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腹诽着,顾卿晚在床边坐下,推了推着秦御的肩膀,道:“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殿下这样想,我也会伤心的。真若只为了大哥,我方才瞧见殿下回来头一句就该问这个了啊,才不会关心殿下,忙东忙西的照顾呢。殿下也得理解我的心情啊,大哥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唯一亲人了,我怎么能不担心着急呢?殿下难道就忍心我一直这么焦急下去?”

秦御闻言这才猛然翻了个身,顺势揽着顾卿晚的腰肢便将她给拉进了怀里,道:“当真不是只为你大哥?”

顾卿晚点头,道:“当真。”

秦御便笑了起来,像阳光冲破云层般清亮阳光,他带着顾卿晚在身边躺下,这才道:“先前咱们回京,爷留下的人在丰州一带来回打听探查,才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你大哥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大秦,进了燕国。”

顾卿晚闻言面色微变,坐起身来,道:“他去燕国了?怎么会,大哥难道不应该先来寻找我和大嫂吗?”

顾卿晚总想着顾弦禛已经逃离了,说不定马上就要寻过来,如今听闻他竟然去了燕国,她心里说不出的低落失望,担忧惦念。

秦御见她着急,便也坐起身来,将她一双微凉的手捂在掌中,道:“你大哥没有身份文牒,一路进京风险到底太大。朝廷一旦发现他逃了,就定会先盯紧了你和你大嫂,他许是因此,才没先进京来。也许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另有打算吧。爷已经让人继续追查下去了,你也莫太过担心,总归人没事儿,早晚都会重逢的。”

顾卿晚也只能心思沉沉的点了点头,秦御见她情绪低落,将她揽进怀中,一起躺下道:“别多想了,知道你这几日在顾宅日夜忙碌,爷发慈悲,今夜不闹你,咱们一起睡下吧。”

他难得这样通情达理,顾卿晚狐疑的看了秦御一眼,这才忙闭上眼,做出一副马上就能睡着的样子。

秦御笑了笑,拍扶着顾卿晚的肩头,屋中静默了下来。

顾卿晚还在想着顾弦禛的事儿,不想躺在她身边的秦御,却忽而翻了个身压在了她身上,顾卿晚以为他出尔反尔,倏忽睁开眼控诉的瞪着秦御,却迎上秦御一双深沉无垠的眼眸,静谧的床帐中响起他微显低哑的声音,道:“爷那日说的有了卿卿,便不娶正妃的话,并非心血来潮之言。爷的卿卿若不能为爷穿上红衣,爷也不会允许其她女人穿!你记住了!”

他言罢,扬起一抹笑来,低头便在顾卿晚惊愕万状的脸上吧唧的重重亲了一口,接着自顾卿晚身上翻下,便闭上了眼睛没了动静。

顾卿晚盯着床顶微微飘动的鹅黄色帐幔,眸中的诧色还没来得及消散,半响她扭头看向秦御,却发现他眉眼舒展,俊美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些薄红,却分明呼吸沉稳,竟是已经睡着了。

顾卿晚不觉摇头一笑,秦御方才在说什么醉话呢?!闭眼就睡,看来真是喝了不少。

翌日早朝,弹劾礼亲王府枉顾礼教,礼亲王教子无方,致使燕广王宠妾灭妻,大张旗鼓纳罪臣女眷为妾的奏章堆满了秦英帝的龙案。

秦英帝刚送秦御十个美人敲打,结果扭脸礼亲王府便回给他一巴掌,还是这么响亮的一巴掌。秦英帝心里窝心的紧,如今这些弹劾奏章简直是都弹劾到了秦英帝的心坎里。

他喝令秦御出列,不等秦御分辨,便劈头盖脑的将奏章砸下了龙案,沉怒道:“燕广王,朕不反对你纳妾,但纳妾也该遵循礼法,即便你再宠爱,也得顾忌下祖宗颜面,纳妾纳色,怎可迷了心窍,不分轻重,对此事,你有何话可说!”

秦英帝这话分明就是说秦御是个贪图美色,不顾礼法和颜面之辈。他砸落的奏章,散落了一地,一副痛心疾首,为拎不清的堂弟着急于心的模样。

秦御随意的捡起一本奏章看了两眼,道:“本王倒不知道,各位大人竟然如此关心本王的内宅之事儿,本王正妃都没个影儿呢,倒急巴巴的就来弹劾本王宠妾灭妻了,各位大人真不用着急,等本王哪日闹着要将妾室扶正再群起而攻之嘛。”

听他玩世不恭的说出这等话来,顿时七七八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妾室扶正?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朝堂之上,燕广王怎可儿戏!”

“皇上,燕广王非但不思悔改,反倒如此嚣张荒唐,不重罚,岂不要礼教崩坏!”

秦英帝龙颜黑沉,看向礼亲王,道:“此事王叔怎么说?”

礼亲王看了眼挺直脊背,一来无所谓的秦御,道:“不过是王府纳了个妾,动静略微大了一些罢了,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内宅私事,犯不着让满朝文武都跟着操心吧。皇上,阿御确实还没有正妃,来日迎娶正妃时,也让王妃亲自出面,给足了未来亲家面子就成了,说什么宠妾灭妻。”

他言罢,目光四扫了下,又道:“要本王说,诸位大人真那么闲,非得管管旁人家的内院事儿,不如多替皇上想想,皇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空虚,莫说是皇嗣子了,便来个皇女都没有。皇后虽贤,于皇上也是恩爱,可皇上为皇嗣也该雨露均沾,充盈后宫,早日替我大秦诞下资质良好的皇储,稳固江山才好。相信比起阿御纳个妾这样的小事儿,祖宗们更关心此事才对。”

礼亲王言罢,点着周牛两位带头弹劾的大人,道:“周大人,牛大人,你们也是食朝廷俸禄的,怎就不思忠君之事呢!这后宫虽然是皇上的后宫,但天家无私事,眼见着皇上膝下空虚,你们就不着急,不能多费心思劝解皇上吗?!”

秦英帝宠爱皇后,众所周知,不过后宫的嫔妃却也不少。秦英帝没皇嗣出生,分明不是宠皇后这个原因,礼亲王如今偏就此事归咎到了皇上不雨露均沾上。

不过礼亲王的话,确实也是诸大臣们所忧心的,皇帝无嗣这可是关乎国祚的大事儿,顿时秦御纳妾那点事儿,便变得微乎其微了。

礼亲王言罢,便有平日亲礼亲王府的大臣响应出声,这一开头,越来越多的大臣跃跃欲试的,一副忠臣模样要劝诫纳谏,秦英帝脸色都黑了,趁着事态没完全失控,他震怒的一拍龙案,道:“皇叔不必为阿御转移诸位爱卿的注意力,这么些大臣弹劾,礼亲王妃亲自出面,确实不合规矩。此事朕若不惩治,只怕无法再教化百姓,燕广王身为郡王皇室,更该以身作则,此事因他而起,便该由他受罚。来人,将燕广王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秦英帝言罢,竟然站起身来便拂袖而去了。

秦御面上依旧挂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执行太监上前,秦御才站起身来,转身间目光和礼亲王对上。

礼亲王却抬脚踹了他一下,道:“看老子有什么用,老子据理力争了,皇上执意要打你,让你小子行事总爱那么张扬。”

礼亲王声音粗嘎,这话说的是明白了。是皇帝故意为难礼亲王府,抓着秦御不放,秦御只是行事一惯张扬,这才纳妾纳出了这么大动静,没有正妻,说什么宠妾灭妻,礼亲王府冤枉,根本不认这罪名。

一时间大臣们面面相觑,突然也觉得今日秦英帝有些太着急露行迹了些。礼亲王辅政多年,可这些年已经渐渐放权了,且前些时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京郊别院,且好久没上朝。

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刚刚立了大功,再想到前些天庆功宴上发生的针对礼亲王府的事儿,朝臣们面上不说,心里却有些发寒,觉得秦英帝好似有些太着急了。

“圣命难违,殿下请吧。”

太监早收拾好了廷杖廷凳,却不敢真上前去拉秦御,开口道。

秦御倒也没多言,冷着脸转身,自行出了大殿,趴在了廷凳上,谁知道太监刚抡起廷杖,礼亲王便道:“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嘛,既然是他犯了错,还是本王这个当老子的亲自来惩他吧。”

说着礼亲王掳了袖子,抢了廷杖,抡起来便重起轻落的打在了秦御的背上。五十板子下来,秦御满背鲜血,晕厥着被抬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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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学着体贴的秦御

马车上,礼亲王跳上了马车,见秦御还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装模作样,不觉捡起软榻脚边儿的一个大迎枕照着秦御受伤的背脊便扑打了下去,道:“臭小子,还装!”

礼亲王手中的大迎枕没甩到秦御的身上,软榻上的秦御便一个翻身动作敏捷的躲开了,顺带着劈手夺过了礼亲王手中的凶器,道:“你还是不是亲爹!”

礼亲王在旁边大刀金马的坐下,却笑了起来,道:“兔崽子能耐了啊,撺掇着你母妃玩起宠妾灭妻的把戏来了,啊?”

秦御将大迎枕放下,悠然的翻了个身,趴在了上头,这才道:“什么宠妾灭妻,王爷是不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方才在朝堂上,王爷不还说小爷我没娶妻,哪儿来的宠妾灭妻吗?怎么转眼就忘了。再说了,小爷就算是宠妾灭妻,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礼亲王闻言脸上闪过怒色,他年轻时确实风流多情过,不过是妾室多了些罢了,可说他宠妾灭妻,礼亲王确实不承认的。

更何况,他就算宠妾灭妻了,也没让这兔崽子,点着他的鼻子指骂老子的道理!

礼亲王站起身来,作势要过去打人。礼亲王的功夫不弱,秦御小时候没少被礼亲王教训,见他扑过来,条件反射的便往后一滚,抬起双臂做出防御架势,结果却忘记了背上的伤,也忘记了背后没什么空间。结果受伤的背结结实实撞上了车厢壁,顿时便闷哼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礼亲王却哈哈大笑,嘲弄的居高临下欣赏了两眼,跳下马车走了。

秦御,“…”

礼亲王府,雪景院。

顾卿晚是个一忙工作不尽快完成就停不住的性子,早起用了膳食,她便又一门心思扑到了酒楼的绘制上。

以至于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还是文晴脚步匆匆的进了屋,叫了顾卿晚一声,顾卿晚才茫然的抬起头来,道:“怎么了?外头怎么那么吵?”

文晴忙上前,道:“是二爷早朝被御史台的御史们联名弹劾宠妾灭妻,皇上大发雷霆,打了二爷五十廷杖,现在二爷已经被抬进院子了,姑娘赶紧去迎迎吧。”

顾卿晚闻言一怔,旋即站起身来往外走,果然还没等她出去,门帘便被丫鬟挑起,秦御躺在软榻上被抬了进来。

他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眸,一动不动的,身上的伤竟然也没处理,被打的褴褛的朝服已经被血浸透,依稀可见下头的血肉模糊,血水甚至还在往下滴落。

秦御就像个血人,顾卿晚没心理准备,骤然瞧见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变成这么模样,骇的顿时面色就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看向秦御的脸,却见他的脸色惨白一片,鬓发和睫毛都被汗水打湿,安静的闭着眼睛,瞧着竟脆弱又可怜。

兔兔也如丧考妣的蹲坐在秦御的手边,正一下下舔弄着秦御手上残存的血迹,圆滚滚的小身子还一颤一颤的。

要是配上背景音乐,这画面不要太凄惨。

秦御这人一向强大,不惧疼痛,这个认知是秦御第一次见面时,在顾卿晚心中留下的固有形象。当时她刚刚穿越过来,秦御自己用烙铁疗伤的场面,对长在和平年代的顾卿晚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每一帧场景。

那么强大的秦御,都被打的无声无息晕厥过去了,这得伤成什么样儿了啊。顾卿晚有些发怔,还是兔兔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蹦到了顾卿晚的手臂上,扯着她的衣袖焦急的吱吱叫,顾卿晚才回过神,让开了路,道:“快将殿下抬进去吧。”

她言罢,又吩咐着文晴,道:“去准备热水,药箱,请大夫,还有,让大厨房将补血的汤药先熬上,对了,殿下出了不少汗,先准备一碗糖盐水来。”

文晴一怔,道:“糖盐水?那是什么?”

顾卿晚便忙又道:“就是白水一碗,加一勺细盐,五勺糖,快去吧。”

她比划了两下,待文晴应声去了,顾卿晚才转身进了屋,秦御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下人们都退下了。

顾卿晚上前瞧了眼,找了帕子坐在床边给秦御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又唤了他两声,许是她的触碰和唤声起了作用,秦御湿漉漉的睫毛轻动,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她,顾卿晚双眸微亮,秦御却目光略有些迷茫,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怎么了。

顾卿晚根本没想着秦御是在装模作样,只以为皇帝和礼亲王府好像现在关系还有些紧张,皇帝麻烦好几次了,如今抓住了错处,逮到了机会,皇帝肯定是要狠狠的打秦御啊,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打出内伤来。

见秦御终于醒来,顾卿晚双眸微亮,道:“殿下?”

秦御视线落在顾卿晚的脸上,这才聚焦了一般,竟然冲她一笑,道:“你别怕,爷没事儿…”

言罢,他便隐忍着哼了两声,笑意在一双异色眼眸中愈发荡漾开来,又补充道:“为了卿卿,爷便是再受了些苦都甘之如饴,这点伤不算什么的,别担心,嗯?”

他的眼眸像是三月的春湖,落尽了春意,暖暖的幽深的,声音似因虚弱有些发颤,却低哑醇厚的要命,顾卿晚被这样的他弄的一怔,接着她面上露出动容之色来,缓缓抬起手来,似是想去触碰秦御,秦御双眸一亮,下一秒,顾卿晚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秦御的脊背上!

“啊!”

饶是秦御耐疼也被顾卿晚一巴掌拍的浑身剧烈一颤,接着紧绷如弓,冷汗冒了一头,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顾卿晚却将手收了回来,举着一双沾染了血迹的手,眨眼凉凉的瞧着秦御。

秦御好容易缓过了劲儿来,幽怨的看向顾卿晚,咬牙切齿道:“你谋杀亲夫啊!”

顾卿晚但笑不语,只是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秦御哼了一声,又道:“你怎么瞧出来爷是装的!?”

他就不明白了,他为了真实,还威胁利诱兔兔和他一起演戏来着,本来还打算好好上演一出苦肉计,让顾卿晚知道自己为了她受了苦,好生骗些美人恩的。

顾卿晚却鄙夷的扫了秦御一眼,道:“殿下没听过一个词叫过犹不及吗?”

本来她是没怀疑的,奈何秦御醒来后的反应实在是太煽情,太过火了,现在回想他刚刚的话,简直要出一身鸡皮疙瘩的好吧。

秦御,“…”

哪里过了,这个狠心的女人!

这时候,文晴带着丫鬟走进来,端水盆的,拿药箱的,一阵忙乱,秦御虽对顾卿晚多有不满,却只得按捺了下来。

顾卿晚用剪子将秦御背后的血衣剪开,大夫也来了,她便笑着道:“还是让大夫处理伤口吧,我先出去了。”

她言罢要走,秦御却抓着她的手腕不放,道:“卿卿给爷处理伤口便好,不用旁人。”

顾卿晚扬眉,他身上血肉模糊的,她到底不擅长这个,怕他多受折磨,他倒还不领情,见秦御一脸坚持,顾卿晚只好接过了处理包扎的活。

待好容易包扎好绷带,顾卿晚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她站起身,抹了把汗水,道:“我去沐浴,殿下歇着吧。”

她刚绕过屏风,文晴倒端了一个碗过来,秦御瞧了眼,道:“什么东西?”

文晴忙福了福身,道:“这是方才姑娘让准备好的糖盐水,说是要给二爷喝。”

秦御诧了下,自然也不会明白什么是糖盐水,又为什么要喝这个,不过顾卿晚让准备了,他自然不会拒绝,坐起身,他接过文晴手中的碗喝了一口,一股的怪味,秦御在想顾卿晚准备这个是不是在整他。

不过他还是几大口的将糖盐水喝了下去,只喝的时候没觉得,没片刻他便觉出些不对来了,好像身上的状态比方才好了许多,感觉也没那么疲累了。

秦御是经常受伤的人,故此对自己受伤的状态预计他还是很了解的,这恢复的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的多。

他一直也没吃什么,除了那一碗糖盐水,难道是那一碗水的原因?秦御觉得诧异极了,恰顾卿晚沐浴出来,秦御不觉询问于她。

顾卿晚却道:“那个糖盐水确实是补充体力的,这么说吧,殿下身上出了不少汗,体内缺水,流汗多了也会把人身体内的盐带出,而盐是人体血液中最重要的一种物质…左右喝糖盐水能尽快恢复体力就是了。”

秦御闻言若有所思,大抵能想通顾卿晚的话,汗和血液都有些发咸,方才那怪水也是微咸的,所以就喝那么一碗水,就能让他的状况一下子好这么多?太神奇了!

秦御禁不住双眸微亮,道:“这个糖盐水是熬的吗?里头都加了什么,可麻烦?”

顾卿晚看了秦御一眼,道:“熬什么呀,就是白水里头加了糖和盐罢了,不过是糖和盐的多少有些讲究罢了。”

秦御闻言更是双眸发亮,道:“什么讲究?卿卿快去将方子写下来,爷有大用。”

顾卿晚听他这样说,略怔了下,旋即便明白,秦御大抵是想将这糖盐水补充体力的事儿普及到军中,告诉手下的侍卫之类的。

她不觉瞧着秦御目光微闪,秦御这人旁的且不提,就这份处处留心,时时不忘拉拢人心的能耐,她是服了。

不过若是糖盐水能帮到一些人,顾卿晚也是高兴的。

秦御被皇帝赏了五十廷杖,倒娇贵了起来,明明没多大的事儿,却连早朝都不上了,在雪景院关起门养起病来,礼亲王妃过来瞧了一回,刚好是秦御的用药时间,见顾卿晚端了药,秦御竟然老老实实接过就喝了。

想到从前秦御最是怕哭,像身上挂彩这种,只要不伤及内脏,他都归结为小伤,根本就不吃药的,礼亲王妃不觉满意的瞧着顾卿晚点头,心想着果然儿子身边还是得有女人照顾才能让人放心省心。

其后,礼亲王妃便没再过来探病。

这日下午,秦御身上的伤早结了痂,正躺在床上,吆喝着伤口痒,让顾卿晚探进衣襟帮他轻轻的按压止痒,外头文晴便来禀,说是马腾祥传话进来,说是顾卿晚让他打听的事儿,他都打听清楚了。

先前顾卿晚让马腾祥去打听礼部这次武举,刘民生可有参与的事儿。

顾卿晚可还没忘记她和刘府的仇呢,闻言忙看向秦御,道:“殿下也有两日没上外书房了,要不我扶殿下过去翰墨院坐坐?”

她现如今到了内宅,要见马腾祥便没那么方便了,这是想让秦御带她去外院亲自询问马腾祥呢。

秦御先前便问过顾卿晚,可要他帮忙处理了刘家,顾卿晚却拒绝了,还扬言,她自己就能收拾了刘家。

秦御其实挺好奇顾卿晚会怎样做的,她说的那么自信,他想看看顾卿晚能有什么手段,一个内宅小丫头片子,倒敢跟人家刘府叫板。

故此,他才按捺着没收拾了刘府,不过刘惠佳四处散播流言的事儿,秦御却还是恼火非常,做了些手脚。

他不过是吩咐了宋宁两句,宋宁便落实了此事。

好像是往锦乡伯世子李泽的身边安置了个女人,那女人说了几句质疑刘惠佳清白的话,又让外头传了些取笑李泽捡破鞋的话。李泽果然年少经不起激,受了刺激就将刘惠佳给强了。

宋宁这事儿办的还成,不过用这等小手段算计一个女人,秦御觉得掉价的很,也没打算在顾卿晚面前提起此事。

不过顾卿晚让马腾祥去查刘民生的事儿,秦御倒是知道的,见她着急,秦御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道:“可爷这会子累了,想睡一觉呢,去什么墨涵院啊,万一牵动了伤口,爷岂不是还要再遭一场罪。”

牵动什么伤口,伤口明明都长好了!

顾卿晚见他还傲娇上了,没奈何俯身亲了亲他,拉着秦御的手臂晃了又晃,秦御才心情大好的携她出了内宅。

翰墨院的书房中,马腾祥将打听来的事儿都告诉了顾卿晚。

顾卿晚扬眉,道:“所以虽然是武举,可武举人们还有一场文试的啊?刘民生这次就负责的文试咯?”

秦御进了翰墨院没多久,秦逸便来了,许是和秦御商讨什么事儿,故此秦御倒没陪着顾卿晚。

饶是如此,马腾祥也再不敢抬头直视顾卿晚一眼,闻言垂着头,恭敬的道:“正是,虽然是武举可朝廷选拨将才,只武功好便是不行的,自然也有文试的,不过文试却不考明经那些,多考兵法战术这些。”

顾卿晚闻言点头,道:“所以,刘民生这些时日都在忙文试的事咯?”

马腾祥点头,顾卿晚敲了几下扶椅,吩咐道:“武举的文试都是谁出题啊?”

马腾祥道:“文试的题多是皇上指的武将所出,今年已经指了京畿卫大都督冯大人出题。”

顾卿晚顿时瞳孔一缩,道:“冯子业?”

马腾祥点头应是,顾卿晚却攥了攥拳头,这可真是好呀,仇人都聚一起了。当日,冲进顾家抄家的可不就是这位冯大人,彼时这位还没升到京畿大都督的位置,倒是踩着顾家的得了重用,上了位。

顾卿晚还记得,当日冯子业一身铠甲冲进屋,神情阴戾的吩咐士兵将祖母从床榻上硬生生拖下的情景。

她眯了眯眼,这才又吩咐了马腾祥几件事。

翌日,是顾卿晚进王府的第三天,顾卿晚绘制的酒楼图纸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正想再集中精力努力一日,谁知用完早膳,秦御便将她拉坐到了他的腿上,道:“去收拾收拾,爷带你出府。”

顾卿晚闻言一愕,眨了眨眼,有些茫然,道:“出府?去哪里?殿下先前没告诉我今天要出门的啊。”

秦御却用力揉了下顾卿晚的手,道:“三朝回门,难道你不知道这规矩?”

顾卿晚闻言是彻底怔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朝回门,那是新嫁娘才有的习俗,哪里听说过妾室也有这个待遇的?秦御是疯了,还是在说笑,还是她没睡醒啊。

顾卿晚满脸惊愕和茫然,秦御又抬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道:“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的,爷没休沐,好容易才趁着受伤,陪你回门,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回娘家啊?那算了,算爷白好心了,爷才想起来还有两件事儿得处理,爷…”

顾卿晚被他弹了一下,这才陡然回过神来。

她进了王府,庄悦娴不定在家里多担忧难过呢,能有机会,她当然想回去看看的。

顾卿晚忙一把拽住作势起身而去的秦御,道:“我回去啊!我当然要回去的!谢谢殿下,殿下实在太好了!”

她言罢,欢喜而自然的拥抱了一下秦御,又在他脸上重重的吧唧亲了一口,接着便跳起身像只蝴蝶般叫着文晴,忙着挑选衣裳去了。

秦御略怔了下,抬手摸着被顾卿晚亲过,还微微有些湿润感的脸颊,勾起唇笑了起来。

第177章王府起风波

庄悦娴显然也没有想到今日秦御会亲自带着顾卿晚回来,因家中并没有男主人能够接待秦御,故此秦御将顾卿晚送到了顾宅,并未多留,只在院子中略站了站便离开了,一个时辰后再来接顾卿晚回礼亲王府。

庄悦娴见顾卿晚气色瞧上去不错,面容也红润有光,吊着几日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又细细问起顾卿晚在礼亲王府中究竟如何。

顾卿晚笑着道:“我住在雪景院,因为礼亲王世子爷和二爷都还没有成亲,连着妾室也没有,故此,周遭都是空着的院落。至于礼亲王的侧妃夫人们的院子,和雪景院也不在一个方向,离的较远,我到现在也没见过她们。原也没什么交集,寻常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争执纠葛,再说了,如今礼亲王府里,好像礼亲王还算拎得清,于女色上也淡了,王府女眷倒是表面上相安无事,我也算在礼亲王府中不少时日了,并没出过什么事儿。大嫂就放心吧。”

庄悦娴闻言却是一怔,道:“难道燕广王就没旁的女人了?那些个通房丫鬟你可也莫不看在眼中,她们为了往上爬,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的,还有前些时日皇上赏赐燕广王的美人…”

顾卿晚笑着打断,道:“二爷没有通房丫鬟的,至于皇上赏赐的女人,早先一进王府就被看管了起来。”

从前顾府中人口简单,三个男主子,妾室统共也没两个,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女人们间的那些腥风血雨,庄悦娴便免不了担心。此刻听闻顾卿晚的话,却怔住,半响都回不过神来,她是真没想到秦御的内宅会如此清净。

庄悦娴只以为顾卿晚是怕她担心,骗她的,顾卿晚再三肯定了此事,庄悦娴才算信了,不过还是免不了拉着顾卿晚絮叨了几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卿晚连声应下,她和庄悦娴刚说了和礼亲王的妾室们不会过多接触,不想这时的礼亲王府中,其实正因为她而上演着一场内宅纷争。

三郡王秦剑从府外回府,丫鬟紫燕便忙迎了上来,好一阵体贴的伺候,秦剑的兴致却一直不怎么高。身上散着一股酒气,许是酒气有些上头,连脸色也比方才潮红了一些。

紫燕站在秦剑的背后,一下下给秦剑捶打着肩膀,笑着闲聊道:“不知道三爷可曾见过二爷新纳的妾室顾姑娘?”

秦剑闭着眼眸,闻言并未看紫燕,只道:“顾姑娘?那是二哥的妾室,爷没事儿见她做什么?没得让二哥误会了去!”

他说着这才狐疑的抬眸看了眼紫燕,道:“你没事提她做什么?”

紫燕却抿唇一笑,道:“奴婢就是好奇呀,从前王妃给二爷身边放了那么些做通房的丫鬟,哪个不是一顶一的样貌,二爷却一个都没看上。如今却对顾姑娘青睐有佳,还因为顾姑娘被皇上给打了那么多廷杖,奴婢听说顾姑娘从前可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呢,所以想知道,顾姑娘是不是真生的天仙一样啊。”

秦剑闻言面露嘲色,道:“什么为她被皇上廷杖,依爷看,二哥就不是那样贪好女色,弄的连王府脸面都不顾的人。是皇上早看不惯我礼亲王府才故意…”

他说着,察觉到这话大不敬,忙住了嘴,咳了两声。

紫燕却挑眉一笑,道:“才不是呢,三爷这回可是错了。奴婢都听说了,二爷可宠爱那位顾姑娘了,不仅在多宝楼给那顾姑娘置办首饰头面,便连衣裳也是从金缕楼专门量身做的,这也就罢了,在顾姑娘先前住在凌寒院时,夜夜都是和二爷同床共枕,且二爷还将自己的衣柜都腾挪了出来,将顾姑娘的衣裳挂了进去。这也便算了,今日二爷可还带着顾姑娘出门去了,奴婢听说二爷还开了私库,搬了好些礼物上马车。大家都在说,二爷是带着顾姑娘回娘家了呢。”

秦剑听的眉头拧起,坐起身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紫燕扬眉,道:“自然都是真的了,这可是奴婢听紫苏亲口说的。三爷还不知道吧,紫苏和凌寒院的丫鬟文荷和秋鹃是一起卖进王府的,三人还是同乡,平日里走的可近了。紫苏都是听文荷和秋鹃说的,哪里还能有错?不仅二爷对顾姑娘特别好,听说王妃也待顾姑娘好,亲自去送纳妾礼便算了,还赏了顾姑娘好些个首饰,平日没事儿就传顾姑娘过去秋爽院说话呢,顾姑娘的命可真真是好,若是奴婢…”

秦剑的脸色越听越是难看,最后竟豁然站起身来,一阵风便冲了出去。

紫燕挑了挑唇,眸光微动。

秦剑的生母侧妃刘氏住在碧云院中,秦剑一口气冲进了碧云院,他满脸戾气的,吓的丫鬟们纷纷退散,站在廊下指挥丫鬟摆弄盆景的蔡嬷嬷一楞,忙道:“三爷怎这会子过来了,侧妃正在屋里…”

她话没说完,秦剑便自行挑起门帘冲了进去,屋中刘氏听到动静从内室转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秦剑便怒声道:“娘,你可知道二哥是怎么宠妾的?凭什么二哥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儿,王妃她还纵着,儿子只不过对表妹略好一些,王妃那个毒妇便…”

刘侧妃全然没有想到秦剑竟然冲进来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面色大变,怒斥一声,道:“住嘴!”

眼见秦剑一脸不满,双眼因气恨还要再言,刘侧妃上前一步,正要再开口,内室中却传来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王妃便如何?”

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秦剑浑身一僵,吓的脸色一白。刘侧妃精致的面上也浮起了汗水,直想上前踹秦剑一脚。

也是十五六的人了,怎就行事如此冲动莽撞。

她都来不及冲他施眼色,他竟然就说了这么些混账话!

说话间,礼亲王一身朝服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在僵立的刘氏和秦剑身上淡淡扫了一眼,他便越过两人,走到上首的太师椅撩袍坐下,端起茶盏来饮了两口,这才看向刘侧妃道:“刘氏,这可真是你生的好儿子啊,他私底下都是这么称呼你,称呼嫡母的?毒妇?呵,那他平日私底下又是如何称本王的?不防说来听听。”

礼亲王的声音一直平淡,听不出什么怒气来,可刘侧妃却知道,他越是如此才越是生气了。

她脸色已是煞白,拉着还呆愣着的秦剑便跪了下来,道:“王爷…”

“让他自己说!”礼亲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含着雷霆之威一般。

刘侧妃混身一抖,闭了嘴。

秦剑不过还是个少年郎,这两年来礼亲王并不常在府中,即便是在府里,也少有这个时辰在的,秦剑又是刚从府外回来,他全然没有想到礼亲王会在刘氏这里,更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被礼亲王听个正着。

“儿子…儿子…”他冷汗不停的留,却半响说不出话来。

刘氏心中焦急万分,又想开口,却被礼亲王冷冷扫了一眼,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和颜悦色。刘氏心如刀扎,脸色愈发难看。

礼亲王抬手便将茶盏砸到了秦剑的头上,秦剑没能躲过,顿时便额头淌血,狼狈不堪,刘氏尖叫一声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