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亲王等寥寥几人的声音立马便被压了下去。一时间满殿文武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还站着,重审顾家旧案,简直就是众望所归。

秦英帝被如此紧逼,豁然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身前的龙案,道:“好!好!你们…”

他目光四射,狠狠甩袖,大步就要拂袖而去,刚走几步,身前便人影一晃,秦英帝骤然住步,抬眸就见秦御不知何时竟然闪身拦阻在了他的近前,正凝眸盯视着他,神情格外的冷峻。

秦英帝豁然一惊,捏紧拳头才没回退半步,沉声道:“秦御,你想谋反吗?”

秦御却一拂袍摆再度跪了下来,沉声道:“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当女配遭遇炮灰。”

“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

秦御言罢,那些跪下请命的朝臣们再度跟着齐声说道,这般情景,根本就容不得秦英帝说个不字。皇帝有时候也是不能一意孤行的,就像现在,在差不多满朝文武大臣的请命下,他还一意孤行,那么即便顾氏一案没有重审翻案,秦英帝事实上也已经输了。

他浑身颤抖,看着这些大臣们,几乎是咬牙开口,道:“顾氏谋逆一案,今责令三司重审!”

“吾皇万岁,万万岁。”秦御闻声立马便叩首说道,只他这声音听在秦英帝耳中却是足足的得意和耀武扬威。

秦英帝当真恨不能现在就拔剑砍杀了他!

顾卿晚一直在府中等消息,早朝后,秦御便立马回到了王府。秋爽院,顾卿晚正被礼亲王妃拉坐在罗汉床上说话,见她心不在焉的,礼亲王妃便笑着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的。”

顾卿晚点头,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顾卿晚闻言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便冲了出去,秦御已大步上了台阶,见顾卿晚出来,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道:“皇上已经同意重新审理顾家旧案了,放心吧。”

顾卿晚从穿越而来便顶着一个罪臣女眷的身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其中滋味,低人一等,在这古代所要承受的磨难是现代的无数倍。

顾家的冤屈,也无时无刻不压在亲人的头上,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禁不住眼眶微红。

旁边的丫鬟也都笑着福身,道:“恭喜郡王妃。”

皇宫中,秦英帝回到乾坤宫却是大发雷霆,将大殿中东西砸的乱七八糟,全然失去了帝王的威仪。娄闽宁退朝后,并未出宫,而是来到了乾坤殿,本是想要觐见秦英帝的。

远远的听到乾坤殿那边动静,他脚步顿住,遥望远处天空。大秦虽已建朝近十年了,四海也算也肃清,然大秦并不是没有外患,旁的不说,单单就说燕国,便一直在养精蓄锐,虎视眈眈。

大秦社稷需要明君,护百姓安居,兴大秦国力,于镇国公府,却也是良禽则佳木,镇国公府所需要的历来就不是太后的裙带关系!

娄闽宁听着乾坤殿的动静,缓缓叹了一声,没再犹豫徘徊,转身大步离去。

不管秦英帝有多么的恼恨,顾家的案子都在百姓的关注下,重新开审了。

顾明承父子名声本就大,又是一心为百姓办事的,从前顾家的名声是极好的,更是大秦清贵第一家,当年顾家突然覆灭,百姓们有心存疑虑的,读书人更有为之不解的,不过都被秦英帝压了下去罢了。

如今周鼎兴父子被斩首,顾家一案,又要重新审理,再加上齐国公府爆出的荒唐丑闻来,使得此案还没开审,便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百姓们议论纷纷,京城的书生文士们更是群起跪在宫门前,请秦英帝公开审理此案。

秦英帝迫于压力,答应了。以至于重审当日,大理寺被前来瞧审案的百姓,举子文士等围的水泄不通。

因顾家覆灭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大抵秦英帝也没想到这么快此事就被翻了起来,也可能是怕马上销毁,反倒太露痕迹,故此当时判罪时所用的各种假证据等,都还预存在案。

构陷就是构陷,就像那封叛国信经不住推敲一样,很快便被证明是伪造的笔迹,根本就不是出自燕国沈老将军之手,其它的各种指栽证据,也在审理中被一样样的推翻重生楼兰:农家桃花香。

整个案件也就审理了三日,便真相大白。

最后判定,顾明承父子,皆是遭受了周鼎兴这个奸臣的陷害,皆是周鼎兴为了首辅之位,肆意捏造,排除异己,陷害了忠良。

三司将审理的结果上奏秦英帝,秦英帝痛哭流涕,拍着龙案,悔道:“都是朕识人不明,竟被奸臣所蒙蔽,朕…朕愧对恩师啊。”

他当着满朝文武,承认这些,牙却咬的咯咯作响,心中充满了愤恨,隐在袖中的手更是紧握成拳,因自控而发抖。

遂,秦英帝下了罪己诏书,并追封顾明承为顾国公,顾老夫人为沐国夫人,并荫及子孙,并归还所有产业,府宅,重修顾氏宗祠。做为如今明面上幸存的顾家子孙,顾卿晚也被封为阳城郡主,并赐阳城为其封地。

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接了圣旨,神色淡淡,对于秦英帝的封赏,她自然是半点都不稀罕的。

不过顾家总算是洗刷了冤屈,却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

礼亲王府中喜气洋洋的,顾卿晚还给连心院的下人们都多发了二两银子的赏。听着外头丫鬟们的欢笑声,顾卿晚却有些发怔。

秦御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双眸发直,眉心渐渐拧了起来,便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抬手便直接将顾卿晚捞起。

身体突然悬空,顾卿晚惊声而呼,慌乱的抱着秦御的脖颈,秦御已是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抱着她,垂眸瞧着她有些惊魂不定的模样,道:“想什么呢,怎顾家昭雪了,你倒还忧心忡忡起来了?”

顾家昭雪,顾卿晚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尤其是想到秦英帝这会子不定怎么吐血呢,她就觉得解恨。但是,以秦英帝和太后那针眼大的心胸,顾卿晚又怎能不心怀担忧呢。

她揽着秦御的脖子,眸光微凝,注视着他道:“阳城可是个好地方,土地肥美,物产丰饶。想必皇上将阳城赐给我做封地,这会子正在宫中心里淌血呢。”

秦御闻言略牵了下唇角,道:“阳城离爷的封底倒并不远,往后倒可一并管理,百姓激愤,民意如此,皇上自然是要好好安抚于你,做个样子给朝臣和世人看的。”

虽然如今顾家已经平反了,但是顾弦禛却并不稀罕什么顾国公的位置,也没准备接受秦英帝的封赏和补偿。早先顾弦禛流放时,周家派人前去杀害,顾弦禛假死,金蝉脱壳。

他的死讯早已禀上了朝廷,明面上顾弦禛已是个死人,这种情况下,作为顾家仅剩的血脉,秦英帝为了表示被奸臣蒙蔽的悔恨,自然是要厚待顾卿晚,加以补偿的。

“正是因此,皇上怕心中更恨,皇上大抵并没有发现大哥还活着。一准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蛊惑的礼亲王府,都是礼亲王府筹谋的。我怕秦英帝…”

此次顾家翻案,秦御和礼亲王府的态度很明确,也带着礼亲王府的人,一起给秦英帝施压。若非如此,单单靠着顾弦禛先前的安排和筹谋,顾家的案子,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掀翻过来的。

秦英帝如今,只怕是已将礼亲王府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了。

秦御当然明白顾卿晚的意思,他只会比顾卿晚想的更明白,更长远罢了。这也是当初,秦御拿到了刘家手中的证据后,压在手中,迟迟不动作的原因。

今次,顾家的事儿,礼亲王府和秦英帝已是撕破脸了。

拍抚着顾卿晚的肩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秦御道:“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和内疚,皇帝对王府的忌惮并非因你而起,本便是时日已久,自古做过摄政王的,又有何人能功成身退的?纵然父王已选择了急流勇退,然则秦英帝还是步步紧逼逆天。倘若今次因顾家的事儿,秦英帝真难以再容王府,礼亲王府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言罢,紧了紧手臂,将顾卿晚牢牢的圈在怀中,道:“只是若然…你和糖包,需得听从安排,早日离开京城才好。”

顾卿晚一惊,抬眸看秦御,秦御却冲她笑了笑,道:“乖乖的等着爷,没事儿的。你和母妃带着糖包离开了,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顾卿晚知道就算自己留下,也是半点都帮不上的,只会拖累人。刀光剑影,改朝换代,哪怕她穿越而来,也没有能力参与这样的事情。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糖包,将一切都交给她的男人。

她点了点头,也抱紧了秦御,将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体味,心里充满了坚定的笃信。

不管如何,只要秦御在,她便觉得无所畏惧。

皇宫中,秦英帝却已经到了爆发的顶点。太后听闻皇帝下罪己诏并册封顾卿晚的消息也是怒火中烧,她到乾坤宫时,就见两个小太监正被押在庭凳上打板子,血肉飞溅的。

太后摆了摆手,让人将行刑的太监拉走,这才进了乾坤宫。

还没走近,一个茶盏便飞了过来,伴随着秦英帝的怒吼声,“滚!都给朕滚!”

太后知道秦英帝心气不顺,自不放在心上,加重脚步走了进去,冲站在龙案后,背对这边而立的秦英帝道:“皇帝这样自己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秦英帝听闻太后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略收敛了神情,道:“母后怎么来了。”

母子两人坐下后,太后道:“皇上,你是我大秦的帝王,是皇帝,谁给天子气受,那便要做和浮尸遍野的准备,帝王之怒,你该让朝臣们好好看看。”

自从周鼎兴事发,秦英帝的名声便一落千丈,什么任人唯奸,姑息养奸,昏聩无能之类的,到顾家翻案,秦英帝的威名更是严重受损。

在礼亲王府和舆论的施压下,秦英帝不得不退步的结果便是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凉薄昏庸。

秦英帝自登基便在忍受摄政王的威胁和压制,他早便容不下礼亲王府了,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儿,他眸光沉冷,不停变幻,道:“母后说的是,帝王之怒,帝王之威,朕该让世人见识一番了。”

想到朝臣们跪了满殿逼迫于他的情景,秦英帝的眼眸中烧起了一片猩红之色。

太后握了握秦英帝的手,道:“皇儿这便对了,哀家知道,皇上一直也不相信义亲王,然则相比礼亲王府,义亲王却终究是要可靠一些的,皇儿不若和义亲王府联手,先收拾了礼亲王府再说。”

秦英帝闻言点头,道:“母后先回去吧,容朕思量一二,秘密宣见义亲王和镇国公前来议事。”

是日夜,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早早的便哄睡了糖包,瞧着小家伙躺在小摇床上,嘟着个嘴,还时不时便无意识的露出个软软的笑来,顾卿晚便也心中软软的,满满的。

她在摇床前,静静的盯着糖包的睡容瞧了半天,这才悄然起身,低声吩咐嬷嬷和丫鬟照看好,出了屋子。

文晴见她出来,便上前道:“二爷已经到前头书房去了。”

顾卿晚点头,道:“给我更衣吧,我也到前面书房等着吧卿情乐缘。”

知道顾卿晚着急,文晴也不说什么,伺候着顾卿晚换了一身洋红色锦绣夏裳,便提着灯笼随顾卿晚往前院而去。

她们去的却并不是秦御的翰墨院,而是礼亲王府的鸿鹄院。顾卿晚到时,礼亲王和秦逸兄弟都已在了,见她进来,秦御起身,迎了两步,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卿晚上前冲礼亲王和秦逸都见了个礼,道:“听说今日我大哥便能到,我总有些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可是打扰了父王和大哥。”

礼亲王却笑着道:“坐着吧,你大哥应该快来了,你们兄妹想来也多日不见了。”

正说着,顾卿晚还没坐,外头便传来了动静,书房门被推开,王府管家带着一个身穿黑衣,带着兜帽的高大男人进来。

这男人踏进屋中,掀掉了兜帽,露出一张清隽毫无瑕疵的俊美容颜来,正是顾弦禛。

顾卿晚上次见顾弦禛时,他的额头上还带着烧烫留下的疤痕,顾卿晚早就将加了玉莲花蜜,平复伤痕的药给了庄悦娴。可是顾弦禛明显是没有用的,这次见他脸上完美无瑕,顾卿晚便知道,从前顾弦禛不用,是用那伤疤时刻提醒自己,顾家所背负的冤情和仇恨。

这会子顾家昭雪,瞧着俊美无暇的顾弦禛,顾卿晚只觉他整个人都敞亮自在了不少,也愈发清隽无双,她眼前一亮,禁不住惊喜出声,道:“大哥!”

顾弦禛目光也落在了顾卿晚身上,冲她含笑点了下头,这才上前,冲礼亲王行了一礼,道:“王爷。”

礼亲王忙笑着道:“鹤鸣此去辛苦,不必多礼,快快坐下说话吧。”

自顾弦禛在齐国公府中出现后,翌日他便将这些时日搜集到的关于顾家案情的资料都交给了秦御,顾家翻案一事儿,后续之事都由礼亲王府代劳操控。

而顾弦禛却是偷偷离开了京城,他这一去,乃是为了宝藏一事儿。

早先便和苏子璃约定好,要共启宝藏的。顾家手中那份宝藏图,顾卿晚早便研究通透,位置却在随州北边的麋北山中。

顾弦禛此去,礼亲王府也派有人跟随护送,以至于安全的转移宝藏。这一去十多日,顾卿晚总怕出现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顾弦禛安然回来,虽然风尘仆仆的,但身上并无带伤,顾卿晚一颗心总算放了回去。

顾弦禛落座后,端起茶盏,饮了半盏,润了润喉,这才道:“晚晚绘制的不错,我们已经按照晚晚绘制的地图寻到宝藏,且也已经顺利运出麋北山,安放到了王府提供的可靠地方。”

顾弦禛言罢,礼亲王也面露笑容,道:“如此便好。”

顾弦禛却眸光微敛,道:“只是此去,在宝藏中,我却发现了一样东西,还请王爷一观。”

他说着,竟从袖中取出一抹明黄色的东西来,顾卿晚望去,却禁不住诧道:“这不是圣旨吗?”

顾弦禛点头,道:“确实是一道诏书,且是先帝爷留下的一道诏书。”

“皇兄留下的?既是诏书为何不曾宣读,反倒藏在了宝藏之中?”礼亲王微惊,禁不住站起身来,目光凝在那道诏书上。

顾弦禛将诏书递过去,却道:“王爷看过便知。”

秦御和秦逸见顾弦禛神情凝重,唇边还隐约带着点嘲讽的冷笑,便皆站起身来,行至书案旁,和礼亲王一同看向那道诏书。

诏书被打开,礼亲王父子三人的面色却齐齐一变,顾卿晚正好奇惊讶,想要凑过去看看,就听礼亲王惊声道:“这是废立太子的诏书引狼入室,小妻太诱人!怎么会这样!?”

顾卿晚先还没反应过来,旋即便睁大了眼眸。

先帝废立太子,当时的太子就是如今的秦英帝啊,先帝临驾崩时要废秦英帝?

顾弦禛道:“这圣旨的日子,是先帝驾崩前一个来月之时,很显然,先帝所定下的继位之人,并非当今的秦英帝。”

礼亲王却摇头,道:“不,不对,这诏书一定不对。皇兄的子嗣最后只剩下了老二和老四,老四跛足,废了老二这个太子,难道让老四一个跛足的做皇帝不成?更何况,皇兄驾崩时,分明是唤了本王和义亲王以及几位顾命大臣在,指着老二传的皇位,且当时也有传位诏书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对于秦英帝的登基,礼亲王才从来不曾怀疑过。

顾卿晚却盯着那诏书,道:“可这诏书却不可能是作假的,若是作假的,又怎么会不见天日的放在宝藏中?分明是先帝确实动过废除太子,改立他人的主意。这诏书是先帝驾崩前,一个多月所留,而数日之后,先帝便秘密召见了我祖父,将半阙传国玉玺并宝藏图交托给了祖父,令祖父其后新帝问起时,再上交新帝。可秦英帝也确实不知道此事,一直不曾问过祖父。这便说明,秦英帝根本不知先帝的交托,两点综合,很可能先帝的死另有蹊跷,而秦英帝确实并非先帝所认定的新帝人选。”

秦御目光却突然落在了礼亲王手中圣旨的末尾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秦逸最先察觉了他的异常,轻拍了下秦御的肩头,道:“阿御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御抬起眸来,道:“大哥,是不是有种厌胜之术,是将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牌位上,供上香火,以震其阴魂不得作祟的?”

秦逸闻言,略有诧异,道:“对于厌胜术,大哥也不甚了解,不过确实听说过,有人将冤死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其卒死的具体年岁时辰都刻在排位之上,请天师做法以符咒压之,再供奉上香火,以保那冤魂镇于九重地狱,不可到人间作祟的。怎么了?”

秦御却看向了顾卿晚,道:“卿卿可还记得你在义亲王府密室的暗格中看到的排位,上头刻着的秦丙寅的字样。”

顾卿晚微惊的张了张嘴,她当时因为觉得阴气森森的,并没有仔细看,扫了一眼便忙关上了暗格,就只记得排位上最显眼的这三个字,秦丙寅,便以为那是义亲王所祭拜之人的名姓。

后来她将此事告诉了秦御,秦御还告知了礼亲王,礼亲王却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还查了秦氏族谱,也并无所获。

此刻听了秦御的话,顾卿晚才恍然,那排位上并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生辰死卒的年月。

就听秦御沉声又道:“父王,如果儿子没记错的话,皇伯父正是丙寅年所生。义亲王在密室暗道中,对先帝施了厌胜之术!”

礼亲王闻言脸色大变,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师椅上,旋即老泪纵横。

很显然,先帝是被谋害致死的,并非正常驾崩,并且定然是被义亲王和秦英帝共同害死的。

“父王!”秦逸上前一步,想要劝慰两句,礼亲王却抬手盖在了脸上,疲累的摆了摆手,示意顾卿晚等人都先退下去,他想要自己静上一静。

礼亲王这人,虽说毛病也是一大堆,但最是护短,也是重感情之人,其对先帝这个兄长,更是感情颇为深厚。不然也不会在秦英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不曾动篡位的念头。

现在骤然得知先帝是被亲弟弟和亲侄子给害死了,礼亲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逸略叹了一声,冲秦御和顾弦禛示意,几人便都悄步退出了书房网游之九天龙女。

他们移步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坐下后,却有许久的沉默无语,许久,顾弦禛才突然嗤笑了一声,道:“秦英帝日日害怕他人谋逆篡位,又给多少人定下了谋逆之罪,滥杀无辜,却原来他自己才是那谋逆篡位者,也莫怪整日疑心疑鬼,害怕被人拉下皇位了。只是,秦英帝并非先帝所认传承大统的人选,很显然先帝也不可能选跛足的明王,更不可能糊涂的去选谋害他的义亲王父子,如此,先帝真正属意的新帝人选会是谁呢?”

顾弦禛的所想,也正是顾卿晚所想。

这样看来,先帝最后选择的新帝,很可能是礼亲王,或者是礼亲王的两个嫡子,秦逸和秦御。

不是直接立礼亲王为皇太弟,兄死弟继,就是从秦逸和秦御之中择一过继,再立皇太子。

很显然,不管先帝是怎样打算的,秦英帝都是抢了礼亲王府的皇位。

“这就说的通了,先帝本是想废立太子,再另立新的储君的。但是可能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被太后和秦英帝察觉了,并且联合了义亲王,谋害先帝,篡改了诏书。”

顾卿晚说罢,心思一转,又道:“先帝爷当时一定已经发现了秦英帝和礼亲王的勾结,这才将另一半传国玉玺和宝藏图传给了义亲王,应该是想要稳住义亲王。这便能说明那封藏宝图为什么是假的了,按照那张藏宝图寻到的藏宝之处,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该是先帝发现端倪后,将宝藏转移了。”

“大抵是先帝因某种原因,要废立太子,被太后和秦英帝提前察觉,勾结了义亲王。先帝发现连义亲王都有问题后,便没再立马宣读废立诏书,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引起暴乱,先帝便用假的藏宝图和传国玉玺,和义亲王虚与委蛇,想要先稳住义亲王,继而控制住局面,再图后事,不想秦英帝却先下手为强了。”

秦逸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究竟和关联,声音沉稳缓缓道。

顾卿晚点头,觉得秦逸分析的很有道理。大抵是先帝发现了义亲王勾结秦英帝,便又按捺住了废立太子的决定,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废立诏书已经写好了,最后却没宣旨,反倒丢在了那宝藏之中。

却与此时,房门被推开,礼亲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顾卿晚等人忙都站了起来,礼亲王的神情已经平复下来,声音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道:“阿逸和阿御,鹤鸣随本王来。”

他言罢,转身大步去了。秦御和秦逸对视了一眼,秦逸挑了挑唇,道:“看来父王这次是真拿定主意了。”

从前,礼亲王并不想做不忠不义之人,然则如今却是…

情况不一样了。

顾弦禛也看向顾卿晚,道:“我们商议事情,你快回去歇着吧。”

秦御也走过来,摸了摸顾卿晚的头发,道:“不要给我留门了,早先歇着吧,今夜怕是要无眠了。”

顾卿晚点头,目送他们出去,她才扶着文晴的手,回了连心院。这一夜秦御果然不曾回来,一直在前院议事。

是日夜的秋山之中,却也不甚安宁。

镇海王府的家庙便建造在这秋山之中,夜里起了风,山中树木一阵乱晃,映衬的本就破败,荒芜人气的家庙更加阴森可怖起来。

昔日的云瑶郡主便被嫡母送到了这里,家庙中留着的都是不得志之人,常年被发配在这种荒僻之地,脾气都不会好,这里又缺衣少食的,云瑶郡主被丢在此,简直形同地狱,每日都过的极为艰难,煎熬。

不过她还是寻到机会,收买了一个送饭的婆子,她从这婆子口中听得京城的消息剔骨匠。

前两日,听说京城中,秦英帝被百官逼迫,重审了顾家的旧案,并且给顾家翻了案,下了罪己诏,又封了顾卿晚为阳城郡主,还赐封地阳城,云瑶郡主便发出了暗哑难听,骇人非常的笑声。

从前一无所有的顾卿晚,如今却风光嫁给了秦御,生下了礼亲王府的嫡长子,还祖父追封成了顾国公,自己也成了有封地的郡主。

而她呢,却沦落的,断手哑巴,像地鼠一样被扔在无尽的黑暗中苟延残喘,怎不令人发笑。

笑过之后,云瑶郡主觉得自己要等的机会该来了,她令婆子替她往义亲王府传了一次信。

而今夜,在看守家庙的几个婆子都熟睡之后,后门被打开,那婆子领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进了云瑶郡主所在的破屋。

屋子里自然是不会有灯的,不仅如此,窗户都是破损的,幸而现在是夏日,山风呼呼吹进来也不会觉得太过凉寒。

不过屋里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馊味臭味,屋里到处都是秽物,简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男人进了屋,便拧着眉,排斥的抬手在鼻翼前使劲扇了扇。

婆子有些害怕男人一般,缩了缩身体,退了出去。

云瑶郡主就坐在床榻上,见那男人停留在门前,不挪步,她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冷笑,阴鸷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闻声,这才看到了形同鬼魅一般,坐在阴暗中的云瑶郡主,他上前两步,惊道:“郡主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月光恰好落进来,照在了男人脸上,是义亲王世子秦钊。

床上的云瑶郡主,衣裳脏污而破烂,不知多久没有梳头,头发纠结成块,遮掩了面目,她瘦的皮包骨头,脸上乌黑肮脏,就和寻常的臭乞丐没多大差别。

云瑶郡主没说话,只是嘲讽的冷冷看着秦钊。

秦钊原本也不是来看望云瑶郡主的,微咳了声,道:“你让婆子传信给本世子,上书,你知道一个皇上的大秘密,可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你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秘密?”

云瑶郡主似早便料想到了他会问什么,闻言她盘着的脚动了动,竟是用黑乎乎的脚趾,夹了一张纸递给了秦钊。

秦钊狐疑的接过,就着月光瞧,却见上头写着。

“乾坤宫,龙椅。”

秦钊目光一凝,眯眼锐利的目光盯着云瑶郡主,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云瑶郡主再度递过去一张纸,却道:“只要世子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将知道的事尽数相告。”

秦钊道:“何事?”

云瑶郡主隐在暗处的眼眸顿时放射出凶狠的光芒来,再度递给他一张纸。

秦钊看过后,却道:“你要燕广郡王夫妻的命?呵,这可不容易。”

云瑶郡主冷笑了一下,只盯着秦钊不说话,秦钊挑眉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了。”

这次云瑶郡主又递了张纸,秦钊看过后却是一笑,道:“发誓?呵,本世子和秦御本也不对付,倘若本世子有能耐,自然也不会让秦御舒坦,本世子的话,你难道还不信?”

见云瑶郡主不动,只是冷冷看过来,秦钊到底抬手道:“本世子发誓,来日定会取燕广王夫妻之命,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小户嫡女之高门锦绣。”

云瑶郡主这才有了反应,这次她却没有现成写好的字条递给秦钊,而是现场将准备好的笔墨纸张放在了脚边,用脚趾夹着笔杆,便刷刷写了起来。

她分明是练习多日,写的倒是不慢,秦钊见她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这才收了笔,示意秦钊来取。

秦钊又盯着云瑶郡主看了两眼,上前取过了那纸,看着上面所写内容,他却面露惊容,一目十行的看过,他惊声道:“你说太后和我父王有私情?皇上很可能是父王的骨血?先帝就是发现了此事,这才被皇上和我父王联合害死的?这是真的?”

云瑶郡主只冷冷看着秦钊,并不言语,她从前做太后义女,也算得太后的信任,这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大秘密。

云瑶郡主脚又动了动,很快便在纸张上又写了一行字,递给了秦钊。

“不仅如此,先帝还给秦英帝下了药,本是想毒杀秦英帝的,不想发现的及时,没能将秦英帝毒死。只可惜,虽秦英帝被救了回来,却被伤及了子孙根,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这些年秦英帝的后宫连个蛋都生不出来,便有人猜想秦英帝有问题,不想竟然都是真的。怪不得秦英帝独宠皇后,只睡一个女人,没有孩子,自然比睡了众多嫔妃,还一直连个蛋都没更能遮掩身体残缺的真相。

要知道一个帝王若然连使妃子有孕的本事都没有,离他被取代也不远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啊。”秦钊喃喃道,心思微动。

云瑶郡主却又写道:“如今形势紧张,秦英帝和礼亲王府已因顾家之事撕破脸,势必会联合义亲王发难于礼亲王府,凭我对燕广王夫妻的了解,秦御必将会安排顾卿晚于其子出京避险。世子爷只需趁机捉拿了顾卿晚并其子,便可胁迫于秦御。待政变之时,世子爷以此为筹码,替皇上立下大功,凭借世子爷和皇上同父的血脉情,注定无子的皇上,必将会选世子爷的儿子过继为皇太子。世子爷大事可成。”

云瑶郡主确实说动了秦钊,义亲王可并不只是他一个儿子,秦英帝不可能将皇位让给礼亲王,那就只能从义亲王府的子侄中挑选皇太子,若他立下大功,他的儿子被挑选的可能性会更大。

而他的儿子能够做皇太子,将来再谋夺那个位置会便利很多,最不济也能做个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秦钊却看向云瑶郡主,道:“多谢郡主提点了。”

他言罢,并不多留,转身便脚步冲冲的往外走去,他需要赶紧筹谋一下。

云瑶郡主瞧着他兴冲冲的背影,却缓缓露出了痛快的笑容来,她等着,等着看顾卿晚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厢秦钊出了镇海王府的家庙后,却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两道黑影跪地听令,秦钊回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家庙,道:“里头的人,全部处理掉!”

既然要谋划后事,他怎么可能让人得知今夜之事儿,万一有风声传到了义亲王,或者是皇上的耳中,岂不是平白生出事端来。

秦钊吩咐过后,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几道身影如同鬼魅,掠进了家庙,沉睡中的婆子们,注定再也睁不开双眼。唯独那个带秦钊进家庙的婆子始终有些忐忑难安,有所警觉,然而这也只是为她争取到了一声尖叫而已,甚至那尖叫声只短促响起,便戛然而止。

屋中的云瑶郡主也听到了那声仓促的叫声,接着便是死寂,她瞳孔一缩,感知到了危险,面色大变。

她仓皇的想要逃,却摔下了床,她想要爬起来的,然而却怎么都无法挪动,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看到顾卿晚和秦御的下场,她怎么能现在就死掉魅王眷宠,刁妃难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