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吴氏是吴国公的独女,可她毕竟已经出嫁了,这样刁蛮,上来不问缘由便对过继的侄女动手,实在是太没教养,也太刻薄了。由此也可见,吴国公对嗣子的态度并不宽和。

国公府的家风也不定刻薄的很,不少人看向吴氏的目光便有些玩味不屑。

吴氏是吴国公的爱女,养的刁钻蛮横,当场她非要嫁进周家来,周鼎兴彼时还没入阁,对吴氏的家世满意,当即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此刻见吴氏当众出丑,他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又看地上躺着的周睿,再想家中病床上的周清秋,便觉得当真是娶妻要娶贤,不然对子嗣影响太大,周睿和周清秋的性子都不够沉稳,明显就是受了吴氏的影响。

周鼎兴沉咳了一声,吴氏闻声,感受到公爹的目光有些不善,脸色微变,可她的儿子和女儿都被一个庶民所伤,此刻她也顾不上害怕周鼎兴了,根本忍不住脾气,尖声道:“什么?!又是沈清!那沈清人呢!?”

“竟然是他?”

“沈清是谁?”

“就是今日燕广王殿下带来的那个少年郎啊,昨日仙岳楼的事情你没听说?”

“原来是他啊,好大的胆子,昨日在仙岳楼,燕广王袒护于他,今日那沈清可是闯了大祸了,想必便是燕广王也不会为他而和吴国公府,周首辅府结仇。”

“那可未必,你是没看到那沈清的模样,那可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少年,燕广王又是个最护短的,今儿可是有好戏看了!”

见事情发展到了这等地步,竟然爆出周睿乃燕广王带来的男宠所伤,一时间这亭子外便像是炸开了锅,众人纷纷的低声嚼起耳朵来。

而那边吴氏言罢,已是抽出帕子,哭着冲吴国公又道:“父亲,您的外孙女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您的外孙今日便又被一介庶民伤的生死不知,您要为他们做主啊!”

吴国公自然是听闻了昨日仙岳楼的事的,此刻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重重一拍亭中的大理石桌,道:“欺人太甚!老夫定要手刃沈清!”

吴国公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没彻底落下去,人群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宛若金石般的清越声音。

“是哪个乌龟王八口气这么大,竟要手刃本王门下客卿?”

这声音清扬舒缓中却带着股奇异的紧绷煞气,众人闻声回头望去,正见秦御迈步而来,一张妖异非常的俊颜似凝着一层薄霜,令他整个人仿若冰层下的稀世珍宝,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却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生恐被寒意给冻伤。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那些人,顿时便都闭紧了嘴巴,倒是不约而同的散开了一条道来,目送着秦御迈着长腿,几大步便走进了亭子。

周鼎兴和吴国公见秦御进来,面上皆露出些黑沉之色来,他们自然知道那沈清是秦御的人,若非仗着秦御之势,也不敢连番伤害周清秋和周睿。

吴国公当即便站起身来,正要出声,不想秦御竟径自往地上躺着的周睿走了过去,吴国公吓了一跳,豁然站起身来,道:“燕广王想要作何?”

那边坐着的周鼎兴也禁不住站起身来,老眸微眯盯着秦御。

秦御却停步,道:“沈清人呢?”

那吴国公冷笑起来,道:“燕广王何必做此等戏态,那沈清定然是被燕广王给藏匿了起来重生之异界魔法学院!燕广王如此包庇行凶之人,当真是要于我周吴两家结仇不成?”

秦御闻言,却面色冷凝,道:“笑话!就凭你们也配让本王藏人?本王要护着沈清,他便是打了周睿又能如何?!本王再问一遍,沈清何在?”

吴国公险些被秦御猖狂的言行给气的倒仰过去,浑身发抖,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吴崇军禁不住开口道:“我带着吴大姑娘和冯三姑娘离开时,就只有周大少爷和那个沈清留在仙鹤亭中,现在周大少爷在此处,却没小厮看到沈清登画舫离开仙鹤亭,那沈清会不会…咳,燕广王你要做什么…”

吴崇军话都没说完,衣领便被秦御给提了起来,整个人也被秦御用一股蛮横的力量给拉扯到了近前。

接着他对上的便是秦御一双微微眯着,似平静的过分,却又好似翻涌着浪潮的妖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御出手如电,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又因从吴崇军的话里听出了些话音来,也怀疑那沈清可能已经溺亡在流连湖中了,故此一时间想着这个可能,四下一片安静,连吴国公和周家人都没有言语。

吴崇军却只觉寒意从脚底心往上冒着,他牙齿都打起颤来,哆哆嗦嗦的道:“我只是说下我知道的事,当时我们离开沈清还和周大少爷在仙鹤亭上说话…”

旁边秦钊也想尽快弄清楚事情,有个交代,故此沉声道:“说,你们有谁见过那沈清不曾?”

他这话是冲着亭子外跪在地上负责今日接送客人游湖的小厮们说的,那些小厮闻言纷纷表示不曾见过沈清上船回岸上来。

秦御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捏着吴崇军衣领的手愈来愈紧,那吴崇军明明个头也不矮,竟生生被他提了起来,一张脸已经涨红起来,难受的直咳。

满亭子的人都被秦御煞气冲天的模样给惊到了,竟然都愣愣看着,忘记了劝阻。

恰与此时,一声声咳微弱的响起,竟是地上裹在锦被里,一直昏迷的周睿在此刻醒了过来。

吴氏惊喜万分,吴国公等人也浑身一震,不想还不等他们靠过去,一道身影闪过,地上的周睿已被人直接拎了起来。

那拎着周睿的除了秦御再没旁人了,吴氏见宝贝儿子刚刚醒来,就落到了秦御这个煞星手中,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周江延的怀中。

吴国公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接着身影猛然顿住,只因秦御竟一只手拎着周睿的后颈,一手竟然直接捏住了周睿的咽喉,眸光只轻飘飘扫了吴国公一眼,吴国公便知道,只要他再动一下,秦御真敢捏死周睿!

若是旁人,众目睽睽的,吴国公不信其敢当众杀人,可这燕广王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又因为生来就带祥瑞,异瞳开了天眼,传言能通天,其出生那年先帝兵败后便出现了转折,后来一路壮大,最后攻打下了周朝国都,建立了大秦。

故而先帝都言,燕广王是皇室的福星,先帝这话简直就是秦御的护身符,他便是真当众弄死了周睿,吴国公也相信,皇帝不会要了秦御的命,去抵周睿的,不过是一顿打罢了。

吴国公投鼠忌器,顿时便僵住了,周鼎兴也沉不住气了,出声道:“燕广王且莫胡来!”

秦御却理都没理会两人,只使劲晃荡着周睿。可怜周睿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便被秦御给粗暴的晃醒来,他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对上的是一双冷冷的异色眼眸撞鬼经。

“说!沈清人呢?”

周睿头脑有些不清醒,可秦御这么一问,他倒想起来晕厥前的事情来了,加上秦御的那双眼太过诡异冰冷,他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到了阎罗殿,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十殿阎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就要跪拜,口中半点不敢耽搁,道:“阎君饶命,小人不该想着欺辱那沈清,小人错了。小人没有得逞,反倒丢了性命,阎君莫将小人发入炼狱!”

他以为到了地狱,见到了阎罗,那阎魔君什么能不知道?自然不敢欺瞒半点,上来就先认错赎罪,企图让阎魔君判他转入轮回,莫受炼狱之苦。

众人死也想不到周睿会自行招认企图欺辱那沈清,更想不到这堂堂首辅家的公子竟是如此德行。

平日见他也是翩翩公子,才貌双全的,如今鼻青脸肿,涕泪横流,吓的若非秦御提着他,早便瘫软在地了。

一时间尽皆无语,看着周睿的目光更别提有多厌弃鄙夷了。

周鼎兴父子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周家的脸面今日全让周睿给丢尽了。

“孽子!住口!”

周江延禁不住推开了吴氏,沉喝一声。

周睿望过去,这才看到了这满亭子的人,他一愕,很显然没弄明白,自己都到了地狱了,怎么还和全家人团聚了,怎么四周还都是些熟悉的人。

不等他回过神来,秦御却攥着他的脖颈,将他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再度对上那双冰冷又充满威势杀机的眼眸,周睿浑身一颤,到底看清了面前人是谁。可这没让他好过起来,反倒心中一喜后涌出更大的惊惧和恐怖来。

他没死,可瞧燕广王这模样,他离死也不远了啊!

刚刚走了一趟阎罗殿的周睿,承受不住这样忽上忽下的心跳,双眼一番就要再度昏厥过去。

谁知秦御捏住他脖子的手一个用力,周睿又被生生捏了醒来,受了伤的两眼直翻白眼。

“本王再问最后一次,沈清何在?!你将她弄到哪里去了!”

周睿现在真想直接死了,他都这样了,他还能将那沈清如何,他哪里知道沈清去了哪里。祖宗啊,这燕广王和他的男宠都太粗暴,他现在只求速速投胎。

翻着白眼的周睿心中苦不堪言,最后终于坚强的撑着道:“他…沈清若没上岸,就该还在仙鹤亭…”

他言罢,秦御便再不耽搁,拎着周睿便出了亭子,身影往湖边急掠而去,到了那跪着的小厮身前,两脚便踹了几个小厮过去,沉喝一声,道:“去仙鹤亭!”

他声落,人已若一道残影,带着那周睿到了画舫上。

几个小厮被踢滚到了湖边,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上了画舫,拼命的划着那画舫便往湖心去。

画舫都划出去一段距离,吴国公等人才气急败坏的追到了湖边。

吴氏见儿子被秦御拎着挟持走了,顿时双眼一番,晕厥了过去。

还是周鼎兴反应的快,急步要往湖边另一艘画舫上跳,不想他一介文人,又上了年纪,情急之下没登上画舫,倒差点一头栽到水里去。

岸边一阵慌乱,那边画舫已经在秦御的眼刀下,在几个小厮没命的划桨下到了仙鹤亭下我有特殊的成神技巧。

秦御拎着那周睿跳上亭子,急步进了亭,看着空荡荡的亭子,一颗狂跳的心却骤然停了。

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陷入了沉寂。

没有!亭子中没有那女人的身影!

她能去了哪里,她会去了哪里!

亭子中间的地上丢弃着一条被撕裂的半截腰带,那腰带还是今日一早秦御亲自拿去浴房挂在屏风上的,他岂会不认识?

瞧着那条蹭了灰尘,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腰带,想着方才周睿自认的那些话,秦御浑身青筋暴突,一把将周睿甩了出去。

周睿被丢的在地上滚了几滚才晕头涨脑的爬起来,眼见着秦御一步步的向他走过来,他怕的屁滚尿流的哭着往后挪,口中喊着,道:“我真不知道那个沈清在哪里,当时我要追他,他便跳进了湖里去,他还将我也拉了下去,还用绳子捆住我,把我砸晕在水里,我真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里啊。”

秦御听着周睿的话,却半点不信。顾卿晚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早前他曾经在军医处听军医说过,她身体耗损的厉害,说是个病秧子都不为过。

她哪里有力气将周睿弄成这幅样子还顺利脱逃了?她那样柔弱娇贵,身子那样绵软无力,那样娇小脆弱,被他轻轻抱着,连挣都挣不开,她如何能将周睿给打成这样?

他也想周睿是被顾卿晚收拾了,可若真是顾卿晚做的,为何没人见过她离开仙鹤亭,为何她会不见了人影,为何到现在她都不曾现身!

秦御觉得他的整颗心都像一点点沉到了万丈之下的冰湖中,瞧着那周睿涕泪直流的模样,他忽而便笑了,笑容诡异的不带半点温度,蓦然开口,道:“你既不知她在哪里,本王还留你何用?”

言罢,一脚踢出,周睿便宛若一道抛物线,噗通一声直掉进了湖里去。

他掉进去,竟然没有半点挣扎,只见水纹一*荡漾,由大到小,缓缓平静。

秦御并不奇怪周睿怎么会不挣扎,只因他方才那一脚,足够将周睿踢晕过去了。

不远,周鼎兴等人已经乘着画舫追了上来,周鼎兴站在船头,瞧见秦御一脚踢飞了周睿,接着周睿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发出,直接沉下去了,他简直瞠目欲裂,沉吼一声,道:“还不救人!”

画舫一面飞快的往水波处划,一面已有精通水性的小厮跳下了湖,游了过去。

秦御站在仙鹤亭边儿,却没搭理乱成一团,前去救周睿的那些小厮,他垂着眼眸,望着亭子四周近处碧绿而清澈的湖水,眼眸中沉浮着一团血红,突然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那半截腰带,一个纵然,直接扎进了湖中去。

远处正赶来的一艘画舫上,船头站着的却是沈择等一众年轻公子哥们,眼见着秦御呆怔怔的站在水边片刻,接着就一头扎进了水里去,沈择手一用力,握紧了船头栏杆,却听后头也不知是谁尖利着嗓音,突然大喊一声。

“不好了!燕广王殉情了!”

------题外话------

素素:秦御殉情藏身流连湖,全文完

第082章宝贝卿卿丢了的后果.

沈择闻言愣了一下,神情一狞,转过身来,目光一扫便凝在了一个穿藏蓝色圆领锦绣直缀长袍的少年身上,那是承泽伯府的二少爷朱珏。

沈择抬手便一巴掌拍在了朱珏的脑袋上,怒喝道:“你他妈的不会说话便别说,你说谁殉情呢,说谁殉情呢!”

他说着,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往朱珏的头上拍。

朱珏抱着脑袋,眼中蕴了泪,可怜巴巴的不停往后退。偏这娃是个执拗不会转筋的榆木脑袋,都被打了,还忍不住嚷嚷,道:“燕广王是跳湖殉情了啊,快救他啊,再不救他要淹死了!”

陈咏砚也挤了过来,见这朱珏还嚷嚷个不停,引得满船的公子哥们都看了过来,议论纷纷的,远处画舫上都起了动静,气的也是双眼微红,一脚踹向朱珏,道:“你他妈的起名叫猪脚,还真生了个猪脑子啊!那沈清昨儿才识得二哥,二哥为他殉情?你他娘不懂,瞎嚷嚷啥!”

郭栋也伸手推了朱珏一把,道:“二哥的名声你也敢败坏!当爷几个死人呢?啊?爷让你败坏二哥名声,让你胡说八道!”

说着一下下的推搡着朱珏,可怜朱珏被推倒了画舫边缘,挂在栏杆上,才不曾掉下去,被凶神恶煞的沈择几个打的发髻也散了,衣裳也开了,一脸泪水,抽着鼻子道:“可燕广王真跳湖了啊,呜呜…这都不是殉情是什么…”

郭栋被这蠢货问的张口结舌,接着面上闪过暴怒之色,道:“二哥自然是嫌天热,跳湖凉快去了,爷看你这蠢驴就是热坏脑子了,凉快凉快去吧你!”

说着一脚就将那朱珏给踹翻了下去,可怜朱珏噗通着,哭喊起来,“救命啊,我不会凫水!救命啊!”

这边儿小厮见那朱珏竟然真不会凫水,眨眼就要往下沉,不觉面面相觑,还是陈咏砚探头往画舫下看了眼,咒骂一声,“操,真不会啊,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救人啊!难道还等爷跳下去不成?!”

说着便将离的近的小厮踹了下去,其他几个小厮见此,便也忙忙跟着跳了下去。画舫上,其他的公子哥们见陈咏砚三人这般嚣张,顿时也不敢胡乱议论了,却都跑到了离仙鹤亭近的那一边,靠着栏杆伸长了脖子往湖面上看。

郭栋也伸着脖子往那边看,见秦御跳下去的那一片湖面安安静静的,再不见秦御冒出头来,想着那朱珏的话,不由心中忐忑,低声道:“二哥不会真是想不开了吧…”

“滚犊子!”他话没说完便被沈择拍了一掌,不过沈择的神情明显也不大安宁,眉眼间有些狐疑焦急的也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却说礼亲王带着秦逸匆匆赶到了流连湖边儿时,秦御已经抓着周睿乘坐画舫往仙鹤亭去了。吴国公和周鼎兴等人也忙上了画舫跟了过去,其他看热闹的人,遇到这等百年不遇的热闹事儿,自然也都不甘落后,纷纷往画舫上挤,一时间湖面上真真是热闹非常。

义亲王来晚了一步,这边儿的画舫都被开了出去,他只能暂且站在湖岸上,一面听王府小厮讲述事情的经过,一面等着小厮从旁的地方赶紧调画舫过来。

义亲王听闻竟是秦御带的人,伤了周睿,如今那疑似秦御男宠的庶民还失踪了,他双眸微眯,心头却略松了一口气。

周睿是首辅家的大公子,在义亲王府出了事儿,义亲王府自然是要背负责任的,可如今伤人的是秦御,那义亲王府便摘出来了,真有个什么事儿,周家也只会冲着礼亲王府去。

义亲王正想着,礼亲王和秦逸也到了,礼亲王遥望着热闹非常的湖面,有些愕然,道:“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当三皇弟你这里今儿在办龙舟赛呢!”

义亲王见礼亲王还有心情调侃自己,不觉心中冷笑,道:“二皇兄说笑了,听闻是阿御挟持了周大公子往仙鹤亭去了,非说周大公子弄丢了他门下什么客卿,要周大公子偿命,这不,大家都跟着瞧热闹去了。”

礼亲王闻言果然面色微变,笑不出来了,看向秦逸,道:“什么客卿?阿御什么时候也养起客卿来了?”

客卿幕僚,那都是有志之士需要的东西,一向给礼亲王惹祸,各种嚣张跋扈,不务正业的秦御,如今竟然也有跟随的客卿了,礼亲王觉得很震惊。

秦逸也是面露茫然,父子二人正对视,小厮划了画舫过来,道:“王爷可以上船了。”

义亲王率先登船,礼亲王和秦逸也跟了上去,画舫划的飞快,礼亲王却坐在画舫中吃着秦逸亲手泡的茶,义亲王也坐在画舫中,用着茶水,瞧着礼亲王镇定淡然的模样,暗自撇嘴,心想二皇兄可真能装,你一会看那秦御真弄死了周睿,他还装不装的下去。

秦逸为义亲王续了杯茶,脸上也没什么慌乱之色,倒不是他狂妄的真觉得秦御当众杀了周睿也没什么,而是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

这两年在外带兵,阿御已经长大了,如今并非当初那个在京城四处闯祸,带着几个纨绔兄弟,只知嚣张跋扈,玩闹的大孩子了。

如今的秦御经了战场的血腥洗礼,他已羽翼丰满,要手段有手段,要智谋有智谋,秦逸相信,若然弟弟真当众弄死了周睿,他便一定已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三人正各怀心思,突然就听不远处的画舫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不好了,燕广王殉情了!”

“噗——”

慢悠悠吃着茶的礼亲王顿时便一口茶喷溅的四处都是,秦逸手中提着的甜白瓷茶壶也差点没手滑的脱了手,义亲王更是被呛了一下,咳嗽几下,放下茶盏,冲礼亲王道:“二皇兄,是弟弟我年纪大了,耳朵出毛病了吗?本王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喊阿御殉情了?”

礼亲王和义亲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自从先帝登基建立大秦,封兄弟二人为亲王后,有了权力争夺,这兄弟感情就没那么纯洁了。

尤其是现在的皇帝,秦英帝登基后,因为没有成年,先帝令礼亲王和义亲王辅政,太后和皇帝为了制衡两个王府,可没少动心思,也没少离间两府的关系,一次两次许还能顾念兄弟之情,离间的次数多了,事情多了,便是再好的感情也都要生出裂痕来。

如今大秦建朝已过七年,义亲王府和礼亲王府已经不复当年的关系。

义亲王言罢,站起身来,跑到了船头张望,礼亲王饶是再沉稳,听到这样的话,那也是淡定不下来了啊,更何况这话喊过后,还有四处传来差不多的喊叫声。

“燕广王跳湖里去了。”

“先救燕广王!”

礼亲王不觉拍了下桌案,道:“这臭小子,又搞什么鬼!殉情?丢人现眼!你这三年怎么管教的弟弟!”

他说着,沉着脸,跟着站起身来,也快步往船头去。

秦逸莫名其妙受了池鱼之灾,不过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才缓缓起身,也往船头探看去了。

就在湖面上四处一片乱糟糟时,被秦御一脚踹下亭子,沉入湖底的周睿已被小厮合力捞上了画舫。

他的脸上一片惨白,额头和脸上绑着的纱布上猩红一片,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吴氏简直要哭晕在船上,周鼎兴急的也没了平日沉稳模样,吴国公更是亲自上前,一摸鼻子,竟然已是没了气儿。

吴国公脸色一变,如丧考妣,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吴氏一见他如此,便知儿子是死了,也不哭了,双眼一翻再度晕厥了过去。

倒是周鼎兴是个有见识的,勉强稳着心神,道:“不会的,睿哥儿眼见着刚掉下去就被捞起来了,许是暂时闭过了气去,快,快给他按按胸膛,排排肚子里的水!”

吴国公反应过来,忙又撑起身子,亲自动手,谁想那周睿竟当真命大,按了片刻,咳呛出声,竟是又活了过来!

且不说这边周家人如何庆幸,那边湖面上,秦御也终于从湖中冒出了头来。他一探出头,四周便响起了一片喧闹声。

“燕广王在这里呢,燕广王没事!”

“船呢,快将船开过来,扶燕广王上船!”

有游过来寻找秦御的小厮大喊着,一面往秦御身边靠近,只是他还未曾靠过去,就被秦御森冷的目光扫过,小厮只觉小腿都抽抽了起来,僵在了水面上,却见秦御妖异的眼眸如渗了湖水般幽凉,却只扫了他一眼,便一个蚱蜢又钻进了水里去。

小厮愕然在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秦御又从湖中冲了出来,目光四扫,道:“都给本王下水寻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声音有些微哑,语调和口气已是非常平缓平静,可听在人耳中却有种暴风雨就要来的压抑感。

他言罢,便精腰一扭,又扎进了湖中。跳下水准备营救殉情燕广王的那些小厮,这才明白过来,燕广王是亲自下水寻那叫沈清的客卿来了。

连堂堂郡王都亲自下水了,他们哪里敢怠慢半分,忙忙也都一个个的扎了进去,祈求能早点找到人,不然以燕广王对那沈清的重视态度,义亲王府还有得闹腾呢。

那边沈择几个指挥着画舫也靠了过来,正好听到秦御冒出头说的那句话。

沈择率先便脱下了外袍随手丢在了甲板上,吆喝一声,“二哥,我来帮你!”说罢,就直接跳下了湖。

陈咏砚见此,紧跟着便也跳了下去,郭栋是个病秧子,根本没学凫水,眼见他们都下了水,却不甘落后,厉声道:“没见燕广王都下水了,会凫水的还不快都去帮忙!尊卑上下都分不清了吗?”

他说罢,揪住傍边一个穿猩红色窄袖锦缎长袍的男子便道:“赵三,小爷记得你水性好的很,当初小凤楼的冰月姑娘不慎落了湖,你小子可是跳的最快的,怎么,如今倒不肯出力了?下去吧你!”

说罢,竟然直接便将人推下了画舫。

目光一转,又冲另一个穿浅青色纱衣的公子走了过去,那人倒是乖觉,摆手道:“郭大少爷且慢,千万别推,别推,爷自己跳还不成吗?”

言罢,抽了腰带,脱了衣裳,也跳了下去。

礼亲王府权倾朝野,和秦御交好的这些少年公子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勋贵门阀子弟,寻常勋贵府邸的公子根本就招惹不起他们,这会子跳进湖中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便也都从众,是会水的纷纷都下了水。

等礼亲王和义亲王的画舫划过来时,就只见仙鹤亭附近的湖面上,东一个西一个,净是脑袋。

两位王爷面面相觑,倒是早来一步的义亲王世子乘船过来,跳上画舫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本王怎么瞧着那个像是户部尚书金家的公子?还有那个,好像是福王府的全哥儿,他们都跳湖里去做什么?”义亲王禁不住拍着栏杆说道,不管怎样,今日是义亲王府待客摆宴,如今这么多客人都跳了湖,这算怎么回事儿,义亲王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秦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看了旁边的礼亲王和秦逸一眼,道:“父王,九堂弟带了个客卿,叫沈清的来王府,有人说周家大公子就是被沈清给害的,可如今沈清从仙鹤亭失踪了,九堂弟不仅自己跳下湖去寻人捞人,还勒令那一船的世家公子都下了水,九堂弟的性子父王也是知道的,儿子实在是管不住啊。”

义亲王闻言看向礼亲王,拍着栏杆道:“胡闹!这不是胡闹吗,快让下人准备干净衣裳,炭火和姜茶等物,传本王的命,让那些公子们都快上来,再让小厮将阿御也赶紧弄上船,为着一个没名没姓的什么沈清,千金之躯如此胡闹,传出去像什么话。”

秦钊应了一声,正要去,就见义亲王又冲礼亲王道:“二皇兄,你也不管管阿御,你瞧瞧他都做的什么事啊!不过是门下一个客卿丢了,怎就闹的人仰马翻,你瞧瞧本王这喜宴都办成了什么样子!那水里的,都是各府权贵子弟们,一个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为个庶民将他们折腾成这个样子,这像话吗?!”

礼亲王闻言不高兴了,沉了脸,道:“三皇弟此话何意?本王看这臭小子是长进了。知道礼贤下士,护着手底下人了!门下的客卿出了事儿,难道就该袖手旁观不成?三皇弟这意思,是不是以后义亲王府的客卿们生死不明,三皇弟便绝不为其出头?”

义亲王被堵的一口气憋闷与胸,就见礼亲王得意洋洋的冲秦钊摆手,道:“阿钊啊,你去让那些公子们都上来吧,阿御便不必你操心了,他愿意礼贤下士,便让他好生找找吧,免得上来了,他不愿意,倒闹腾的你们王府不安宁,到时候可莫要再找本王告状,本王这可是事先提醒过了啊。”

礼亲王这话分明在暗指秦钊方才上船后告秦御的状,是个只会告状的没用之人,秦钊脸色难看,却也无话可说,转身愤愤不平的去了。

却说,那厢顾卿晚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竟然引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来,她随着那面具男下了狭窄的台阶,果然便到了一处暗室。

那面具男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了火石,打起火来,点燃了密室墙壁上的两盏油灯。

顾卿晚四望,就见这密室其实也没多大,就有三四十平米那样子,瞧着很是寻常,摆设也极为简单。

东边靠墙放着两排书架,上头摆放着一摞摞的文书字画等物,西边倒是堆放了几个很大的乌木箱子,箱子盖盖着,倒也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再就是对面墙上了,摆着个供桌,上头放着香炉,还插着香,墙壁上挖出个洞,设置成了佛龛,里头供奉着的是一尊白玉观音。

顾卿晚想,这地方大抵是义亲王用来放着一些机要文件的地方,瞧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站着没动,倒是那面具男点燃油灯后,四望了一圈,径自往那边堆放着的乌木大箱子而去。

他很快便到了箱子前,却并没有贸然打开箱子,想是怕设置了机关,绕着箱子检查了一番,这才挑起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箱盖。

他一翻开箱盖,便有金光闪闪的光芒流溢而出,顾卿晚望去,倒抽一口气,瞪大了眼。

只见那足有半人高,差不多一米五宽的箱子里竟然堆满了各种珠宝,各色珍珠,各种宝石,便最次也是赤金的首饰。这些东西,随便抓起一样来,那都该是盛放在精致礼盒中,被锁在高级保险柜里的。

此刻偏偏这样违和的,跟不值钱一般堆积在一起。顾卿晚狠狠被惊到了,怔在了当场。

其实,不管是沈晴还是顾卿晚,都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乡巴佬,可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珍宝堆放在一起的模样啊,太壮观,太暴殄天物了。顾卿晚一直以为那种成箱子出现的珠宝金器都是寻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有一日突然出现在眼前,却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那面具男倒好似比她有见识的多,瞧了眼,啧啧两声,道:“看不出,义亲王还有藏私房钱的癖好。”

他言罢,也没再合上盖子,又将其它的两个箱子打了开来。

这剩下的两个,一个和第一个一样,堆积着珠宝,另一个却是摆了大半箱子的金砖。

三个箱子都打开,金灿灿的光芒简直瞬间便映亮了半个密室。

顾卿晚吞了吞口水,闭了闭眼睛,平复着被闪瞎的眼睛。

那面具男已是不再多看,转身又往书架那边去了。兔兔也瞧了两眼,见没什么特别的,便没了兴致,钻进了顾卿晚的袖子中。

顾卿晚看了看那淡定的面具男,又瞧了瞧窝进她袖中的兔兔,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她站着发呆,那边面具男却随手翻起了书架上的东西,头也没抬,却道:“义亲王的眼光还不错,收藏的都是好东西,看看有没喜欢的,拿些上去也不算白来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