么守城?而百姓们的做法也没错,他们要是活不下去了,还要士兵守什么城?恨不得快点投向了恭王算了。

韩阳叹了声气,想起令长史临死前的交代来,不由问道:“官府的粮仓.......不知道够不够......”

“哪里够?”胡应明苦笑着摇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是没有粮,士兵们怎么坚持的下去?百姓们那边,崔家也已经极尽所能了。说实话,你们要是再不来,都不用吴千离打进来,我们自己城里或许就先出现暴动了。”

难怪吴千离只是安营扎寨副万事不慌的样子,恐怕是早已经探听清楚了晋中的虚实,打着让他们城里自己人心涣散乱起来,趁乱攻城的主意,他们再时不时的来城门前叫阵打打,让士兵们和镇南王精疲力竭心力交瘁。

韩语倒是现实的多:“这也容易,我们所带的万三千多人的粮草却有了的,至少也能撑到个把月。”

他跟韩阳又不同,他自小不怎么打仗,在军里管财,很知道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看着胡应明卷起手咳嗽了声:“您放心,我们这边的粮草,我们自己有法子。”

胡应明老脸就有些红,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就被个小辈看的透透的,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们自己有粮草,倒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连镇南王也插嘴:“他说的是,他也是被百姓们闹的慌了,实在没了法子。你们别介意,不过你们胆子倒是大,不仅骗了人家的兵,居然连粮草也有法子,这路过来,没少劫掠吧?”

定远侯闲闲的放了碗筷:“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劫掠不劫掠的?我们可是光明正大的拿的朝廷的粮草辎重,要不是为了等恭王让粮草官押运粮草来,半月前我们就开始动身过来了,还叫你们等这么久差点儿支撑不下去?”

说罢又咳嗽声:“不过这路上倒的确是占了点便宜,你是不知道,苑南县那边,那个县令倒是能干,去年的秋收不必往户部送了,他们县里十几个粮仓都给放满了,倒便宜了我们。”

镇南王面上就有笑意,心情好自然也有心情调侃了:“我还不知道你,所过之地不把人的毛给撸个干净怎么甘心。”开完了玩笑,气氛也就自然变得热烈起来,他等大家都说的七七了,才道:“不过,靠你们的粮食,也支撑不到肃州去。何况阳泉虽说咱们想的好,却未必真的就能轻松拿下来,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城里算起来也还有四千多人,百姓们就更不必提了,再没粮食,知府衙门和崔家恐怕就得被吃肉喝血。得想个法子......”

战时可不就是粮草最为重要,胡应明忙不迭的点头,他现在真的是为粮草操碎了心。

可是粮食又不是说有就有,崔家是本地望族,他们已经动所有能动的力量了,可就算是豪族们都解囊相助,也是杯水车薪,毕竟晋中足足有十几万百姓呢,崔应堂和崔应允都没了法子了。

倒是韩语忽然开口问了声:“咱们今天烧了的是主账,用火箭烧的。吴千离身后靠着的备淳县是晋中属地,也是咱们打过来的地方,咱们没现多少粮食,那吴千离的粮草放在哪里?”

镇南王和定远侯眼前亮,二人对视眼,不约而同笑了。

他们怎么忘了,吴千离带着两万多个人,粮草什么的自然都是足足的-----得益于这么多年建章帝的优待,恭王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什么都不缺,所以崔绍庭在西北才这么艰难。而吴千离作为恭王的嫡系,当然也是要什么有什么。

这个时候不从吴千离手里弄些粮食来,那还能去哪里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打击

虽然从前觉得镇南王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可是最近相处这大半年,胡应明已经很知道镇南王的脾气性格,如今见镇南王并不出声反对,又同定远侯相视而笑,就晓得镇南王是很赞同这个主意的,他自己也觉得以现在的形势,去抢吴千离的粮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便紧跟着韩语的话先出声赞成:“韩公子这话说的很是,只是吴千离毕竟有两万多人,昨晚大约有两三千的阵亡或被俘,可还剩下大半,我们不适宜跟他硬拼。 ”

毕竟按照定远侯和镇南王的说法,还想去阳泉,再去帮帮崔绍庭的,折损太多的话,哪里能路过去,就算过去了,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舆图已经在手里,这个时候就自然而然的又被拿出来,镇南王抿唇肃色细细看了遍舆图,问他们:“你们说,吴千离如今会带着人往哪里去?”

定远侯早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了,此时此刻也不是谦虚的时候,把手指东南方方向的白鹤村,道:“吴统领从前也是跟白将军齐名的将才,不是个草包。而以个将才的眼光来看,自然是白鹤村最好,退有阳泉作为后盾,城防坚固又离晋中近,他们休整好了,也更好施展。”

胡应明是文官,不大懂这些兵事上的东西,听定远侯这么说,就去看镇南王。

镇南王自然也没有旁的意见,他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判断清楚了吴千离是往哪边去了,才能做下步打算,见定远侯也觉得是往白鹤村去了,面让韩阳亲自出城去吩咐斥候探路,面让崔应堂崔应允拿了详细的舆图来,把白鹤村的地形认认真真的再分析遍。

几人围着舆图把各种可能性都给考虑到了,眨眼就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从昨晚到现在,这些人都还没闭过眼睛,崔应堂见时候差不多了,催着他们先去睡会儿:“外面有王爷亲自看着,城外又驻扎着人马,你们趁着这时候,先休息会儿,否则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镇南王也是样的意思,见定远侯有些担心,就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吴千离这人谨慎有余冲动不足,没那么大胆跟折回来偷袭,就算他们敢,有这么多人,我们也不怕。”

定远侯知道镇南王的话可靠,也知道他说的有理,果然领着韩语和白群先去睡了觉,觉起来已经月上柳梢了,镇南王等人已经等在知府衙门的大堂,等他们来了,才让韩阳把打探来的消息说了:“在白鹤村外头扎营了,跟咱们料想的差不多。放粮的帐篷在主账不远处,有些难......”

定远侯顺着他的手指去看,细细的把舆图看遍,试探着提出自己的意见:“你看这样成不成?咱们出动四千人佯攻......吴千离虽然谨慎有余,可是咱们毕竟去的人数不多,再尽量装的像些,他们必定会出动人马来追,否则他回去也不好交差。然后咱们同时再另派路人马从这里过去......”他指着边上的通往阳泉的小路:“从这里过去,抢粮。”

镇南王面点头面道:“还有点,得做的逼真些,也得让他们无暇细想,就算想到了也时不能来回援,不如放火。跟你们来时攻他们的主帅帐篷样,先往他们主帐放把火,如此来,他们就顾此失彼,我们也能多些时间。”

崔应允虽然不知道这个计划到底怎么样,可是他向来相信镇南王和定远侯的本事,既然这两个人都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他也就只有个想法:“得尽快才行,趁着恭王那边还没反扑,韩正清那边还没得到消息,先把这事儿给办了。”

恭王不知道他们已经聚在起想着怎么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给他补刀,他如今已经因为看见了抄录出来的周唯昀和周唯阳的断绝关系的折子而大受打击,更何况现在他又被韩阳背叛,他要是知道,恐怕病情还得再加重不知道多少。

饶是不知道定远侯他们进行的异常顺利,他心里的弦也已经绷得紧紧的,几乎快要面临崩溃的边缘。

他不相信孩子是真的不认他这个父亲,杨氏把孩子们都教的很好,孩子们都又聪明又懂事,他们肯定不可能不认他.......

可是他如今在京城的暗棋都已经被连根拔起,已经个都不剩,就算是他想把孩子们给弄出来,也根本没了办法。

孩子们留在京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他闭上眼睛,面色灰败的靠在椅背上,正要吩咐人去找吴峰过来,吴峰却已经自己进来了。

他进来之后就先让跟着的丫头递上了药,劝着恭王喝了,被恭王催个不停,才犹犹豫豫的道:“殿下他们......”

恭王已经急躁得根本没了耐心,挥了挥手很有些烦躁:“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好瞒着的?到底怎么样了,你跟本王说实话便是。”

吴峰是个实诚人,既然恭王让他尽管说实话,他想了想,也就真的把实话给说了,说完了建章帝决定把周唯昀和周唯阳都过继给肃王,见恭王猛地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下意识的道:“王爷,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好歹小殿下们的性命还是无忧的。”

性命倒是真的有保障了,毕竟是给过继给了肃王,仍旧要喊建章帝声皇祖父,这也说明建章帝没想要他们的命。

可是对于他这个当父亲的来说,这个结果却半点也不叫人觉得欣慰,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他儿子们的父亲......就算以后有天他真的能把江山握在手里,难不成他还有脸再把连个孩子重新给弄回来?

他觉得哪里都不顺心,喉头热,股铁锈味塞满了口腔,腥甜得让人作呕。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报复

他往后倒在圈椅里垫着的软垫里,缓缓的吸了口气点了头让吴峰接着往下说。既然京城都把他的儿子过继给肃王了,总也还有些别的安排,总得在天下人面前踩死了他是个不忠不孝的佞臣贼子这个事实才是。

吴峰瞥他眼,看他脸上潮红额际有冷汗渗出,犹豫片刻也没隐瞒,老老实实把二月二十册封皇太孙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咱们京城里已经没人了,消息也都只能从邸报里瞧。”原本还以为这次能让就爱你张帝死,又能栽赃在周唯昭身上,却没想到事情没做成不说,反倒是把最后的暗桩们全部给搭了进去,个都没剩。

恭王呵了声,问他:“韩正清那边有信了吗?”

原本他信任韩正清,也是因为韩正清把亲生儿子给派过来,又真的反了朝廷,觉得韩正清已经没有了退路。可是现在韩阳在这个时候倒戈,实在叫他不得不怀疑韩正清的心思,就算是真的在朝廷那里没有回头路了,说不定是想借着自己当个跳板,扯出自己是皇子遭了陷害这样冠冕堂皇的大旗,等到事成之后就想过河拆桥甩了他自己去当皇帝呢?

不然怎么解释韩阳背叛的事?

可是要说是韩正清的意思,韩阳骗了人却直接去晋中了,摆明就是去解晋中的围,可韩正清却跟站在东宫系的镇南王恨之入骨,而且他跟太子之间还有个范良娣呢!要说他们商量好了,他又觉得万分不像,心里就更加乱糟糟的没个头绪。

好在他被这些连串的坏消息轰得晕头转向差点儿死了的时候,韩正清自己其实也被京城传来的消息惊得不轻。

他不止死被惊得不轻,除了惊以外,更多的还是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了火样,烧的他全身血脉沸腾,掌劈在桌面上,把厚实的桌子劈的硬是碎成了好几块。

饶是这样也解不了沸腾起来的怒气,干脆连帐里的东西都彻彻底底的砸了个干净,好似只有不停的破坏东西才能泄出来他的怒气。

他最近变得越来越焦躁,从前的他生起气来也习惯了不动声色,从来没有情绪外泄的时候,可最近却不知道怎么的,变得暴躁异常,动不动就要砸东西打人。

心腹往后下意识退了两步才站定,有些害怕又有些胆战心惊的垂下了头。他知道韩正清看东平郡王看的如同眼珠子没有半点区别,徐大这回去京城,是替韩正清办这要命的事,二就是还得负责让东平郡王安安稳稳的半点差错也不出的回来。

可现在怎么可能还回来?建章帝不仅没死,还把徐大等人锅端了,连张天师和周唯昭身边埋得这么深的钉子都被连根拔了起来不说,东平郡王竟然还亲自当了监斩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东平郡王从头到尾就是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认定了太子才是他爹,对于韩正清这个自己凑上去的爹,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从头到尾就看不上。

韩正清双目赤红,简直气的想要杀人。

他没料到东平郡王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到了这个时候,他气的也不是徐大他们没能成事,而是气东平郡王的态度。

东平郡王小的时候,他就常常领着他玩儿,小时候东平郡王也天天跟在他后头喊着姨父姨父,这么好的感情,又有大范氏的亲笔信作证,谁知道东平郡王却还是这样固执。

心腹却更加担心旁的事,看韩正清整个人都陷入疯狂,不由有些害怕,可是再害怕也得说,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侯爷,这事儿没成,怕是王爷那边不好交代。”

韩正清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如今听心腹摘开了东平郡王的事,才反应过来不仅仅是他儿子这件事让他伤神,不由咬牙切齿。

能弄死建章帝嫁祸给周唯昭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没能弄死也不是就没了法子,不由冷笑声:“交代?要怎么交代?我手里有十万人马,紫荆关宣府蓟州如今都自顾不暇岌岌可危,已经这样了,他还要什么交代?”说到这里又觉得牙疼:“胜者为王败者寇,到时候等他登上了皇位,还怕什么名声不名声。史书上也不是没有杀光了亲人才登位的例子,他这算什么?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趁早......”

说到这里又没好气的停住了,总算觉得脑子清醒了些,屁股坐在唯完整无缺的椅子上,烦躁的踢了脚脚边的木头,揉着眉心问他:“那现在京城那边局势到底如何了?”

总算是问起了正事了,心腹心里念佛,忙告诉了他:“徐大他们是彻底栽了,就没什么剩下的......”

韩正清这话听的心里不舒服:“怎么没有?他不是把什么都招了吧?”

心腹摇头:“都斩了,肯定是没问出什么来,他也知道要是招了没好处。只是就算还剩下,那也是批墙头草,哪里还敢跟咱们有往来?避着咱们都只怕来不及,而且京里的那些人恐怕也都被处置的差不多了,咱们没了门路,再想在京城做什么,可不容易......京城那边,恐怕是动不了什么手脚了。”

既然在京城动手不容易了,那就想别的法子,韩正清倒是看的开,他向来也看的开,反正只要最后能叫太子那帮人死无葬身之地来给大范氏陪葬,他什么都看得开。

想到了这里,就没了再跟崔绍庭虚已委蛇耍着他玩的心思了,嘴角现出个弧度来:“那就不在京城做什么了。”

名声这种东西,有了自然是好,也省事许多,付出的代价也小得多,可是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所谓,他又不在乎名声,更不怕什么奸臣不奸臣的指责,至于恭王,肯定也是觉得性命和权势更为重要些,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这条道走不通,走另外条也就是了。

第一百六十章 告状

早就已经预备好了京城那边不顺利以后的计划,因此心腹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是动了崔绍庭那边的心思,问他:“去信给太师吗?”

也查领着人在庆州府呆的估计已经不耐烦至极了,原先是想着先让京城那边出事,既然现在京城那边失败,也只好硬碰硬了,幸好就算是硬碰硬,他们也占优势就是。只要鼓作气先把西北拿下,以后的事都可以慢慢来,而要把西北拿下,要做的当然就是把搅屎棍崔绍庭给弄死,崔绍庭这个搅屎棍,肃州拿在手里之后居然就奇异的没了动静,好像真的只是想门心思的堵死也查似地,可是堵住了也查有什么用?也查满打满算也就只带了两万人,也谈那边才是大部队呢。

韩正清点头,他已经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再迟下去,还不知道京城那边会出什么事,等紫荆关稍微稳当,河北西路和河北东路支援西北的援军也就该到了,援军到,那事情就麻烦了。

正商量着怎么对付崔绍庭,恭王那边的信使就来了,火急火燎的要求见。

韩正清有些不耐烦的皱紧眉头,知道恭王这个时候赖信使来肯定是跟京城的事情失败脱不了关系,可是这个时候又不能不见,要是不见,不知道恭王会做出什么事来。

恭王信使进来就先给韩正清甩出封信,他是恭王府新任的长史官,上任就赶上这么些烂摊子,本来恭王的处境就不是很好,韩阳的背叛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他实在没法子忍,因此就算是知道态度可能会激怒韩正清,也忍不住口气有些冲的问他:“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料到恭王对于京城的事必定会生气,却也没想到这信使来就这么趾高气扬,副居高临下的态度,韩正清抬头瞧他眼,到底压住了怒气:“京城的事儿......是我的失策......”

信使摆摆手:“侯爷,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先不说京城的事儿,毕竟京城离得那么远,不是事事都能顾得到的,就算是失手了也没话说,更不能怨到您头上。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韩阳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正清都快记不得自己有个儿子还在恭王手底下做事了,事实上去了湖北却没了消息的韩语他都记不住,更别提在恭王那里还算安全的韩阳了,缓了缓才想起来,记得当初恭王在信里还说要历练历练韩阳,把他调去军里的,闻言还以为韩阳惹了祸:“他怎么了?”

“他......”信使早在能顺利得见韩正清的时候就觉得韩正清或许真跟韩阳的事情无关,现在听见韩正清这么问,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些,面上却还是极为生气:“他跟定远侯勾结,带着白鹳的孙子把威海卫万三千人骗到手,还骗了这万三千人的粮食,奔赴晋中去了!”

韩正清觉得自己是没听清楚,红血丝布满了的眼眶显得有些吓人,等信使的话说完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这个儿子他不甚了解,当然,他的儿子他都不大了解,包括他最重视的东平郡王。可是这并不妨碍在他心里儿子们都该是最听话的印象,印象里不管是哪个儿子,都少有让他操心的,年少就成了精的韩止是个,韩语和韩阳也从来都是聪明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因此忽然听见韩阳跟定远侯勾结,他还真有些没反应过来。

信使看他这目眦欲裂的模样就知道他或许是真不知道,有些愤愤然,更多的却是责怪:“他跟定远侯勾结,带着威海卫的万三千人去晋中了,定远侯用兵如神,手里又有人有粮,还不知道吴统领能不能扛得住!王爷不相信这是出自您的授意,特意让下官来问问......”他缓了缓,语重心长:“侯爷,您......您看这算个什么事儿?”

韩正清的眉头皱的更紧,简直能夹死苍蝇,半响才忽然冷笑了声,喉咙里出声呵的粗响:“我怎么知道这算个什么事儿?”

连心腹也在旁瞪大了眼睛,老子摆明了在造反,当儿子的却背后领着人要跟老子做对......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韩正清已经阴沉沉的看了信使眼,面上又恢复了镇定,冷静得有些过分的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原本就没真正付出过什么心思,自然也就不会失去的时候难以接受。相比较之前东平郡王的嫌弃和拒绝,韩阳的背叛对他来说反而还更能接受些。

信使被他这忽儿个态度给弄的有些晕,却还是下意识的答了他的话:“我过来用了十来天,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去了,恐怕现在已经跟吴统领交上手了。”

韩正清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回头去吩咐陈副将:“把胡氏带来。”

儿子又不是他在养,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不大清楚,可是有点却是清楚的,他儿子或许不孝顺他这个父亲,对亲娘却很是尊敬,等陈副将出去了,他就同信使交代:“把胡氏领回去,秘密送到晋中,他见了他娘,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信使被他这不问缘由甚至不多质问质问是不是恭王对韩阳有什么误会就直截了当的下了决定的行为给惊得回不过神来,迟疑了半天,确定他并没有说反话才唇角抽了抽,憋出句:“那韩公子......”

韩正清现在哪里顾得上韩阳的死活,不甚在意的摇摇头:“你带了胡氏过去,能威胁自然是好,不能,这两个人都随你们处置。吴统领也不是傻子,手上也有不少人马,何况晋中就是孤城,有了他们威海卫的人又怎么样?仍旧是螳臂当车罢了。以他的本事,不至于应付不过来,王爷也不必过于担心,实在担心,吴峰也可以用用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分化

话虽这么说,他也知道恭王碰上了这事儿必定糟心的厉害,想了想,给了信使个准话:“你回去告诉王爷声,叫王爷尽管放心,韩阳是死是活,全凭王爷自己心意行事。 ”说完见信使脸惊讶,有些不耐烦:“另外再告诉王爷,叫他放心,崔绍庭嚣张不了多久了。你让王爷手里拨出两万人马,帮也谈强攻紫荆关。现在这个时候,就别再顾忌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长史有些惊诧,没料到韩正清对自己儿子的态度竟是这样的,如果韩正清对儿子是这样的态度,也怪不得韩阳不把他的话当话了,不由就有些错愕。

错愕过了之后却立即应了声是,恭王那边还急等着回话,他也忙着回去复命,再跟韩正清对了对具体细节,下去吃了饭准备领着人告辞,才听说胡氏早不见了,跟胡氏同消失的还有韩语的娘苏氏。

陈副将急的脑门子的汗,这两个人都已经人老珠黄,早已经不受韩正清待见,要不是生了孩子,早就跟其他伺候的人样被扔进了军营,也是因为人老珠黄,因此韩正清根本想不起她们来,现在再想起来,才知道人已经跑了。

原来是早有预谋,韩正清刚才若是还只是有些烦躁,这时候却真的是怒到了极点,他的儿子,除了已经死去的韩止,竟没个向着他的,真是叫人又气又恨,脚把凳子踢得粉碎,拳头把新换的桌子打的砰声陷出个坑,对着面色复杂的信使觉得有些没有脸面,只好挥了挥手:“给我带个口信给王爷,就说我没这样的儿子,让他要杀要剐都随意!”

他说的不是作假,信使只好应是,无所得的回了太原,都来不及先去家里梳洗就进了恭王府和恭王说这事儿,末了有些百味杂陈:“这侯爷,瞧着挺精明的个人,战场上也是出了名的精明厉害,怎么连家事也处理不好?”

这样的人......长史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觉得如同令长史说的那般,连自己亲儿子都毫不在乎的人,真能真心真意的帮恭王打江山?

恭王却不管这些,不管怎么样,韩阳背叛不是出自韩正清的授意就好,松了口气忙着让长史写加急文书送去给吴千离,让吴千离务必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至于韩正清的家事,他可没有什么心情去管。

韩阳跟韩语却不知道这些,他们正窝在去阳泉的小路上,这路塌过段,官府就在旁边另挖出条来,中间还有条地道,这还是崔家指的路,崔家说这还是马圆通他们那批人挖出来害人的,人没害成,崔家便重新挖开了打算用来存矿,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等挨到了半夜,才听见外头有了大动静,韩阳先领着小部分人从后头绕出去爬上山,见军中人剩下不多,果然吴千离出动了许多人去追镇南王,便做了个手势,弓箭手们齐齐放箭,箭上涂着火油,射在帐篷上很快就着了火,晋地的风又大,风助长了火势,很快底下就成了片火海。

趁着乱,韩语韩阳领着人扑进去,早已经有斥候探明了放粮的帐篷在哪里,韩语领着人,能拿多少便拿多少,不能拿的,也都把火给烧了。再顺着来时的路回了城。

吴千离倒是收手的很快,离城门大约还有十里左右就不肯再动,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镇南王和定远侯原先预备好了的壕沟反而倒丝毫用场也没派上。

幸好粮却是拿到了的,胡应明大松口气,有了这粮食,也能再多扛阵子了。

吴千离回去却气的头顶冒烟,知道定远侯向来狡诈,所以追出了段路就觉得不对赶了回来,却没料到已经中了计。

这场火还被风势助长,连救也救不了,整整烧了二是余顶帐篷,死伤加起来千多人,他阴沉沉的在火势下看着片狼藉的驻地,面色难看至极。

原本已经把晋中围的差不多了,只要再给他十几天,他根本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就能把晋中拿下,谁知道他时存着不费兵卒的心思,却让定远侯跟韩阳他们钻了空子,心里悔恨得简直无法言喻。

副将和千户都劝他进白鹤村安置,免得再受偷袭,他冷笑了声,指着火势最旺的东北方问他们:“你们没瞧见受损最厉害的地方是放粮的帐篷吗?!他们根本就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先把我们引开,然后放火烧粮。”

话音刚落,斥候就进来报信,说是通往阳泉那条路上现了大批人马和车队的脚印,他冷笑了声:“看来不仅是烧了粮食,还抢了不少粮食。我们若是再藏,去哪里弄粮食?何况让他们拿到了这么多粮食,晋中还能拿得下?就是前面也危险了,他们必定是要取道阳泉去支援崔绍庭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毕竟晋中如今有定远侯带着威海卫那么多人,时之间要打下来肯定是不可能了。

吴千离没理会副将的担忧,冷笑了声:“抢了粮食又怎么样?”

副将和千户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气疯了。

吴千离自己却不以为然:“别说他们不能把我们的粮食全部抢走,就算是全部抢走了,也就够那万多士兵的用度,其余的百姓们呢?”

千户眼睛都亮起来:“统领说的是,之前城里的百姓就已经因为没粮,66续续跟官府起了冲突,还有偷偷跑出来的.......”

副将也明白了吴千离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让百姓们闹起来?”

吴千离点了点头:“放箭,总有能弄进城里的吧,再加派细作想办法混进城里,让我们的人闹闹事,让百姓们也知道知道这些人抢了粮食的事,我看看胡应明这个老匹夫到底是先安抚百姓,还是先拿这些粮食去救崔绍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惨败

胡应明当然是准备先把粮食分下去,他当了这么多年官,深谙民怨是一种多么厉害的东西,动了这么多人去偷的粮食,进城不可能没动静,有了粮食的事根本瞒不住,要是不主动开仓放粮,只怕城里晚上就要暴动,到时候吴千离再打进来,内忧外患一齐来,就算是有定远侯的人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跟之前镇南王的设想有些矛盾,可定远侯却很干脆利落的赞成了:“胡大人的担忧有道理,吴千离不可能善罢甘休,偏偏我们的佯攻也没能引得他们彻底到埋伏的地点,因为这样,就算是他们有损失,这损失也很有限。等他们缓过来了,晋中的压力还是极大。”

韩语在一旁也跟着点头:“而且我们如果带着粮食走了,百姓们肯定会气疯的,到时候民怨沸腾,晋中是决计守不住了。我们一走,百姓们又闹起来,等于把晋中拱手让给了恭王,晋中这个地方都被他们占据了,我们就算是说服了阳泉的县令百姓,取道阳泉又有什么用?没有根基,还是立不住的。”

没料到韩语竟然这样有见地,胡应明和镇南王都瞧了他一眼,韩正清自己打仗厉害,教出来的儿子竟然也都不差,幸好这个儿子不被韩正清重视。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镇南王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何况的确是,如果丢了晋中去了阳泉,也不过是因小失大,走不远的。

可是就算是开仓放粮,取得了百姓的信任,到时候如果定远侯和镇南王要走的话,晋中照样危险,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对付吴千离。

总得先把吴千离这个臭皮膏药给处理了,才能安安心心的去帮崔绍庭。

这一点胡应明倒是早打算好了:“这几天风势都大,吴千离的驻地肯定被烧的极惨,你们说按照他的性格,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跟吴千离交手半年多,镇南王自然很明白吴千离的性格,略想一想就皱眉:“他是个谨慎有余的人,就算是被我们烧干净了帐篷,恐怕也不会起立即就急攻的心思”

胡应明点头同意:“照着他的个性,倒是有可能来暗的,就跟之前赶流民来晋中一样”

吴千离一开始对付晋中的法子极为阴损,赶着大批附近城镇的流民到阵前叫喊开门,附近的城镇多跟晋中的百姓们沾亲带故,开始百姓们还能狠下心听官府的劝告,到后来一批又一批的人死在城门口,百姓们哪里还能忍得住?都觉得官府简直不是人,逼着官府开城门收容流民,胡应明和崔家那时候都被逼得险些上吊,连睡觉都不敢,就怕百姓们随时暴动。

后来终于还是没能扛住,何况谁也受不了看着无辜的流民几十上百的死,守城的士兵们都有受不了疯了的,所以商量了一阵还是开了门开始想办法收留流民。

可是这一留就留出了问题,吴千离趁机攻打不说,那些幸存的流民进了城没有正经事做,地也就那么点,粮食也就那么多,弊端就渐渐暴露出来,多有流民杀人伤人抢东西的事生,官府简直疲于奔命。

这还不止,虽然一开始流民们都有人记录造册,尽量安排去处,可是人太多了,外面又要顾着打仗,根本忙不过来,所以许多细作也混进来,在城里打探消息,煽风点火扰乱民心

现在想起之前的那一遭,胡应明和镇南王都心有余悸,也就更忌惮吴千离。

崔应堂把吴千离之前的手段跟定远侯说了,之前因为抢了粮食的欣喜已经消散的差不多,有些忧心:“吴千离这人,又谨慎老成,又不缺脑子,实在不好对付的很。”

定远侯玩味的摸着下巴笑了笑,这样听起来,吴千离倒的确是个不错的将领,简直可以称得上狡诈如狐了,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

可是就是因为太谨慎了,反而也就容易裹足不前。有时候谨慎未必是好事,尤其是谨慎过了头。

他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隐进了云层的月亮,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不由又笑了:“既然他是个这样谨慎的人,那肯定是防着我们有准备,今晚大约是不会再有动静的。就算他不肯在附近寻个村镇先安顿人,那么一大帮人总得睡,否则就这天气,冻也能冻死他们。”

镇南王跟他相交多年,他一这么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你是说,趁他还没准备的时候攻其不备?”

定远侯点头:“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他们的驻地情况咱们也心知肚明,在他还没想出怎么对付我们之前,不如我们先制人。”

镇南王也不是那等犹豫的人,仔细思索一番可行性,就知道定远侯的建议再正确不过,当下召集人马,兵分两路去围攻吴千离。

吴千离还没准备好第二天准备射进晋中城的布条,先迎来了强敌定远侯和镇南王的左右夹攻,两个人都是战场老手,定远侯智计百出,镇南王勇猛有余,又带足了弓箭手,吴千离这一方的人马本来就来回赶路又忙着救火弄得筋疲力竭,被定远侯和镇南王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等回过神来时,阵前的士兵已经乱作一团毫无章法,纷纷掉头乱窜逃跑,就算是他下令后退的立即击杀,也阻挡不了这些原本就已经被吓破了胆且疲累不堪的士兵,而镇南王和定远侯那边却是以逸待劳,且越战越勇,他生平以来头一次败得这样狼狈,领着亲卫万般无奈退进了白鹤村。

这一战简直把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夜之内定远侯和镇南王竟然连攻两场,实在是让人根本意想不到,他直到退进了白鹤村,还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可是他又分明知道不可能是做梦,忍得简直心头滴血,还得强撑着统计伤亡,吩咐下去加紧防卫。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表意

没料到这次偷袭竟然如此成功,胡应明高兴得简直笑开了花,牙齿都快笑掉了,紧张了这么久,他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赶忙爬起来,头一件事就是写奏章往京城去报信,之前是被为了城送不出消息去,可是现在却未必了,吴千离被打的顾头不能顾尾,恭王那边又出了事,消息能送到武安黄一清手里,也就能送到京城去。

想到能送信出去,连镇南王也不由得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写了封家书郑重交给了胡应明,他来晋地被吴千离和恭王差点弄死在知府衙门,若是不能收复西北,是没脸回去的了,这封家书,说不好就是绝命书,该交代的,他都在家书里交代的清清楚楚。

崔应堂更是事无巨细的都写了信交给胡应明,现在唯一庆幸的事也就是老母亲赶在出事之前去了京城,否则让母亲陷在危险境地里,他真是死了都不得安稳。

信送出去了,该做的事却还是要做的,几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一致决定先拿下阳泉,阳泉到了手,那晋中就不再是孤城,通往肃州的路也算是打开了。

幸亏崔家自从太孙剿匪之后就在阳泉置办了不少产业,就连阳泉县令也同他们家多有往来,从前是迫不得已,现在有了选择,眼看着镇南王和定远侯又有大批人马,犹豫了几天,还是答应了,省了镇南王和胡应明不知道多少心力。

既然阳泉也打通了,晋中的压力就陡然小了许多,镇南王和定远侯又把阳泉归顺的消息散布出去,引了吴千离带人以为能趁晋中空虚的时候来攻,提前设下埋伏,又令吴千离大败了一场。

来时带了两万多人,还以为这一次必定马到功成分毫无伤就把晋中拿到手,谁知道功败垂成,人马还损失过半,吴千离又急又气,气起来就没了分寸,接连几次下令强攻,可是定远侯就好像是他心里的蛔虫一样,他下一步会怎么走完全能提前想到并且做好应对,他半点便宜没占到,结结实实的吃了几次败仗,气急攻心之下竟然旧伤复。

这已经是雪上加霜了,谁料到恭王那边又特意遣了人过来送信,说是随他把韩阳怎么样,让他尽快那晋中攻下。

他万般无奈,现在哪里是他能随便把韩阳怎么办的时候,写了战报叫送回去,自己重新打点了人马,决定趁雨水渐多的时候引水浇城。

这也是没了办法的办法,晋中地势低,只要改挖河道,一定能打晋中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他也有了机会。

已经打了这么多次败仗,再要是耽搁下去,恐怕还会影响其他地方的局势,就算是恭王不催,他也知道耽误不起了。

可是就连这个居然也被定远侯料准了,提前派人在上游那里守着,亲自带队,把他派去的一千多人全数歼灭,还俘虏了二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