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包扎好伤口,外头月亮被乌云挡住,漆黑一片,都已三更天了,顾卿晚也被折腾的够呛,窝在秦御身边,随手扯了被子闭眼睡了过去。

顾卿晚是真累,这一觉睡的死沉,翌日是被一阵敲门声和呼喊声给惊醒的,睁开眼眸,就听外头响着向雪的声音。

“嬷嬷?顾姑娘?”

声音透着些疑惑,顾卿晚迷糊了下,猛然想起昨夜的事儿来,回头一看,床上却已没了秦御的影子。

顾卿晚这才长松一口气,回道:“向雪姑娘等等,我这便起来给你开门。”

她说着忙将外裳往身上套,又匆匆汲了鞋子去开门,房门打开,却见天才刚蒙蒙亮。

不过正房礼亲王妃显然已经起了,屋里早亮了灯。古代不流行睡懒觉,第一天在这边,还得让丫鬟叫起,起的比主子还晚,顾卿晚也略有些尴尬,冲向雪道:“向雪姐姐见笑了,大抵是有些认床,昨夜半夜才睡着。”

言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雪却理解的冲顾卿晚扬唇道:“姑娘一路颠簸,原就该好生歇息两日的。本不该打搅,只是王妃哪儿这些时日都是嬷嬷亲自梳头,再不叫起只怕会耽搁了…”

她言罢,陈嬷嬷便脚步匆匆,一边整理仪容一边走了出来,道:“真是老了,昨儿也不觉得累,怎么会睡的这样沉!王妃等着了吧,真是该死,快,让我过去。”

向雪本来站在门前堵住门,闻言忙错开身子,陈嬷嬷闪身出去,快步便往上房去了。

顾卿晚见其身影比小丫鬟还矫健,不觉结舌,心说做人奴婢真不容易,陈嬷嬷都混到这种程度了,还是蛮拼的啊。她得学着点啊,不管如何,自己已经沦落到了这一步,若是还端着世家小姐的架子,那就是找死。

人啊,最怕看不清所处的环境。顾卿晚暗自警戒敲打着自己,向雪却笑着道:“嬷嬷大抵要小半个时辰,伺候王妃洗漱梳头往佛堂打坐片刻,才会回来,顾姑娘若是饿了,便先用些糕点,世子爷和二爷在京时,都会陪王妃用膳,等世子爷和二爷早朝回来,陪着王妃用了膳,嬷嬷伺候了早膳,才会回来呢。”

顾卿晚收回视线,笑着冲向雪道:“向雪姐姐太客气了,我和向雪姐姐一样,如今都是王府的婢女,向雪姐姐叫我卿晚就好,叫姑娘岂不惹是笑话?”

向雪闻言一愣,实在是昨天看王妃对顾卿晚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对待丫鬟。更何况,顾卿晚这浑身的气度,怎么看也怎么不像是丫鬟啊。

说起来丫鬟漂亮的真不少,虽然漂亮到顾卿晚这种程度,少见,但却也不是没有的。问题是顾卿晚身上就没半点丫鬟的气质,故而向雪惊愕了半响,接着才笑着道:“好的,我知道了。”

虽如此说,她也没真直呼顾卿晚的名字,即便顾卿晚说自己是丫鬟,看王妃的态度,向雪也不敢等闲对待。

顾卿晚便又笑着道:“我并不饿,等嬷嬷一起便好。”

向雪这才笑笑,又和顾卿晚闲聊两句,当值去了。顾卿晚用了早膳,礼亲王妃便寻她过去说话。

顾卿晚也没打算在礼亲王妃这边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进了花厅,见礼亲王妃正和另一个嬷嬷对着账本说话,顾卿晚略瞄了一眼,就自行往旁边的茶水房走去。

她亲手泡了一盏茶,捧着回到花厅,邹嬷嬷刚好请示完抱着账本告退。

礼亲王妃正觉口干,顾卿晚便奉上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先开始,礼亲王妃也没瞧是谁奉的,掀开茶盖饮了一口,便轻轻“咦”了一声,道:“奇怪,今儿这茶更清香些呢,夏露…”

平日管着礼亲王妃的便是夏露,礼亲王妃正要相询,回头就见顾卿晚站在身侧,怔了下方笑着道:“怎么是你这孩子,我说今儿这茶泡的有学问呢。”

顾卿晚闻言笑了笑,道:“王妃若爱喝,奴婢往后天天给王妃泡。”

礼亲王妃又抿了一口茶,回味了些,这才放下茶盏,拉了顾卿晚道:“本王妃昨儿都问过阿御了,知道你受了委屈,本王妃没拿你当丫鬟看,你也且莫妄自菲薄,都没拿卖身银子,算什么卖身。既然来了,便坐下来陪本王妃说会儿话。”

顾卿晚却福了福身,道:“谢王妃恩赏,只是礼不可废,奴婢当一日丫鬟便要守一日的本分,二爷先前并不曾给奴婢赐名,还请王妃赐名。”

顾卿晚是想要告诉礼亲王妃,她是个本分的人,不会在后宅里仗着秦御的喜欢,兴风作浪,也不会因之前首辅姑娘的身份,孤傲自诩,摆不清身份。

她言罢,上前一步就要跪下,却被礼亲王妃扶了一把,道:“好了,好了,本王妃知道你是个好的。昨儿便行过大礼了,你这磕来磕去的,本王妃瞧着也眼花。”

顾卿晚没再坚持,笑着起了身,道:“王妃是个慈和之人。”

礼亲王妃虽然不是个严肃的人,性子也很豪爽,但却也是个注重规矩的,先前娄闽宁给她的纸上,写的清楚。

顾卿晚发现她方才一番举动,礼亲王妃虽表现的并不明显,但眸中的笑意却更深了一些。

可见她没有做错,大抵礼亲王妃也怕她心怀怨恨,接受不了如今的身份,眼高手低,孤傲自诩,以至于兴风作浪,搅的礼亲王府的后宅不宁吧。

“本王妃看,叫卿晚便极好听,不必另外赐名了。本王妃今日就让阿御去给你消了奴藉,左右这奴婢也当不了几日。”

顾卿晚闻言自然高兴,忙道:“卿晚谢王妃。”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再想,礼亲王妃这样通情达理,她再隐晦的提醒下,自己是被她儿子强抢的,根本就不愿意跟着秦御,想要离开,礼亲王妃会不会成全她呢?

谁知她正动着主意,就听礼亲王妃又道:“谢什么,本王妃正该谢谢你才对呢,阿御身边一直也没个精细人照顾,如今有了卿晚,本王妃这心里一块大石也算落了地,你安心在本王妃这边住下,等过几日那臭小子知道错了,向你赔了罪,再消了奴藉。本王妃便给你定了名分,办上两桌酒席,风风光光的正式入王府。”

顾卿晚,“…”

她能看出来礼亲王妃是真的高兴,泥煤啊,不是说礼亲王妃还是重规矩的人吗,这么热衷给儿子纳妾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顾卿晚有些傻眼,正觉前头好容易透出来的一点光又被毫不留情的遮掩了,就闻外头响起丫鬟的禀声。

“二爷来给王妃请安了。”

礼亲王妃不觉拍着顾卿晚的手哈哈大笑,和秦御极肖似的眉眼,波光流转,有股灼人的丽色迸出来。

顾卿晚瞧的眼前一花,心里替礼亲王妃惋惜不值。

就礼亲王妃这容貌,若是到了现代,那就是美艳女王范,分分钟将男人虐成狗啊。可在这古代,美成了这样,礼亲王照样小妾庶子的一大堆,这个时代实在是不可爱啊不可爱。

她正走神吐槽,就听礼亲王妃道:“今儿阿御来请安可是早了些。”

秦御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扫过站在礼亲王妃身边,明显有些走神的顾卿晚,笑着道:“是啊,最近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散朝便早了些。”

礼亲王妃笑着瞥了眼顾卿晚,方才道:“哦?那你大哥怎么没一起回来啊。”

秦御急着回来见顾卿晚,哪有功夫等和大臣边聊边走的秦逸,闻言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大哥和宣平侯有事商议,下朝后一起往衙署去了,只怕要晚回来,儿子便先走一步。”

礼亲王妃心里憋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秦御却已站起身来,道:“今儿外头有风,尘土真大,儿子去净房洗把脸,一会子再陪母妃说话。”

他言罢,冲顾卿晚使了个眼色,便冲净房去了。

礼亲王妃呵呵的笑,只当没看见秦御的小动作,道:“向雪,赶紧伺候二爷洗脸去。”

向雪还没反应过来,秦御的脚步便重重一顿,转过身来,道:“母妃,儿子怎么敢劳烦向雪,母妃身边离不开向雪,让她跟着伺候便好。”

他说着指了指站在礼亲王妃旁边,毫无一点自觉,只知道盯着脚尖使劲看的顾卿晚,双眸已是微微眯了起来。

这女人!

顾卿晚岂能感受不到秦御的目光,不过她又不傻,王妃明显在逗自家儿子玩呢,她这会子急着跳出来干嘛,顾卿晚将头垂的更低了。

礼亲王妃眨了眨眼,一脸惊异,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向雪不过伺候你洗个脸,能用多长时间?母妃如何就离不得她了?再说,便真有什么事儿,不是还有卿晚呢。快去吧,怎么洗个脸也这么磨磨蹭蹭的。”

秦御,“…”

他又瞪了顾卿晚一眼,这才恨恨的转身,脚步重重的走了出去,向雪垂着头,恭恭敬敬的跟了上去。

礼亲王妃看着秦御的背影,心想,这孩子,自己的心思也不会表达,明明是想人家姑娘了,急巴巴的赶回来,偏骗一串谎话糊弄人,想和人家姑娘单独呆会儿,还摆出大爷样儿让人家伺候洗脸。

这颐指气使的,如何能得姑娘欢心,真是个榆木疙瘩,就这样如何能哄的人家姑娘心甘情愿的留在王府啊。

礼亲王妃觉得秦御如今还是不怎么开窍,有必要让他吃点亏长点教训,才能知道怎么对待女人,开窍了,自然就不用她再为他的婚事费尽心思了。

便是她不给张罗,秦御也得自己着急起来。

那边,秦御不过片刻,就绷着脸进来,坐下后,礼亲王妃才道:“卿晚泡的茶极好,也给阿御上一盏吧。”

秦御的目光不时往她身上瞄,隐含怨怼的,很是有压迫力,顾卿晚早就觉得在礼亲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尴尬的很了,闻言如蒙大赦,福了福身,道:“是。”

她言罢,快步又往茶水间走去。进了茶水间,这才禁不住勾了勾唇。

夏露候在茶水间,本来茶水就归她管,如今突然冒出来个顾卿晚,虽然顾卿晚明显不会在秋爽院多呆,可王妃赞赏顾卿晚的泡的茶,那便说明她泡的不好。

什么就怕有对比,如今王妃吃了顾卿晚的,再吃她的茶,可能就没有往常那么满意了。

故此见夏露自然不满意,见顾卿晚进来便只做未见,低着头坐在小杌子上,一副认真烧水的模样。

不想却听顾卿晚轻呼了一声,“呀。”

夏露闻声望去,就见顾卿晚正吹着手指,拧着眉,见她望来,顾卿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我不小心烫了手,好疼啊。只怕是没法给二爷泡茶了,夏露姐姐疼疼我,帮我泡上一杯好不好?”

夏露看了眼顾卿晚的手,指尖略红,哪里就是泡不成茶了,她以为顾卿晚故意给她难看,不觉面露嘲讽,道:“我泡的茶哪里有姑娘泡的好喝,王妃可是指明了要让姑娘泡呢,姑娘莫说是伤…”

顾卿晚不待她说完,便笑着打断,道:“没关系了,我告诉夏露姐姐诀窍就好了啊,保管夏露姐姐泡出来的茶,更加清香,和我方才泡的那杯一样的。”

夏露一怔,这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顾卿晚。

顾卿晚故意被小烫一下,分明是要找个由头,将泡茶的手艺教给她呢。

夏露面色一时有些发红,又是羞愧又是惊异,顾卿晚却上前拉了她,道:“夏露姐姐快点嘛,二爷那边还等着呢,算我拜托夏露姐姐了。”

夏露一时面露感激之色,她泡茶的技艺也是进府后专门跟着王府教导茶艺的嬷嬷学过的,她泡茶泡的好,这才被指了专门伺候王妃的茶水。

可她泡的好,那是因为练的多,旁的丫鬟若是肯下功夫,自然也能泡成她这样。

顾卿晚泡的茶,能更加清香,连王妃都禁不住一赞,却必定是有什么独门的秘技,顾卿晚愿意告诉她,她学会了就等于比旁的丫鬟多了一门技艺,再不怕被挤掉差事。

这是个大人情,容不得她不心存动容,夏露抬起头冲顾卿晚感激一笑。顾卿晚也笑了笑,冲夏露眨了眨眼。

她刚进王府,结交王妃身边的人可是非常重要的,她算是瞧出来了,哄好王妃,连秦御都不能再随便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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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可怜的秦御

顾卿晚端着茶盏回来时,礼亲王妃不知道又将秦御怎么了,秦御的脸色明显有些僵硬,倒是礼亲王妃虽极力忍着,可一双眼眸却闪闪发光,简直堪称贼亮。

顾卿晚有些好笑,上前走向秦御,正要往他旁边的茶几上放,不想秦御却率先抬起手来,顾卿晚只得将茶盏又捧给秦御。

茶盏他倒是稳稳的接住了,可顾卿晚却觉得手背一温,竟是秦御趁着接过茶盏的功夫,摸了她的手一把。

顾卿晚禁不住盯向秦御,就见那厮正襟危坐,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正一本正经的看着礼亲王妃。

顾卿晚,“…”

她将手笼进袖子,又退到了一边儿,就闻礼亲王妃道:“既是皇上专门为你和威永伯庆功的宫宴,那你便好好收拾一下穿戴甭那么随意,莫再闹什么幺蛾子。”

秦御正吹着茶,嗅着茶香,闻言抬眸道:“儿子知道了。”

言罢,才低头饮了一口茶,只觉唇齿间充满了清香,茶香不浓不淡,余味悠远。从前他被吴国公打伤,在翰墨院养病,分明也吃过顾卿晚泡的茶,却觉没这个用心。

这女人,当时分明没有用心泡。

秦御不觉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见顾卿晚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扫都没扫他一眼,顿时目光微眯了下,鼻翼轻嗡,无声哼了下。

礼亲王妃看在眼中,笑着道:“这茶怎么样?”

秦御又装模作样的饮了一口,神情陶醉,道:“卿晚极会泡茶,这些时日儿子在外头,一直都用的是她亲手泡的茶,这嘴都被养刁了,如今寻常的茶也是品不出滋味来,母妃,您还是让儿子将她带回凌寒院吧,若不然儿子下衙回来,连口水都喝不上!”

礼亲王妃闻言瞪了秦御一眼,拉过顾卿晚,道:“你这不孝顺的臭小子,有了好东西自来不想着母妃,母妃如今也好这一口,身边也离不得卿晚了。卿晚这丫头,蕙质兰心,母妃很是喜欢,留在身边陪着母妃,母妃心里欢喜,你就见不得母妃欢喜两日?”

顾卿晚脸上微红,面露羞涩,适时开口,道:“卿晚愿意一直伺候王妃。”

“好孩子。”礼亲王妃拍着顾卿晚的手,连连点头。

秦御,“…”

冲顾卿晚略眨了下眼,礼亲王妃才看向秦御,道:“瞧见了吧,母妃待卿晚好,卿晚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更愿意留在秋爽院,母妃也是讲理的,真要她愿意跟你回凌寒院了,母妃也会拦着不允。”

秦御心中暗叹,才道:“今日宫宴,儿子的衣裳穿戴,不能马虎,院子里的丫鬟都是不经心的,母妃要不让卿晚去给儿子收拾下?”

礼亲王妃方才拒了秦御,这会子自然不会再扫儿子的脸面,看了顾卿晚一眼,道:“卿晚啊,今夜的宫宴是皇上专门给他庆功的,他得打扮的得体郑重些,旁的丫鬟本王妃也不怎么放心,你到时候便过去瞧瞧吧。”

顾卿晚福了福身,道:“是,王妃。”

说话间丫鬟挑起帘子,秦逸一身朝服走了进来,笑着看了秦御一眼,这才上前冲礼亲王妃行了礼,道:“阿御出门一趟,孝心大增,下了朝第一个就冲了出来也不知道等等大哥,原想着这小子是急着去哪儿瞎闹,不想竟是回来陪母妃说话,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礼亲王妃不觉诧道:“不是说你和戎小子有事商议,晚走一步吗?”

秦逸愕然道:“怎么会呢,阿戎今儿就没去上朝啊。”

礼亲王妃和秦逸不觉同时盯向秦御,似笑非笑。

秦御面色微红,他今日上朝时心思还在顾卿晚身上,一心想着早点回来,根本就没留意宣平侯景戎上朝了没。

他面色微赧,道:“原来景戎今儿没上朝啊,那就是我看差了。”

秦逸,“哦,对了,是我记错了,阿戎是昨日没上朝,今儿上朝了的。”

秦御,“…”

宫宴是在这日的晚上,故此傍晚时,顾卿晚便被礼亲王妃打发了往凌寒院去。她刚到,迎夏便迎了出来,笑着道:“卿晚姑娘来了,二爷早等着了。”

顾卿晚跟着迎夏进了凌寒院的正房,却见这里到底是秦御正是的居所,不管是屋中的装饰还是格局,都比翰墨院要来的奢华宣阔一些。

摆设大抵都是丫鬟们弄的,也添加了一些插花啊,盆景啊,绣花坐垫,轻纱帷幔之类的东西,虽然并不女性化,但是却比翰墨院那边要柔和雅致的多。

顾卿晚用室内设计的眼光四处扫了下,眸光微亮,觉得布置的还真不错。上房并排五间,两间打通做了起居室,东边的一间做了小书房,西边便是寝房和净房了。

顾卿晚直接被带进了内室去,迎夏上前打开了靠墙的一溜紫檀雕花麒麟大衣柜,笑着道:“这些都是前几日金缕楼才送过来的,今年京城流行的新款式。”

言罢,又打开另一扇衣柜,里头挂着些斗篷腰带。外头天光未暗,屋子里却已点上了灯。

并非睡觉时燃的小羊角灯,而是银莲花巨型座灯,几十个小灯,聚拢成一个大莲花,灯影摇曳,屋子里都暖了两度。

不过如今天已经凉爽了,这样的温度倒也适宜。灯光照在各种锦缎的衣裳上,反射出一道道华光,顾卿晚眨了眨眼,有些结舌。

这里明显是只这一季的衣裳,都是簇新

一季的衣裳,都是簇新的,秦御即便是每日穿一件,大抵也只能照顾到一半的衣裳,说不定还有衣裳压在大柜子里不曾拿出来。

真是奢侈啊!

顾卿晚想着,手指在各种长袍间穿梭,一时间倒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余美人和沈天王都是爱女狂魔,余美人致力于将女儿打扮成妖娆却不乏知性的女神,沈天王对此嗤之以鼻,对将女儿打扮成可爱清纯的公主有执着的偏好。

夫妻两人虽然在打扮闺女的眼光上大大不同,但却都对填充闺女的衣柜怀有莫大的热情。那时候她的衣帽间,每季都会换新一次,一边儿老妈负责填满,另一边老爸填满了还得抱怨地方不够用。

以至于她偶尔兴起,和闺蜜逛个街,结果买回来的衣裳都没地方挂。好些衣裳换季时还没有沾过身子。秦御是王子,可是她也曾经是父母的小公主啊。

父母那么的疼爱她,将她娇**长大,不是让她作践自己的。如今命运没有青睐她,不过没关系,不管坏境多险恶,她都会爱自己,在有限的条件下努力让自己过好,坚持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想到这些,顾卿晚扬了扬唇角,深吸了一口气才仔细挑选起来,道:“今日既是庆功宴,还是穿的喜庆些好。”

迎夏点头,笑着道:“姑娘的眼光一定不俗,这里的衣裳都是提前熏过香的,选哪件都行呢。”

顾卿晚挑了一件紫色领口绣海水瑞兽纹的箭袖长袍,又选了一件暗红襟口绣暗金祥云纹的广袖长袍,正对比着,就听里头传来秦御的声音,道:“进来伺候沐浴。”

顾卿晚自进了屋,净房里便没传出什么声音,她还以为秦御不在,此刻闻言愕了一下,本能的看向了迎夏。

却见迎夏低着头,正从衣柜上取出一套中衣来,往她挑选的两套衣裳上比对着配色。

顾卿晚便轻咳了一声,道:“迎夏姐姐,二爷唤你呢。”

迎夏却抬眸看着顾卿晚,突然一拍额头,道:“哎呀,坏了,二爷进宫免不了要给太皇太后请安,先前吩咐我准备下这次从外头带回来的特产要带进宫,我竟将这事儿忘记了。”

她言罢,将手中衣裳放了回去便快步出去了。

顾卿晚扬了扬眉,心道做丫鬟的,可真是个个心思玲珑,揣测主子的心意,善解人意,当真是必备技能啊。

“怎么那么慢!”

里头秦御又扬声催促,顾卿晚将那件紫色的箭袖袍又放了回去,选了暗红的那件广袖长袍,放在了窗边的罗汉**上,这才迈步进了净房。

热气扑面而来,顾卿晚还没瞧清楚里头的格局,秦御便从一旁闪了出来,他身上只挂了件长袍,松松系着。

顾卿晚站在门边,他抬起手撑在了门框上,倾身靠近她,挑唇笑着道:“母妃的秋爽院很好吗?”

顾卿晚却抱起手臂,也懒散的靠在了门框上,笑着道:“是不错,今日跟着陈嬷嬷学了一种新针法,还跟着王妃学了点插花,王妃身边的丫鬟们也都挺善谈的…”

她尚未言罢,秦御便一拳砸在了她耳边的门框上,顾卿晚瞧着秦御咬牙切齿的模样笑意愈深,道:“其实我想问一个问题。”

秦御却冷哼一声,道:“本王不和乐不思蜀的小没良心说话。”

言罢,他转身走向了大浴桶,道:“过来!伺候本王更衣!”

顾卿晚见他站定在浴桶前,伸展着双臂,一副等着她过去脱他衣裳的霸道模样,心想这厮昨夜果然是烧糊涂了,这样子才像他的为人嘛。

标准的大爷范儿!

她冲秦御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才迈步过去。

听到脚步声,秦御呼吸略窒,竟觉得有些紧张。

两人虽然也在一起有快一个月了,但也就之前在山寨里时,过了两日醉生梦死,大鱼大肉的好日子。

后来便被迫分开了,再后来虽然回京路上一直同处一车,可到底在大军中,也就能亲亲摸摸,来真格的,顾卿晚便不让了。还是他憋的实在不行,有一天夜里她被迫给了他一回。

不过外头一直有巡逻的士兵,那一回匆匆的,秦御觉得连味儿都没尝出来就结束了,他再缠着她,她就恼,也只好作罢。

秦御本指着回京到了自己的地牌上,好好享受下温香软玉的,结果顾卿晚直接进了秋爽院。

这会子他觉得自己光听她的脚步声,就浑身热血沸腾,叫嚣着躁动着,口干舌燥。

那女人却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走到了他的身后,倾身过来,竟从身后抬手,先用指尖触碰上他的后腰,轻轻点着,一路往前滑动,往他身前的系带上摸。

做这些时,她免不了靠在他的身上,轻轻的,若有若无的蹭着。秦御浑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被她轻碰的腰肢和背脊。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柔软的手臂,像游动的灵蛇,她的指尖像一簇簇小火苗,她靠过来时,碰到他脊背的那处绵软被挤压又弹起。

勾了两下,大抵是没能解开系带,她终于紧紧贴了上来,大抵为了解的顺利,她踮起脚尖来,使得她的脸颊,不自觉贴在了他的脖颈上,呼出的气息喷抚在了耳根。

秦御喉头来回滚动,闭着眼睛,觉得这真是一场痛苦又令人期待兴奋的折磨。原来这女人也是想念他的啊,还挺能勾人。

秦御想着,

秦御想着,不仅耳根红了一片,一张俊面也浮起了红晕来,微微勾起了唇角。

身后,顾卿晚摸了半天没摸到系带的两个系头,禁不住有些烦躁。

方才秦御站的有些靠近浴桶,他和浴桶间已挤不下一个她,她便想着就从后头解也成,谁知道只一个长袍竟然也这么难脱。

古人的衣裳可真是麻烦啊,她有些没了耐性,正想是不是该直接学秦御,撕了他的袍子算了,不过好在,这时候她终于摸到了系带的两个头。

两下一抽,她终于成功解开了秦御腰间的系带,如释重负的,顾卿晚朝着秦御轻吐了一口气。

秦御浑身一震,激灵灵颤抖了一下。顾卿晚却欢快的往后退了半步,顺势一把扒了秦御的长袍,随手丢在了一边的春凳上,道:“二爷身上有伤,还是莫直接入水了吧,坐着用帕子擦拭下就好,我去拧帕子。”

言罢,已是转身去浴桶里找帕子了。

她扒衣裳的动作才猛,声音又太爽脆,语速也很快,一下子便打破了方才安静而**的气氛。

秦御睁开眼眸,就见顾卿晚已经挽着袖子,从浴桶里拎起棉帕来,正拧着水。接着她便冲他走了过来,脸没红心没跳的,直接将帕子拍在他的手臂上,使劲擦拭了起来。

秦御仔细盯着那女人看,却怎么瞧,怎么觉得她那样子,没半点羞涩,眼神没半点荡漾,目光清明,动作利落。

不管怎么看,她的动作和表情,都让他想到刷马的自己。

所以,方才那股子**火热,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这女人其实就是将他当成了一匹马在刷?!

秦御脸上的红晕褪去,顿时变得有些青黑。

顾卿晚却已又拧了回帕子,开始给秦御擦拭后背,她擦的很用力,自觉擦的还蛮干净,各个部位都擦到了。心想自己这么专业,都可以去当搓澡小妹了,不过秦御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淤青啊。

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问题,顾卿晚抬头,正好看见秦御一张青黑紧绷的脸,她眨了眨眼,干笑道:“我擦疼殿下了?不好意思,光线不好,我刚才竟没看见,殿下身上怎么这么淤青,不过殿下历来抗疼痛能力超强,方才哼都没哼一声,想来是不会介意的…唔。”

她话没说完,人却已经被秦御推到了浴桶上,接着他便吻了下来,成功堵住了她那些气人的话。

顾卿晚却抬手,毫不迟疑,一掌按在了秦御的伤口上。秦御就算再耐疼痛,也经不住这等非人折磨,往后退了一步,望去肩头的白色绷带上已渗出了血。

顾卿晚却冲秦御眨了眨眼,道:“搓澡就只搓澡,老实点。王妃只交代了帮殿下挑选衣裳的任务,搓澡已经算是额外的了。殿下再不听话,我可走了啊。”

秦御咬牙切齿的盯着顾卿晚,无奈顾卿晚的神情有些冷。这些时日来,秦御也算有些摸清了顾卿晚的脾气,这女人有时候很执拗,不愿意的时候,他便是再强迫,她都不会给。

她拒绝的姿态这样明显,倒好像自己有多倒贴一样,秦御脸色冷冷,分腿在春凳上坐了下来,道:“行,搓吧!”

他言罢,故意分开了腿,心道,爷这幅样子,看你怎么好意思搓。

谁知顾卿晚还真好意思,拧了帕子,蹲在他的面前,还冲他一笑,道:“殿下说话要算话,不然会遭鄙视的。”

言罢,将热帕子拍在了他的腿上,继续面不改色的,直接忽略某处继续搓了起来。秦御浑身都快着火了,可瞧着顾卿晚那副清淡模样,怎么都不好意思再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