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对女人并不宽容,杨王妃那样聪慧的女人到最后也没活的太久,丈夫死的第二日她也跟着没了,有人说慧极必伤,他虽然不怎么赞同,但他更希望他可以撑起一切让他的相思再不用像杨王妃那样劳心劳力,她只要按照她之前的愿望,做个慵懒的小妇人便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陌篱似乎也开始繁忙了起来,庄晋元有时也会偷偷到郡主府寻找陌篱,两人一见面就入书房,谈的什么相思并不感兴趣,只是准备好吃好喝的送给两人。

这一忙,冬天的脚步说到也就到了。

就在放榜的前几天,太监又来请相思入宫,相思不好推迟再加上冬天一来入宫的机会也就少了,便只好应允,一早就带着石榴离开了郡主府。

陌篱依旧如同往常一般,不大放心的将相思送到了宫门口。

“你也别老在外头等了,这天儿已经寒了,车里也没个火盆子,倒不如先回去等着到了时间再来接我。”相思撩开帘子就准备扶着石榴的手下车。

陌篱看着相思的背影,心头一慌,唤道:“相思!你会不会想我。”

相思好笑的回头看他道:“废话,我不想你还能想谁?”

陌篱从车窗口看着相思就那样一步步走入了宫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色的嫁衣,金色的头面,陌篱站在门边看着相思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他喜不自禁,忍不住就伸出手想要紧紧握住她的手。

可没想到相思就像看不见他的动作,低着头一步步走进了花厅。花厅之内,高堂上坐,亲友众多,陌篱就那样看着相思走到一个蒲团跟前,缓缓跪了下去。

陌篱不解,他的爹娘已然故去,相思嫁他为何还要拜其他高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喜服的男子被几个嬷嬷拉扯着进了花厅,花厅里顿时变得沸腾起来,好些人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陌篱想要过去问个究竟,甚至将相思带出花厅,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只能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哪怕他心中焦躁哪怕他想要大声呐喊,他都只能看见别人说话走路,看着他心爱的相思面无表情的端起茶盅颤颤的递给上座的高堂。

今儿是一对新人洞房花烛夜后的敬茶,只是一个冷冷冰冰另一个不情不愿。

陌篱想要睁大了眼睛去看那新郎是谁,可偏偏眼前一片模糊,除了相思他谁都看不清楚。

他伸手想要摸剑,可偏偏摸出来的只有一只酒壶。

“二郎怎么才来?你兄长大喜的日子,你却靠在门上喝酒…这…”

明明刚刚所有人还看不见他,但这会儿他似乎又被人看见。

他着急的去看相思,张口就要唤出她的名字,谁料,出口却道:“嫂子好生漂亮,兄长当真好福气。”

“若你想要这样的福气,给你便罢。”起了身只敢在背后小声嘟囔,陌篱一抬头,新郎的模样如同迷雾散开,露出陌子谨那张看似文弱实则小人的脸。

新郎居然会是他?

陌篱气得心都颤了,整个人几乎都在癫狂状态,隐隐约约好像还能感觉到内心的痛楚与悲伤。

“小叔叔。”

陌篱愣在当场,手里的酒瓶顺着手心滑落,这好似相思但又并非相思,模样相近可又气质不同,尤其是那双眼,除了冷漠疏离半点情意皆无。

“相思!!”

陌篱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他扶着自己的额头皱起了眉头,再见周围什么花厅什么新人,通通不见,唯有马车内那熟悉的环境。

“这再不成婚都要成心病了。”陌篱压下心中不安,自嘲道。

缓过这口气,陌篱喝了口案几上早已冰凉的茶水,掀开窗帘往外观瞧,却发现天空已经洒上了紫金的晚霞,眼瞅着黑夜就要降临。

心头一凉,陌篱慌张的掀开车帘对着外头同样守候的车夫道:“郡主一直没有出来么?”

那车夫也觉着奇怪,下了马车走到宫门口,塞了些问话的银钱才走过来道:“郡主确实一直都没出来。”

陌篱再看了看天,相思进去应该快要有两个时辰了,这若是平常相思早就与他坐上马车回到郡主府了。

焦灼的在宫门口绕了两圈,陌篱总觉着刚刚的梦做的太不吉利,他思来想去掏出随身的腰牌走到宫门前,二话不说就要求见皇上。好在他之前给皇上办过不少差事,皇上也曾经有过交代,否则这个天色皇上就算不办公务也该休息了,哪里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

陌篱走之前还特意吩咐车夫,离开皇宫立刻去寻芸萝郡主,否则就单单他一人要去后宫寻找相思着实有些困难。

若在往常,皇上召见他也是不紧不慢,一副清高淡定的模样,可这会儿他是真着急了,仗着自己路熟,居然将领路的小太监甩在身后,直奔皇上的御书房,就算见着大内总管也不过点点头,连礼都没回便冲了进去。

皇上正在读燕北总督通过特殊渠道进上的折子,刚瞧到关于火器图的运用,就看见陌篱不管不顾的跑了进来,双腿一跪拜倒在书案前。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觉着秋闱考砸了,想到朕的跟前求救?”皇上玩笑道。

“福清郡主她…她还在宫中么?”陌篱也顾不得客套,直言道。

皇上见陌篱脸也白了,眼也红了,就连嘴皮子都抖了,这才发现陌篱恐怕是真害怕了。

皇上不敢再玩笑,一扬手道:“赶紧到苗太妃那头问问看,福清郡主出宫了没有。”

大内总管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一个小太监直奔苗太妃的寝宫。

陌篱一言不发,似乎魂魄都跟着大内总管一起走了。

“你怎么会想来问福清郡主?”皇上放下奏折,背着手从龙椅上下来走到陌篱跟前。

陌篱跪在地上,心绪不宁道:“今儿本是郡主来应太妃娘娘的邀请,谁知道干等没有出来,直到眼瞧着快要天黑,小子才忍不住入得宫中,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头一个想到就是丞相下的手,他的后宫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人人干净,尤其是太后还喜欢插手入宫的女人,以至于他不得不将各方势力的女人都娶进后宫,每夜提心吊胆,就怕这些女人心怀叵测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下手。

这原本就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像福清郡主这样单纯的姑娘兴许就不该出入后宫。

“放心,说不定就只是说话忘了时间。”皇上也是真心期盼道。

陌篱的心思明显不在,平日里就不会阿谀奉承,这时候更是惜字如金,两人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让御书房寂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皇上…皇上!”

皇上呼了口气,快步走到门口问道:“福清郡主可是找到了?”

可那大内总管满头是汗,惊惧的摇摇头道:“回禀皇上,奴才去了太妃娘娘那儿,可娘娘说…说郡主早就走了,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那宫门口的守卫呢?有看过郡主么?”皇上下意识就往后看。

陌篱不知道何时已经爬了起来,他拱手说道:“小子一直守在门口,并无人出入。”

“那…那会不会是去其他嫔妃宫里了?”皇上说出这话自己都不信,福清郡主一向低调,除了太妃那里,就只去过慈寿宫,平日里连和这些嫔妃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会去旁人那里。

“陌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皇上回过神,就见陌篱已经冲了出去朝着后宫的方向,几个太监见状连忙拉住他,努力劝道:“这后宫不可进外男,公子可千万别冲动。”

“这人还没说丢呢,你怎么自己就乱了!”皇上也走了出去,想要去拉陌篱。

只可惜陌篱满脑子都是相思失踪的消息,他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其他,几乎当下就甩开皇上的手,往后宫的方向跑去。

“大胆!太大胆了这…”大内总管吓得腿软,急急忙忙过来看皇上的手背。

“朕又不是纸糊的,哪里会那么脆弱,快点,可让人看着他,千万别让他入了后宫,朕不希望他将来被人诟病。”皇上叹了口气说道。

“可,可这个陌篱刚刚藐视皇上…”大内总管伺候了皇上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有哪个不要脑袋的如此冲撞皇上。

“这是好事。”看着陌篱被人抱住不停的反抗,皇上满意的说道。

“好事?”大内总管不大的眼睛差点掉出框去。

“朕之前就说过,只有有弱点的人才好控制,那些看起来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不过是筹码不够,想要的更多。”皇上一指陌篱道:“年轻冲动,又是个痴情种…务必一定要找到福清郡主,若是福清郡主落在那个老匹夫手里,咱们就不好办了。朕可不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在一群人闹着叫着,恨不得将大内侍卫招来的时候,李芸萝匆匆忙忙自己骑着马就来了,进了宫旁的不提,直接就质问皇上道:“我听说相思不见了?她人呢?皇兄不会将她藏起来了吧。”

皇上无奈,解释好久,李芸萝才半信半疑道:“我不懂你们这些男人,可是相思是我唯一的好友,若是她有什么,看我不掀了后宫!”

陌篱一见李芸萝来了,便知道这戏可以暂时收一收了,他走过去将相思来的时间大致说了说,又将大内总管之前过去太妃那里的过程也说了一遍。

李芸萝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后宫里那些闲着吃饱饭没事儿干的嫔妃们动的手脚,所以干脆直接要了皇上的手谕,带着丫头还有一群太监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后宫。

且不说她祸害了多少寝宫,就是苗太妃的那个宫殿也被她查找了个底朝天,然而相思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似乎再难寻到踪迹。

陌篱就坐在御书房的门外,久久等待,时间长到好像就要变成一块望妻石。

“找到了,找到了!”

陌篱刷的站了起来,运开轻功飞身而去,直接落在几个抱着姑娘的嬷嬷跟前,然而掀开姑娘的乱发一看,心一下便跌入谷底,这个嬷嬷抱着姑娘不是相思,而是身负重伤的丫头石榴。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幕降临,御书房灯火通明,房内坐着几人全是皱眉不展,时间发生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然而失踪的福清郡主依旧下落不明。之前还是芸萝郡主出面调查,之后皇上也忍不住让大内总管派人搜索,但结果都是一样,这人就如同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陌篱从见着石榴开始,人就一言不发,他坐在角落里安静的有些阴沉,皇上不得不让人看着他,生怕他突然爆发再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我刚刚已经派人找了好几家相熟的人家。”李芸萝带着婢女满头是汗,当她依旧闲不住的在屋子里走动,“只可惜没有人见过相思,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城外永昌侯那里去过了么?”皇上问道。

李芸萝点点头道:“不敢惊动老人家,就以路过那里为幌子,问了问孟家大公子,但是我担心以孟家大公子的聪慧,想来应该已经猜到了。”

“不可让他进京。”皇上对着门口的太监总管道:“你赶紧派人过去说一声,这福清没有找到,万一孟霍然再遭了毒手,就对我们太不利了。”

“我还派人去了小皇叔那里,想来一会让他也该派人过来问问了。”李芸萝停下脚步,目露凶光道:“若是让本郡主知道,谁将本郡主的妹妹掳走了,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可鲁莽!”皇上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道:“算一算,福清失踪将近两个时辰,朕刚刚已经派人查看宫中出入的记录,若是有人将福清运出皇宫,就势必要动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太后宫中呢?”

李芸萝一转头,听见一直不说话的陌篱低声问道。

李芸萝似有犹豫,可还是咬牙道:“我这就去…”

“慢着!”皇上不赞同道:“朕知道你们怀疑太后,毕竟之前…只是太后毕竟是太后,若是随意让人搜了慈寿宫,皇家还有什么脸面。”

“可是万一相思就是给太后弄去了呢?”李芸萝急道。

“平日里太后是对你不错。”皇上摆手道:“可是你要想清楚,若真是太后藏下的福清,她又能让你搜什么寝殿?不过徒劳罢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醒福清的婢女,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芸萝不得不承认皇上并非不想解决问题,而是事情确实棘手。太后是他的母亲,相思又是在皇宫里出的事儿,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

“这都是什么太医,到现在人都没醒!皇兄你养这么些人关键时候有什么用!”没有法子,李芸萝只好迁怒太医,无奈的坐到石榴榻旁。

石榴确实伤的很重,据说被人打伤了内脏,又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用了些疗伤的好药,太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到底保住了性命。可就是迷迷糊糊不得清醒。

李芸萝见着石榴虚弱的模样,心情低落,禁不住就说道:“若是相思见到你这般,怕是又要心疼了。”

突然,石榴原先无力的手指好像抽动了一下。

李芸萝一眼瞧见惊喜道:“快来快来!石榴好像醒了!”

陌篱第一个冲了过去,扒开了太医走到石榴跟前,可是这时候石榴好似与原先没有什么区别,就连手指抽动也像是李芸萝累花了眼。

“可是刚刚明明…”李芸萝见陌篱失望的眼神,低声辩解道。

“快醒醒!快点醒醒,相思到底去哪里了,你家姑娘到底是给谁掳走了!你是她的婢女,她都不见了你还好意思在床上睡大觉!”陌篱眉毛一竖,就跟压抑太久突然失去了理智一般,他冲着床上早已失去意识的石榴大声的喊道。

李芸萝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道:“别喊别喊,她已经昏迷了,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相思不见了…相思不见了…”陌篱颓然的软了身子,跌坐在软榻旁,用手捂住了脸。

李芸萝不知所措的看向皇上,皇上却跟她摇摇头。

“姑…姑娘…”

极其低微的声音,犹如蚊蝇振翅,可是偏偏陌篱的耳朵极好,他一骨碌爬起来,揪住一个太医就送到石榴跟前道:“她说话了,你赶紧给她医治。”

那太医吓得满头是汗,连连摆手道:“没…她并没有…”

“救…救命,有…人要抓…”

这一次包括皇上在内的人都听见了石榴的声音。

“我是陌篱,相思在哪儿?”陌篱推开太医将耳朵放在石榴嘴边。

“我…我们,我们被人在路上…袭击…姑娘被带走了。”石榴艰难的说道,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是谁?可知道是谁?”陌篱眼睛都急红了。

石榴气喘,但仍坚持说道:“我…我被人扔下井时,看…看见田婕妤宫中的…腰牌。”

说完这句,石榴便再无力开口,一旁的太医见状连忙施救。

“你要去做什么?”皇上见陌篱迈步要走,忙问道。

“去找田婕妤。”陌篱即便面无表情,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真让田婕妤遇上陌篱,恐怕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

“后宫不是你去的地方,芸萝,你去吧。”皇上走过去,用手按住陌篱的肩头道:“你可知道田婕妤不过曾经一个美人,我为何让如此烦人的女子升上婕妤的位置。”

“相思曾经说过,田婕妤几次制造机会欺辱她,只是她不屑与之计较。”陌篱答非所问。

“她背后搭上了广郡王。”

“可广郡王对相思、不!对杨王妃…”

“陌篱!”皇上拔高声音,厉声呵斥道:“有些话说出口就要想清楚后果。”

在场的所有太监太医都缩起了脖子,恨不得立刻消失。

“总之,定是要找到相思的。”陌篱痛到咬起牙关道,心脏的位置也感觉阵阵闷痛,平日里相思最怕他得心悸的毛病,可如今相思都不知去向,他还有谁来心疼。

“放心,朕也不希望相思落到广郡王手里。”皇上放下手,背对陌篱道:“若真是她,那就没有必要留着了,今儿能为广郡王办事,明儿就能要朕的命。朕讨厌心大的女人!”

男人们都在御书房煎熬的等待,李芸萝气势汹汹带着她的婢女还有太监一路杀向田婕妤的寝宫,她原是美人地位不高,之前一直住在淑妃的宫中,后来随着她被封为婕妤,胃口也就大了,便老是想着搬出淑妃的寝宫拥有自己的寝殿,只可惜皇上不过看在广郡王的面子上给她提了位份,实际上并不将她放在眼里,更别说什么单独的寝宫了。

李芸萝之前就在后宫里翻了一遍,田婕妤那里也是去过,但毕竟时间紧迫,她大多都是询问来回走动的太监与宫女,自然也就没机会将所有人的寝宫都仔细搜查。

见李芸萝去而复返,淑妃赶紧过来询问,这宫里没有傻子,既然皇上宁可让一个郡主带人搜索,而非用后宫之人,便可见皇上并不完全相信后宫的这些女人,哪怕是暂代凤印的那位。

淑妃不敢怠慢,一听说要寻找田婕妤,就赶紧带着李芸萝过去寻找,众人走到田婕妤的偏殿门口,田婕妤正在院子里吃酒谈天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