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两百多两,袁氏瞧在眼里,眉头略微皱了下,只骆家家当她清楚,老太太那里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了,想一想推了五十两银子回去:“湖州衣料首饰不比京都贵,这些体己钱您老还是收着玩玩叶子牌。”

这就是袁氏好的地方,老太太也知道,笑着拿了:“辛苦你,我是不知京都那里喜欢什么,你只将元昭元珏,几个姑娘都打扮好。”

袁氏应声,又说起到京都住宿的问题:“我大哥那里尚且能挤一挤…”

没等说完,老太太道:“这倒不用,老姐姐一早说了,若是去京都,便先住在那儿,他们卫家地方大,我与她这些交情,也用不着推来推去,等衙门安排宅院,咱们再搬走。”她顿一顿,“另外澄县的田,我看得卖了,离得远不好照顾…官署到底逼仄,将来元昭,元珏还要娶妻呢。”

这样挤在一处如何是好?说出去,恐是无人将女儿嫁进来。

那是影响到整个骆家的,袁氏也同意:“便让管事算一算,有合适的机会就卖出去,却也不能急,卖亏了。”

论到周到,袁氏是很妥帖的,老太太自然听从。

袁氏告退前,又道:“既然住在卫家,只怕闲杂人等也不好带太多,儿媳列了个单子,您瞧瞧,是不是都遣了。京都那儿,好教养的奴婢多,若是以后缺,再买就是。”

老太太不识字,那单子交到玉扇手里。

玉扇念了数十个人名,老太太听到珊瑚二字,心道那不是服侍金姨娘的,若把她的丫环都卖了,那金姨娘…

许是留着也无用?

一早知晓袁氏的手段,却不料那样雷厉风行,玉扇指尖微颤,心想幸好这么多年她都在老太太跟前,不然不定连她都要被赶走。玉扇由不得叹口气:“我也没个值得称道的地方,跟着去京都,要给老太太,老爷丢脸了。”

老太太忙道:“浑说什么,没你在旁边,我可不惯,我到哪里你都得跟着,别想着贪图舒服。”

玉扇道:“在老太太跟前才舒服呢,不若别个儿,说走就得走,可怜也在家中待了这么些年。便是买了新的,就没有不好的地方?样样都挑,哪日家里便留不住人。倒不是说夫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难过。”

没什么人情味,老太太心想确实,想她在县里,左邻右舍处得好,都像一家子,便在这湖州,她众多牌友,也是热热闹闹,要离开多有不舍。而那金姨娘,到底也生了宝樟呢,怎么就能扔了?

老太太摆摆手:“珊瑚的名儿划了。”

最终,金姨娘还是留了下来。

袁氏也没法子,老太太不松口,她坐不得这个主,至于骆昀那里,金姨娘可有可无,许是也听老太太的,她并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叫他烦心,没有提,只领着姑娘们去各家铺子,细细挑选。

湖州虽不比京都,然而在大梁,繁华也入得了前十,真有大把的银子拿出来,不乏精品,只看在骆宝樱眼里,也就那样。

她天生尊贵,生下来,漂亮的东西就享之不尽,这种不是顶级的,还真叫她提不起精神,故而坐在那里,极是乖巧,丝毫不与旁人相争。

这种孔融让梨似的宽容让袁氏微微点头,这孩子懂事,将来必定也是自家女儿的好姐姐,亲手挑了一匹料子与她:“宝樱你瞧瞧,喜不喜欢?”

樱色的细绫,色彩鲜嫩,好似枝头高挂的果实般诱人,骆宝樱嘴角翘起来:“母亲,这料子好漂亮,不过妹妹穿更好看呢。”

袁氏笑道:“你别管她,既然喜欢,一会儿就裁了做裙子。”

那笑容很有几分真心实意。

骆宝樱忙道:“谢谢母亲。”

眉眼弯弯的讨人喜欢,骆宝樟目光斜睨过来,有点看不惯她学骆宝棠,装出大度的样子,什么都不争有什么用?到头来,别人真会感激你吗?只会得寸进尺吧?她暗哼一声,挑出块适自己的衣料。

想到要去京都,喜上眉梢。

幸好年纪尚小,不曾在湖州定亲,不然可错过机会了,到得那里,她定要挑个世家公子将自己嫁过去!

数日一晃而过,很快便到骆昀赴任的日子,临走前,湖州各大官员乡绅为他践行,骆昀又礼尚往来,连吃了好几日的酒,想起江老爷与他说那句,山水有相逢,他挑唇一笑,倒不知谁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靠在车壁上,袁氏给他揉肩膀,柔声道:“老爷这几日辛苦,路上睡一会儿。”

骆昀笑道:“也辛苦你了,娘都夸你手脚麻利。”

袁氏抿嘴一笑:“难不成还让母亲操劳呢,都是我该做的。”她身子依得近些,将脸儿贴在他肩头,“不过去卫家住,当真方便吗,卫家别个儿不会说闲话?”

她原希望他们暂住去她大哥那里的,结果老太太呢,又支气了,非得显摆跟卫老夫人的交情。

骆昀沉吟片刻,笑一笑道:“堂姨在卫家也操持了几十年,这等人情若没有,卫家未免太刻薄人,不过家里田地还是尽快卖了,将宅院置办起来。”

袁氏只得道好。

在途中行得一个月,方才到京都,远远看见城门,骆宝樱推一推睡在身边的骆宝珠:“珠珠,到了,你看!”

骆宝珠忙睁开眼睛,软软的身子尚在骆宝樱怀里,就叫道:“哪里,哪里?”

瞧她那欢快样儿,骆宝樟噗嗤一声笑道:“傻了,不拉开帘子怎么看?”

骆宝棠给她拉的大些,透过车窗,果然瞧见京都的城门,巍峨耸立入云端似的,只瞧得一眼,便觉那城门,城墙厚得惊人,千军万马也冲不开,她啊的声:“这就是京都啊,门好大呢。”

岂止门大,里头更是包罗万象,别处买不到的,这里都有。

骆宝樱身上有种京都人的骄傲,只不能露出来,不然别人当她脑子坏了。直进入城门,她也跟着那几个探出小脑袋四处看,别人看得是新鲜,她看得是重回故地的欢喜,忧愁,百感交集。

而这感觉,到得卫家大门时,积郁得更浓。

几何时,她踏入这门,本是凭着卫家未来孙媳的身份,而如今呢,却是卫老夫人的堂亲,谁也不认识她。

卫家百年的老宅在傍晚沐浴着光,明亮厚重,众人走在其间,路过精巧的楼台亭榭,除了在心中感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岁月在这府邸刻上了风霜,能镇压住初初来此的客人,只剩下惊叹。

从垂花门进去,绕过影壁,走上甬道,骆宝珠抓着骆宝樱的手,轻声道:“卫家好大啊,比咱们家大了几倍,我都不记得路怎么走了。”

“来回多走几次就会熟悉。”骆宝樱摇摇她的手,“再说,还得住几日呢…”正轻声细语时,只听后面骆宝樟发出一声轻呼。

极轻极轻,只有近旁的人才能听见,骆宝樱诧异的看向前方。

原是有人来了。

年近二十的年轻男人穿着身天青色的春袍,外罩件淡蓝薄衫,也不知是什么织就,在风中闪耀着华光,竟是比那日光还要耀眼。

待到走近,方才见他容貌,昳丽尔雅,清涟出尘,仿若不带一丝烟火气。

众人目光都被吸引,就连骆宝珠那样小的姑娘都傻乎乎盯着他看。

唯独骆宝樱,她虽然也在看着他,然而心思太多了,只见他神采飞扬,没有半分的憔悴,那火气就直涌上来。

看来她的死,终究对他是没有什么影响吧?

他越无动于衷,她此番笑得越甜,就等着喊他一声表哥哥呢!

第 17 章

卫老夫人虽嫁入名门望族,然论到自个儿的家世,祖上几代务农,与骆家没有两样,要不是她父亲好似魁星投胎,祖上冒青烟,也是难以入仕的,故而她的底气一直不足,那亲戚也都不入流,唯独堂妹,骆老太太一枝独秀,儿子成器,竟也做成了官府之家。

往后提到自家亲戚,她能有个说法,且幼年与老太太素有情谊,卫老夫人格外看中骆家,使卫琅亲自迎到门口。

一众人中,年纪最大的自然是老太太,卫琅上前行礼:“祖母日夜念叨,姨祖母您总算来了。”

声音略有些低沉,好似悦耳琴音,老太太咋一瞧见这等俊美的男儿,晃神片刻,哎呀笑道:“你定是琅儿了!老姐姐啊,当初来咱们家,张口闭口都提到你,不知多疼呢!你今儿不上翰林院?”

“正当清闲,与上峰告假,提早回来了。”卫琅言行举止很是斯文,又朝骆昀,袁氏与两个少年一拱手,“表舅,表舅母,两位表弟好。”

并没有看向几位姑娘。

到底是世家子弟,目不斜视。

袁氏一早知晓卫家的名声,今儿只见卫琅一人,管中窥豹,大约也能猜到此家的门风了。不过既然是亲戚,何必如此见外?她笑一笑,与四位姑娘道:“快来见过你们三表哥。”

原先失魂的骆宝樟连忙端正了形态,昂首挺胸,做出大方的样子。

三月春衫削薄,十四岁的姑娘发育良好,当真是波涛滚滚,鹤立鸡群,加之蛇腰纤细,更引人注目,只卫琅神色淡淡,并没有多加注意,倒是目光从骆宝樱面上掠过时,略微停顿了下。

委实是因她笑得太甜,不若骆宝棠矜持,骆宝樟故作矜持,骆宝珠天真,她那笑,从眼角眉梢晕染开来,说不出的灿烂。一双眸子也生动,瞳孔如曜石,沉在潭底,湖面波光盈盈,耀眼至极。

好似星子倒映。

见他看着自己,骆宝樱敛衽一礼,手掌交叠放在腰间道:“三表哥。”

小小的人儿,大方得体,声音也甜,卫琅一眼就看出,这四个姑娘中,这个是教得最好的,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朝她稍一颔首,又去与老太太说话,领着他们去上房。

丫环婆子们鱼贯而出,穿戴整齐,丝毫没有声响的立在身侧。

老太太瞧在眼里,砸了咂嘴,暗道袁氏说得不错,这些世家当真不一般呢,等回头自家买了宅院,是得好好管教,千万不能丢了儿子的脸,毁他前程。别看老太太平时散漫,始终还是把骆昀放在第一位的。

到得上房,卫老夫人领着一众女眷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她,眼泪就淌下来,拿帕子擦道:“上回一别,咱们可有十年未见了!”

声音仍是那样慈祥,骆宝樱看向她,高高瘦瘦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印象里的样子。当初她来卫家做客,也曾被卫老夫人拉着手,笑着打趣,说她嫁进来,卫琅定然会每日早些归家,不在翰林院弄劳什子的武宗实录。

她眼眸微湿,而那头老太太已经与卫老夫人相拥而泣了。

众人忙来相劝。

好一会儿才平息,卫老夫人拉着老太太的手一同入座。

卫家大爷在大名府任职,大公子在青州任职,故而女眷,只余卫二夫人程氏,卫三夫人何氏,令有二房两位姑娘卫菡,卫莲,人数并不多,就算是初次前来,也都容易记得。

卫老夫人一一去看的时候,轮到骆宝樱,怔了一怔,心想这孩子与她生母竟是七八分的相像,犹记得那时去探望老太太,见到骆夫人时的惊艳,人也和善,只身体不太好,说话间就咳嗽了几回,果不其然,生完骆宝樱便去世了。可怜这孩子没亲娘,但当着袁氏的面不好说,卫老夫人拿出一个荷包送与骆宝樱,笑道:“跟观音菩萨面前的玉女似的!”

听到夸奖三孙女,老太太笑眯眯道:“还会打叶子牌呢,猜得可准了,有她在,我都不愁吃喝。”

众人都笑起来。

卫老夫人道:“你呀,还是老样子,不过我平日里也冷清,你来了,正好与我解解闷儿。”

卫二夫人打趣:“哎呀,来了高手,我可得多准备些银子了!”

卫三夫人却是安安静静的,并不怎么喜欢说话。

骆宝樱偷偷瞧她一眼,发现她眼底有些愁容,暗道也不知是否在为自己伤心?毕竟当初,卫三夫人也是很满意她这个未来儿媳的,也只有他…她小嘴儿撅起,朝卫琅看。

他坐在卫老夫人的右下首,神态闲适,宽大的袖子搭在椅柄上,露出半截修长的手指,洁白如玉。

庭阶芝兰,用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

不过骆宝樱对他实在生气,要换作是卫琅去世,只怕自己早就哭得天昏地暗了,哪还有什么心情见人,他倒好,还出来迎客呢,恨不得就上去,拿拳头狠狠捶他几下!

兴许是目光太过炙热,卫琅略有察觉,朝她看去。

然而此刻,骆宝樱又无事人一般,乖巧的坐在骆宝珠身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很是天真可爱,让他误以为错觉。

当然也没有在意。

便算真的看,又有什么不习惯的?自从来到京都,他便成了良婿首选,也是因这张脸,罗珍才看上他罢,不管不顾的想与他定亲,可事实上,她了解他什么,便这样急着要嫁他。

到头来,又莽撞的去世了,连个征兆都没有。

也不知该说她痴,还是该怜惜她短命,卫琅的目光透过窗口,直落在院中高大的梧桐树上,记忆里,她曾穿了件枚红色的襦裙站在那里,左顾右盼,只为等他路过,然而他真来了,她却故作清高,一句话都不曾说便掉头走了。

那是最后一面罢?

若是当初能说上两句…

他摇摇头,终究难以挽回了,只盼她下辈子别再那么傻,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卫老夫人说得阵子,体贴他们路途劳顿,这便使人领着去歇息。

百年的宅院,其间经过修葺,又建了好几处院落,他们在此借住,便落居于卫家南边,其中四个姑娘住于同一个院子,众人进去一看,干干净净,可见一早就叫人打扫过了,且还天天看管,不似许久不住人一股子霉味。

骆宝棠由不得道:“老夫人为人真好呢,把咱们当家人似的。”

“是啊,送的东西也贵重。”骆宝樟把荷包给她们看,“瞧瞧,一对儿梅花金簪,这得值好几十两银子了,你们的呢,送了什么?”

后面那句才是真实目的,想看看卫老夫人是否公平。

骆宝珠不理她,把骆宝樱拉到角落,拿出荷包里的一朵珠花:“三姐,这个给你,我瞧你戴着好看。”

淡黄色的珠花粉粉嫩嫩,像春日枝头初初冒出来的小花,骆宝樱笑道:“这合适你呢,我啊,我是大姑娘了,不戴这个。”

骆宝珠瞄了一眼她的胸,天真的道:“跟我一样,哪里大了?”

骆宝樱脸一下子红了,啐道:“你跟谁学的,还知道这个?”

“周姑姑说得啊。”骆宝珠眨着眼睛道,“说这个长大了,才是大姑娘呢。”

原来周姑姑暗地里已经在教导骆宝珠基本的身体知识了,骆宝樱这下装大姑娘都不成了,气得把珠花拿过来,朝头上一插:“行了吧?”又把另外一朵拿出来,插在骆宝珠头上,“咱们一人一朵,都是小姑娘!”

骆宝珠咯咯的笑,一点不在意。

果然小孩子最开心,没有胸都不难过呢,骆宝樱被她感染,转念一想,反正过两年总会长的,又有什么呢?或许比以前更大呢,她又高兴了,拉着骆宝珠的手出去看:“你最小,先挑卧房。”

骆宝珠挑了最东侧的,骆宝樱挨着她住,在东次间,另外两个自然就住西边了,倒也没有怨言。

袁氏很是高兴,心想几个孩子还是知道让着妹妹的。

然而第一次在卫家睡觉,骆宝樱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卫琅的影子,虽然恼他没有因失去她而憔悴不堪,但到底一颗少女芳心还不曾从他身上落下,她披着外衣下来。

蓝翎揉着眼睛道:“姑娘怎么起来了?”

“许是水土不服,睡不着。”骆宝樱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蓝翎犹豫不决。

骆宝樱道:“只在附近走,不会有事儿的。”

便是遇到什么人,她才十岁,能有什么,只是个小姑娘啊。

蓝翎没法子,只得陪着她出去。

月高星稀,夜里很是安静,骆宝樱说是说在近边走,然而七拐八弯的,很快就把蓝翎不知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蓝翎也是初次来,哪里认得,吓得脸色惨白,轻声道:“姑娘,咱们快些回去吧。”

骆宝樱没作声,立在一片竹林里,瞧着不远处的庭院。

门前有两盏羊角灯,闪着微微的光,原来晚上,他住得地方是这样的。

倒不知,他此番是否睡得安稳,仍是一点心事都没有?

蓝翎看她一动不动,伸手去拉她袖子,又再催促:“姑娘…”

身后却有脚步声响起,骆宝樱回头一看,只见卫琅提着一盏灯笼,也不知从哪里来,竟就站在不远处。瞧见她们主仆俩,他修眉略挑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阴暗的林间,他容色淡淡,浑身像是蒙了层神秘的光泽般,令人不能逼视。

蓝翎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骆宝樱却抬头瞧着他,天真的道:“三表哥,我迷路了,不知怎么回去呢。”

第 18 章

月白色的凉衣在夜风里微微拂动,随着那鸦青长发,竟是带有几分仙气,叫人想起话本里的小狐仙,懵懂的闯入到人间来。

卫琅把灯笼略微放低一些问:“为何这么晚出来?”

“睡不着。”她道,“睡不着难受,出来走走。”

卫琅凝视她一眼,告知路线:“从这竹林出去往东走,再左拐,从游廊里穿过去…”

骆宝樱伸出小手左右指了一指:“东,西,南北,哪里是东呀?”她看向蓝翎,“蓝翎,你知道东边在哪儿吗?”

被卫三公子的容貌惊艳,蓝翎还没有晃过神,下意识把头直摇:“奴婢,奴婢不认识,这儿地方太大了。”

主仆两个,一个像是丢了魂,一个年纪尚小,期待的看着他。

想起卫老夫人对骆家的看重,卫琅转身道:“走罢,我送你。”

清清淡淡一句话,却叫背后的骆宝樱瞪圆了眼睛,她着实没料到卫琅那么好说话,一时也不知该欣喜,还是恼火,因二人认识之后,他没有一次要送她回宜春侯府的,可现在为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姑娘,却那么轻易就松口了。

然而,打打不得,骂又不好骂,骆宝樱跟在后面,只在裙子里伸出脚作势踢了他好几回。

想象他被踢得滚在地上,她无声的笑。

不料卫琅却突然转过身,她笑容僵在脸上,连声咳嗽起来。

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小的身子好似在颤抖。

冻得吧?

卫琅拧了拧眉,看看蓝翎,也穿得不多,暗自心想这二人到底出来作甚?也不怕着凉生病,主子小不懂事就罢了,这奴婢也不知道拦着,他解下披风罩在骆宝樱身上:“前面就到了。”

到底是女眷住得地方,他走太近并不合适。

镶着玄边的竹青色披风,带着淡淡的暖意,直拖到地上,骆宝樱呆立着,只觉一颗心在胸腔里扑腾起来。

看在卫琅眼里,却是滑稽,他轻声一笑:“太长了,许是路不好走,不过你冻着病了,只怕家人要担心。将就着穿吧,下回晚上别再出来。”

蓝翎忙去捧那多出来的一大截。

骆宝樱无法掩饰脸上的滚热,虽然她这么大的姑娘不该为表哥的关切而脸红,可着实控制不住,怕他看清,她垂下头道:“谢谢表哥了,我明儿就还给你。”说完,快步就走了。

直奔到卧房,脸还在烧着,蓝翎笑道:“三公子人真和善。”

她放开披风,秾丽的青色铺在地上,好似一片草地。

骆宝樱不置可否,只道:“你下去吧,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