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蜜糖,还是砒霜呢?

虽现在不能确定,但他以后一定是她的蜜糖!

余家很快就去江家提亲了,请了曹家夫妇做保山。

老爷子跟江兆敏早有准备,自然无甚惊讶,老太太却是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而李氏跟武氏的表现也不一。

前者早已探到端倪,故而很是平静,武氏那是完完全全的羡慕嫉妒恨,她哪里想到无父无母的江素梅竟然还能嫁到余家去,虽说余家有点儿风险,可到底是京都最有名望的家族啊!

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武氏同李氏探口风。

李氏笑了笑:“咱们素姐儿好呗,还能有什么,余二夫人自然看上了。”

经过这些时日,她也挺喜欢江素梅这个侄女儿,不给她惹事,也懂事理,是个让人放心的姑娘,在外头,她也会帮着说一些好话。

武氏想到自家女儿,便是叹了一口气。

到头来,还不如那个呢,到底自己怎么教的?

她得好好反省反省了!

只可惜,自家侄子的愿望落了空,武家与江家的再次联姻,也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武氏内心纠结,可她不敢去搅和这件事,上回被老爷子责骂的景象,还在刺激着她。

她没有这个胆子,只能认命。

江家书房里。

老爷子跟江兆敏各坐了一张高背大椅。

“这小子说到做到,倒是不虚。”老爷子十分满意,果然没有看错人,不然这点子事都办不成,也就算了,反正他那孙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

江兆敏点点头:“那道奏折也上的好。”

“是啊!”老爷子抚掌,“章醇手下那两个狗东西现在还在蹲大牢呢!就知道四处乱弹,这会儿知道厉害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说的。”他顿一顿,“你看怎么样?”

江兆敏道:“自然好了。”

老爷子点头,“我得先去跟素姐儿说一声。”

“嗯?”江兆敏奇怪。

“她没个父母,终身大事由我们操持,可未必能尽得她心,”老爷子颇为内疚,“这些年,我也不在家里,这孩子有这样的性情,不容易啊。”

江兆敏若有所思:“嗯。”

老爷子突然就火大了:“你作为大伯父,也有责任,没多看顾一下!”

江兆敏态度很端正:“儿子有错。”

老爷子又说了几句才解气,哼一声,站起来走了。

40 一个问题

老爷子走进院子的时候,江素梅正当在发呆。

余家提亲的事情她听说了,此刻也不知是喜是忧。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一早便知命运会如此安排,可是,当它笼罩下来的时候,却又让人显得无比的失落,胸腔里空荡荡的,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素姐儿。”老爷子来到了门口。

江素梅忙站起来,惊讶道:“祖父,您怎么亲自来了?”

虽说祖孙二人的感情日渐深厚,可老爷子却从未来过她住的地方,每回见到,不是江素梅去二老那里请安,就是老爷子派人叫她过去。

说起来,是很奇怪。

可江素梅知道,她并不能苛求。

老爷子已经待她极是好了。

“坐下罢,祖父有话同你说。”老爷子很和蔼。

几个丫环听闻,便有秩序的退了下去。

江素梅坐下,洗耳恭听。

老爷子道:“余家来提亲了,素姐儿,你怎么想呢?”

江素梅怔了怔。

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会来询问她的意见!

不得不说,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然而,她不可能忘形,江素梅想了一想道:“想必祖父是要同意的。”

“余文殊很不错,你大伯父都是赞不绝口,上回祖父破例让他见你,也是叫你有机会认识他。”老爷子观她神色,“怎么,素姐儿觉得他入不得眼?”

“倒不是,他很好。”江素梅说的是真心话。

这样的条件,还说不好,那也太没有天理了,此人,简直是没有什么瑕疵的,非得要说一个缺点,那肯定是余家的前途。

其实,她也不知道老爷子跟她商议这个,有什么必要。

这些天,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到底要不要嫁给余文殊。

只是问自己,若是不嫁,那她嫁给谁?

如今,江家的前景摆在这里,搭上了敬王府,可说祸福难测,她知道老爷子跟江兆敏也是满心的担忧,她作为家中一份子,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难题。

所以,她想得很通透,之所以老爷子会答应这桩婚事,这个原因肯定是占了很大的一条的。

那么,她能不嫁么?

现在,她只是想要一个让自己舒心点的理由。

“我想问他一个问题,祖父,可以么?”她抬头请示。

老爷子没有犹豫:“自然可以,祖父明儿就请他来。”

这天晚上,江素梅没有睡好。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想,他要怎么回答,才能让自己觉得意平一些?

第二日,她早早的就起来了。

江府的后园子里,万花凋零,唯有一片淡黄色的腊梅花正盛开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余文殊立在这里,等着佳人前来。

老远,江素梅就看到他了。

那身影如修竹,笔直,挺拔,墨色的长发束着白玉冠,他宽大的衣袖垂落在两侧,风姿卓越。

也许有人会说,夫复何求?

她叹一声,款款走过去,在他对面一尺前站定。

他看过去,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落落大方,不会叫人厌烦,也不会叫人觉得轻挑。

江素梅任由他看着,过得一会儿才问:“余文殊,你为何要娶我?”

直接的话语,好像一把刀,刺向了他。

静默在二人之间荡漾开,仿佛海水,一波波的冲上来,淹没掉他们。

江素梅的身子也在这沉默中,渐渐变得僵硬。

余文殊目光露出几分柔和。

这才是她罢。

抛开了那些规矩,她便是这天上的云,山里的小溪,空中的飞鸟…

却也是陡峭的山崖,突变的风云。

如同她的字一样,变化无穷。

他忘不了那日,她穿着粗布衣,躺在地上的模样。

说不出来的悲伤,在空气中,渐渐弥漫着。

她的心里一定藏着好些事。

然而,却如此刻一样,在这世俗里,只能妥协。

这个问题,是她不甘的,最后的发问。

余文殊凝视着她,认真回答道:“没有为何,只因我想娶你,只愿你做我的妻子,不是因为余家,也不是因为江家,”他郑重的道,“只因是你,江素梅。”

这样的话,用如此悦耳的声音说出来,就像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表白。

饶是她预想过好几个答案,还是被他给惊到了。

她的脸此刻红的好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她控制不住!

“还有什么问题?”余文殊问。

江素梅问不出来了,她感觉自己呼吸有点困难。

余文殊莞尔一笑:“虫娘,那你愿意嫁给在下了么?”

得寸进尺!

江素梅恨不得呸他一声,转身就走。

翠羽跟采莲偷笑着跟上。

经两家商议,婚事定在了明年三月二十六,说是一年中最为吉利的日子。

以后,她的人生大概没有多少悬念了。

江素梅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大雪,时不时的仍是会想起他当时的表情。

这人,会不会是演技帝啊?

不过是见了寥寥几面,却被他说的好像有多少深情厚谊一般,亏得她还脸红,想这一把年纪是白长了!

但却也因这个回答,她答应了这桩婚事。

至少余文殊的意思,他确实是因为喜欢她才娶的,不是好多人都在讲,嫁给喜欢自己的,总是比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来得好么?

那就这样罢,姑且相信他。

“姑娘,”翠羽递过来一个暖炉,“小心别冻伤了,今年的冬天真冷,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明儿真不知道要堆多高呢!”

“是啊,又是一年了。”江素梅幽幽道,想当初她连炭火都不舍得点,一眨眼,竟就要嫁人了。

采莲笑着进来,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肉荠菜羹。

江素梅想到一件事,说道:“采莲,等我嫁去余家,你娘跟你大哥都一起去罢,你娘年纪大了,再绣花,对眼睛也不好,到时候我看看,让她做些别的。”

采莲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这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江素梅笑道:“谢什么,到时候我还要你们助我的。”

采莲高兴的眼睛都红了,连连点头。

翠羽看着心里难过,可惜她父母不在了,不若采莲,总有一家团聚享福的日子。

正当说着,果儿领着一个妈妈进来。

那妈妈是早上老太太提过的,姓宋,原本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后来身体不太好歇息了一阵子,这回江素梅要出嫁,老太太便让跟着一起过去。

也就是说,是来当大管事的,看着底下一群丫头,顺便指导下江素梅怎么当个贤妻良母。

一般都是这个流程,江素梅也晓得,等过段时间,老太太还得塞两个丫环给她。

江念梅去敬王府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这样做的。

“妈妈请坐。”她态度很恭敬。

宋妈妈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一边看看几个丫环:“刚才我一路过来,有几个无甚规矩,还在地上玩雪呢,去了大户人家,像什么样子?”

说的是果儿跟宝珠两个。

这二人最是有孩子的性子,天真活泼,江素梅不太拘束她们。

“妈妈说的对,我会注意的。”她淡淡道。

宋妈妈嗯了一声,她是先来立下威的,省得三姑娘嫁去余家,也不听她,那么,她有何存在的意义了?宋妈妈道:“老太太让你选几户陪房,单子上都有,你选好没有呢?”

“还没。”江素梅道,“不过采莲一家要跟着我去的。”

宋妈妈一愣。

选陪房必是要选有本事的,将来才好帮着打理,采莲的娘不过会绣绣花,她哥哥也只是做杂事的,带去何用?果然如老太太所说,三姑娘到底年纪轻呢。

“采莲的娘跟大哥还是留下罢,府里又不亏了他们。”宋妈妈道,“这里几家,我跟你讲一讲,老太太原本要亲自说的,只她最近嗓子不顺,故而叫了我来。”

江素梅脸色微沉,虽说她不歧视下人,可在这里,下人还是得有下人的规矩,妈妈不过是妈妈,总是服侍她的人,眼下却指手画脚,断的高高在上。

她不客气的道:“采莲一家仍是要去的,下次我自会去跟祖母讲。”

她的语气很严肃,不容置疑。

宋妈妈虽然恼火,却也不敢强求,只得按捺下来,给她讲那几家陪房的事情。

她到底是老资格了,对府里众多下人都很了解,讲得十分清楚,江素梅都听进去了,点头道:“真是谢谢妈妈了,我本是一头雾水,如今才真的了解,辛苦妈妈了。”

一下子又变得很是谦虚。

宋妈妈在这一刻,终于有所明白。

这三姑娘原是太有主见的人,她决定的事情,若是你反对,大概就会吃不到好果子,若她还没有决定,你给出了好意见,那么,她还是会采取的。

就在宋妈妈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果儿惊慌的跑进来:“姑娘,姑娘,俞家大爷被抓起来了!”

“什么?”江素梅手边的茶盏跌落下去,俞朝清被抓了?

她勉强镇静下来:“哪个说的?”

果儿道:“丁贺说的,俞老太太急的不得了,现也在府里呢,老太太已经派人去跟老爷子,还有大爷说了。”

江素梅连忙站起来,快步往外走。

采莲见状,找了一件大氅出来,追上去给江素梅披上,一行人急匆匆的去往了二老那里。

41 年少气盛

这件事还得从章醇被余文殊耍弄之后说起。

因章醇咽不下这口气,不久就召集了所有的手下,对余文殊发起了连珠炮一样的弹劾攻击。

内容千奇百怪,就连姑娘曾给他写过情书,都要被揪住一顿痛骂。

不过余文殊也不是好对付的,文采好不是绣花架子,谁弹劾他,他就弹劾回去,这一场对骂战持续了好一阵子,可说相当的精彩。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篇弹劾文横空出世,吸引了章醇的注意,此人引经据典,文笔犀利,乃是弹劾史上少有的人才。

别看章醇是不干好事的,可一样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他觉得应该要招揽这样的人到自己的阵营中,将来肯定可以派上好大一番用场。

他没有想到的是,写这篇文的俞朝清,乃是余文殊的死忠!

他接见俞朝清,那是绝对没有好结果的。

事实上,正是如此。

俞朝清见章醇想劝服自己归顺,自然不屑之,还暗示章醇是靠非法手段上位的,他十分看不起。

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

章醇这人其实是很自卑的,当初确实没有进入过翰林院,会试的成绩也不太好,坐到今天这个阁臣的位置,与他的厚脸皮脱不了关系。

可这事儿是能明说的吗?

章醇气得半死不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就把俞朝清给一把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