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多想,三娘才十二,你有空去趟京郊永昌侯老夫人那里,左右寻个主意,早些将三娘的婚事定下,也省得别人惦记。”

定安伯是男人,想的更加长远,他在圣上登基之后一直都是圣上跟前的纯臣,所以并不需要自己这个亲如女儿的侄女给他拉拢什么靠山,反而他更担心自己那个堂弟,眼瞅着三娘年岁不小,那位最喜欢蝇营狗苟的堂弟指不定多早就想着卖女儿了,倒不如他们趁着堂弟没有反应过来,先订了婚事,再由永昌侯老夫人出面压一压,这事儿说不定就过去了。

“还是老爷想的周到,只是入宫的事儿…”何氏皱眉道。

“过些日子你将三娘送到她外祖那边住个几日,先能拖就拖吧,至于宫里,我想法子找人打听打听。”定安伯拍板道,到底只能用一些迂回的方式,江公公此时还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起的。

相思并不知道她再次被人惦记了,孟二老爷的信越发露骨,仔仔细细问了相思这两年来在教养嬷嬷的培养下到了如何的地步,更时不时提及他对她的养育之恩,还有他与关氏对她的思念之情。

若不是相思在江淮派了人开了铺子盯着孟二老爷,还在孟二老爷的府里安插了人手,她都怀疑她父亲是不是又对她母亲旧情复燃了。

“派人多盯着点玖姨娘,还有我那位好姐姐。”相思看完信就仔细叠了起来放在盒子里,那些恶心肉麻假惺惺的关心她还是要表现的感激涕零,如宝如珠的。

“咱们家大姑娘?听说她很少出门。”石榴回话道。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来,第一年上半年父亲的信件如同雪花,下半年到零零散散了?直到今年下半年父亲才又像是想起我这个女儿,开始如此频繁的写信。”相思喝了口茶,凉凉笑道:“第一年下半年我那位好姐姐定是取得了我父亲的信任,想要将我取而代之。我父亲有了可以选择的余地,当然不会紧紧看住我。”

“到是听说咱们家大姑娘也请了教养嬷嬷,好像也是宫里出来的。”石榴点点头说道。

“那当然,与其和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还需要连哄带骗的女儿写信,到不如与那个同样利益熏心野心十足的女儿合作。大家各取所需嘛。”相思无所谓的解释道,就好像那些人不是她的亲人。

“那最近又…”

“定是长姐做了什么蠢事,惹恼了玖姨娘,那床头风吹的她还想有什么好?我父亲可不敢得罪他的小妾。”相思嘴角挂起一丝讽刺,“他不光要靠女儿,还要靠小妾,否则哪里来的荣华富贵?长姐得罪了这位能与丞相搭上线的小妾,还能有什么好?”

“若是大姑娘真有那样的心,那到不如成全了她,也省得老爷惦记咱们姑娘。”外头帘子挑开,张嬷嬷走了进来,这些年心平气和日子顺足到比前两年发福起来。

相思赶紧站起来道:“嬷嬷不是去永昌侯府见昔日的老姐妹么?怎得那么快就回来了?”

“这日头都不早了,还不回来…等着人家赶老奴啊。”张嬷嬷玩笑的说道。

“哪儿能啊!嬷嬷可是伺候过我外祖母的,谁还敢欺负我嬷嬷?”相思笑着看缠枝过去帮着张嬷嬷脱了外袄。

“哎…都老了,有些都不在了,只觉着时间过的太快了。”张嬷嬷似是怀念的说道:“曾经教导我们的大姐姐们也没剩下几位,瞧着到觉着不见得好,不见…至少老奴还觉着她们仍在,仍旧精神抖擞的活在那个宅院里。”

相思低着头安静的听着,时间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人遗忘也能让人消失,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会随着时间被抹去,唯有幸运者才会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痕迹。

“看老奴!又胡言乱语了,姑娘可用了晚膳?”张嬷嬷说着话,便忙活了起来,刚刚那些惆怅仿佛被这一股子干劲吹散,笑容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因着张嬷嬷回来,相思与石榴再没说起孟二老爷一家,张嬷嬷的想法很简单,似乎要孟若饴心甘情愿替代了相思,相思就能不被算计。可相思比张嬷嬷看得更加透彻,她用两辈子的时间弄明白,有些亲人之间除了利用真的再无其他。

如果孟若饴代替她入宫那当然尚好,可孟二老爷绝对不会放着她逍遥自在,日后也总有她价值所用之处。

只是上辈子孟二老爷并没想起来将她送入宫中,这辈子怎么到生了这个心思…相思转过头看向镜子,心下不由一丝慌乱,明明还是自己这张脸,这两年却越来越不像了。

用了晚膳,相思只看了会儿书就让石榴将过几日准备好外出的衣衫取出来看。

“姑娘难不成真的要去看击鞠?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是谁想起来的。”石榴将衣服放在相思床上,看着她搭配着配饰头面。

“不过今年天气冷罢了,往年这会儿天气还暖着呢。”相思放下了配饰,往后退了几步,瞧着不错就让人将那副配饰放在绒布的托盘上单独放开,也省得到了日子再找不见或是不记得了。

“那也是男孩子才瞧的东西,到让大公子带的,愣是都要跟去…”

相思一乐,道:“我与他打赌,既然都说动了五妹,我当然不可失约,再说,我不去,小郡主也不会乐意。”

“那姑娘…”

石榴这话还含在嘴里,却在下一刻软了身子躺下,蜡烛一暗一明,桌子旁就出现一人。

第一百零一章

相思整个人愣住,那烛光的忽明忽暗下,一个人正坐在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自己斟茶,热水的温度伴随着水汽扬起,笼罩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明明是她嫁给陌子谨的第一年新婚,可是元宵节所有人都出去了,却偏偏将她撇在家里。那时候也是这位小叔来到她的院子,同样的烛光之下向她讨一杯水喝。

已经过了一辈子了,再去想她是如何极端的带坏了这位小叔,恐怕记忆都模糊了,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还能忆起自己在一冬日夜晚穿着凉薄的春衫怀着疯狂的念头走进了二房陌篱的书房。

多少美人佳丽他都看不上,到为何便宜了她…相思到死都没明白。

“相思,相思?”

相思一个激灵,好似刚刚回魂,她看着对面那个人,这辈子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男孩子就是长得快,她还没觉着有什么变化,陌篱就已经有了未来的成熟,个头也高了不少。

“抱歉,可是吓着你了?”陌篱喝了好几口水,尴尬的问道。

相思蹲下身子,将石榴费力的移动到软榻上,陌篱原想上前帮忙,可一看石榴到是又坐了下来,他是不爱凑近旁的女人的。

“怎么,今儿到是没喝多。”相思揉了揉胳膊走了过去问道。

陌篱什么都没说,伸手就将相思的手拉住,而后细细的为她揉捏,那力气那穴位都用的极准,比之跌打的师傅都不承让。

昏黄的光线下,相思似乎又看见上辈子的那个人笑着说:是不是又走路不看路,磕着胳膊了,来,让我揉揉?

“相思!”陌篱见相思没有抽回手,原先还有些暗自窃喜,可一抬头到见相思双眼迷蒙,明明是看着他,可偏偏又不是看他。自从父母双亡之后,陌篱要较之从前敏感了许多,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相思眼里看不见他,或是看到了别人。

这种感觉又微妙又羞耻,陌篱说不出原因,只能归咎到当年相思救了他两次,他又在这几年一直奉命看护相思,从而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占有欲。

相思被他吓了一跳,可还没等她抽回手,陌篱就放开了她的手。

“到是我唐突了。”陌篱垂下胳膊,面无表情。

相思就站在他身侧,明明连陌篱的眼神都看不见,可她就是觉着他似乎生气了?

“你…”原先相思本该冷脸以对,但这会儿到说不出一句重话了。

“这是要准备睡了?”

两人好长时间没说话,似乎时间都凝固了,然而相思没想到陌篱再开口竟然如此亲昵,好似他们许久不见并没有变得生疏还越发熟识了?

“恩,时辰不早了,下次…你若是有事可以私下传信,或者用别的方法见面,别再半夜入府了,这不是我家,伯父的府上戒备还算森严。”相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本面对陌篱的不悦一旦失去了爆发的时机,到跟烟雾一般散了不见。这是这话她说的也不妥,男女被该大防,如此一来到像是允了他私相授受。

“往后,不会了,只是今儿事情紧迫,过几日便是击鞠的日子,我晓得你会去,可也怕你被人算计,到是提早一步过来知会的好。”陌篱扬起脸,只觉很是微妙,难不成师傅要他照看相思,就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位杨姑娘?

相思知道陌篱从来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更不会找些不实的借口,这时候她也生出几分感激道:“原是如此,到是谢谢陌公子了。”

陌篱不满的皱皱眉,这称呼疏离的让他不痛快,再想今日庄晋元口中叫着表妹,那相思定然要称呼庄晋元表哥,孟霍然还是她的堂兄,平日里就是大哥哥,大哥哥的叫着,烦躁的很。怎的落到他这里,就变成了一句陌公子?

“若是你不恼我夜半入屋,之前还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你唤我一声阿篱可好?”陌篱歪着头去看相思,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皮上笼罩了一层阴影。

阿篱…前世她只唤他陌篱或是小叔,也唯有求他的时候才会叫他阿篱,阿篱,阿狸…她那会子总笑他用错了名字,分明他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那我叫你陌篱吧。”终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她叫不出如此亲密的称呼。

陌篱止不住的失望。

“那…也好。”

陌篱笑得牵强,可还是勾得相思心头一跳。她从来都知道陌篱生的美,无论长相还是气质,京都四公子也唯有他称的上美而非俊俏,在他面前无论男女,似乎都很容易感到自惭形秽,包括相思自己。

这种美惊艳的想让人收藏。

察觉到自己突然生出的想法,相思扯了扯嘴角,散了多余的念头,她伸手给陌篱倒了杯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陌篱眼见时辰不早,也赖不下去,只好说道:“今儿我们几个一同入宫,出来的时候见着伺候先皇的江公公,原本我们都要一起出宫门,可你长兄到被那公公拦下…”

“为的什么?”孟霍然与陌篱他们自从身上有了功名之后,圣上常常叫他们进宫闲谈,外人都说圣上年纪青青尚还需要年纪相仿的伙伴,不少老臣也以为这几个少年聚在一处都是谈些玩乐之事,毕竟庄晋元这好玩好色的毛病,从来没想过要改。

可是相思很清楚,她长兄孟霍然将来是圣上身边最受倚重的重臣,她大伯父也绝不会让儿子进宫用些吃喝玩乐的事情带坏圣上,他们聚在一处多半都是聊些政事。

“为的是你!”陌篱眨了眨眼,盯着相思的面容道。

“我?”相思迷茫,她已经过了一辈子,上辈子半辈子都困在陌家,也没认识什么太监。

“他说宫里有旧识想要见你。”陌篱见相思双眼流露迷茫之色,便清楚相思这绝对是招了无妄之灾。

“宫里?旧识?怎么可能?”相思先是笑着摇头,而后又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可是陌篱之前送了那么多她前世的“遗憾”,很难说,会不会有与她相同的人回到这里,还看出她与上辈子的不同?

只是,她思索许久,也想不到她曾经接触过的人会有入宫的。

“你应该不认识,可是不代表不是江公公的旧识,他还让你伯母带你入宫。”陌篱声音渐冷,可见对此极不满意。

相思大惊,她之前已经确定孟二老爷有心将她送入宫中,怎么一个老太监也想参上一脚?这万一在宫里有个什么变数,那她这辈子期待的平静生活岂不是要打了水漂?

“莫慌莫慌!”陌篱下意识就握住相思的手,他不忍看她任何不快乐的表情,更不要说惊惧的瞪大眼睛。

“对不住,我只是有点不能理解,我似乎与宫里没什么牵扯。”相思太过惊讶,再加上面前的人在上辈子实在太过熟识,她也就忘记抽回了手。

少男与少女的手再一次纠缠在一起。

“我想…和你应该没有关系,到和你外祖母家里一位姑娘有关系。”

“外祖母?杨家?”相思只是这几年与外祖母有了来往,可是杨家她根本没有接触过。

“问题出在你这张脸。”陌篱继续道:“你这个长相不像孟家人,也不像关家人,而像…杨家人。”

“怎么会?”相思刚想说她其实长得还像关氏,然而她想起镜子里的自己,那个又陌生可又实实在在陪着她度过这么多年的脸,那张明明小时候还是她那个小时候,可等她渐渐长大到像变成了别的人。

“你小的时候不显,可是随着你越渐长大,你就越像那位杨家的姑娘。”

“我像我外祖母家的人也没什么奇怪,可这与进宫有什么关系?”相思不安道。

陌篱想了想道:“他应该在你伯父袭爵的时候来过,且还见过你,不然以他多少年不爱出宫的习惯,他怎么会见过你?至于那位杨姑娘,如果活着岁数应该比你外祖母都要大了。”

相思顺着陌篱的说法一想,一时间竟然想通了许多事情,上辈子孟二老爷明明没有想到要送她进宫,可是偏偏这辈子他动了心思,而且她的祖母也是在伯父袭爵之后慢慢转变,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好转,那时候她是觉着她仗着伯父的势,他们不得不软化态度。

可今儿一对上,才想到,恐怕那时候江公公就表现了对她的关注,所以她那个爱钻营的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那位杨姑娘我从未听过。”相思本来就不是什么贵女,这些贵女圈子里的事情,她从何得知?只是奇怪为何伯娘与大姐姐似乎也没有提起过。

“现在知道她的小辈已经不多了,不过这事儿要查起来也不困难。”陌篱说的轻巧,可到底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从兰总管那里得到的消息,“那位杨姑娘在生前是先皇胞弟礼亲王的妻子。”

第一百零二章

先皇嫡子出身,他有位同胞的弟弟很多人都知道。那位礼亲王自打出生就一直体弱多病,几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先帝的生母当时的继后将这个小儿子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那时的皇帝也同样对这个小儿子多了几分怜爱。

先帝当时还是储君,对于这个同父同母的胞弟格外的照顾,就是其他异母的兄弟也会因为礼亲王对皇位没有竞争力而待他多加宽容。可以说,只要不是礼亲王作死谋反,在陈国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是谁,都不敢踩着皇帝的底线惹恼礼亲王。

如此厚爱,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嚣张跋扈,在京都里横着走了,可偏偏这位礼亲王因为身子关系,常年待在屋里与书为伴,就是老师教导也多为做人之道,养生之道。久而久之,礼亲王成长成为一位知书达理,温柔亲和的如玉公子。

他醉心于书画,喜欢诗赋经史,对朝政有一定的见解却又不愿意混迹与政客之间,他自由自在几乎放肆的活着,等到先帝登基之后更是迷上了短途游学,走遍了京都周边大大小小的地方,若不是受限与身体,他应该可以走的更远。

就这样一个令人几乎所有人都羡慕的亲王,若是一辈子就这么潇洒下去,那便没有后来的许多姑娘,可偏偏他在一次游学的时候遇见了一生中的情劫——那位杨家的姑娘。

杨家,算是个人才辈出的家族,祖辈的时候曾经也在前朝担过大司马之职,后来不愿意参与党争抽身而出,之后几辈人就算科举也大多都是地方官员,直到出现了一位上马能安邦下马能治国的文武状元,也就是后来的威武侯杨素,那时候陈国朝局不稳,边境还被人骚扰,当时的杨素就如同陌篱的父亲担当起了保卫边关的重责。

如此一战便是十年,也正是因为有这十年的血战,才有后来数十年直到陌篱父亲那一代这么长时间的安稳。可以说杨家对于陈国那可算是忠肝义胆,殚尽竭力,无论经过多少年依旧还被百姓牢记。

这位杨姑娘便是杨素嫡嫡亲的亲孙女。

杨家子孙颇多,杨素排行老七,相思外祖母的祖父排行老八,与杨素是同胞兄弟,后来杨素病故,长子带着家眷留守江淮,相思的外祖母这一支则返回京都老宅入朝为官,说起来外祖母的娘家虽然一直都住在京都威武侯府,但其实真正袭爵的侯爷却是江淮杨素的后人。

杨素的长子生有一女,名唤清言,原是希望女儿声如清泉,言之有物,可谁知道清言从小聪明过人,无论琴棋书画还是骑马射箭都小有涉猎,若她不是一个女子,恐怕又会出一个杨素那样的人物。

若是光有才华也便罢了,但这清言模样娇美,小时候便叫人移不开眼,等着年岁渐渐长大更是让侯爷恨不得将女儿锁在家中,不让外人瞧见,生怕惹出什么事端。

清言温婉听话,小时候还能跟着祖父出门玩耍,等着过了十二便只好待在家中弹琴看书,家中原想着给她许一门亲事,但杨素看着孙女长大,聪慧又如他一般,几乎都是宠着捧着,哪里会舍得那么早就定给旁的臭小子。

杨素的长子拗不过父亲,便只好将女儿的婚事押后,这才给清言与礼亲王制造了可能性。

那时候杨素已老,他的子孙又不适合习武,他年轻时安稳下来的边境隐隐又有了不好的苗头,不少外来的商人进入陈国,有些是为了坑蒙拐骗,有些就是纯属想要在陈国扎根,探听陈国的消息送出去。

当年杨清言与礼亲王是怎么认识的,有很多种说法,有说是路上偶遇,也有说是关于一张字画真假的误会,还有就是两人同时卷入了一场关于外来细作的阴谋。

总之在这一场阴谋当中,杨清言的智慧与果断给礼亲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两人后来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夫妻。这原本应该是个很温馨很浪漫的故事,可谁知道就在杨清言二十岁生辰的那一日,礼亲王突然暴毙,而这位年轻的王妃也随之在第二日跟着死去。

他们的死因众说纷纭,可谁都不敢窥视其中秘密。

“那为什么要说杨清言是奇女子?”相思听到陌篱说到这里,有些奇怪的问道。

陌篱偷看了一眼相思的侧脸,耳尖发红,垂下眸子道:“据说礼亲王本身并不善于朝政,可是在他回到京都后,先皇有不少头疼的难题都是他帮着解决的,有人传说,这都是杨清言在后头出谋划策。”

“这都是谣传,也说不得准啊?”相思觉着自己没有一丝像那个女人,她不喜政事更不会骑马射箭,读书也都是杂书,别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了,就是那些史书她也都当故事看个热闹。

“这也并非空穴来风,当年大食国来朝上贡,夜晚酒宴时当场提出几个刁钻的问题问先帝,只可惜当朝无一人可以应答,那时候也是礼亲王站了出来,仔仔细细回答了来使的问题,这才化险为夷。当时有知情者就瞧着过杨清言私下写了纸条偷偷让太监递了上去。”陌篱感慨的说道,自从杨素之后,陈国内有学识的不是被当时丞相的老师赶走,就是籍籍无名都是阿谀奉承之辈,若不是后来先皇将丞相拉起来压制那位狡猾的老臣,指不定还能不能等到自己的父亲出兵边关。

“那…这杨清言看起来聪慧,其实也不过是个蠢人。”相思放下杯子,到说了句让陌篱都惊讶的话。

陌篱不解道:“人人都说她智慧超群,甚至赶上前朝那位有名的公主,可为何你要说她是个蠢人?”

“陈国民风开放没错,可说到底又有几个女人可以插手朝政?又有几个女人可以披挂上阵?说到底她不过是想实现她的价值,她想要一展才华通过她的丈夫,只可惜…”相思冷笑道:“这样的地方是永远不可能让女人出头的,所以她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自己的丈夫。”

陌篱不语,因为他在心里已经认同了相思的想法。这个世道人想出头,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当年杨素为保杨家重新出头,不惜锋芒毕露,征战沙场,他的父亲骁勇大将军也是为了光耀门楣才跑出去出生入死,杨清言不愿埋没与后院想着通过丈夫将满腹的学识学以致用。可结果呢?

杨素用十年征战换来侯府的空头名号以及一身伤痛,被迫一支留在江淮不得入京,这才保证让自己的胞弟进京入仕,至今也还没入阁。他父亲骁勇大将军那更是命都丢在边关,还不知道被杀的死因到底是敌军还是自己人。杨清言想着通过丈夫,结果还没等造福百姓一家子的命都没了。

人人都想往上走,人人都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最后能站着意气风发的有几个?与众人不同太过出挑的,到最后也不过得到别人一句天妒英才罢了。

“总之,当年杨清言的死因很奇怪,这其中似乎还牵扯宫中,你还是小心点别入宫的好。”陌篱实在不想也不愿看到相思这样好的姑娘在将来的某一日,为了一个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女人承担别人的恶意。

“我真的很像杨清言么?”相思用手捂住脸,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看着陌篱。

灯光下,陌篱看着那双眼睛,心脏不由自主的猛烈跳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嘴里跳了出来。

他觉着自己似乎有些不由控制,若不是拼命压制,他的身体恐怕就要自己伸出手臂将这个姑娘揽入怀中,狠狠地,狠狠地…

“陌篱?你没事吧?”相思见陌篱在发呆,心也一跳,陌篱现在这样的表情太像前世那个人,就连嘴角抿住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似乎都是在隐忍什么。

“没!”好似法术被破解,陌篱一哆嗦松懈了下来,他感觉后背几乎全部湿透,他强笑着说道:“我是在想,那杨清言十二岁遇见礼亲王,你如今也是十二…我怕有人不怀好意,你多加小心。”

“你别想太多,我老实待在家里也不出去,想来也不会有事。”相思受了好意。

“那…那我先走了,往后有什么事儿,你只要往窗台上放三颗石头,我就知道…你放心,我已经许久不碰梨花白了。”陌篱害怕的站起身,他就怕自己再坐下去,会出现刚刚那种不受控制的情况,再对相思有什么伤害。

“等等!”谁料,相思拉住他的衣摆道。

陌篱不敢挣脱,只能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