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精兵与巡兵可不一样,他们是在战火中得到锤炼的,历经百战,无惧生死,当他们一出手,蒙面人便发现了厉害,立时就有些慌乱。

这种情绪很快就影响到了那三个蒙面人,余文殊寻得时机,返身探入仪舆,道了声得罪,把刘氏一把抱起,纵身便跃出了包围圈。

刘氏得到安全,巡兵身上压力一松,即刻倾巢而上,连同精兵,很快就把蒙面人打得招架不住。

“快撤!”为首之人发出撤退的命令。

余文殊同时间也下令追击。

这场斗争仅仅只持续了一刻钟不到,只因蒙面人的突袭,却造成四五十人的伤亡,最后,蒙面人逃走一人,二十八人身亡,活捉二人。

皇后受到惊吓,永和公主昏迷,皇帝得知此事,大怒之下,即刻命人抓余文殊入狱。

余家震惊。

余二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余慎叹息一声:“实在是没有想到啊,听说是棠王的人,想杀了皇后警告皇上的,哎,文殊运气不好,竟然遇到这种事,他不过才当了几日巡城御史呢,哪里预料得到?这些人肯定是蓄谋已久的!”

余大夫人朝他使了个眼色,安慰余二夫人道:“皇上不过是一时之气,文殊他也出了全力的,再说,皇后并没有受伤,想必很快就会放出来,你放宽心,别着急。”

余二夫人红着眼睛点点头。

她个性坚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倒下的。

余拙却急得不得了,拿起一件外衣搭在胳膊上,就要出去。

“相公,你去哪儿?”余二夫人忙叫住他。

“自然去找父亲了!只有父亲能救得了文殊,我可不能眼睁睁看他在牢里受苦!”

“不可,相公,父亲多大年纪了,你这种时候还去惹他担心?你别忘了,父亲是如何致仕的,若皇上果真能听他的话,当初也不会这样了,父亲去了,只会更加让皇上生气!”

江素梅觉得余二夫人说的不错。

余时远现在又不是首辅,再说就算是首辅,在这时去求情也是火上浇油。

余拙一怔:“那如何是好?”

江素梅忙道:“祖父,伯父他们定然也会想办法的,我这就回去一趟。”

见家人都很焦急,余廷元偷偷拉了一拉江素梅的袖子,轻声道:“父亲怎么了?可是回不来了?”

“胡说,怎么会回不来呢,只是办公的时候出了点事情。”江素梅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廷元啊,我现在要去见你曾外祖父,你在家好好的,别给祖父祖母添乱,知道吗?”

余廷元很乖巧的道:“知道了,母亲放心。”

江素梅便出了去。

江家也正在会议中。

余文殊入狱自是大事,他若是一倒,余家便不成了,他们江家也会失去一个强大的战友,江老爷子摸着胡须,不时的叹口气,愁眉不展。

过得片刻,他说道:“就没法子了?”

“没法子。”江兆敏道,“只能让文殊受苦一段时间了,刑部那里,儿子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会多加关照。”

余文殊现正被关在刑部大牢。

没有去诏狱,算是好的。

江素梅进来,便是见到这个场面。

江老爷子温和的安慰她:“素梅啊,文殊现在只是坐坐牢而已,皇上气消了,肯定就放出来了,毕竟也是护皇后娘娘有功的。这次的事情不能全算在他的头上,棠王的人,那可是冲着皇帝来的,他最多是有些疏漏么。”

疏漏就是大罪了,幸好皇后无事,不然他们一家都得完蛋。

江素梅当初听到的时候,也是吓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不过余文殊暂时只是被关起来,皇帝并没有责罚别的,看起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才振作些。

“相公出不出来还不急,我只觉得此事应与棠王没有关系。”江素梅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当日相公就已经忧心忡忡,觉得会出事,我还劝他来着,如今看来,他猜得一点没错。可棠王却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毫无征兆的出现,说要杀死皇后娘娘,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余文殊预感的东西可是与棠王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江兆敏听着点点头,他与余文殊也是一样的感觉。

怎么会是棠王呢?

明明应该是与巡兵有关的!

当然,从眼下看来,也肯定与巡兵有关,不然这些埋伏的人不会如此轻松,只是,这些巡兵是不要命了么?明知道是杀皇后,却还与他们沟通,这不是正常人所做得出来的。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兆敏在官场混迹多年,此刻也是一脑袋的浆糊。

“现在,只有那些蒙面人才知道了。”江素梅看向江兆敏。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两个被活捉的人手里!

江兆敏忽地脸色一变:“不好。”

若唯一的线索只掌握在蒙面人手中,那么他们就会成为最为关键的人物,假如在这一团乱麻中,必有一条主线引导,那蒙面人定然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可他们要是出了意外,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指向棠王,死去的棠王就会完完全全的背上黑锅,而真正的凶犯却逍遥法外。

“怎么了?”江老爷子皱眉,“一惊一乍的。”

江素梅已经看出江兆敏的心思,事实上,她也在担心,要把皇帝的注意力从余文殊护卫不利的情况下转移开来,唯有出现足以令皇帝动容的事情。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住那二人的性命。

“大伯父,这二人得要交给信任的人审理才好呀!”她忧心忡忡。

江老爷子也明白过来,头疼道:“这可不是咱们能左右的。”

江素梅沉吟一会儿,问江兆敏:“这回敬王立功,不知可否请他去见一见皇上?若他主审案件,或可保全。”

“哎呀,好主意!”江老爷子眼睛一亮,抚掌道,“敬王也不是第一次做主审了,想当初工部几桩贪墨案,也是皇上派他前去的。这次他又立了功,正好带了精兵来,又是出名的大公无私,想来皇上定是肯的,再说,皇上也想知道幕后主谋是谁,自然要找信任的人来查!”

江兆敏点点头:“可以一试。”

他告辞一声,便出门去了。

江素梅也松了口气。

其实这案件,她从头到尾已经想了很多遍,可总觉得扑朔迷离,叫人摸不清真相,越想越是胆寒。

暗处,一定藏了一支冰冷的毒箭,在指着余文殊!

那些巡兵是完全没有能力扮演这个角色的。

会是谁呢?

现在,两个蒙面人正在牢中,他们的手脚都被绑的牢牢的,丝毫不能动弹,不过嘴巴是没有堵上的。

在没有审理前,他们还能吃上些东西。

牢房门口,有个身材佝偻的中年人托着饭盆慢慢走进来,他穿着粗布衣,低着头也看不清容貌。

犯人所吃的东西,都是由一个特有的厨房送来的,谁也不会关心犯人吃什么,所以,送饭的人,他们也不会特别关心,更何况,这中年人是熟面孔了,他走到牢房前,蹲下身子,把一碟馒头拿了出来。

馒头放在地上,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洁白的光芒,难得的让人看着十分有食欲。

“吃罢,吃了好好上路哟。”中年人轻声道。

两个蒙面人互相看一眼,慢慢弯下身子。

正当这时,敬王领着几个兵,走了进来。

中年人吓一跳,连忙贴在了墙上。

敬王见地上有馒头,命人打开门把馒头取出来,他看着中年人道:“你送来的?”

中年人点点头。

“谁叫你送的?”

“吃饭的时间,都送。”中年人的头更低了。

敬王眯起眼睛。

“抓了!”他突然下令。

谁想到,中年人的动作很快,瞬间就拔出了一把刀子。

敬王急退。

结果中年人刺向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脖子。

一瞬间,血飚了一墙都是。

93 必要的残忍

两个蒙面人浑身一抖。

敬王后怕不已,原来只要他晚来一会儿,蒙面人的命就要没了!

难怪江兆敏那么急切的赶来王府。

可是,两次他都预料的那么准,为何却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呢?

“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一刻都不得离开此地!”敬王把带来的人留下来,“除非死!”

“得令!”

敬王驻足片刻,看了两个蒙面人一眼,才离开牢房。

永和公主在御医的医治下,醒了过来,她还没睁开眼睛,便是一声大叫。

活了二十几年,她头一次看到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她以为自己就会死在这里了,幸好,那些人要对付的不是她,可是,她还是吓得晕了过去。

“没事了,没事了。”刘氏握住她的手,“你快看看我,别害怕。”

永和公主这才把眼睛睁开,看见刘氏后,一头就扑入她的怀里。

“姐姐,姐姐,我还以为…”她哽咽道,“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晕倒的前一刻,那些人正包围住了刘氏的仪舆。

“我这不好好的么。”刘氏笑道,“你倒是把皇上吓得不轻呢,他守着你一会儿了,才走的。”她命人去告知皇帝。

永和公主的相公谢琅也在,上前嘘寒问暖,又道:“可惜我不在,不然就是送命,也不能让娘子你晕过去。”

“胡说什么呢你。”永和公主听了心里很甜,却嗔了一句,又愤愤道:“都怪余大人呀,一早就知道您要去同泰寺,怎么还会有杀手出来呢?皇上可把他抓了没有?”

刘氏抿了抿嘴唇,片刻后才道:“已经入狱了,不过余大人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她相信他一定是尽力了,只是很多事情,天不从人愿。

永和公主瞧一瞧刘氏,撇一下嘴道:“难道娘娘还要帮他求情么?”

旁边的陈妈妈额头上出了汗。

永和公主知道刘氏与余文殊的往事,她是晓得的,说起来,还是她的错,那日因皇帝与皇后起了一点不快,皇帝数日留在宁妃娘娘那里,她不小心说了气话,隐约透露皇后要是当年不入宫就好了,不如做个平常的官夫人。

偏偏被永和公主听到,这姑娘好奇心特别重,便逮着她问,还威胁她不说,就去告诉皇上。

陈妈妈差点没被吓死,这告诉皇帝,皇后将来的日子还怎么过?她没法子,看永和公主还是很喜欢刘氏的,就告诉了一些。

幸好,永和公主也算遵守诺言,不过她还是吓破了大半的胆子,再也不敢胡说了。

但这些刘氏并不知道。

陈妈妈忙说:“好歹余大人也是救了娘娘的,就是说情也是常理,难不成还能见死不救么?公主啊,咱们娘娘一向心善的。”

是在解释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私情。

永和公主看陈妈妈惶急的样子,摆摆手道:“谁不知道娘娘心好呢,我只是觉得,这会儿也该惩罚一下余大人而已,不过…”她咬一咬牙,“到底是谁,要杀了娘娘您呢?那么狠毒,派了这么多杀手!”

刘氏的面色也是沉重的。

她比永和公主更清楚,那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

没错,他们就是来杀自己的,不是余文殊,不是永和公主,就是她!

可是,她何时与人结了那么大的仇怨?

皇帝听说永和公主醒了,很快便过来。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皇帝询问。

“没有,不过皇上一定要抓到凶手啊!”永和公主对此人很是愤恨,“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呢,太不像话了!”

皇帝其实比她恨了几百倍。

那可是他的娘子,母仪天下的皇后,差点被人杀死,他的感想自是不一般的。

不过,却忽然又冒出棠王,他也着实是摸不着头脑。

棠王莫非还有余党?

“朕已让敬王负责此事,应该很快会水落石出的。”皇帝对敬王的能力还是信任的,这些年,敬王对他也很忠心,是以,即便有人偶尔弹劾敬王,他也从不肯听,他对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

永和公主便点点头:“这次也多亏敬王派了人来,要说我,得记头一功。”

皇帝道:“也是他爱护妻子。”不然没有那些精兵,结果倒是未可知了。

“那皇上准备处置余大人呢?”永和公主好奇。

皇帝脸上便有怒色。

不管怎么说,余文殊总是有责任的,他原先可是对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皇帝淡淡道:“就先关着罢,等此案先查清再说。”

刘氏原本的确要求情,一听自然便住口了。

既然只是关着,总不会太过危险,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

等到皇上与永和公主,谢琅走后,陈妈妈屏退下人,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娘娘,您看会不会是…”

她说的是太子。

要说宫中对刘氏最有怨恨的,除了那些妃嫔就是太子了,可妃嫔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雇佣杀手,就是宁妃娘娘,他们一家草包,肯定也做不出这等事的。

那么,就只剩下太子了。

太子已经是个少年,可以说,还是个聪明,讨人喜欢的少年,他的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这群人里有大臣,有将军,有学士。

历史总是这么演变的,宫廷也不外乎如此,皇帝老了,太子却长大了,权力终将会更替,可是,皇帝到底还算健康呢,太子的路并不好走。

刘氏想起这些日子,一天天累积起来,数不清的日子,印象里,太子,他早已经不是年少时的那个孩子了。

他成熟了,也变得宽容,至少在见到她的时候,不曾再散发出那种怨气。

他们的相处算是良好的。

这样的太子,会做出这种举动吗?

刘氏不太相信。

敬王很快便开始着手审理此案。

因江兆敏提醒,他头一个便是查那些百户。

百户们一开始还不愿意交代,直到敬王拿出他们顶替巡兵的证据,这才老实一些,说确实在清理街道等事宜上没有尽心。

敬王问到了周霖的头上。

他是第一个被余文殊发现顶替的,要说起来,对余文殊肯定很不满,可出乎意外,周霖那一日并没有去巡街,他因肚子不舒服请假了,在大夫那里都有人证可考。

可他承认,余文殊发现顶替的事情,是他不小心说出去的,那些百户们才得知,但只是这样,又有什么罪呢?他一个顶替的罪名,也就是流放罢。

敬王头疼。

死去的蒙面人,面孔很生,亦无人认识,除了那身绣有海棠花的衣物,也是把苗头指向棠王的。

最后他还得去拷问那两个蒙面人。

悲剧的是,他们的嘴巴很硬,硬的就跟石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当真称得上是铁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也是有克星的。

余文君回了娘家。

余二夫人在这几日已经憔悴许多,头发都多长了一些白的出来,她晚上睡不好觉,总觉得余文殊会在牢里受苦,可是她不是喜欢诉苦的人,白天是从不与人哭诉的。

余拙也一样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