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丫鬟们听到动静,已经走了进来,顾卿晚脸色发红,使劲瞪了秦御一眼,道:“闭嘴!”

她这一声虽压着声音,但屋里太安静,进来的几个丫鬟却也都听到了,纷纷抬眸偷瞄秦御的反应,却见秦御竟然丝毫不介意顾卿晚的呵斥,竟然还满面笑容,亲自伺候着顾卿晚穿戴衣裳。

一时间几个丫鬟反应各不相同,文晴是习以为常,文菊和文竹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面有喜色。她们是陪嫁丫鬟,主子得宠,她们今后的日子自然是不会差了的。

倒是迎夏先是面露震惊,接着便垂头遮掩了情绪。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二爷那样跋扈冷硬的人,竟然也会这样由着顾卿晚放肆!

文晴拧了热帕子上前,秦御却亲自接了过去,大掌托着顾卿晚的后脑勺,仔细给顾卿晚擦拭了面庞,见顾卿晚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才站起身来,道:“忍一忍,一会子忙完了,我再陪你睡个回笼觉。”

顾卿晚连连摆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秦御这才旁若无人的揉了揉顾卿晚的头发,转身进了净房。

穿戴好,顾卿晚被扶着坐到了梳妆镜前,文晴像平常一样给顾卿晚通着头发,将顾卿晚的头发拨弄到一边儿,顿时便露出了从侧颈到襟口的优雅曲线来,只见顾卿晚白皙的脖颈上满是青紫吻痕。

饶是文晴伺候习惯了,也禁不住微红了脸,道:“一会子郡王妃穿件立领的褙子吧,今儿起风了,外头有些凉呢。”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丫鬟,顾卿晚却更觉脸上火辣辣了。并不是她脸皮薄,实在是这大宅院里没*,她觉得她怎么都有点难以适应。

文晴倒比顾卿晚淡定的更快,见顾卿晚今日明显气色差些,她飞快的便在顾卿晚的脸上上了一层淡妆,尤其是眼眸下的青痕,待将顾卿晚折腾的容光焕发,秦御也已经收拾妥当从净房中出来。

两人拉着手,出了连心院往秋爽院去,他们到时,礼亲王妃等人已经等着了。除了给礼亲王和礼亲王妃敬茶外,今日认亲还需见一些皇室宗亲。

秦御扶着顾卿晚进了花厅,里头竟坐了不少人。礼亲王和礼亲王妃见两人携手进来,顿时便都笑了起来,旁边义亲王妃也是扬声道:“从前倒瞧不出阿御竟是个会疼媳妇的。”

礼亲王妃笑着点头,却附和道:“那都是因为我这儿媳招人疼。”

义亲王妃心中嗤之以鼻,觉得顾卿晚的身份实在上不得台面,也就礼亲王府傻帽的当成宝,面上却点头道:“有个二嫂这样疼儿媳妇的婆母才是真福气。”

说话间秦御和顾卿晚已进来了,丫鬟放下蒲团,顾卿晚跟着秦御跪下,率先给礼亲王磕了头,顾卿晚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双手高举,呈到了礼亲王的面前,道:“父王请用茶。”

礼亲王登时便哈哈一笑,接过茶盏后实实在在的喝了一口,道:“好,好!”

又示意丫鬟将见面礼捧给了顾卿晚,顾卿晚还没看一眼,秦御便挥手让丫鬟收了下来,搀扶着顾卿晚起身,挪到了礼亲王妃的身前。

“臭小子!”礼亲王略怔了下,旋即含笑骂了一声。

秦御这样猴急,分明是怕顾卿晚久跪辛苦,引得屋里又是一阵轻笑,顾卿晚的脸没来由的在笑声中微红了起来,心里却盛满了甜蜜。

第306章过继的威胁

顾卿晚又和秦御一起给礼亲王妃磕头敬了茶,礼亲王妃笑着饮了一口,放下茶盏后却是亲自取过向雪托盘里放着的一枚祖母绿蝴蝶玉佩,交给了顾卿晚,道:“这是母妃出嫁时,你们外祖母传下来的,如今便做了母妃给你的见面礼吧。”

顾卿晚瞧出,只见那块玉佩足有掌心大小,绿的就要流淌出来一半,雕工更是精致,且温润的紧,一瞧便是人常常把玩的。

又是礼亲王妃的陪嫁,想来是很喜欢的物件,顾卿晚冲礼亲王妃笑了笑,双手接过玉佩,道:“谢母妃。”

倒是旁边的义亲王妃挑了挑眉,道:“早便听说,皇嫂的金缕楼世代相传,传承的纽带是一枚玉佩,想来便是此物了吧。皇嫂果然是个疼爱儿媳妇的。”

金缕楼是礼亲王妃的陪嫁,但是金缕楼却是在京城传承了上百年的老店了,从周朝时,京城便有这金缕楼。

显然,金缕楼是礼亲王妃的祖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产业。像这样一家店铺,已经不在意于其每日都挣得多少银钱,而是金缕楼捏着多少人脉信息。

顾卿晚从前便知道金缕楼的来历,可却并不知道金缕楼竟然是靠着一块玉佩传承的,并且那玉佩很可能就是她手中现在拿着的这块。

这样说,礼亲王妃岂不是将金缕楼交到了她的手上?

顾卿晚惊讶的抬头,心里却在想,会不会是义亲王妃故意的,其实这只是一块寻常的玉佩,义亲王妃故意说些误解的话,礼亲王妃否认了,岂不是让礼亲王妃难堪了?也让人笑话礼亲王妃给儿媳妇的见面礼轻了?更会让自己和礼亲王妃心生芥蒂。

要不然,这样重要的事儿,礼亲王妃交托玉佩时怎么会一字不提呢。

不想她抬眸瞧去,却见礼亲王妃面带笑容,将顾卿晚托着玉佩的手合拢,道:“拿着吧,母妃年纪大了,每日惫懒的紧,也顾不上金缕楼了。再说,你花儿一样的年纪,正该多做衣裳,金缕楼在你手上也是方便。”

这玉佩竟真是金缕楼的信物!

顾卿晚忙面露惊色,推辞道:“多谢母妃厚爱,可这玉佩太贵重了,我…”

礼亲王妃却握了握顾卿晚的手,道:“这可是母妃给的见面礼,哪有推辞的道理。”

旁边礼亲王也笑着道:“你就拿着吧,你母妃也高兴。”

秦御更是笑望了顾卿晚一眼,道:“母妃给,你拿着便是。”

顾卿晚这才收了起来,又给礼亲王妃行了一礼,秦御扶着她站起身来,转身面对坐在一旁的秦逸,顾卿晚福了福身,道:“见过大哥,大哥请用茶。”

她接过丫鬟捧上的茶,呈给秦逸,秦逸看了眼旁边意气风发的秦御一眼,笑着接过茶盏,浅啄了一口,送了顾卿晚一套绝品文房四宝。

自从刘侧妃死后,她所出的两个庶子在王府中便尴尬了起来,两人在府中,怨意渐深,礼亲王妃也有心芥蒂,后来礼亲王索性将几个庶子都打发去了军中历练。如今秦剑等人并不在府中,至于礼亲王的侧妃妾室,身份皆在顾卿晚之下,今日也是不需要见的。

故此见完秦逸,便到了认皇室宗亲,率先见的便是义亲王夫妻,顾卿晚给义亲王福身敬了茶,义亲王只不拘言笑的点了下头,给了顾卿晚几颗未雕琢的印章原石,倒是给义亲王妃见过礼后,义亲王妃亲热的拉着顾卿晚的手,盯着她的肚子,询问道:“下个月便该生了吧,哎呦,皇婶婶瞧着你这肚子,一准是个男孩呢。”

顾卿晚总觉得义亲王妃笑容有点假,她的手略有些凉,被她拉着顾卿晚不怎么自在,只笑着道:“男孩女孩都好。”

义亲王妃却摇头道:“怎么能这样说,还是男孩好,嫡长子尊贵。皇婶婶昨儿进宫,太后和皇后娘娘还关心起你的肚子,都盼着你这一胎能一举得男呢,皇婶婶这眼睛可毒着呢,叫我看你的肚子的样子,一准是个男孩,这下子太后和皇后也会很高兴的。”

义亲王妃言罢,秦御一张俊面便微寒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将顾卿晚的手从义亲王妃的手中抽了出来,淡淡的道:“我倒不知皇婶婶何时竟学会了未卜先知的本事。”

礼亲王妃也面色略变了下,倒是礼亲王抬手覆上其放在椅靠上的手,安抚的轻拍了两下。礼亲王妃面色这才和缓下来,开口冲义亲王妃道:“弟妹也知道,礼亲王府女孩少,卿晚这一胎儿必定能随了我的心愿,给我添一个漂亮可爱的大孙女。”

义亲王妃闻言倒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冲顾卿晚笑了笑。

顾卿晚总觉得方才义亲王妃的话是话中有话,意有所指,而且方才花厅中的气氛好像也不大对劲。

她心中反复将义亲王妃的话过了两遍,愈发觉得这不是她的错觉,尤其是义亲王妃刚刚提起太后和皇后来,什么叫她一举得男,太后和皇后也会高兴?

手上一暖,却是秦御当着众人的面拉住了她的手,他的大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摸索着她的手背,莫名让人心安。

顾卿晚转头看他,他异色眼眸沉淀着宁静,好像在说,不管有什么事儿,她只要相信他,他便会护着她们母子安好。

顾卿晚心中升起的疑惑和不安,便被秦御轻易的抚平了。

接下来,又匆匆见了其他的皇室宗亲,有礼亲王妃刻意照顾,并没有费多少时间。

认亲完,顾卿晚又随着秦御往宗祠中上香磕头,便乘坐马车往宫中去谢恩以及拜见太皇太后。

待上了马车,秦御便将顾卿晚揽在了怀中,道:“累了吧?我抱着你,你且眯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进宫非比寻常,今日又是她第一次以郡王妃的身份进宫,顾卿晚怕弄乱了衣裳和发饰,哪里敢睡?她懒懒的靠在秦御怀中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吧,方才义亲王妃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御原是不想告诉顾卿晚的,怕她知道后,心里会有负担,谁知道义亲王妃却是个毒辣的,竟然当着顾卿晚的面,故意捅破。

此刻顾卿晚已经起了疑心,再瞒着她,只会更让她胡思乱想,秦御拧了下眉,这才道:“你也知道,皇上如今已奔而立之年,宫中却连个子嗣都没有,休说是皇子了,连公主都无一个,这便让大臣们着急了。前两年便有大臣上书,让皇上过继个子嗣,被皇上压了下去,这两年呼声便更高了。”

秦御一提这个,顾卿晚心里便咯噔一下,跟着肚子里糖包也似不安了起来,重重翻了个身,顾卿晚惊呼了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她这样倒将秦御一个好吓,揽着顾卿晚的手臂一紧,声音微急,道:“卿卿,你别着急,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顾卿晚却猛然抬起头来,气的一把揪住了秦御的衣襟,几乎是冲他吼道:“秦御你混蛋!你明明知道是这种情况,还算计着让我怀孕!我告诉你,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将来谁和我抢,我就要他的命!”

秦御见她一双眼眸都急红了,忙一下下用大掌安抚的顺着她的背脊,道:“卿卿这话说的好,咱们的孩子自然是咱们的,谁敢惦记爷的孩子,爷一样弄不死他!你别激动,仔细动了胎气,这事儿八字都没一撇…”

“什么叫八字没一撇!等有一撇,孩子就要被抢走了!”任何做母亲的,大抵都忍受不了有人算计自己的孩子。

顾卿晚心神动荡,只要一想到,将来她生下孩子,太后和皇后可能盯上小小的婴孩,随时来抢她的孩子,她就心神不宁,没办法平静。

秦御抱紧了顾卿晚,无措的一下下亲吻她的额头脸颊,道:“你放心,我把话放在这儿,将来他们真敢将心思动到咱们孩子的头上,便莫怪我将心思动到金銮殿那把龙椅上去!”

他说这话时并没压低声音,反倒是掷地有声,顾卿晚闻声这才略平复了一些,秦御又捧着顾卿晚的脸,道:“放心吧,我若连你和孩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活着?”

顾卿晚却闷声道:“早知道就晚些要孩子了…”

秦御不由捏着她的肩膀晃了下,道:“平日里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这事儿竟被吓成这般模样?咱们生孩子,是咱们俩人的事儿,何至于要想那么多?再说了,朝廷的情况也不是一两年了,咱们便晚要孩子,谁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还是一样的情况?”

顾卿晚一想也是,皇帝一直没孩子,谁知道过两年是不是还生不出来,难道她还要等着皇帝生下孩子来,再给秦御生孩子不成?

她揉了揉脸,觉得自己大抵真的是太激动敏感了,以至于脑子都不清醒了。

舒了一口气,顾卿晚才道:“皇上今年还不到而立,大臣们怎那么着急?”

秦御搂着她轻轻晃着,像安抚哭闹不安的孩子一样,道:“皇上这个年岁,说大也不大,但说小却也真不小了。尤其是卿卿别忘了,这历朝历代的皇帝,长寿的委实就没几个,更何况,皇储关乎社稷,便现在过继一个,等长到能亲政的年纪,皇上也都知天命的年纪了。”

顾卿晚吐出一口浊气,有些烦乱的道:“秦英帝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能不能生养!”

秦御闻言却闷笑了起来,揉着顾卿晚的手道:“卿卿,你这么关心旁的男人那方面的事儿,我是会吃醋的。”

顾卿晚抬眸白了秦御一眼,又道:“那你和母妃都希望我生个女孩,也和这个有关系?”

秦御闻言略点了下头,道:“生女孩总是少些麻烦,尤其是先前礼亲王府和宫里的关系还有些紧张。不过,我和母妃是真更喜欢女孩一些,毕竟王府这么些年了,就没个女孩,母妃不知多羡慕人家那些家中姑娘多的呢。”

顾卿晚本来也是希望生个乖巧听话的女儿的,可是知道了方才的破事儿后,心里却又有点不大舒服起来,好像期待糖包是女孩的事儿一下子变了质一般。

她抬手怔怔的抚了抚肚子,道:“你方才那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父王母妃和大哥都是这个意思?”

她没再提哪句话,秦御却知,她指的是,皇帝若敢算计他的孩子,他不介意算计皇位的话。他垂眸盯着顾卿晚的眼眸,道:“虎毒不食子,糖包若真是嫡长孙,父王和母妃只会比咱们更护他,我的意思便是父王和母妃的意思,你放心!”

倘若太后和皇后真动了过继之心,那孩子进了宫,说是做皇储的,可根本就是质子一样的存在,什么皇储不皇储的,孩子握在人家的掌心,根本连小命都没任何保障。

真正的皇子,尤其夭折无数,能活下来的都是披荆斩棘,更何况是过继这种。

顾卿晚连她的孩子养在她的膝下,却不能叫她母亲都不能接受,更遑论将自己的孩子过继于人了?简直是要她的命。

可若然太后和皇后真提了,那这在世人眼中,都是皇帝对礼亲王府的看重,是天大的君恩,礼亲王府根本就没有回绝的余地。

所以,到时候除非谋反,不然可能真无他路。也因此,顾卿晚才会确认礼亲王和秦逸的态度。

得到肯定回答的顾卿晚,这才慢慢平复了躁乱的心跳。

“没事儿,有我在呢,没事儿。”

秦御也抱着顾卿晚,大掌摊开,交叠在顾卿晚的手上,和她一起放在她的腹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说着安抚的话,见顾卿晚平静下来,他才道:“义亲王妃心思恶毒,故意说那些话,扰你心神,女人生产最是凶险,岂容心神不宁?卿卿可千万莫要让她得逞。”

秦御异色眼眸中闪过冰冷的锐色,显然对义亲王妃已记恨在心。

那个恶毒作怪的老女人,真当做他的皇婶,是长辈,他便奈何不了她了,可笑!

顾卿晚自然也明白义亲王妃不安好心,闻言点了点头,道:“我自不会让她遂意。”

说着话,宫门已到,太皇太后念着顾卿晚有孕,早便吩咐了下来,马车直接便开进了宫门。

这是顾卿晚第二次来拜见太皇太后,上次还是应秦御所请,来给太皇太后身边的杜嬷嬷治病。今日可巧,她刚下马车,杜嬷嬷便抬手亲自扶了她,道:“郡王妃慢着点。”

顾卿晚笑着点头,下了马车,杜嬷嬷便松开她的手恭敬的行了个礼,道:“郡王妃可还记得老奴?上次若非郡王妃妙手回春,老奴这把身子骨只怕早便被折腾到阎罗殿去了,也无福再伺候太皇太后了。”

上次顾卿晚来时,是易了容做的小厮打扮,很显然此事太皇太后和杜嬷嬷都已经知道了。

顾卿晚忙上前扶起杜嬷嬷来,笑着寒暄了两句,杜嬷嬷态度谦恭,笑着道:“太皇太后已经望眼欲穿,急着看孙媳妇呢,郡王妃快请随老奴这边请。”

秦御一手穿过顾卿晚的腰肢,半揽着她跟着杜嬷嬷往前走,低声笑道:“别紧张,皇祖母最疼我,对你自然也会爱屋及乌,不会为难的。”

顾卿晚原本也没有紧张,闻言就更宽心了,不想两人还没走进殿中,倒是背后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声音,道:“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顾卿晚脚步顿住,回头果然瞧见太后和皇后先后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马车中的对话让她心中有了防备之心,顾卿晚总觉得这两人来者不善,顿时便挺了挺腰肢,进入了战备状态。

第307章宫里的牛鬼蛇神

太后和皇后很快就到了近前,不等秦御带着顾卿晚行礼,便笑着抬手道:“哀家和皇后都是来看新媳妇的,今日特殊,便免礼吧。”

顾卿晚大着肚子,这院落外头的地面冰凉坚硬,本来秦御也没打算让顾卿晚行什么大礼,闻言他唇角微挑,道:“卿卿别紧张,太后最是疼爱咱们这些晚辈了,既然太后都免了你的礼,那就莫见外了。”

顾卿晚便抬眸和秦御相视一笑,这才乖巧万分的冲太后和皇后略曲了下膝,道:“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秦御对顾卿晚这回护的态度很明显,太后见顾卿晚站在意气风发的秦御旁边,挺着个大肚子,一段时日不见,脸色更加光泽,不仅气色好,人也好像被渡了一层光,越发美丽,简直光彩照人,姿态亲昵的和秦御并肩靠站着,宛然就是一双金童玉女,赏心悦目,不经意间,两人对视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一瞧便是伉俪情深的感觉。

太后便有些堵心堵肺的,想到前两日镇国公夫人进宫,还和她念叨,说娄闽宁至今也不肯娶妻,多半是心里还惦记着顾卿晚,太后的心气儿便更不顺了。

她转开视线,暗骂一声狐媚子。

她又看向秦御,冲他道:“从前倒真没瞧出阿御竟是个如此疼爱媳妇的情种子,走吧,想来你们皇祖母也该等的急了。”

皇后冲秦御和顾卿晚点了下头,扶着太后打前往殿中走。秦御拍了下顾卿晚放在自己臂弯的手,也带着她,紧跟其后。

进了大殿,就见太皇太后一身暗金绣凤大袖宫装,满头银发规规整整的梳着个简单发髻,只插着几根白玉扁方,束着一条喜庆的红色镶嵌东珠的抹额,正坐在对面的罗汉床上,瞧着几人进来,目光扫了一圈便先落到了顾卿晚的身上,招手道:“这个就是哀家的孙媳妇啊,赶紧,来,来,让祖母好生瞧瞧。”

顾卿晚忙走上前去,在放好的蒲团上跪下行了个礼,被杜嬷嬷亲自扶起来,送到了太皇太后的跟前,太皇太后拉着她在旁边坐下,满脸含笑,道:“好,好,果然是水灵啊,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哀家看,阿御这个媳妇找的不错。”

太皇太后疼爱秦御,尤其是先帝过世后就更甚,秦御做什么太皇太后都觉得对,顾卿晚是秦御自己寻的媳妇,如今又有孕在身,太皇太后自然是爱屋及乌,怎么瞧都觉得好的。

更何况,顾卿晚确实气质出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人也长的讨喜,丝毫不比京城那些贵女们差,从前还和杜嬷嬷结下了一段善缘。

见太皇太后满意,秦御也笑着凑了过去,道:“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也是这么觉得的,孙儿长了这么大,就娶媳妇这一件事办的最得孙儿的意。”

他毫不吝啬于当着众人的面,表示对顾卿晚的看重和满意,言罢还戏谑的看了顾卿晚一眼。

顾卿晚微红着脸,太后便瞪了秦御一眼,道:“没皮没脸的,哀家这孙媳妇却是个脸皮薄的,你这皮猴闪开,不要羞臊着了哀家的好孙媳妇,哀家还有话和她说呢。”

太皇太后笑着推开秦御凑过来的脑袋,又细细的问着顾卿晚,可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又叮嘱她好好养着,多注意饮食休息之类的,见顾卿晚乖巧的一一应了,太后才从手腕上直接撸下一串紫檀木佛珠手串来,给顾卿晚带在了手腕上,道:“这一串佛珠哀家带了五十来年,颇有些灵性,便给了你做见面礼吧。”

顾卿晚忙起身道谢,太皇太后让人扶起她,才道:“行了,去见见你皇伯母和皇嫂。”

顾卿晚又转向太后和皇后,分别行了礼,太后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倒是不曾难为她,赏赐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皇后赏赐了顾卿晚一对翠玉镯子。

一番见礼认亲之后,顾卿晚才重新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说话,太后叹了一声道:“哎,阿御是他们几个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如今都已经有了孩子,皇上的膝下却还一无所出,只要想到这个…”

她抽出帕子轻按了下眼角,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

顾卿晚闻言眼皮子一跳,浑身紧绷,那边皇后已是面色微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跪了下来,道:“母后,这都是臣妾这个中宫皇后做的不好,今年马上就要选秀,臣妾一定好好为皇上挑选几个绝色温柔,还好生养的妹妹,臣妾也会多多劝说皇上,让皇上雨露均沾,早日诞下龙嗣,开枝散叶。”

顾卿晚早便听说皇帝和皇后的感情好,一个月只要是在后宫,便必是歇在皇后的中宫,很少去旁的妃嫔那里,皇后却多年没有生养。

还说,秦英帝即便去了旁的妃嫔处,也要赐下避子汤,一心想等皇后生下嫡长皇子来,也莫怪太后一言,倒让皇后如此诚惶诚恐,脸色都变了。

顾卿晚禁不住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她比皇上还年长两岁,今年已不算年轻,保养的自然是极好的,长的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颇有耐看,很有些韵味。可顾卿晚总觉得皇后的眉宇间充斥着艰涩晦暗,郁郁的,并不像是受宠得志之人会有的样子。

难道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来,皇后才心思格外郁结?

太后让身边宫女扶起皇后来,道:“罢了,哀家也不是故意敲打你,你这又是何必,起来吧。”

皇后站起身来,这才脸色微白的坐在了旁边,太皇太后道:“子嗣也是要等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皇上还年轻,急个什么。”

太后也是点头,道:“是,母后说的是。即便皇上真无子嗣缘,这不是还有好几个堂弟呢。”

她说着目光好似在顾卿晚的肚子上扫了一眼,秦御微微眯了眯眼,道:“皇上若真无子,也该从先帝的皇子,皇上的亲兄弟府中择资质好的子侄才是。不过皇上年轻,兴许很快就能有皇子了,太后这样着急,莫非也是觉得皇上伤了天和,生不出孩子来?”

太皇太后闻言抬手拍了秦御一下,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太后脸色一瞬难看,太皇太后已率先发作了秦御,她倒不好再揪着不放,只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唇,却突然丢开此事,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今日其实哀家是还有些事儿,想问阿御媳妇。”

顾卿晚见太后望来,眸底掠过冷意,已做好了接招准备,道:“却不知是为何事?太后但请问便是了。”

太后点头,道:“哀家听说半年前,杜嬷嬷有回伤了腿,不知怎的伤口迟迟难以愈合,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阿御带着个小厮前来,配置了两瓶药,这才治好了杜嬷嬷的伤,哀家还听说那个小厮原来竟是你伪装的,可是有此事啊?”

顾卿晚怎么都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提及此事来,心里不觉兜转了一圈,难道太后是要拿此事发作她?可这不对啊,她便伪装了,也算不上欺君,又立了功,治好了杜嬷嬷,此事能有什么好拿捏她的?更何况这还是在太皇太后的面前。

太后显然是打听清楚了才问的,顾卿晚便也没再隐瞒,道:“回太后的话,确实是这样的。”

太后便面露满意,点了下头,又看向杜嬷嬷,道:“杜嬷嬷可否给哀家看看你的伤口?”

杜嬷嬷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询问太后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皇后便在一旁叹了一声,道:“此事还是臣妾来解释吧,皇祖母是这样的,贤妃前些时日去花园里放纸鸢,一个不小心竟然崴了脚,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不巧的是,刚好额头磕在了一块尖利的山石上,脸上便留了伤疤,这些时日一直在用玉雪膏,但是却效用不大,贤妃妹妹整日以泪洗面,再不踏出明华宫半步。委实是可怜,皇祖母也知道,贤妃也是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的老人了,皇上为此也是惦念,臣妾更是不能视之不见。臣妾听闻杜嬷嬷用了郡王妃给的药膏,腿上竟一点伤疤都没留,郡王妃的那膏药竟比雨雪膏更管用,这才求了母后,想着让母后帮忙替贤妃妹妹向郡王妃讨要两盒子膏药。”

顾卿晚闻言却垂下了眼眸,她觉得太后和皇后都来者不善,更何况,贤妃是皇后的情敌,贤妃好端端的放纸鸢却毁了容,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猫腻,现在皇后又过来讨药,就算是没进过宫,但是宫斗戏,当初余美人也演了不上。

这宫里的女人最是不能沾染,顾卿晚可不想什么都不知道,便被拉进是非坑里,谁知道太后和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

太皇太后点了下头,倒没问顾卿晚讨药,顾卿晚冲太后和皇后笑了笑,道:“若然我手中还有那种药,一定马上拿出来,只是不巧,那种药膏里头需要特别珍贵的一种药材,我手中早便已经没有了,想要再配药却也是不成的。”

太后闻言面色微沉,道:“你该不会是故意推脱吧,怎么先前还能随便拿了那膏药来给奴婢治病,如今为贤妃反倒没了药?”

秦御冷眼瞧见,把玩着腰间挂的玉佩,慢悠悠的道:“太后,我这胸口上替皇上挨了一下子,现在还有个狰狞的大疤呢,我媳妇若然有药,怎不给我治上一治,抹上一抹呢?既然太后不信我媳妇的话,要不我这便宽衣解带,让太后你眼见为实?”

他跟个流氓无赖一样,言罢勾唇痞痞一笑,竟然抬手就去解起了衣裳。

这若是让人知道她这个做长辈的,逼的堂侄儿在面前宽衣解带,袒胸露腹,太后的脸也没地儿放了。

太后何曾被如此羞辱过,顿时脸色涨的通红,一下子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下,跟避洪水猛兽一样,简直是仪态大失,脸上更是羞怒交加。

太皇太后狠瞪了秦御一眼,拽住耍混的秦御,道:“怎么跟你皇伯母说话呢!还不快请罪!”

秦御却撇了撇嘴,道:“请什么罪?是太后先不信我媳妇的话,我才不得不替我媳妇证明清白的。”

太后神情尴尬,怒而难言,皇后忙在旁边打圆场,又问顾卿晚,道:“太后也是不知道具体情况,这才生了误会。弟妹当不会放在心上吧。”

顾卿晚这才站起身来,满脸焦急和委屈,道:“回禀太后和皇后娘娘,那药本就珍贵非常,寻常我根本不会拿出来。上回是我听说杜嬷嬷是如今皇祖母身边留下的唯一一位老人了,皇祖母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她,杜嬷嬷有病不大好,皇祖母连觉都睡不好,我这才将药拿了出来,杜嬷嬷可不是寻常的奴婢啊。太厚方才说的,怎么给一个奴婢用药都有,给贤妃反倒没有了,这话,我实在不能认同。”

太皇太后闻言连连点头,觉得顾卿晚果然是个孝贤的,又不满的看了太后一眼,道:“药没了就是没了,还是太后觉得哀家老不死了,什么好东西用在了哀家这里都是浪费了?”

太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见杜嬷嬷也站在太皇太后的身后,含笑看着顾卿晚,满是感激之意,太后更是心中恼火,真没想到,她竟然被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辈给落了脸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冲太皇太后赔了罪,又扫了顾卿晚一眼。

皇后忙又接口道:“却不知道弟妹说的是哪种药材?弟妹可说出来,本宫也好唤了太医院查看下,看看宫中是否存有。或者,尽早的让人出宫去寻药。”

顾卿晚根本就是敷衍推辞的话,皇后却追问不休,顾卿晚只好面不红心不跳的道:“这种药名唤易颜草,是一种生长的滇北陡峭悬崖上的草药,寻常的易颜草是没有用的,只有被当地一种叫银雀鸟的眼泪刚好滴入易颜草的花朵,花落结果,所得的果实放可入药。”

顾卿晚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皇后见她说的头头是道,都信以为然了,道:“易颜草?倒是没听过,回头让人去找吧。”

“找什么?”

一声问响起,却是秦英帝迈着大步走了进来,道:“听说母后带着皇后都来了皇祖母这里,朕也等不及了,便也来凑个热闹。”

顾卿晚和秦御站起身来,随着皇后一起给秦英帝见礼,秦英帝免了礼,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行礼,一番礼节后,众人重新落座,皇后才道:“是为贤妃妹妹,臣妾向郡王妃讨药,郡王妃说那种药缺一味药材没有,臣妾正说派人去寻呢。”

秦英帝面露动容,拍着皇后的手,道:“你费心了。”

他言罢便看向了顾卿晚,道:“朕倒不知道燕广郡王妃还会治病配药?”

顾卿晚挑了挑唇,露出一个浅淡疏离的笑容来,道:“皇上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不知道才对。”

秦御也揽过了顾卿晚,道:“内人会什么,不会什么,哪里用皇上费心,皇上说笑了。”

秦英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却冲太皇太后道:“这一转眼的功夫,连阿御都娶妻要生子了,阿逸做为礼亲王府的世子爷反倒是落到了后头,实在是有些不成规矩,朕这个做堂兄的,也是替阿逸着急。今年的秀女们都已经进宫,朕的意思是,趁着此次选秀,皇祖母是不是也给阿逸挑选个世子妃,还有侧妃,燕广王妃这有孕在身,也该再指两位侧妃才好。皇祖母和母后觉得呢?”

给秦御赐侧妃?

顾卿晚觉得进宫一趟,真是片刻都不让人安生,禁不住垂眸凉凉的扫了秦御一眼。

秦御立马就感受到了,一个机灵,趁着太皇太后还没开口,他便先摆手道:“我可不要什么侧妃,一群莺莺燕燕的,也就皇上这样神武的才消受的起,我就喜欢内宅清清爽爽的,选秀,皇上便莫惦记着臣弟了,还是自己消受吧。再说了,人家那些秀女,可都是冲着皇上来的,皇上这都赐下去了,有违天和啊。”

太皇太后见秦御一脸抵触,目光在垂眸不语的顾卿晚身上扫了下,笑着道:“此事再议吧,毕竟阿逸身边女人没一个呢,阿御成亲都先一步了,若是再定下侧妃来,那成什么话?倒是皇帝,正经该好好添些新人了,这宫里太冷清了,赶紧添些女人,才能开枝散叶啊。”

皇帝听太皇太后提起开枝散叶,身上气息略阴霾了一瞬,接着才点头,道:“朕明白,皇祖母放心。”

又闲聊了几句,太皇太后见顾卿晚一直没再言语,便道:“行了,阿御带着你媳妇告退吧,皇祖母今日早起等你们也是累了,都散了吧。”

秦御便带着顾卿晚起了身,道:“知道皇祖母是心疼卿卿久坐太累,皇祖母最好了,那孙儿便和卿卿先告退了。来日再进宫陪皇祖母说话。”

顾卿晚也福了福身,道:“谢皇祖母体恤。”

太皇太后却只摆了摆手,示意秦御好好照顾顾卿晚回府。

两人出了宫,顾卿晚靠在秦御的身上,想着方才的事儿,禁不住扯了扯他的腰带,道:“我怎么觉得太后说那话,像是真有让咱们孩子过继的意思呢?更何况,所谓无风不起浪,义亲王妃那样说,兴许就是从宫中透出了什么消息呢。”

秦御见她秀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含笑在她额头上又安抚的亲了亲,道:“瞧你,怎么又惦记上此事了,都说了有我在呢,放心。快睡会儿吧,一会子进了王府,我抱你回去。”

顾卿晚见秦御神情笃定,好似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样子,也被他安定的情绪感染,闭上了眼眸。

她这两日着实是累了,很快就靠着秦御睡着了。秦御瞧着怀里睡容沉静的顾卿晚,异色眼眸蔓过满足的笑意,将大掌放在顾卿晚的肚子上,道:“糖包也别怕,爹爹会保护你和娘亲的,嗯?”

糖包显然是听到了来自父亲的召唤,捏着小拳头在秦御掌心戳了两拳,乐的秦御扬唇便笑了起来,道:“真是乖闺女,好闺女,可比你不信爹爹的娘亲强多了。”

糖包又重重的用脚踹了秦御掌心两下,力道比方才要大的多,秦御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莫名觉得自己明白了糖包的意思,顿时哈哈而笑,道:“好,好,爹爹不说娘亲坏话,小糖包不要生爹爹的气啊!”

宫中,太后回到自己的慈安宫便气的发作了两个小太监,将两个没犯什么错的小太监打的皮开肉绽,她才算稍稍消了一点气儿。

本来就是因为秦御快死了,皇上才妥协下了赐婚的旨意,结果现在秦御非但没事儿,还风风光光迎娶了顾卿晚,弄的满京城这两日都在议论这场盛大的婚礼。

连带着顾卿晚从前被镇国公府退亲的事儿也再度被翻了起来,各种取笑镇国公府的声音沸沸扬扬,太后已经厌恨死了顾卿晚,今日还被顾卿晚再度打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