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是旁的女人,文晴不至于这样,左右秦御早晚会有正妃的,可云瑶郡主在女学比试上已经和顾卿晚结下了大仇,若是进了门,还不得和顾卿晚势同水火?

不过,转念她又一想,觉得秦御不管娶了谁都会和自家主子势同水火的,谁让她家主子现在肚子里都已经有了小主子了呢。

只是,自己主子和云瑶郡主有仇,秦御娶云瑶郡主的话,这不是打自家主子的脸嘛,所以,文晴还是觉得能不是云瑶郡主最好。

可是,皇帝圣旨赐婚,这…二爷能有办法退掉亲事吗?这可是抗旨啊。

文晴一脸的纠结,顾卿晚倒忽而笑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还笑的出来!”文晴一副惊吓过度,生恐顾卿晚是被刺激傻了的担忧表情。

顾卿晚略收敛了表情,只是唇边笑意还是有些若隐若现,她是真觉得好笑。她想不明白云瑶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能在秦御对她厌恶到了极点的此刻,还能义无反顾的想着嫁给他。

难道这才是传说中令人疯狂的爱情?

如果是这样,那云瑶郡主对秦御的爱,可真是将她给秒成了渣。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若被赐婚的是云瑶郡主,顾卿晚敢肯定,秦御是说什么也不会娶的。她真的没什么好激动难过的。

顾卿晚甩了下头,看向文晴,有些疑惑的问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就给二爷赐婚了?就只给二爷赐了婚,世子爷呢?”

文晴点头,道:“圣旨只给二爷赐了婚的,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就更奇怪了,自古都讲究个长幼有序,秦逸的亲事还没着落呢,怎么皇帝倒单单给秦御赐了婚。

“陈嬷嬷来了,陈嬷嬷快里头请。”

外头响起小丫鬟们的问话声,顾卿晚忙看了眼文晴,示意她出去先接应一下。

文晴出去,顾卿晚也忙收拾着起了身,她到花厅,陈嬷嬷正和文晴说着话,见顾卿晚进来,陈嬷嬷站起身来,道:“今儿从南边新运来一些新鲜瓜果,王妃让老奴来请顾侧妃过去,一起尝尝。”

顾卿晚随陈嬷嬷到了秋爽院,礼亲王妃拉着顾卿晚在罗汉床上一起坐了,说了几句便提到了赐婚的事儿,礼亲王妃道:“其实前两日起朝廷上便有一些御史因女学比试和浮云堂的事儿,弹劾阿御宠妾灭妻,礼亲王府越规格建造浮云堂,阿御本来也采取了一些手段压制这些弹劾,谁知道昨儿的早朝上,镇海王却也跟着发难,摆出证据来弹劾阿御为哄你高兴,残害云瑶郡主,虽然是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朝中大臣们却也都相信了,这不,今儿早朝上,弹劾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皇上在早朝上压下了此事,谁知道转眼下了朝便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说是太医看过了,云瑶郡主的手是不可能恢复如初了,既然阿御将人家姑娘的手弄残了,那便要负责,云瑶郡主贤德淑贞,嫁过来定能成为贤内助。”

礼亲王妃这样说,顾卿晚便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皇帝只给秦御赐了婚事,却没有给秦逸赐婚,感情是借了御史弹劾这茬。

御史再三弹劾秦御宠妾太过,镇海王又抓了秦御的错处,秦御成了为宠妾不顾规矩,无情无义之人,这时候皇帝给秦御赐婚,那是替秦御解决内宅问题,纠正错误呢。

说白了,皇帝就是专门云瑶郡主嫁过来克制她这个侧室的。

并且,云瑶郡主的手是秦御弄残的,往后亲事不好说了,秦御负责,也是给镇海王府一个交代。从前顾卿晚在静云女学的比试上用一副像极了御笔的字打了皇帝的脸,如今皇帝给秦御赐婚云瑶郡主,同样也是狠狠打了顾卿晚的脸。

镇海王府和礼亲王府从前关系不错,皇帝这样赐婚,朝臣们还会觉得皇帝是一片用心良苦,万万不会觉得皇帝是在坑害礼亲王府,毕竟镇海王手中可握着兵权呢。皇帝给秦御赐婚的对象,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破落户。

至于依着秦御的性子,会不会闹着退亲,或者等云瑶郡主嫁过来,会不会完全无宠,闹的镇海王府和礼亲王府结亲不成反结仇,这些想必皇帝也是非常期待的。

顾卿晚可不希望皇帝得逞,云瑶郡主工于心计,手段阴毒,顾卿晚更不希望秦御迎娶这么个女人。

左右她现在都要离开了,顾卿晚也不在乎礼亲王妃会怎么想她了,她索性冲礼亲王妃直言道:“王妃,有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诉王妃,今日却不得不说了。”

见礼亲王妃诧异的看来,顾卿晚又道:“王妃可还记得那次云瑶郡主踢开毒蛇救了王妃后留住在王府的事儿吧?后来她离开王府时,正好在路上碰到了我,并且邀请我上马车屏退下人后说了一些话。她亲口告诉我,顾家的大火是她所放,目的就是为了搅乱王妃的赏花宴。还警告过我,让我不要太得意,说燕广王殿下早晚都是她的。”

礼亲王妃闻言简直难以置信,惊讶的张大了嘴,脸色时红时青的变幻着,显然是气的不轻。

礼亲王妃自然记得清楚,当时云瑶郡主可还没退亲呢,并且赏花宴的时候,云瑶郡主确实说过一两句不恰当的言语。

当时她因为云瑶郡主有婚约在身,便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说漏了嘴,如今再听顾卿晚这话,礼亲王妃只觉好些事儿都浮出了水面一般,都觉得另有蹊跷起来。

见礼亲王妃脸色难看,顾卿晚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伺候着礼亲王妃喝了几口,礼亲王妃才像是缓过了劲儿来,道:“怪不得阿御突然对她便厌恶冷淡了下来,原来如此!”

顾卿晚见该说的都说了,又和礼亲王妃聊了几句便告辞回了雪景院。

礼亲王妃待顾卿晚走后,却禁不住又将这些时日发生在云瑶郡主身上的事儿都想了一遍,越想她的脸色便越是难看,扬声便唤了陈嬷嬷进来,吩咐道:“你速速让人去查云瑶郡主退亲之事儿,这中间到底有没有别的猫腻,务必要查个一清二楚!”

这些时日的相处,礼亲王妃瞧得出顾卿晚并非背后议人坏话,随意污蔑人的那种人,再加上云瑶郡主先前在赏花宴上的表现,以及最近几次相处越来越给人感觉糟糕的处事,这都让礼亲王妃相信了顾卿晚的话。

礼亲王妃一旦信了,云瑶郡主那些事儿,哪里能不引她怀疑,从云瑶郡主被毒蛇咬伤,到云瑶郡主突然退亲,礼亲王妃简直一想就头目森森。

如果毒蛇是云瑶郡主自己召来的,如果退亲的事儿,也都是云瑶郡主安排的,那这样心思歹毒,对自己都狠成那样,工于心计,没有廉耻心,且毫无感恩之心,肆意祸害镇海王妃娘家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大祸害,就算是抗旨不尊,也不能娶这么条毒蛇回来啊!

顾卿晚该做的已经做了便不再关注赐婚之事儿,接下来的几日她将她的东西都规整了下,离开时那些衣裳首饰她都没准备带,现银她也带不了,便旨装了几张大面额,全国通兑的银票。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酒楼开张的日子。秦御离开前便和礼亲王妃提了酒楼开张的事儿,故此这日一早,顾卿晚只让小丫鬟往秋爽院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文晴和雪景院一个邹嬷嬷的出了府。

坐在马车上,顾卿晚说不出的紧张,总怕今日会出什么纰漏,主要是她对苏子璃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半点都不清楚,导致心中特别没底。

宋宁带着一队侍卫跟随在马车的四周,马蹄声不时传进顾卿晚的耳中,引得她更加坐立难安了。

文晴好像也察觉到了顾卿晚的不对劲,拿帕子给顾卿晚擦拭了下额头的汗,道:“姑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冲文晴笑了笑,却道:“确实是有些紧张,若是酒楼的生意不好,你家姑娘的银子可都打水漂了。”

文晴掩唇而笑,道:“想不到姑娘也有害怕紧张的时候,当日王爷寿宴,奴婢也没见姑娘紧张啊。”

顾卿晚扬眉,“这哪儿能一样,酒楼可是我投银子建的,再说,就算建的再好,还得看旁的才能决定生意好坏。若是没生意,我就血本无归了,紧张是自然的。”

文晴便笑了起来,信了顾卿晚的话,摇头道:“真不知道姑娘紧张什么,就算姑娘血本无归,不还有二爷养着姑娘呢,二爷连私库和封地的账目都让姑娘经手,姑娘还怕什么。”

说话间便到了酒楼所在,还没等顾卿晚挑帘子往外看,倒先听到外头宋宁惊叹一声,道:“好家伙,这人山人海的,都快赶得上庙会了,侧妃,咱们的马车是过不去了,要不属下找个地方停靠了,护送侧妃走过去吧。”

顾卿晚早便预计有浮云堂珠玉在前,今日酒楼开张必定不会太冷清,可却也没想到竟然会连路都被封堵了。

她闻言将窗户推开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马车拥堵,即便有穿着酒楼服饰的店小二疏通,还是难以再进一步。

顾卿晚冲宋宁点头示意,宋宁便令车夫调转了车头。

顾卿晚下了马车,一路往酒楼走,便听不少人对着酒楼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建的可真是好看,想来里头必定更加奢华。”

“从前没想着房子还能建出这等模样来,虽是瞧着有点奇怪,但多看两眼是挺别致新奇的。”

顾卿晚抬眸望去,就见酒楼映着蓝天碧波,高耸而立。酒楼是中西合璧的建造风格,从顾卿晚这个方向看,是典型的中式大屋顶宫殿式,重檐斗拱,飞檐翘角,将蔚蓝的天空都切割成了一块块。

可酒楼的另一侧,面临清河的一边儿,却是哥特式的建筑风格,高耸消瘦的尖顶,像是一排插在楼阁后蓄势待发的利剑,瞬间给古朴庄重的酒楼赋予了一股强大的气势,令整个酒楼巍峨壮观,金玉交辉,格外醒目。

顾卿晚走近,高大宽敞的门框上悬挂着鎏金匾额,其上迎客来三个字金光闪闪。

酒楼的名字是陈三老爷起的,顾卿晚并未过问,匾额上的字却是沈择请了其祖父,大秦有名的书法大家沈亭山老先生所写。

顾卿晚尚未欣赏完匾额上飘逸的字,陈心颖便从楼上跑了下来,拉着顾卿晚便笑着道:“晚姐姐你可算是来了,你不知道,今儿若非早留下了两个雅间,咱们都要没地儿坐了,这会子还没到正经用膳时辰呢,所有的雅间都已排到三日后了。晚姐姐快跟我上去,我娘她们都到了。”

她言罢扯着顾卿晚便风风火火的进了酒楼,今日沈择几个的母亲和姐妹们都来了,专门留了两个雅间,用来招待自己人。

外头自有沈择等人负责接待来捧场的人,顾卿晚便直接被拉进了牡丹亭。

牡丹亭中沈择四个的母亲都在,旁边还围坐着几个府邸的姑娘们,沈择的妹妹静彤县主见陈心颖推着顾卿晚进来,率先笑了起来,道:“哎呀,今儿的大功臣来了呢。”

她说着站起身来,从另一边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晚姐姐不知道吧,方才大哥可答应了要送给我一套珍宝阁枫月先生亲自做的红宝石头面呢,这多亏得晚姐姐,咱们这儿这些人才能有礼物收,所以说,今儿晚姐姐可是大功臣。”

顾卿晚疑惑的看向陈心颖,陈心颖但笑不语,倒是李东哲的堂妹李春华笑着起身,抬手点了静彤县主一下,道:“瞧你,说话没头没尾的,谁能听的明白?”

她言罢,笑着冲顾卿晚解释道:“今日酒楼的生意好成这样,若无意外,往后日进斗金都不是问题。方才二哥哥和沈大哥几个一起过来敬酒,可是被我们狠狠敲了一回竹杠,晚姐姐不知道,二哥哥他们平日不说一毛不拔,左右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今此可是笑嘻嘻的应了我们不少好东西呢。”

顾卿晚这才笑了起来,道:“原是如此,既是日进斗金,机会难得,县主就只向哥哥讨要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可当真是吃了大亏了。”

静彤县主一怔,旋即拍手直呼后悔,倒引得屋子里几位夫人和姑娘都笑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引得对面雅间的注意,对面坐的却正好是冯梓月和几个平日里交好的贵女,有三个都是参加了礼亲王府赏花宴的。

眼见顾卿晚被沈择的母亲长公主唤到跟前,拉着手说着什么,冯梓月身边穿姜黄色褙子的姑娘唏嘘道:“冯姐姐幸而和燕广王的婚事没成,王府有这么位侧妃,云瑶郡主当真是…”

她话没说完却摇头一叹,明显对云瑶郡主得了好亲事表现的极为不看好。

冯梓月抿了抿唇,眸光凝视着对面顾卿晚的身影,竟闪过些惊叹和歆羡之色来。她另一边同样参加了礼亲王府赏花宴的江云县主倒时接口道:“幸亏赏花宴结束我母亲便打消了念头,宁妹妹说的是,燕广王这位侧妃啊,要模样有模样,要手段有手段,站出来不管气质还是才学,都比寻常人家的正室都高出岂止一头来,琴棋书画精通的都快成精了,如今动动手指头便能弄出个聚宝盆来,这样的侧室,哪个正室能压得住?平日里看云瑶郡主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耳耳。”

她的话引得几个姑娘纷纷点头,显然虽则顾卿晚无心,但因她的存在,确实已让众贵女对秦御退避三舍了。

第237章跑路

顾卿晚和几位夫人和贵女聊了一会子天,苏子璃那边却半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免不了心里越发不安定起来。br>雅间的门被推开,穿着统一服饰的店小二们端着精致的菜品进来,顾卿晚便和众人一起落了座。

大家刚举箸吃了两口,就忽听外头响起一阵不小的喧嚣声,却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卿晚当时设计酒楼时便巧妙的隔开了雅间和雅间,又糅杂了一些隔音设施,故此一般雅间门关上是极安静的。

突然这样,显然是出事儿了。

顾卿晚心一跳,缓缓放下了箸,她侧头看了眼文晴,示意文晴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文晴快步出去,推开门的一瞬间外头果然更大的喧嚣声传了出来,依稀听到有人在喊,“吃出人命来了,这是什么黑心烂肠的酒楼!”

顾卿晚闻声面色一变,一时间倒闹不明白这是苏子璃搞出来的事儿,还是有其他的竞争对手害怕被抢夺了生意,刚开张便闹事来了。

不管怎样,做为酒楼最大的东家,即便是马上要跑路,顾卿晚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捣乱毁了她的心血。

她含笑站起身来,冲长公主几人点头示意,道“大家慢用,我去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她言罢便往外走,陈三夫人也站了起来,道“一起去看看吧。”

陈心颖顿时也坐不住了,神情焦急的也跟着起了身,道“我也去,我也去。”

三人出了雅间,带着丫鬟往喧闹的地方去。出事儿的正在这一层,名唤茱萸阁的雅间外早已围堵了人群,他们对着里头指指点点,神情很有些激动。

“不会是这家酒楼的菜品真有问题吧,我方才可也吃了不少呢。”

“面无人色了,不会真死了吧。”

宋宁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带着侍卫上来,顾卿晚示意他排开人群,走了进去。

却见沈择和郭栋几个都已经在了,个个神情不快,而雅间中的圆桌旁,倒着一个穿墨绿色锦缎长袍的中年男人,他的身边已吐了一堆污秽,脸色发青,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瞧着确实不大好了。

他的身边,跪着两个小厮,正声嘶力竭的一边儿哭着他们主子爷,一边红着眼谩骂酒店害人,嚷嚷着要报官。

沈择几个明显都是没有做生意,处理此等事情的经验的,以至于弄的竟有些群情激奋。

“爷都跟你说了,我们酒楼的菜品没有任何问题,你们这一桌子人呢,若是菜品有问题,怎么就只他一个人出了事儿,其他人都没任何问题?”陈永砚面露沉怒正和那喊着报官的小厮争执。

“诸位,此人和他人都用的是一桌菜,却独独出了问题,酒楼刚刚开张,这分明是有人蓄意闹事,还请稍安勿躁,他们不报官,酒楼还得请官府来带走这些闹事者呢!”李东哲正挥着袖子冲众人说着。

顾卿晚,“…”

她觉着这两人是嫌事儿还不够大吗,果然甭指望公子哥能懂得什么客人至上的道理。

顾卿晚忙上前两步,蹲下来便去摸那地上晕厥之人的脉,那小厮一怔之后,伸手就要去推顾卿晚,却被宋宁一把抓住了手腕。

于此同时,宋宁还飞快的从怀中摸出一条帕子,一抖后遮在了那晕厥的中年男人的手腕上。

顾卿晚有点无语,她本就是半吊子,再隔着帕子诊脉,这可真是考验人啊。不过众目睽睽,她若是再拿开帕子,便是和宋宁作对,而宋宁代表着秦御,顾卿晚还是将手放在了帕子上。

她一面诊脉,一面扬声道“我也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同时也得寂空大师传授过医术,你家主子既然是在我们酒楼出了事儿,你放心,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查出来是酒楼方面造成的,我们酒楼不会推卸责任,会全权负责。现在关键是救你家主子的性命,还请安静,配合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话掷地有声,言罢,她抬眸盯了那小厮一眼,也不知道是她的眸光太沉肃,还是态度太从容镇定,小厮当即安静了下来。

“你家主子可有什么隐疾?”

“没有,我家爷身子一向康健的很。”

“他是用了菜突然倒下的?什么症状?”

“是,不…不知道,爷们用膳,小的们都在外头伺候。”

“是这样的,陈兄是吃了菜,突然脸色大变,手捂咽喉,接着一下子呕吐出来倒在地上的。”旁边穿着酱色长袍的老爷开口道。

顾卿晚目光在桌上扫了一下,心中已有所猜测,又看向那小厮,道“你家老爷可有什么不能吃的忌口之物?”

小厮一怔后,惊道“我家老爷不能吃杏仁,稍吃一点便会有夺命之险。”

顾卿晚便不再说话了,从挂着的香囊中抽出了银针来,对着那中年男人的头和手一阵针灸,收了针,她让小厮扶起其主子,令其侧脸向下,那中年男人很快眉头一动,又吐出两大口来。

顾卿晚却站起身来,道“送他到不远的百草药房去,抓两幅有发汗解表,宣毒透疹的汤药,回家吃了,卧床休息两日也便好了。”

她言罢,又走了两步,指着桌子上一道红彤彤的干烧虾道“这道菜,小二应该报了菜名才对,菜品的名字便是干烧杏仁虾,虽然里头看不到杏仁,但是虾仁却是用浆好的杏仁汁充分浸泡过的,我记得点菜前,小二应该询问过客人们可有忌口的,为何这位老爷不能吃虾仁,可是却没有人提出来,并且还由着他食用了此道菜?”

她的话,顿时便让看客们议论了起来。

“是啊,我们雅间点菜前,小二是问过可有忌口的。”

“不仅如此,上每道菜时也有报菜品名,且还简单的说了下菜品是由什么做的。”

“对啊,既然不能食用杏仁,为什么却还非要吃,看来当真是来闹事捣乱的。”

听闻众人的议论指点声,那方才开口回答过顾卿晚问话的老爷忙摆手道“不是的,方才点菜时,陈兄还没到,后来上菜时他又刚好去了一趟净房,这便错过了,我们也都不知道陈兄不能食用杏仁,小厮们又伺候在外头,再加上这道干烧虾是用杏仁汁浸泡,里头又看不到杏仁,陈兄又多吃了几杯酒,大抵是没尝出来其中杏仁的味道,这才闹出此事来。我们当真是慕名而来,并不是有意来砸场子的。”

他言罢,雅间里其他几位老爷也纷纷表示,面上略带惊惶。

今日头一天开张,顾卿晚也不想揪着此事不放,闹的整个酒楼都没法正常营业,故此她冲刚刚赶来的陈三老爷丢了个眼色,又看了眼沈择。

陈三老爷便忙着安抚宾客们,沈择则心领神会,暗自去查此事背后的猫腻。

一番喧闹,客人们见都是误会一场,责任也多在那食客的身上,便也放了心,各自散了。

陈心颖拍着心口,道“幸而今日晚姐姐在,不然那人真有个好歹,头一天开张也是晦气,一准要影响咱们酒楼的生意的。”

顾卿晚便笑了下,见陈心颖亲昵的要上前拉自己,她忙抬手往后退了两步,道“你快回去雅间吧,我身上沾了脏东西,换过衣裳便回去。”

方才那食客吐的满身满地都是,顾卿晚过去诊脉难免沾染了一些污秽在裙子上,陈心颖笑着应了,扶着陈三夫人离开。

文晴忙去马车里拿了干净的备用衣裳来,顾卿晚便到顶楼专门为东家建的休息盘账的雅室去换裳。

她到了雅室前,两个跟着的侍卫便止了步,顾卿晚和文晴一前一后的进了雅室。

雅室用紫檀木的多宝阁给分成了内外室,顾卿晚直接进了内室,文晴伺候着脱掉外裳,却禁不住开口道“姑娘往后也注意点,怎么能当众随便给个男子诊脉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传来传去最后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顾卿晚闻言点头,却道“好了,我学医术就是为了救人的,关键时候却见死不救,岂不是白学了?不过,我下次会注意的,行了别一脸忧心了,瞧这漂亮的眉都皱的让我心疼了…”

文晴见顾卿晚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却突然福灵心至,道“姑娘!奴婢想到了,要不奴婢也跟着姑娘学学把脉和针灸…”

文晴话没说完,突然声音便断了,接着她的眼睛发直一瞬,突然闭上,身子也往下软倒。

顾卿晚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抬眸就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穿着一身青色云锦长袍,束着玉冠,脸色却黧黑,还长了半张脸的大胡子。不过一双晶灿含笑的眼眸,却分明就是苏子璃。

顾卿晚方才便猜想到了,杏仁中毒成是苏子璃搞出来的,不然怎会那么凑巧,点菜品时那陈老爷不在,刚好上那道杏仁干烧虾时,他又凑巧去了净房。

故此,这会子看到苏子璃现身,顾卿晚并不吃惊。

“就知道卿晚聪慧,一定发现端倪了,走吧。”

苏子璃大抵是害怕外头的侍卫听到了动静,走近了才压着声音在顾卿晚头顶低声开口道。

他声音落下,顾卿晚便惊异的看到靠墙的罗汉床下被打开一条密道,有个矮个子男人从里头钻了出来。

“姑娘说那人是真的凑巧吃了杏仁,还是专门来闹事的呀?”

“这我可就瞧不出来了,不过若是有意来生事儿,定然查的出…”

顾卿晚眼见那矮个子一边从罗汉床下爬出来,一边儿竟然在模仿文晴和自己的声音一问一答,声音简直听不出任何不妥来,顿时她便瞪大了眼。

苏子璃冲那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点头继续一问一答的说着话,苏子璃便拉了顾卿晚往密道口去。

顾卿晚走了两步,却指着地上晕厥的文晴,示意苏子璃将文晴带上。

“不行,带上她难免要行动不便。”

苏子璃显然没想到顾卿晚还要带上王府的丫鬟,他拧着眉低声道。

顾卿晚如今有了身孕,路上必须有个知根知底的忠心丫鬟照顾着,再来,顾卿晚也害怕自己跑了,秦御回来恼羞成怒会拿文晴撒气。

见苏子璃不同意,她便站定了不挪步,眼神分外的坚持。

苏子璃终是一叹,弯腰抱起了文晴,顾卿晚从袖囊中摸出一封信来,放在了罗汉床上,这才弯腰钻进床底,往密道而去。

苏子璃抱着文晴跟上,目光却禁不住往罗汉床上的信封上扫了一眼,见上头写着“秦御亲启”四个字,他撇了撇嘴。

顾卿晚设计酒楼时,并没有设计任何密道,进了密道她才发现,这密道建的特别巧妙,显然是有精通机关密道的高人设置的。

密道其实并不长,只是从这边房间,转到离休息室不远的一处雅间中。

不过饶是如此,酒楼建造时陈三老爷差不多每日都来亲自盯着,沈择几个也不时来监工的情况下,就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修个这样的密道,当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建造的工匠里肯定有不少苏子璃安排的人,苏子璃也算是准备周全了。

顾卿晚从密道的另一头到了雅间,苏子璃示意她换上准备好的衣裳,又给文晴也匆匆换了一身贵女们常穿的褙子,令两人都带上了帷帽,便打开门带着两人出了雅间。

从这边出门,甚至还能看到那边休息室门口王府侍卫的身影,顾卿晚浑身僵硬,生恐被发现,可显然那边休息室里传出的说话声迷惑了侍卫。

侍卫们根本就没发现这边的动静,苏子璃假装扶着醉酒的文晴,发着牢骚,带着两人便快速出了侍卫们的视线。

今日酒楼人很多,客来客往的,成了最好的掩饰,等下了楼,却并没走那边正路。

酒楼靠清河的一边儿也有门,且停靠了不少画舫,苏子璃直接扶着文晴上了一条画舫,嘴里还抱怨着道“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喝那么多酒,回去看母亲绕得过你们!赶紧给大哥上船,下次再这样,真不带你们出来了!”

有人注意到他们一行,闻言便恍然了,这分明是两个姑娘家跟着自家兄长出来凑热闹,谁知兄长一错眼,便让她们喝多了,这不,做兄长的生气了。

今日喝多的也有,且酒楼这种地方,发生这种事儿也不稀罕,转眼便挪开了视线。

顾卿晚跟着上了画舫,船立马便划入了河心,顺流而下。

顾卿晚钻进船舱中,透过雕窗往外瞧,眼见着酒楼在视线中越来越远,她心中微微有些恍然。

竟然真就这么离开了吗…

苏子璃显然做了不少安排,很快画舫便汇入了游河的船流中。

沿着清河而下,便有一处码头,顾卿晚一行却并没有一路到码头去,船行中途,她便又跟着苏子璃悄然换了两次画舫,很快又在人流最密集的南市附近上了岸,转乘马车。

在画舫上时,顾卿晚还能约莫知道到了哪里,等上了马车,车门车窗都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她坐在马车上只能感觉马车来回拐来拐去,很快她便迷失了方向,自己都不清楚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苏子璃大抵是怕秦御查到他,故此并没有和她同车,反倒在上岸后,带着文晴登上了另一辆马车往别的方向去了。

顾卿晚独自坐在空荡的马车中,听着车外传来的市井叫卖声,恍惚了一阵,突然便扬唇笑了起来。

这种自由的气息,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酒楼中,‘文晴’和‘顾卿晚’一直在休息室里聊天,换好了衣裳,‘顾卿晚’觉得有些累,丫鬟便伺候着躺着歇息,且还吩咐了外头的侍卫,让他们下去传话。

其中一个侍卫留在休息室外,另一个便快步下了楼,向宋宁禀报道“侧妃的身子好像有一点不适,在上头歇下了。属下已经和牡丹亭打过招呼。”

宋宁闻言心知顾卿晚有孕之事儿,害怕出了什么问题,忙忙亲自上了楼,站在休息室的门前问道“侧妃还好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里头便响起了‘顾卿晚’的声音,道“宋侍卫不必担忧,我不过是昨夜没睡好,这会子便有些疲累,歇上两炷香就好了,不用劳师动众的。”

宋宁听‘顾卿晚’的声音平缓,并没任何不妥之处,这才安心下来,道“如此,属下就守在外头,侧妃有事儿让文晴传个话便好。”

“烦劳宋侍卫了。”

里头再度传来‘顾卿晚’的声音,接着是‘文晴’扶着主子躺下的低语声。

大抵是顾卿晚闭上了眼睛歇了,里头没了声音,宋宁也不敢打扰,便只守在外头。

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里头却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宋宁拧着眉,唤了一声,“文晴?”

里头却无人应答,宋宁顿时心头咯噔一下,又提声喊了一句,“文晴?侧妃?”

依旧无人应声,宋宁顿时面色大变,一脚踹开了门房冲了进去。

屋中内外室果然皆是空空,根本就没有顾卿晚和文晴的身影,人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宋宁顿时冷汗都下来了,脸色一白,头脑一阵空白,接着他倒看到了放在罗汉床上的信封。

宋宁快步上前,抓起信封,一眼便认出上头的字迹是顾卿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