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国后,他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还是第一次。几乎同一时间,宝柒就感受到了他语里夹杂着的淡淡的伤感,或者说,带着一点儿不同与以往任何时候的孤寂。

脸上尖锐的棱角收敛了不少,她轻声问:“嗯?你想说什么?”

歪着头看他,她在等待二大爷说话。

可是,接下来,他啥都没有再说。一路前行,他始终沉默着,不知道一个人在那儿想什么。

她喟叹一下,也沉默了,而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同样儿也在沉默。

气氛静寂得有些诡异。

街景在变幻,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宝柒以为一车人都会寂静到死的时候,旁边陷入了深思的冷漠男人又突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那些破事儿,我不计较了。”

心里梗了梗,宝柒侧眸望过去。只见他的目光就落在小雨点儿的头顶上,半秒钟都没有看她。老实说,他会将自己的底线放到这么低,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之所以用了那么多难堪的故事来丑化自己,下贱自己,说白了就因为她了解冷枭是一个多么干净的男人,更了解他绝对不会去沾染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而是他说什么?他不计较了…

一切都偏了,偏了她的设想…

她难道就这么被他给强取豪夺了?

奇怪的是,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第六感觉,他刚才想要告诉她的,原本不该是这句话的。

那么,他究竟是想要和她说什么呢?

满心忐忑不安的宝柒,最终还是只能无可奈何的连自个儿带小雨点儿被大野狼给‘绑架’了。而且,绑架她去的匪窝。还是她熟悉得曾经无数次梦见的帝景山庄。

这个曾经承载过她许多梦想和激情的地方,五年过去了,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不管是陈设还是布置,一如当年那样,甚至还可以看得出来,这几年都没有再重新翻修过,依然是她走时的样子。

离得越近,心下越烦躁。

前来开门儿的人,是兰婶儿。

看到他们两大一小走进来,她刹那就惊诧了眼睛,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宝小姐,是你吗?”所谓故人嘛,再怎么说,久不见面了都会感慨一下的。更何况,她俩还是锦城的老乡呢?随即又嚷嚷了:“哎呀妈呀,还真的是你啊?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宝柒看到她,心里也有点儿触动,一脸真诚的笑意:“没错,是我呀,兰婶儿,你可是长福态了!”

“呵呵,那是那是,在这儿好吃好穿的供着,又不累,心宽体胖,自然就长了一身的膘子!”

抖了抖身上的肉,兰婶左右来回的围着她转了又转,转过头又去观察了一下冷枭手里的小雨点儿,动了动嘴皮儿,想问,又像是不好问,最终还是做罢,恭敬地对冷枭说。

“二爷,范爷在屋里等你。”

一听这话,冷枭的脸就黑了几分。

不是他不够哥们儿,而是他这个时候不想见任何人,包括范铁。

没有想到,范铁人来了还不算完,还有更憋屈的事儿等着他呢!脚刚迈入大客厅,就看到了直挺挺地躺在他家沙发上闭着眼睛装死尸的男人。

枭爷冷漠的脸,瞬间又黑又沉。

闻声抬了抬眼皮儿,范铁睨了他一眼,用手挡着眼睛,不爽地小声喃喃:“吼什么吼啊?不就是在你这儿睡会儿觉么?今儿你家老头子的寿宴,兄弟我一开心就多喝了两杯…靠!我到地儿的时候丫就不见了,害我好一顿找,原来你…”

话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的人,腾地一下,直直地坐起了身来,像看外星怪物一样的看着面前的宝柒和冷枭怀里的小雨点儿,好半晌才找回了自个儿失去的语言。

“枭子,你快打我一下,我没做梦吧?你家闺女?”

“你管不着!”

不冷不热的瞄了他一眼,冷枭将小丫头放在沙发上,吩咐完兰婶儿准备点儿零食果品什么的过来,又把闷着头始终不吭声儿的宝柒给弄过来坐下。然后黑如锅底的俊脸上,一束阴鸷无边儿的视线就落在了还在发愣的范铁身上。

“铁子,今儿没功夫招待你。”意思是,赶紧回去吧!

可是,掀了掀唇角,范铁一脸苦逼的笑容:“呵,嘿,哈,我知道呀!不过,我不需要你招待我,我在这儿自力更生。”

随即,又懒洋洋地躺倒在他的沙发上,一只手把玩着沙发上的靠垫流苏,一只手帅气地搁在脑后,满脸都是‘我就不走,看你怎么办’的神色,酸不溜秋的大声说道:“悲催啊!本来我还以为咱哥俩一样的人生呢,好歹往后还能做个伴儿。现在看来啊,兄弟,就剩我这孤家寡人了,还遭你嫌弃!”

“少抽疯,年底就结婚了,你还寡个屁!”

看得出来,这会儿的枭爷心情相当的亮堂,接过兰婶儿削好的苹果,想了想又用水果刀切成小片儿,才往小雨点儿的小嘴儿里塞,一副被慈父之光给笼罩了的光辉样子,瞧得范铁直摇头。

“枭子,早先吧,哥们儿还真是没有看出来,丫就是个绝世好男人啊…嗤!”嗤了一块儿,他又瞟了宝柒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不过嘛,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有些小白眼儿狼可是养不熟的,再被咬一口,我看你还有命活下去。”

范铁不待见宝柒。

要说五年前只是因为膈应她的年龄和身份,那么现在五年过去了,他膈应的更多了。冷枭或者能忘,他范铁还真心是忘不了。试想一下,他妈的牙齿咬钢筯,肺穿子弹都不会吭一声儿的哥们儿,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哭了,怎么想他怎么落不下这口气,所以,对宝柒他真没啥好脸儿。

感受到他的敌意,宝柒没劲儿理他,粉唇微掀着,既不怒,也不愠,从进屋到现在,坐在沙发上,她跟个活动木偶似的,一句话都不吭,自然更不可能和他解释什么。

她不解释,冷枭却不爽了,冷眸一睨,厉声道:“铁子!”

“我靠!丫重色轻友!”怒视着他的冷脸儿,范铁伸手指了指宝柒,又指了指他坐在他腿上吃苹果的小雨点儿,“枭子,哥们儿劝你,还是先做鉴定再认亲吧,少替别人养了孩子做冤大头,绿乌龟…”

“操。范铁!”

冷厉的喝斥声后,冷枭整个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他挥了挥拳头。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哥们儿玩笑的话,这一声出口,他是真的怒了!

这话不是捅他心窝子么?

明知道他是喝多了酒,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个儿满脑子都是绿帽子。明明他自己也骂过宝柒下贱无耻,但他还是不愿意让别人来指责她什么。

是他的人,骂也好,打也好,都属他管,与人无关。

“得得得,我不说行了吧?那是你的宝贝!哼!”抓过沙发靠垫,范铁直接蒙在自个儿的脑袋上不再说话了。不过,瞧着他股子劲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坐了下来,冷枭没有再和他计较。

这厮自从确定了和罗佳音的婚期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许多,从要死不活,到吊二郎当,再到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样子,见到谁都像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没点儿好脸色。尤其是回家见到他亲爹,活像是见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不是发急,就是红脸。

当然,性格决定,他也不会去掺和他的感情。

由于在寿宴上宝柒压根儿就没有吃过东西,在冷枭的吩咐下,兰婶儿欢欢喜喜地进厨房做了一顿丰富而又赋有锦城特色的晚餐。而在这个过程里,他压根儿就不让宝柒插手小雨点儿的个人事务,还真成了一个没有准备就能上好岗的好爸爸样子。

对此,宝柒很无奈。

对餐桌上,五年没吃过的锦城菜,宝柒很开心。

而天生自闭的小雨点儿,对他的示好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自始自终都只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孤独天使,偶尔说上两句话,无外乎就是‘妈咪’和‘爹地’。不过,每每她软软嫩嫩的那声儿‘爹地’出口,都能让冷枭心里乐上好一阵。

眉目间,俱是感动。

此情此景,就像是某种缺失了许久许久的遗憾,又重新补齐了一样,美好的情景让他,或者说让她不约而同的都不太想去破坏这份儿美好。

心情不愠的范铁,自始自终都没有点儿什么好脸色,仿佛醉酒状态就压根儿没有清醒过一样,越呆在这地儿越不对味儿,一贯山大炮似的嗓门也喊不动了。

宝柒知道点儿他和年小井之间的事儿,为了避免他再找自己的茬儿,他不待见她,她也不怎么去搭理他。两个人,诡异的僵持着,冷枭就是僵持的中介。

晚餐之后,在冷枭再三的眼神儿暗示下,他终于还是准备走了。

他走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家常服的宝柒正在厨房里洗手,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蹦哒进来,整个人牛大高马的杵在她的身侧,莫名其妙的抻掇了一句。

“你们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愣了愣,宝柒觉得这厮简直是匪夷所思。

至于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恨尽了么?

当然,她流氓出身,本来就不是个肯让人的,让了他一晚上了,这会儿小丫头和冷枭都不在,也不太想和他客气了,扬了扬唇,皮笑肉不笑的奚落。

“范大队长,留点儿口德吧。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小井她为什么不要你…”

人家哪儿痛就往哪儿扎,本来就是她的个性。伤人,自然要伤得最狠。

果然,一听这话,范铁眉目里的怒意更浓了,讷讷的讥笑着反问:“口德?”挑了挑眉头,他仔细看着她,若有所指的说:“我嘴缺德没有你办事儿那么缺德。你知道吧,五年前那天,枭子他差点儿…”

门口,不知道啥时候过来的冷枭,浑身竖着刺猬般倒刺儿,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差点儿把他甩出去。

“赶紧他妈的给我滚蛋!”

“妈的,见色忘友,等着瞧吧,有你受的!”

又粗声粗气的骂了一句,范铁带着对冷枭的不平,带着对女人的不谅解,终究还是离开了!

两个人,互望着,没有说话。

一声‘嘭’的巨大关门声响起时,宝柒才从微笑着捋了捋头发,望着面前男人冷冽不愠的面孔,不经意的轻声儿问:“他刚才想和我说啥啊?五年前你怎么了?还有,你今儿在路上又想和我说啥?”

冷枭皱眉。

下一刻,二话不说拽住她的手腕就走出了厨房,冷声吩咐兰婶儿看好小丫头,就带着她径直穿过了大客厅往到帝景山庄的后院。

远远的,像是尘封许久的玻璃暖房,晃花了宝柒的眼睛。

顿住步,她不走了,抽出手,不冷不热地说:“行了,二叔,有啥话就在这儿说吧。”

睨视着她镇定如常的面孔,冷枭的面儿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冷冽凛然的冰雕一块儿。

迟疑一下,他一本正经地问:“你怕?”

“嚯,奇怪了,我有什么害怕的?反正我现在没有自由身,好的,坏的,随便你。只不过,不喜欢看到那些旧事旧物,让我心烦罢了!”

宝柒死鸭子嘴硬,一席话说得,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

冷冷哼了哼,冷枭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拖着她的手就大步往暖房走。

一路踉跄,宝柒直咬牙。

全透明的玻璃暖房,像是许久都没有人造访过了,把在门儿的铁将军都生上了一层铁锈,看得出来有些年月都没有人进去过,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那些曾经极致妖娆般盛开过的蔷薇花,早就已经枯萎成了一片僵尸,横七竖立的歪倒在地上。

视线所及,满目疮痍。

心肝儿抽了抽,一种淡淡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突然就涌了上来。

宝柒别开了眼睛,嗤笑着无所谓的说道:“干嘛啊这是?花儿都枯萎了,你还有兴趣儿来赏玩啊?你丫的爱好真是和常人不同。”

拧了拧眉头,冷枭面色略沉,不带感情丶色彩的冷声问。

“你希望它还开吗?”

宝柒歪了歪嘴,抽了抽手没有收回来,目光一转,笑容即没心,更没肺:“二叔啊,俗话说:花无百日好,即便是又开了,它还是以前的花儿吗?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侧过脸来冷冷地打量她,冷枭紧抿着唇没有再开口。一只手拽紧了她,另一只手放在铁锁上。一拉,一拧,那把大锁竟被他给活生生给拧断了锁柄。

心里颤了颤,宝柒眼儿瞪了瞪,不可思议!

丫的,这男人手底下得是多大的劲儿啊?

不过,见这情况,她总算是知道了。

以前他每次拽紧她的时候,她都以为他是卯足了劲儿收拾她。事实上,自个儿这纤瘦的身子骨,比起那把大门琐来可真是差得太远了。一念至此,不由恶寒。如果他要真的想要掐死她,估计她早就灰飞烟灭了无数次啦。

原来,他一直都是手下留情的。

望着大门洞开的玻璃暖房,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男人冷着脸就将她给拖了进去。

在他掌心里,宝柒没有挣扎的余地,索性乖乖的任由摆布。

一进屋,视线有些迷糊了。玻璃暖房里虽然终年四季都上着锁,可还是被那些无孔不入的灰尘大军给彻底占领了,满屋,满地,到处落满了尘埃,房顶屋角上甚至还结上了一个大大的蜘蛛网,彰显着它过去的华丽,对比着它现在的破坏。

心,凉了凉。

好不容易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宝柒将头发使劲往上抚去,眼睛不敢看他。

“要说什么,快点儿说吧。”

男人不动声色地冷睨她一眼,突然放开了攥住她的手。

接着,他大手伸到自己的脖子,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一颗颗解开了自己的衬衣扣儿。

宝柒心下一惊。

不会吧?!要办事儿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啊,五年不见,这位爷的口味儿更重了?灰尘都积满了,难道他还有那兴致?就在她瞠目结舌的胡思乱想中,男人已经将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一身能勾搭死老中青三代女人的精壮肌肉来。

情不自禁的,宝柒咽了咽口水,脸儿红了红,状若无意的别开头去。

不料,下一秒腰上骤紧,男人倏地捞抱起她,迈开步子就走到了那个五年前曾经承满了甜蜜的秋千架上,先将自己干净的衬衣垫在面,再将她放到上去坐好。

然后,双臂撑在她的两侧,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略略挣扎了一下下,这情况有点儿诡异,宝柒心肝儿怦怦直跳,好多回忆不停在脑子里冲击,让她越来越不自在了,蹬蹬腿儿就想要跳下来。

冷冷的两个字,男人沉声命令着,没有使用秋千摇摆,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宝柒骇了骇,眼皮儿微抬。

四目相对。

一时间,那些美好得让人心痛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现了上来!

五年的时间,说来即不长也不短。而早就已经铭记在了心里的东西,又如何能轻易抹得去呢?

那一年,锦城的蓉新宾馆初见,被黑衣男人追击的雨夜狂奔,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为他挡刀,被绑架时他天神般的出现解救,中了迷幻药的她无数次不要脸的缠着他说要,他为了她建成的玻璃暖房,一朵朵曾经极致绽放的蔷薇花,痛彻心扉的第一次欢爱,秋千架上荡漾过的无限激情,伫立在海边那所叫做‘炮楼’的蓝白相间的大别墅…

一幕一幕,穿越五年光阴。

…恍如隔世,又恍如全都在眼前。

吸了吸鼻子,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突然凝了凝。近距离的观察时,她才注意到在他的左臂上,有一条很明显的伤痕。这条伤痛在五年前是没有的。

心下一疼,她蓦地伸出了手,抚了上去,一点点触摸。

眯了眯眼,他自然不会告诉她,是那场车祸的小擦伤,因为事后处理不当,留下来的疤痕,而是面色不变的淡声说:“一次特殊任务。”

想到他任务的危险性,宝柒眼儿迷离了一瞬,抽了抽唇角,随即又失笑,故意揶揄他。

“你不是战神么?不是特战精英么?不是特种军王么?还会受伤的!?”

“好笑吗?”盯着她,冷枭冷冷地问。

“不好笑吗?”宝柒反问,尴尬了一下。

皱了皱眉,男人目光微敛,瞪着她的样子像在呵斥自己手下的兵。

“严肃点儿!”

懵了小半秒,她屁股下像有针扎,不自在的挪了挪,干干地咳了两声儿,把话题扯到正事儿上来,不想再扯这些没有技术含量还容易偏离方向的话题了。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赶紧说吧!这地儿还是有点意境的,适合谈事儿。”

喉咙一紧。

男人冷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不容易识别的情绪,望着她又妖又媚的微笑,望着她没心没肺的可恶又可恨的表情,他想说的话在胸膛里回旋了又回旋,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表情。

像是为了接下来的话题做准备,他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没有看到她微微皱起来的眉,而是狠狠吸了几口,自顾自地摸着秋千架上曾经被他的烟蒂烧过的地方。

斟酌着,思索着…

静静的,时间在流逝。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下意识地咳了咳,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不高不低的说。

“宝柒,我也是先天性自闭症。”

总算是开了金口,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他要说的会是这么惊悚的话题。

先天性自闭症的孩子…

从小雨点儿的身上,她也能知道他的童年会有多么的不幸了。当然,更知道他能治愈是多么的不容易了。没由来的,一种急切想要拥抱他的念头顷刻间从心里升腾而起。然而,情绪在到达心脏位置时,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没有拥抱,她只是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的脸。

这事儿,肯定是冷家的禁忌话题吧?要不然,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她竟然有这么回事儿。

而她…

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孤傲睥睨天下的冷家二少爷,小时候竟然是一个自闭症患儿。一瞬间,之前许多不理解的东西,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怪不得她总能看到他时不时的孤独,怪不得他总是不爱跟人讲话,怪不得他会有那么的让人难以接近,怪不得他明明没有谈过恋爱却整天像个失恋症候群患者一样的板着脸装酷。怪不得,一听说小雨点儿是先天性自闭症,他就…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现在细细想来,他当初能让她接近,还真得多亏了她那张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多亏了她压不垮,打不倒,嚼不烂的小强精神。

可是,时过景迁…

小手放在他的脸上,轻柔、缓慢的摩挲着。瞬息后,狠狠抽了一口气儿,她缓过那股劲儿,又拉回了正常的思绪:“二叔,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冷冷地扫着他,一直沉默盯着她的冷枭,冷声问:“说了你就会去津门吗?”

像是被他呛住了,宝柒看着他,抿着嘴,不再说话。

而他接着又恶狠狠的揪住她的胳膊,语气冷冽逼人,继续问:“说了,你就不会找男人了吗?”

抬头望了望天,宝柒将那一股急欲冲破眼眶而下的液体活生生倒了回去,眼圈儿红了红,眉头蹙在了一起。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沉寂着…

他沉寂着,她沉寂着,尘埃也在沉寂着…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寂之扣,她突然被男人拦腰抱住,整个人掉入了他熟悉的怀抱,与他没着上衣的炽烈肌肤火热的接触上,她像被烫到了,下意识去推。

眉头紧蹙着,冷枭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收紧了箍住她腰的手臂,冷冽的面上表情不变,不过,急剧起伏的胸膛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花谢了,还会再开的。”

花谢了,还会再开的…

他的话美好得像一副曾经让她无比向往的蓝图,仿佛就是那一副,她曾经在海滩上幻想过的美好画卷儿…

一模一样。

心沉了又沉,她想开口说点儿什么,或者干脆恶狠狠的嗤之以鼻。

然而,到了这份儿上,知道了他这件事儿,伤害他的话,她还真的不太容易说出口了。低下头去,她没有与他的目光对视,小小的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潋滟的笑了开来,像只没心没肺的小妖精。

“二叔,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还想跟我在一块儿?”

“是。”简单一个字,冷枭承认。

挑了挑眉,她浅笑:“你真的半点儿都不计较我的过去?”

这一次,他沉思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还是只说了一个字:“是。”

笑着观察他,宝柒从他的眉眼,一直观察到下巴,似笑非笑地问:“如果我不同意呢?如果我执意要和褚飞结婚呢,你会怎么办?”

“休想,没门儿。”

好不容易缓和了脸色的男人又冷下来了。

他的声音,冷冽,阴沉,说得斩钉截铁。

揉了揉额头,宝柒看着他更加冷沉的脸,心里像悬了十五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各种权衡,各种思索,各种谋算,最后总算是想明白了。

这事儿由不得她了,不过,说不定还能讲点儿条件。

迎上他阴沉沉的黑脸,她邪劲儿十足的笑着说:“要我跟你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么,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咱俩约法三章。”

握住她手腕的大手,紧了又紧。

对于她的三个条件,尤其是曾经的第三个,一听就能让他的无名火儿直往脑门儿上冲。男人的胸口明显起伏得比刚才厉害了,看到她急欲摆脱的姿态,真的想要捏死她。

冷冷的扫了一圈儿破败的蔷薇花,他还是凉凉开口。

理了理自个儿的思路,宝柒软软的笑了笑,一本正经地盯着他,样子极其认真。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你必须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第二:我俩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人前,你只能是我的二叔。第三:除非我自愿,否则你不能强迫我发生关系。”

冷得结冰的语气,凝结了枭爷的脸,大手一挥,秋千架旁边那个支架柜上,一盆儿早就已经干枯掉了的蔷薇花,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噼啪——

瓷器儿的碎裂声里,他宛如冷面阎王般冷了脸色,凶狠地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

“你还嫌弃上我了?真以为我乐意上你啊?”

瞬间变了天,宝柒心里暗自叫苦,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无耻无谓的小贱笑容来:“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嫌弃你,我是嫌弃上自个儿了。我知道,二叔你是有洁癖的。你也没兴趣上一个人尽…”

“你他妈再敢说一个试试?”像是极其不愿意听她说这件事儿,冷枭声音倏地高了度了,厉声打断了她。

心里酸了酸,宝柒不愿意刺激他。

然而,还是绽放了潋滟无边儿的笑容:“不答应啊?不答应那咱俩就死磕到底好了!”

下一秒,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男人唇角一扯,直接甩开了她的下巴,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