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梅微微一叹,随即又高兴的拿出几个小木盒子来:“是皇后娘娘赏的,听说这香乃是暹罗来的,我也用不完,你们一人拿一样。”

江画梅惊讶道:“皇后娘娘竟然会送二姐东西呀!”

她是不知道皇帝同敬王的关系,二人堂兄弟,如今江念梅有喜,皇后娘娘代为赏赐是必然的,也不止是熏香呢,还有好些珍贵补品,衣料等东西。

江念梅之所以拿熏香送给她们,一则是她自己有喜不能常用,二来,女人都爱这个,乐得让她们沾点光。

江画梅不客气,便去取了其中一个木盒,江素梅,江梦梅也拿了。

唯有江慕梅不屑:“我自个儿也多得很,你留着用罢。”

江念梅便把余下的收了,也没有与她亲姐姐顶嘴。

几人说了一阵,老王妃忽然叫江素梅去。

二人在一处坐下,老王妃才叹口气道:“才知婉儿竟回了娘家,哎,我那表姐也是,难得来一回,竟也不看看我,这就走了,如今怎么说?可有接婉儿回来的意思?”

老王妃是余二夫人的远房表姨,是以知道此事,也很关心。

江素梅道:“父亲被祖父施了家法,只怕得休养一两个月呢。”

“也是该打,婉儿一人操持余家,他成天出外游玩,我同婉儿提过,断不可予他钱财,婉儿却是心软,只说他要写游记。”老王妃气道,“到头来,这不是害了自己么!要我说,便是去接了,也该不答应,让他悔一悔!”

可见老王妃也是看不惯余拙许久了,江素梅不知如何说,到底这二人是她公婆,却不好妄下定论,毕竟是在外面。

“如今可累着你了罢?”老王妃关切的看看她,“你们大夫人也是不管事的。”

“也还好,只管管内务,大伯母尚且管着其他。”

老王妃点点头:“难为你了,看得出来,你也是聪明的,以后遇到事情,若不好管,亦可来这里。”

江素梅道了声谢谢。

老王妃便叫丫环领着出去。

因是冬日,也不好赏花,女眷们都聚在一起闲谈品画,江素梅去他们王府的书房参观了一番,也是大的很,有很多藏书。

出来时,天上竟飘了雪,她随丫环出去,眼见前面游廊走过一群文士打扮的人,不由奇道:“这些是谁?”看样子不是护卫。

丫环并不细答,只说是府里的客人。

江素梅想了想,猜到了,大概是王府的幕僚罢。

男人们这边聚集一处,并不谈风月,只商榷对付杨肃一事,这段时间,他们已有足够的证据,只等合适的时机到来。

现在,这个时机已经送到了眼前。

但是,他们需得选一个人去执行这项任务。

余文殊提名林涛。

林涛乃是余老爷子的门生之一,也是言官,但他为人低调,轻易不上奏疏,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林涛此人与余老爷子关系不大,事实上,他却是最忠心的一个。

“此人不错。”江兆敏也同意。

敬王看了余文殊一眼,亦说道:“林涛堪任。”

其他几人见此,自不反对。

于德正十五年,十一月末,给事中林涛上书弹劾景川侯杨肃。

整篇奏疏罗列了十二条罪状,条条都证据确凿,其中涉及了不少官员,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怒上加怒,当即便把杨肃送进了大牢。

67 来客

不等杨肃喘一口气,司法机构又随之呈上了对此案的预审结果,杨肃当斩。

皇帝大吃一惊。

他虽然因杨肃做的事大为生气,可却没有想过要杀了杨肃。

杨家世代勋贵,从开国时期一直延续到今日,立功无数,杨肃本人又是猛将,性子豪爽颇得他心,只是跋扈了些,皇帝想挫挫他的威风。

没想到,一经查实,杨肃竟真得犯下那么多的过错,他便有些犹豫起来。

刘氏见他似有心事,柔声问:“不知皇上因何忧心呢?”

得她关怀,皇帝舒畅了些,上前拥住她道:“无甚,只有件事不知如何决定。”

“皇上英明果断,也有此时?”刘氏微微一笑,“皇上只为社稷着想便是,天下当无人质疑。”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皇帝定然恼怒。

天下可是他说了算,就算是为己私利,又谁有敢说?只刘氏不一样,她在他心目中是很重要的存在,皇帝笑了笑:“皇后所言甚是。”

他在这刹那已经做了决定。

刘氏又问:“皇上可为太子定好人选?”

皇帝点头:“便是程顺了。”

刘氏微微一怔,她原以为皇帝会选余文殊,谁料到竟选了别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皇帝看她疑惑,笑问:“皇后以为何人?”

刘氏微垂下眼帘,选择了诚实回答:“皇上看中的,必是最为合适的,只臣妾原以为是余大人,或施大人。”

“余文殊?”皇帝挑了挑眉,“余文殊虽学富五车,可他不善蹴鞠,皇后未见,当日他一球未进?朕还想让太子与程顺学学蹴鞠呢,至于施友同,他又太浮华了。”

刘氏忍不住扑哧一笑:“皇上倒不怕太子学了蹴鞠,忘了学业。”

皇帝淡淡道:“未必不能兼顾,他若贪玩,朕必惩罚。”又看看刘氏,“皇后也应抽些空多与太子相处,你总是他的母亲,太子在朕面前常提起你。”

刘氏就有些为难。

太子每回见到她,虽竭力装作喜欢,可眼神却是遮掩不住的,太子在心里定是恨透了她了。

要不是她,太子的生母窦氏也不会被废掉,只怕太子长大后,她更不好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这些她却不能说,只因皇帝对太子是信任的,他虽然宠爱她,可是也爱太子。

她若冒然说太子的坏话,只会让皇帝不喜,就如太子一样,他也从不在皇帝面前说她的坏话。

刘氏应了一声:“臣妾会常去看他的。”

皇帝很满意,拥着她便去了榻上。

第二日早朝,皇帝宣布了对杨肃的处置。

杨肃被剥夺太子太保的封号与景川侯之爵位,且被贬官,至于他的命,皇帝还是保留了,没有让那些想置杨肃于死地的官员们得逞。

但众人都觉得,杨家大概也到此为止了。

杨肃想要卷土重来,很是困难,只因他的同党也将会被剪除干净。

平阳公主出了一口气,大是快慰,隔了段时间,便请余文殊夫妇来公主府一玩,这时,已是十二月中。

马上便是春节。

此时余拙的伤也好了不少,只像变了个人,并不太说话,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见人,用饭也叫志方送进去。

殷家也没有传来消息,大概二老还在劝余二夫人回家罢。

总之,这个年肯定会过得不太喜庆。

公主府上,平阳公主与驸马孔上林热情款待他们夫妇,又请了伶人唱曲儿,这次江素梅没有多喝酒,头脑还是保持清醒的。

二人回来时,余文殊提到林涛:“我看他不错,你看,与六妹如何?”

江素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这林大人都二十来岁了,还成过亲,六妹如何嫁过去?不行不行!”

“林夫人是因病去世的,膝下又无儿女,林大人这是公务繁忙,才一直耽搁未再娶,他也不过大六妹八岁,怕什么。”余文殊觉得这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人品亦好,祖父致仕时,旁的人不说,单是他,祖父便提过两次。”

只因是庶女,便得要挑个二婚的么?

江素梅心有不甘,可是上回去敬王府,从江画梅口中得知,似也没有好的人选,江梦梅却是要定下来了,听说是个举人,她想来想去,问道:“林家同意否?”

“若有咱们余家作保,定是愿意的,我从林大人口中得知,他现也有成亲的想法。”

“那好罢,我且抽空问问祖父,或其他人的意思。”还有金姨娘,她是江画梅的生母,江素梅觉得,也该告知一声,因为当初金姨娘曾嘱托于她,她一顿,又问,“那林大人长得如何呢?”

余文殊奇怪:“怎的,还非得像潘安?”

“倒不是,但至少看着要舒服罢。”江素梅瞧着余文殊,他的皮相还不是加了很多分呢,总是过一辈子的,彼此要顺眼,反正江画梅的容貌不错,当不会使人失望。

余文殊摇头:“肤浅。”

江素梅抽了下嘴角,肤浅有时候也是本能啊,谁不喜欢好看的,她撇撇嘴:“相公难道不肤浅么?”

“嗯,我一点不肤浅。”他笑盈盈的看着她。

江素梅生气了,这是在说她长得难看呢,她手一挥,拳头便敲在他的腿上,怒道:“你再说一遍!”

余文殊哈哈笑起来。

江素梅才知道他在逗他,索性又敲了两下才罢手,抬头见他丝毫没有介意,她便又敲了一下。

余文殊看着她笑:“好玩么?”

这下轮到她笑了,好么,这个相公还是可以打闹玩儿的,她揉揉他的腿问:“到底他长得如何么?”

“总是不差的,不然我岂会说与你。”他知道她关心江画梅,定然挑了最合适的来说,就是家世,关系也是简单的。

江素梅笑道:“这便好了,谢谢相公,若是六妹愿意,自当是一件好事。”

他微微侧头,目光沉沉落下来:“谢谢也要有个诚意罢。”

她仰起头,送给他一吻。

马车刚到门口,二人下来,就见青禾正守在那里,见到他们,忙道:“少爷,少夫人,二爷不见了。”

余文殊一怔,父亲不见了?

可他这么大个人,又不是东西,怎么叫不见?他皱了皱眉:“可是去哪里了?”

“便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行李也收拾走了,还带了志方与两个长随,大夫人已经派了人去寻找。”

江素梅扶额,这是什么节奏,莫非余拙又离家出走了不成?

她头一个便问:“听弦那里找过没有。”

“找过,她在的,听说二爷不见了,也很惊慌。”

江素梅便也开始觉得奇怪,怎么余拙走,这次没有带上他的红粉知己啊?她想了一想,忽然大叫一声:“父亲会不会被打了,出家去了啊?”

他这段时间很反常,又没带听弦走,指不定便想不开,或者说,想开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余文殊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怎么想的,父亲岂会去出家,定是…”他记得当日与余拙谈话的情境,父亲定是好些事没有想明白,他顿一顿,“罢了,父亲要走便走罢。”

也是,走了也好,江素梅对余拙无甚感情,她还不想见到他呢。

余大夫人过得一会儿来:“是出城了,有人见到的,还问管事挪了一百两银子,怕是要出远门,文殊,你看?”

“不用管,大伯母,父亲自有他的想法,此事也不用去告知祖父。”余文殊道,也许父亲只是想避开他们,寻个清净的地方好做决定罢。

余大夫人叹口气:“他也是刚能走呢,这就急着出去,也不知伤怎么样。”她摆摆手,“二弟,还真是…”

三人正说着,又有下人来报,姜氏的娘家人来了。

众人便都迎出去。

姜家来了姜氏的母亲季氏,姜氏的小叔姜公亮夫妇,儿子姜尚贤夫妇,女儿姜雪珍,还有一干奴仆,挑着行李,伺候主子的,零零总总有二十来个

他们到的时候,季氏正拥着姜氏哭。

二人许久不曾见面,实在是分离太久了。

余大夫人立在远处,面上既怜悯又悲伤,过得一会儿方才去劝,让姜氏情绪别太激动,季氏也忙放开来,柔声细语同姜氏说话,又看外孙儿余晋元。

余文殊夫妇也上去,众人互相见礼。

江素梅发现姜氏的堂妹姜雪珍与姜氏很有几分相似,二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姐妹,只姜雪珍年轻健康,皮肤泛着光,正是青春的年纪,却是姜氏不能比的。

余文晖见到姜雪珍也是惊讶的很,微微笑道:“你与娘子长得真像。”

他原本也是个极英俊的男子,比起余文殊,尚多了几分温柔,那笑容自是迷人的,好似冬日里最暖的光芒一般。

姜雪珍从未见过他,一下子便呆住了,好一会让才通红着脸道:“姐姐比我好看多了,我不过是个野丫头。”

季氏笑道:“什么野丫头,你也识文断字的,没得这么谦虚。”

姜氏也拉着她看:“果真与我像呢。”

“你们都随了你们祖母的长相,自是这样的。”姜公亮的娘子吴氏笑道,“咱们来了京城,以后你们二人可经常见到了,雪珍总埋怨家里没有姐妹呢。”

姜氏便很高兴,取下一支珠钗给姜雪珍戴上,瞧一眼道:“你这年纪果然好,戴什么都漂亮呢!”

姜雪珍又红了脸,低声谢过。

余大夫人吩咐下人带他们去西苑安置,又命厨子准备丰盛的晚宴。

江素梅心想,这家里终于又热闹了一些了,过年大概不会显得太过冷清了罢。

 

68 武氏的愤怒

西苑里,已是布置妥当,家具样样不缺,都是上好的。

姜尚贤之妻胡氏一路走过来,惊叹不已。

他们姜家在姜老爷子尚在的时候,也是得意过一阵子,但没有祖上的积累,老爷子又是两袖清风的人物,到现在,姜家家境可谓每况愈下。

季氏只凭着原先的积蓄生活,他小叔一家也是仅靠姜公亮的俸禄,至于姜尚贤还未考上举人,不过是个秀才罢了,还得等一年多才能再参加乡试。

故而胡氏小户人家出来,见到这样的宅院,自是羡慕的很。

吴氏嫌这儿媳妇丢脸,狠狠瞪了她一眼,胡氏才收敛些。

反倒姜雪珍颇为大方,没有露出那一股小家子气。

余大夫人笑道:“你们暂且安心住在这里,不要客气,若缺什么,尽管说,便当做在自己家一般。”

姜氏与吴氏等人连忙道谢。

西苑正房是一处三进宅院,两边还各带一个跨院,季氏因是长嫂,姜公亮请她住在正房,他夫妇二人住东厢房,姜尚贤夫妇住东跨院,姜雪珍便一人住入了西跨院,十分的宽敞。

下人也各有住处。

此后,季氏,胡氏,姜雪珍便常往姜氏那里去,时有欢声笑语。

年关,在各处管理商铺田庄的管事们都一一过来汇报情况,江素梅收到了大大一笔钱,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像个富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光金匮县的良田就有一千两的收入,她觉得这些钱拿在手里都不太真实。

怎么用得完啊!

是不是该拿去投资,还是怎么的?

虽然她的田得了丰收,但这两年却不是什么好年,因附近两省闹旱灾,灾民渐渐都聚集到了京城,现暂居在城外,她也是好运气,所拥有的田庄并没有遭遇到旱灾水灾。

她数玩了一遍,招手让翠羽过来,笑嘻嘻道:“等你出嫁,我这儿必送的丰厚。”

翠羽一听,脸腾地红了。

“丁贺他来这儿多次了,你觉得如何?”江素梅直问道,“若是觉得好,我可为你做主。”

翠羽忙道:“奴婢没想过这些,只愿伺候好少夫人!”

江素梅道:“不是为遣你走,等你嫁人了,照样留在这儿,我再问你,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翠羽想了想道:“但凭少夫人决定。”

这丫头,看来果真没有这个想法,既不喜欢丁贺,她不妨去问采莲,结果采莲一向冷静,这会儿却露出了羞答答的表情,倒是有这个意思。

江素梅松了口气,不容易啊,总算可以把一个丫环嫁出去了。

她掰掰指头算算,合适成亲的丫环真不少,就是果儿,也有十四了,头疼!可她不能随便找个人让她们嫁了,这太不人道,却也不好不让她们嫁,便把采莲的娘齐妈妈叫来。

齐妈妈托了采莲的福,在这里当了管事妈妈,她性子沉稳,做事认真,故而江素梅也倚重她。

“还劳烦妈妈把那些个陪房中,年龄适当的男儿找出来,您觉得谁配谁好,先列张单子,等我有空看一下。”她把这任务交给齐妈妈,先心里有个谱儿,到时候,再把事情一起办了。

齐妈妈已经得知采莲要配给丁贺,心里也欢喜的很。

丁贺是江素梅重用的人,将来必是个大管事,连忙一口答应,尽心尽力的去忙活。

江素梅置办了些礼物,去往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