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宅门,果然见礼亲王妃已在簇拥下走了过来,瞧见庄悦娴便含笑点头,道:“顾大奶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庄悦娴欲带着人行大礼,礼亲王妃快行两步一手拉住庄悦娴,一手托起了顾卿晚,道:“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本王妃来是叙旧的,且随意一些便好。”

庄悦娴见礼亲王妃如此,瞧了顾卿晚一眼,方才不动声色的道:“王妃请里面宽坐。”

进了花厅,按尊卑落了座,丫鬟上了茶。礼亲王妃却将顾卿晚拉到了近前,冲庄悦娴道:“本王妃和卿晚这丫头甚是投缘,这孩子聪慧又灵性,本王妃那些花花草草的,到了她的手中长的立马就一样了,那茶经了她的手,却也是清香扑鼻,本王妃没有女儿缘,瞧着卿晚倒是极为欢喜。”

她说着嗔怪的瞪了顾卿晚一眼,道:“你这孩子离府时可说的是回来看上一看,还应了本王妃会早些回府呢,你瞧瞧啊,见了你大嫂便将本王妃抛到脑后了,还要本王妃亲自来抓人,实在是该罚。”

顾卿晚面上微红,禁不住垂了头。礼亲王妃拍了拍她的手,道:“行了,知道错了,就且回房去,面壁思过,本王妃宽宏,就原谅你。”

顾卿晚自然知道,礼亲王妃这话不过是个由头,真正是想将她支走了,好和庄悦娴说让她进王府的事儿。

她顺从的福了福身,转身去了。

顾卿晚前脚出去,后脚花厅中的陈嬷嬷等人便也跟着都退到了院子里。礼亲王妃这才冲庄悦娴歉意笑道:“从前王府和顾府也是有来往的,如今阿御却做出这般事儿来,委屈了卿晚,本王妃这厢先替他向顾大奶奶道个歉。”

庄悦娴便是从前顾府还在时,身份也不能和礼亲王妃相提并论,如今礼亲王妃亲自前来,还当面致歉。

庄悦娴即便是心中再窝火愤恨,也无法对这样的礼亲王妃失礼,她抿了抿唇,道:“王妃言重了,民妇实在当不起。”

其实,庄悦娴也是瞧出来了,礼亲王妃虽然姿态摆的低,可礼亲王妃的意思却也很明白,方才礼亲王妃和顾卿晚说的那几句话便表达的很明了。

礼亲王妃完全拿顾卿晚当王府的人,说什么回府,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和她那儿子一个意思,坚持要纳顾卿晚这个妾的。

不过一个更粗鲁些,直接来硬的,一个来软的罢了。

礼亲王妃岂能瞧不出她的勉强,又笑着道:“怎么当不起?当得起的,阿御是本王妃的儿子,没教养好他,让他在外头胡作非为,欺负了人家姑娘,那也是本王妃的错。本王妃来当面赔个李道个歉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管怎么样,卿晚已经是阿御的人了,总不能让她再在府外这么没名没分的啊,错已经酿成,现在本王妃也是想补救的。卿晚这孩子,顾大奶奶也看到了,本王妃是很喜欢的。”

礼亲王妃言罢,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这才又冲庄悦娴道:“本王妃是个干脆人,便直说了,若是不中听,顾大奶奶还请包容一二。卿晚如今这个身份,实在不好向宗人府报请夫人和侧妃,只能委屈她先做个妾室,不过本王妃向顾大奶奶承诺,卿晚进了王府,本王妃会看顾些她,将来位份可以慢慢的提,本王妃是真喜欢这孩子,顾大奶奶看…”

顾家是秦英帝亲自下旨抄家的,顾老太爷和顾老爷也是皇帝亲自下旨斩首的,到如今也不过一年的功夫。

顾家想翻案,那是根本没可能的事儿。

要知道,顾老太爷不仅是首辅,他更是秦英帝的老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是皇帝,也该尊师重道。

秦英帝抄顾家,斩顾老太爷,大大小小的罪名罗列了足有十八条啊。顾家怎么可能翻案?顾家若是翻案了,秦英帝又算什么?自打脸,留下百年骂名,让后世都抨击他是昏君,不尊师重道的畜生吗?

顾家根本就没有翻案的可能,事实上,礼亲王府如今纳顾卿晚进府,已是顶了巨大的压力。礼亲王妃也很无奈,谁让儿子是自己生的呢,谁让儿子世上那么多的美人都没看上,偏就非得招惹一身麻烦的顾卿晚呢,如今儿子做了混账事儿,自己当母亲的,也总得为他描补。

礼亲王妃话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又如此坦诚,庄悦娴如何还能再阻拦下去?

更何况,顾卿晚已经是秦御的人了,如今又是这么个形势,走也走不掉,她再拦阻着顾卿晚。秦御夜夜要翻墙,也不是办法,万一哪日让人知道了这荒唐事儿,顾卿晚还要不要活了?

如今礼亲王妃又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了,她再不识相点,那就是当面打礼亲王府的脸,且不说旁的后果,单单得罪了礼亲王妃,顾卿晚将来就好过不了。

庄悦娴心里纵有千千万万的不舍心疼,愤怒不甘,此刻也只能统统按捺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突然就冲礼亲王妃跪了下来,道:“晚姐儿是我们顾家唯一的姑娘,从小娇生惯养,瞧着柔弱,其实性子极为倔强好强,民妇只求王妃说话算话,万望看顾着她一些,就算是瞧在往昔两家的情分上,王妃大恩,民妇感激不尽。”

礼亲王妃见她如是,心里竟跟着有些发酸,仗势欺人的滋味,真是不怎么好受,她心里狠狠骂了两声臭小子,这才忙着上前扶起了庄悦娴,道:“顾大奶奶这是作何,本王妃虽然是女人,可也向来一言九鼎,顾大奶奶放心吧,本王妃必定好好照看卿晚。”

庄悦娴站起身来,礼亲王妃这才挥了挥手,陈嬷嬷快步出去,没片刻便令人将纳妾礼抬进了院子,瞧着那些鼓囊囊的红木箱子,纵然礼亲王府足够看重,庄悦娴也禁不住心口发涩。

她盯着光秃秃的箱子抬杆想着,聘礼的话箱子上是要系红绸的啊,纳妾却是半点红都见不得。好容易千娇玉贵养大的姑娘,就这样被抢走了啊…许是在世人眼中,她们还是占了大便宜,太好命了。

可怎知,礼亲王府这场富贵,她们顾家是真无意攀附。如今这般,怎能不意难平!

第174章古代头条

礼亲王妃亲自前往桐花巷一家小户,竟然是为了给燕广王纳妾的事儿,像一阵风,不出半天就席卷了整个京城。

顿时,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儿。只因这事儿太稀罕了啊,堂堂的亲王妃,跑到一户庶民的家中,竟然是为了亲自过去给嫡出的郡王儿子纳妾!

这户人家得多大的脸面啊,礼亲王府怎么就能做出这样不合乎规矩让人非议的事情呢。

自从在茶楼偷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周牛两位大人便一直派人蹲守在桐花巷,准备抓那个**妾灭妻的所谓大官。

周牛两位大人这一番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其他的御史们,大家都不甘落后,故此这两日还真有不少御史台的大人们,没事儿就往桐花巷里溜达。

本来蹲了这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什么都没查到,周牛两位大人已是起了疑惑之心,谁知道今日竟然有这样的意外所得。

好家伙,礼亲王妃这样给妾室抬脸面,这太不合规矩,这也是**妾灭妻啊。更何况,他们这一打听,礼亲王府大张旗鼓要纳的这个妾,竟然还是个身世不清白的!

这些御史们,第一时间见证了礼亲王妃的不妥举动,当即互相对视着,决定了联名上书!

顿时他们便挽着袖子,兴冲冲的相携回御史台写弹劾折子了。

刘府中,刘惠佳已经有两日没出闺房,也没打开闺房门了。她浑身无力的躺在**榻上,一双眼睛红肿不堪,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极明显的巴掌印。

两天前,锦乡伯世子爷突然让人给她传消息,让她在子夜时分偷偷出府相见。锦乡伯世子李泽是她未来的夫君,前些天又闹出了她的不好流言来。

虽然现在婚期已经定了,可刘惠佳思来想去,却怕李泽会不相信她的清白,她想要当面向李泽解释一下。另一方面,她也怕自己不去相见,李泽会更加生气。

于是,当夜刘惠佳瞒着丫鬟,偷偷跑了出去。

不想迎接她的却是一场噩梦,她的解释,李泽根本就不听,他竟然…他竟然将她压在树干上强要了她!

她的第一次,她简直不敢相信,就那么没了。更可怕的是,她明明是第一次,可李泽摸了把却没发现血迹,她没有落红!

她竟然没有落红!

当场,她便被李泽狠狠扇了好几个耳光,丢弃在地,李泽扬长而去。

她后来收拾好自己,浑浑噩噩的偷着回来。当夜她出去,就只有值夜的丫鬟知道,丫鬟放她出去,却扮成她的样子缩在被子里。故此,她被李泽强了的事儿没人知道,刘惠佳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可她忘不掉当夜李泽厌憎愤恨的表情,怎么办,李泽会不会不要她?会不会不肯再娶她?他若是不肯娶,她的婚事再出变故,她可怎么活啊!

为什么,她明明是第一次,为什么没有落红!?

刘惠佳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她不知道女人的落红根据体质,膜的薄厚,血量有多有少,她本就没几滴,还是在草丛树干这种地方,李泽没摸到血迹也是她倒霉。

刘惠佳正双眼无神的瞪着帐顶发呆,就听外头传来几个小丫鬟的嘀咕声,她隐约听到了什么礼亲王府,纳妾这样的字眼,想到顾卿晚就在礼亲王府,双眼略动了动,下**靠到了门边。

小丫鬟们的议论声清晰了起来。

“真的呀?怎么可能,便真是给燕广王纳妾,哪里用得着礼亲王妃亲自去!这事儿听着就是骗人的!”

“是真的!满城都传遍了!”

“确实是真的,听说要纳的就是前首辅顾家的大小姐。”

“啧啧,到底是从前首辅家的姑娘,就算如今沦落成了庶民,竟也能让礼亲王府给这样的颜面。”

“燕广王啊!那可是给燕广王殿下做妾,莫说是做妾,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

“说的是呢,先帝都说燕广王殿下是咱们大秦的祥润,燕广王殿下生的那么俊美无双,顾家的姑娘怎么那么好命!”

“是啊,前些时日燕广王殿下凯旋回京,就远远瞧了那么一眼,真真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听说燕广王殿下如今后院空虚,还不曾有人,这顾姑娘进了王府,必要得独**呢!”

小丫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到了激动处,声音竟是越来越大,不难听出她们口气中的艳羡和妒忌。

刘惠佳觉得自己一定是太久没有吃东西,出现了幻听。

前几日她让人散播流言,说是顾卿晚不明不白的跟在秦御身边,让所有人都嗤笑唾弃顾卿晚。她时刻留意着礼亲王府的动静,知道皇上转天就送了十个美人给燕广王。

难道燕广王如今不该正抱着那些美人们胡天胡地,顾卿晚不应该缩在不知什么的角落里痛哭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顾卿晚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了,还能让燕广王如此看重的纳她,为什么礼亲王妃也愿意给顾卿晚这样的脸面!礼亲王府疯了吗?!

再想想自己,定了亲差点被退,好容易保全了亲事,李泽却如此对待她,刘惠佳更是嫉恨的双眼发红,她抬手摸了摸脸,只觉脸上的掌印依旧火辣辣的!

她豁然打开了房门,怒吼道:“什么独**?不过就是个妾,独**也配?!”

她声音尖利,披头散发,脸色难看,神情狰狞,使得几个在院子中闲聊的小丫鬟吓的噤若寒蝉,跪了一地,连声喊着饶命。

刘惠佳却啪地一声又甩上了房门,很快,屋子里便传出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镇国公府,镇国公夫人也已经听说了礼亲王府大张旗鼓纳妾的事儿,镇国公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挥手便打碎了一个粉彩双福的茶盏。

想到顾卿晚曾经和娄闽宁定过亲,差点就成为她的儿媳妇,如今却做了礼亲王府的妾室,镇国公夫人便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捏紧了拳头,关节泛白,脸上闪过懊恼之色。当初不该听信下人的话,害怕除掉顾卿晚,娄闽宁回来后查到真相会伤母子感情。当初她就该果断的除去这个祸害!

如今却是悔之晚矣!不是清高吗,如今怎却委身做妾了,这个贱人怎就不一头撞死!

徐国公府,徐国公老夫人的福寿院。

徐国公夫人亲自端着一个如意纹描金碗,用汤匙搅动着里头浓黑的药汁,舀了一勺药,亲自尝了尝温度,这才示意丫鬟将躺在**上的徐国公太夫人扶了起来。

太夫人靠在丫鬟的身上,人极是消瘦,双目呆滞无神,使得她年迈的面容愈发显得苍老。

徐国公夫人叹了一声,柔声道:“母亲,该吃药了,媳妇喂您。”

她说着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了太夫人的嘴边,仔细的喂了进去,又用帕子擦拭了唇角流出的汤药,这才又喂第二勺。

太夫人神智明显不清醒,生活也不能自理,动作迟缓。徐国公夫人倒也耐心,一点点喂着药,待汤药喂完,她又给太夫人擦拭了唇角,往太夫人口中塞了颗剥了核的蜜饯,这才帮忙太夫人躺下。

“人说久病**上无孝子,夫人对太夫人这份心,当真是…”旁边伺候着的金嬷嬷开口道。

徐国公夫人笑了笑,道:“母亲平日里待我像亲女儿一样,我伺候母亲还不是应该的。嬷嬷可别这么说,我听说这两日母亲夜里总犯咳嗽,都是金嬷嬷打地铺亲自伺候着?嬷嬷年岁也大了,可不能这样,今夜还是我留下来伺候着吧。”

金嬷嬷闻言忙道:“太夫人这病又不是一日两日的,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哪里需让夫人睡在脚踏上伺候太夫人呢,还是…”

徐国公夫人抬了抬手,压下金嬷嬷的话,道:“嬷嬷这话说的,嬷嬷是国公爷的乳娘,年岁这么大了都能为太夫人睡脚踏,还不是担心丫鬟们年轻毛手毛脚的伺候不精心吗?我是母亲的儿媳妇,难道我就不担心?还是嬷嬷觉得我的孝心就比不上嬷嬷的忠心?”

她这么说,金嬷嬷顿时无言以对,只笑着道:“都听夫人的!太夫人真是修了福,修到夫人这样孝贤的儿媳妇。”

徐国公夫人含笑道:“夜里我过来,这会子便先回去了。”

金嬷嬷送了徐国公夫人出去,瞧着徐国公夫人走远,这才折返。

徐国公夫人出了福寿院,就有一个穿紫色半臂的妈妈快步而来,到了近前行礼后,跟在国公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府外传的消息,说是礼亲王妃今日亲自到桐花巷顾宅下纳妾礼了。”

徐国公夫人闻言一怔,道:“礼亲王要纳妾?怎么还需王妃亲自去?这话是怎么说的?”

那嬷嬷似有些焦急,忙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为燕广王殿下纳妾。纳的,可是表姑娘啊!”

徐国公夫人脚步顿住,道:“谁?”

曲嬷嬷抿了抿唇,道:“表姑娘顾卿晚。”

徐国公夫人愣了半响,方才拧眉道:“不是说表姑娘随着顾二公子离京往洛京城投奔旁家了吗?怎么会回到了京城,在桐花巷安家了?”

曲嬷嬷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表姑娘是何时回到京城的,不过消息奴婢确实了,应该是真的。”

徐国公夫人不觉垂眸半响,方才道:“国公爷可曾回府了?这事儿得让国公爷知道。”

曲嬷嬷言道:“国公爷已经回府了,在内书房呢。”

徐国公夫人进书房时,徐国公正站在书架前,用鹿皮软布擦拭一把宝剑,见国公夫人萧氏进来,他将宝剑放置在了紫檀木宝剑托上,这才回身道:“夫人可是从母亲的福寿院来?母亲今日可好些?”

徐国公夫人叹了一声,道:“母亲还是老模样,这些天许是天气转凉,夜里总咳嗽,睡的便也不踏实,瞧着又虚弱了不少。从前母亲每日都要打两套拳的,身子比妾身都要硬朗,没想到如今…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徐国公闻言也跟着叹了一声,道:“明日爷再请冯太医来看看,这些时日辛苦夫人了。”

他说着上前拉住萧氏的手,感谢的拍抚了两下,又带着萧氏在太师椅上坐下,这才跟着在一边落座。

萧氏摇头一笑,道:“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孝敬母亲,这不都是应该的嘛,老爷还要练兵,朝廷上一堆的事儿,妾身整日闲着自然要多多的陪伴母亲。老爷,其实妾室来是有件事…有件事要和老爷说下。”

徐国公用眼神示意萧氏说,萧氏面上闪过些迟疑,这才道:“是晚姐儿的事儿…晚姐儿好像是回到京城了,如今住在桐花巷,外头都在传,说是礼亲王妃今日亲自上桐花巷顾宅下的纳妾礼,要纳晚姐儿给燕广王做妾。”

徐国公闻言一愣,半响都没回过神来。他倒想起了那夜宫宴在宫门口碰上秦御身边那个叫青碗的小厮来,当时就觉得那小厮有些熟悉,名字也怪,如今听了萧氏的话,徐国公竟觉得那个青碗好似就是他的外甥女顾卿晚。

不过这怎么可能!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好笑。那日那个小厮,在朝殿上侃侃而谈,皇帝还赏赐了他一个媳妇,听闻当日礼亲王府便让那小厮迎娶了媳妇,怎么会是顾卿晚呢。

他面色变换着,萧氏不觉道:“夫君,晚姐儿总归是您唯一的外甥女,如今她这也算是出阁,要不,就让妾身带着冰姐儿和雪姐儿去看看她,给这孩子添点妆?”

徐国公闻言面上闪过些复杂之色,有疼痛有愤怒有怜惜也有无奈和决绝,最后他到底一拍桌子,道:“都说了,以后那个孽障不再是我徐国公府的什么表姑娘,她害的母亲如今还躺在**上还不够吗?!不准再提她,她都自感**去给人当妾了,你还要带着冰姐儿和雪姐儿去给她添妆,就不怕连累咱们府上两个姑娘被人嗤笑,嫁不出去吗?!行了,此事休要再提,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徐国公言罢,豁然站起身来,大步便离开了书房。

顾卿晚并不知道,因礼亲王妃的到来,不过几个时辰便闹的几个府邸都不得安宁,她送走礼亲王妃后,便一直在厢房中画酒楼的草图。

庄悦娴本来还担心顾卿晚难受,偷偷来看了顾卿晚好几次,后来见顾卿晚神情如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觉摇头一笑,放下心来。

其实顾卿晚还真没什么感觉,除了看庄悦娴那么难受心疼,她跟着也不大好受外,她自己对进府已没多少触动。

只因更难受的时候,已经在没回京被秦御**迫的就范时尝过了。

而如今,庄悦娴是古代女人,认定的是从一而终,庄悦娴看来,顾卿晚这辈子也只能跟了秦御,做王府的一个妾室了,她觉得顾卿晚的一生就这样毁了,难过伤心是必然的。

可在顾卿晚,她根本就没跟着秦御从一而终的念头,她是早晚要跑的,如今不过是没有力量,秦御盯的紧,没法子罢了。

左右知道自己将来不可能就这么做个妾,左右将来她是要离开的,礼亲王府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暂居地罢了。很清楚这些的顾卿晚,倒比庄悦娴要来的轻松随意些。

再说了,人是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如今形势如此,时不待我,不学着开解自己,一味的自怨自艾,伤心难过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尽快的适应环境,蓄积力量,只有这样在机会来时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是日夜,顾卿晚便进了礼亲王府,她有了自己的院落,雪景院。

雪景院位在礼亲王府的内宅,离礼亲王妃这的秋**院其实并不远。

秦逸和秦御都到了娶妻的年纪,虽然因两人迟迟不肯娶妻,又出征数年,亲事都还没有眉目,但是内宅中,给两人女眷所住的院子却早就收拾好了。

未来礼亲王世子妃的院落名唤枫景苑,位置在紧邻秋**院的东侧,而给燕广王妃的院子便是丽景院,也在秋**院的东侧靠北些。

顾卿晚所住的雪景院,其实就是丽景苑的跨院,因秦逸和秦逸都没正经的女眷,故此雪景院的四周,竟都是空着的,比起在凌寒院时,这里倒是清净的很。

顾卿晚穿着一身碧色绣四合如意纹的长褙子端坐在拔步**上,听文晴将雪景院的位置和情况说了一遍,如画的眉目舒展开,觉得甚是满意,道:“原来如此,多谢你了文晴,我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你还是早些回凌寒院去吧。”

文晴闻言将手中的茶盏捧给顾卿晚,笑着道:“二爷请示了王妃,将奴婢提了一等丫鬟,又指派给了姑娘,往后奴婢就是姑娘的大丫鬟了呢。姑娘可不能赶奴婢走,凌寒院那边啊,王妃已经补上了缺儿,可没奴婢呆的地方了!姑娘…不对,姨娘若是撵了奴婢,奴婢可就没地儿去了!”

顾卿晚自进了雪景院,文晴便伺候在屋里,顾卿晚原还以为她是念着先前的情分,过来帮忙的,倒不想文晴竟被调到了她的身边,成了她的丫鬟。

她怔了半响才道:“你还是叫我姑娘吧,我听着也习惯了。”

言罢,顾卿晚拧了拧眉,又道:“你放心,一会子二爷回来,我和二爷说,让他再带你回凌寒院去…”

她话没说完,文晴却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姑娘这是嫌弃奴婢,不肯要奴婢吗?还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见她面色都白了,顿时也是一惊,忙将茶盏放在了旁边,跳起来去扶文晴,道:“凌寒院是二爷的外院,做二爷的一等大丫鬟,何其风光,我只是个妾室,我是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她和秦御,是个丫鬟,不傻也该知道跟着谁好啊。

文晴好不容易熬到了一等,这时候却偏被调到了她这里来,若是心有不甘和怨怼,倒不如将文晴送回去,换些小丫鬟过来更合适些。

文晴听顾卿晚并非不喜欢她,这才要送她走,她松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又跪在了地上,神情坚定,道:“奴婢就愿意留在这里伺候姑娘,二爷那里纵再风光,奴婢也觉没姑娘这里好。姑娘且听奴婢说,一来,二爷脾气没姑娘好,奴婢其实挺害怕二爷的,更愿意伺候姑娘,再来,奴婢也不瞒着姑娘,凌寒院里是非太多了,姑娘大抵不知道,就姑娘离府这没两日,凌寒院里已经又发落了一波丫鬟,奴婢这次能躲过,下次可就未必不会被陷害进去了。比起凌寒院,奴婢倒觉得这里好。三来,姑娘是个宽和有能耐的,奴婢相信自己的眼光。”

顾卿晚倒不想文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略怔了怔,上前扶起了文晴,握着她的手道:“好,今日你雪中送炭选了我,来日我必报之以琼琚。”

------题外话------

第175章廷杖

秦御如此大张旗鼓的纳妾,在前院也是摆了席面请了些相熟的知交好友来玩闹吃宴的,他从前院过来雪景院时,顾卿晚早已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轻软的青莲色常服坐在书案后摆弄她那些图纸了。

秦御好容易将顾卿晚弄进了自己的内院,收到了羽翼下,今日心情绝佳,在兄弟们劝酒时便好说话的很,难得的多喝了几杯,如今有些微醺。

他兴冲冲的进了屋,本是急着拥了美人,敞诉一下忠怀的,可进了屋却一眼瞧见了在明亮灯光下伏案专注画着草图的顾卿晚。

她大抵是刚刚沐浴没多久,披散着一头乌发,头上半点装饰都没有,长发挂在耳后,尽数流泻在肩头。

因是伏案干活,丫鬟将灯烛挑的很亮,灯光下,她的眉目清晰如画,长长的睫毛纤毫毕见,神情专注的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柔媚又沉静,温婉又果敢的气质。

秦御不自觉得便顿住了脚步,斜靠在珠帘前,专注而痴迷的瞧着她,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些。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会出现一个女人,让他只这么看着就能入神,这么干巴巴看着都不会觉得寡味无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神,这种感觉新奇而美妙,让秦御觉得酒气上头,他好像是真喝多,有点醉了。

秦御的目光太过炙热强烈,顾卿晚便再认真,到底还是察觉了,她抬眸瞧着斜斜靠在门框上,人高马大,懒懒散散的秦御。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圆领箭袖长袍,腰间是玄色绣蟒纹犀角盘扣的腰带,头上束着紫金冠。灯影洒落在宽阔的肩头,映的他愈发肩宽腰窄,长腿笔直。

衣冠禽兽,顾卿晚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个词,禁不住抿唇一笑。

秦御被她的浅笑晃回神来,这才眨了眨因瞧的出神都有些发酸涩的异色眼眸,道:“卿卿笑什么?”

顾卿晚放下了手中的笔,整理着桌案上的图纸,道:“没笑什么呀,见到了殿下,我自然是要笑脸相迎的,没笑难道还哭不成?”

秦御总觉得顾卿晚这话好似隐有深意,品了下,却又不明所以,只道:“卿卿不管冲爷笑,还是冲爷哭,都是最好看的。”

顾卿晚抬眸嗔了秦御一眼,道:“甜言蜜语。殿下怎么不进来,站哪里做什么?”

秦御一回来,顾卿晚是肯定不能再写写画画的了,她将东西都规整好,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秦御却顺势冲顾卿晚抬起手来,道:“爷喝多了,脚步虚扶,看卿卿都有重影了,卿卿过来扶爷一把。”

他没事儿依在门框上半响不动一下,顾卿晚倒真信了是喝高了,闻言她绕过了书案走向秦御。

果然,一股酒味扑鼻而来,顾卿晚呼吸一窒,嫌弃的道:“喝酒伤身,殿下也是,何必饮那么多,宿醉明日…”

她将手臂穿过秦御的腋下,正准备扶他往净房去,还没迈步,便被秦御一个用力,整个抱进了怀中,紧紧的相拥。

他抱的非常用力,不停的收紧环着她的一双铁臂,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中一样。顾卿晚顿感胸闷,话语便断在了喉间。

“爷今日高兴就想多喝点。”

秦御的声音在她肩颈处响起,说话间呼出的气息直往耳廓里钻,他的侧脸因言语微微震颤,磨蹭着她白皙的脖颈。

声音低沉,宛若这飘荡着的醇厚酒味,顾卿晚觉得自己大抵是被酒气熏了,也可能是缺氧导致的头脑不清醒,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缠绵入骨的深情。

她略怔了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闻秦御又道:“怎挑了这么一身衣裳穿?”

顾卿晚推开秦御,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只怕是真有点醉了,她扶着秦御往里走,随口答道:“怎么?不好看?”

秦御恍惚一笑,却挑弄起顾卿晚一缕长发来,在指间缠绕把玩,道:“好看,卿卿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今夜穿这个总归太冷清了些。”

寻常妾室是不能穿正红的衣裳的,大抵是得不到的,便更加渴望,妾室们免不了爱穿那些银红,桃红等趋近于正红的颜色,愈是得宠,愈要穿的近红,好像那样才能彰显出身份来。

顾卿晚本就没心思做什么妾,选衣服时,本能就挑了一件青色的,谁知道,秦御一个大爷们,竟然还留意到了这个,嫌冷清。

顾卿晚瞧了眼他身上那件暗红的长袍,面色未变,只淡声敷衍他道:“知道了,明日我换件不冷清的总好了吧。”

说话间,她替秦御脱下了长袍,又扶着他进了净房。

待秦御收拾好出来,文晴便端了醒酒汤进来,顾卿晚接过醒酒汤端给秦御,偏秦御推三阻四的不肯喝,道:“爷没醉,爷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醒酒汤治不了爷。”

顾卿晚却瞧他是醉的不轻,她还急着问问秦御,关于顾弦禛的事情呢,秦御这种状态说的话,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她执拗的将醒酒汤端到了秦御嘴边,柔声哄着道:“殿下快喝了吧,明日可还要上朝的,不喝明天起来头疼,我会担忧的。”

她难得将关心他的话挂在嘴边,秦御略怔了下,扯开一抹有点傻兮兮的笑容,靠着大迎枕道:“那卿卿一口一口用汤匙喂爷。”

顾卿晚,“…”

这是从哪儿来的幼稚小朋友,真是让人头疼。

没奈何,总不能让秦御就这么醉醺醺的一直折腾人吧,顾卿晚耐着性子将醒酒汤一勺一勺的喂他,好在秦御还真像撒娇却听话的小孩,她喂一口,他就老实的张口喝掉。

等一碗醒酒汤尽数喝下,他脸上的潮红倒退下了些,异色眼眸瞧着也清醒了一些,顾卿晚忙询问道:“殿下如今总该告诉我,我大哥的消息了吧?”

谁知她不问还好,一问秦御顿时便目光幽怨起来,嗔怒的瞪着了她一眼,他竟翻身就躺到了床上,用沉默的背脊对着她。

顾卿晚嘴角直抽抽,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忙活了这半天,好容易将人整清醒了,就是惦记着顾弦禛,急于从秦御口中知道顾弦禛的情况呢,秦御这厮竟然给她关键时刻掉链子!

顾卿晚直想上前将他抓起来,狠狠摇晃几下,问问他到底是要闹哪样。

正抓耳挠腮,就听床榻上传来秦御闷闷的声音,道:“卿卿回到爷身边,看来还真是因为你那大哥,半点都不为爷这个人,爷好难受…”

秦御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就像个吃不着糖果恼小脾气的孩子,那么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这边蜷缩在床上,愣是给他装出了几分可怜和寥落来。

顾卿晚,“…”

她真是要吐血了,她不知道,原来秦御喝多了竟然是这幅鬼样子,老大个男人了装孩子还装上瘾了啊!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