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愕然地看着阿九,又看向大少爷。

涂妈妈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一脚就踹向樱桃:“骚蹄子,贱货,自个不要脸用下作手段往爷门床上爬,还污陷主子,太太,九姑娘是什么品性,四年了您还没瞧清楚么?没有她,还有如今的大少爷,您还能安稳站在这里么?”

大太太就听得心中震动,但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少爷一直没有出声,她素来知道这个儿子睿智深沉,儿子可比她有主意得多,所以,她在等大少爷的反应。

“你说九姑娘下的手?那我问你,九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本就是大少爷明正言顺的媳妇儿,大少爷的心又在她身上,她难道还要用这个争宠吗?再说了,九姑娘才十一岁?她疯了就做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她就要被…”涂妈妈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

大少爷听了这话脸色仍然很黯沉,眸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失望和痛苦,仍是定定地默然地看着阿九。

阿九就向大太太磕头:“太太,小九给您磕头了,小九求您,要么打死小九,要么把小九赶出林家吧,小九受不了这个冤枉。”

大少爷终于缓缓的,沉声开口:“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怀疑一点也没有消除,反而更笃定了,樱桃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

“大少爷!”涂妈妈发火了:“小九进门起,您就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全都紧着她,老奴且不说九姑娘感不感激的话,就请问爷,樱桃收房,九姑娘是不是很不开心?她是不是并不愿意,曾经跟您闹过别扭?”

大少爷的脸色僵硬地看着涂妈妈,他感觉得出,阿九曾经是喜欢他的,阿九也是在意他的,曾经两人亲密无间,不就是从他收了樱桃起,阿九才开始疏远他了么?

当初他附到阿九的耳边曾亲口说过,会等阿九长大,会把第一次给阿九,那时他切切实实看到了阿九羞红了脸,眼里的喜悦也是实实在在的,在这种事情上,阿九和所有的女子一样,也有小心思…

大太太听了涂妈妈这话再不迟疑,指着樱桃道:“贱人,阿九才十一岁,连人事都懂不了多少?她会做这种事?你真是无耻到了极点了,阿九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春药那种东西,她又怎么能得到那种东西?”

“一定是她看大少爷收了她三年还不肯行房,心急了,怕大少爷将来有了阿九就再不会要她呢,再说了,大少爷病着时,警惕性就淡一些,平日里她也没这般好下手。”涂妈妈又在一旁补充。

“来人,去搜查她的屋子,包括我屋里的多宝格子全都查一遍。”大少爷冷冷地命令道。

涂妈妈就亲自带了几个粗使婆子去搜樱桃的屋,樱桃果然脸色刹白,跪爬到大少爷脚下哀求:“爷,奴婢对你忠心耿耿,奴婢真的没有做过,您…”

“走开。”大少爷身子确实有些虚亏了,他连抬脚踹樱桃的力气都不够,踢了踢她后就向外头的粗使婆子招手:“把她拖开一些。”

樱桃漂亮的眸子里就蒙上一层绝望,默默地松开双手。

大少爷踉跄着过去扶阿九,脚一软,就跪坐在地上:“小九。”大少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痛和哀伤,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小九,别嫌弃我,不要离开我。”

大太太看得心痛,捷儿就算是病得不醒人事,他也是骄傲的,自信的,优雅的,淡定从容的,几时这般低声下气过,几时这般无助软弱过?他可是大房的嫡长子啊,是湖南最年轻的簪花案首,是大老爷和自己的骄傲…

走过去扶他:“说什么傻话呢,小九怎么会嫌弃你?”

阿九木然地被大少爷抱住,不挣也不动,“爷说的什么话,小九不过是个乡下妹子,有什么资格嫌弃爷?小九进府也是为爷冲喜的,如今爷的身子好了,病也痊愈了,小九的使命也就到了头,爷才富五车,又年轻有为,来年春闱,您金榜提名,又是一番风光无限,小九真的配不上爷,爷的妻子,应该是名门闺秀,应该是世族大家的姑娘,齐大非偶,爷,咱们两个真的很不配,放开小九吧,让小九回归田野,过属于小九的生活。”

“小九,你别这么说…你是我林家的媳妇,是我林家的姑娘,林家怎么能做过河拆桥的事。”大太太听得心酸,四年来,她跟阿九情如母女,尤其那一年,她得了时疫,别人都不敢拢边,只有阿九不怕,在她跟前细心照料,涂妈妈说得对,没有小九,她现在怕已经作古了。

“小九,别说傻话了,小九,你说得我的心好痛。”大少爷将阿九抱得更紧。

不一会子涂妈妈带了人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小纸包,递给大太太看:“太太,这是在樱桃屋里和大少爷的房里查出来的,奴婢让人验过,真的是春药,虽不烈,但也能…让人乱性。”

樱桃顿时面如死灰,大太太就一脚踹了过去:“你不只是下作,还狠毒,自己做了下作事,还污陷小九,来人,拖出去打死!”

樱桃绝望地扑向大少爷:“爷,奴婢冤枉,奴婢没有那东西,涂妈陷害奴婢,陷害奴婢啊?”看大少爷的眼神冷若冰霜,又道:“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爷,奴婢已经是您的人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奴婢服侍了您这么些年,又救过您的份上,您饶了奴婢这一回…”

“我的人?救我?好,娘,我且替她求这一次情,打她三十板子,再打发她回去吧,算是全了她与儿子主仆一场的恩义。”大少爷对大太太道。

大太太点了点头,让人拖了樱桃往外走,樱桃还在哭诉:“爷,你好狠的心啊…”

大少爷就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她道:“我狠心?我就是对你太过心软了才是,你说救我?当年,真正救我的是小九,你以为我是个活死人,真的一点也感知不到吗?我喉咙里堵的东西,是小九吸出来的。”

这话大少爷放在心里四年了,一直也没说穿过,而大太太之所以会感激樱桃,非让大少爷收了樱桃,也正是为了报搭她,如今听了这话,大太太就更气了:

“三十板子太便宜这贱人了,拖走,打四十板子。”涂妈妈吩咐人把樱桃拖走,外头就传来樱桃惨烈的痛呼。

阿九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大少爷搂着她也不肯起来,“小九…”

“放开我吧,大少爷,在你的心里,我是个阴险的,狡诈的人,爷相信樱桃也不信我,爷还搂着我做什么?不怕我下回还耍手段害你么?”

大少爷默默的松开双臂,眼眸却越发的无奈。

阿九就站起身来,扬声叫阿十:“小十,收拾收拾吧,咱们回杨家屯去。”

阿十应声进来,阿九就牵了他的手走到大太太面前跪下,将阿十的袖子撸起来给大太太看。

大太太看得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这…这是如何来的?谁,是谁这般虐待这个孩子。”

涂妈妈看得脸色铁青,一把又撸起阿十的另一只袖子,又卷起他背后的衣服,阿十身上伤痕累累,几乎再无一块好皮,都是下死力拧的,新旧交错,层层叠叠。

“孩子,快告诉太太,是谁?谁天天打你?”涂妈妈的声音在抖。

大少爷也是满脸愕然,随即转为惨白,沉声问:“小十,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受了欺负为何不告诉我?”

阿九就讥诮地看着他:“爷,当年您要带着小十,说是要教他识文习字,阿九打心眼里感激你,也觉得把小十放在你身是最让阿九放心的,可是结果呢?且不管是谁打的他,若是爷真的关心小十,在意小十,又怎么会三年了,从来都没发现过,何况这事还发生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你是那种糊涂不知事的人吗?”

这是阿九最痛心的,她真的从没想过,大少爷会对阿十那般冷漠,自己稍有些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小十挨了三年打,他却漠不关心,是真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管?他是真的在意自己么?在意为何不信自己,在意为何对自己的亲人如此漠然?

“小九…我,我一直让樱桃关照小十的,你也知道,我书读的紧…”大少爷头一回在阿九面前张口结舌,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太太,小九只有这么个弟弟,只有这么个弟弟啊。”阿九伤心哭诉:“原以为,他跟着我是来享福的,早知如此,不如放他在乡下,他还自在一些。”

“把院里的人全都招来,看是谁打的阿十,小九,娘为你出气,一定帮你打回来。”

阿九就回过头来问阿十:“告诉姐姐,究竟是谁打的你,姐姐今天不为你出这口气,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是樱桃。”阿十有些莫明的看着阿九,樱桃已经在外头挨打了,姐姐为何还要说这番话?

阿九立即站了直来直视着大少爷:“这就是你对小十的照顾,这就是你对我的好?”

大少爷也站了起来,捉住阿九的手臂:“我承认,是我忽略了,是我对阿十这好,这件事上,我做错了。”

只是这件事错了么?那设计自己的亲兄弟呢?害死自己的庶母呢?与樱桃共赴巫山云雨呢,他亲自许下的诺,如今食言而肥,还有什么面目强留自己?

阿九在心中一阵冷笑,脸上却是一片绝望:“大少爷怎么会有错,大少爷没错,错的是小九,是小九不该心存妄想,不该忘了自己的原本,小九和小十一样,都是农家的孩子,不配在这高墙大院里过日子,小九从杨家屯走进林家时,就打算只当一个仆人,就应该一直当仆人的…”

这话让太太听得都糟心,她鼻子一酸,有些委屈地说道:“小九,你这话说得没良心…”

“她本来就是个没良心的,表舅母才发现么?”大太太的话音未落,从穿堂处就传出一个低沉清雅的声音,还点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调调儿。

这个声音似曾相熟,让阿九听得心中一震,回眸看去,就见一个笔挺如松的身影懒懒地斜靠在门边,脸上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漂亮的丹凤眼正斜睨着她,眸光淡淡,眸底却闪着把热火,整个人都那向的庸懒,连语气也是淡淡的,通身透着一股子京城纨绔少爷的风流与傲慢,这个人,他每次出现都那般的让人意外,说的话,也还是这般的让人讨厌。

“明鸾,你怎么来了?”大太太的声音透着诧异和喜悦,三年不见,许明鸾长得比阿九高出了两个头有多,清俊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深沉与自信,这个少年,气质比三年前更加风流侃傥了,就算是漂亮得不像话的林思敏与他一同并肩,他也不逊色半分。

“骑马来的罗,三年不见,有点想念表舅母了。”长辈面前,许明鸾收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规规矩矩的上前给大太太见礼。

又给大少爷行了一礼,大少爷抬手回了半礼,面对这个强势的少年郎,大少爷收了脸上的无助和惶惑,又变回过去那个沉稳淡定的青年。

“表弟是来参加大妹妹的婚礼的么?欢迎,欢迎。”

许明鸾就看了阿九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自然是来恭喜大表姐的,不过嘛,我还有些债没收,所以,就一与娘亲一起来了。”

一听说连许国公夫人也来为大姑娘的亲事道贺,大太太就站不住了:“国公夫人也来了么?呀,这可真是怠慢了,怠慢了呀。”又吩咐了几句,抬脚就往前院去。

走到一半又对涂妈妈道:“把樱桃的嘴给堵了,也没打死了,明儿可就是娴儿大喜的事子呢,别让血光冲撞了。”

涂妈妈就知道大太太对樱桃还是有些不忍的,就点了头,让人下手轻着点,却也还没停。

听许明鸾说收债,大少爷的眸子就沉了沉,看向阿九,见阿九神情淡淡的,既看不出有多喜,又没有惊讶,只是紧牵着阿十的手。

某个闪亮登场,却被人冷落的世子爷脸色就有些难看,他缓缓走近阿九,看她脸上有泪痕,很自然的就伸手帮她擦,阿九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倒把许明鸾震了下。

“你哭得太难看了些,以后还是笑着,本来就丑,还爱哭,真让人看不下去。”许明鸾眼眸深深地看着阿九,一把托住她的后脑,仔细地为她擦泪。

“小九又没请世子爷来看?”阿九原本就是一肚子气,加之刚才大太太差一点就要答应她的要求了,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公爷世子,让太太就这么走了,白费了那许多心思。

世子爷一来就被人噎,却并不像三年前那般发火,丹凤眼微挑,声音低沉地附近阿九道:“你是怕我来讨债么?杨玖。你果然是没有良心得很。”

大少爷眸子沉了沉,对许明鸾道:“表弟才来,母亲怕是还没安排下处吧,我带表弟到落霞居看看可好?”

许明鸾就看了阿九一眼,抬手道:“多谢表哥,不过,表舅已经让人安排了,就不烦劳表哥了,母亲前头还有事找我,告退。”

临走时一把挽过阿十:“杨十,三年不见,你也长高了,比你那姐姐可好看多了,来,我带了些新鲜玩艺儿,去瞧瞧吧。”

这个人,来得突然,去的也干脆,一下子屋里就只剩下了阿九和几个仆人。

被许明鸾这一打浑,阿九着实有点不知如何继续的感觉,不由有些烦燥,又不想再与大少爷单独呆着,抬脚就要出去,大少爷再一次拽住了她,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

“做甚么?放开。”阿九挣扎着。

“不敢跟我一起进去瞧么?还是你也知道怕羞?你做得出那种事,如今却不敢认,小九,莫让我看错了你。”大少爷拽得紧紧的,大力将阿九往屋里拖。

阿九听得心中有些发毛,又不好下大力气挣扎,几个踉跄就被大少爷拖进了里屋。

屋里,锦被凌乱,纱帐半掩,床边放着的一盘水还没有端走,像是某些事完毕后清洗过一般…

阿九到底是未出嫁的女孩子,脸终于不自觉地红了。

“你莫要误会,那是樱桃端来给我降温的。”大少爷一改方才的无助和难过,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一把将阿九甩到床边,眼神凌厉地向阿九逼近:“好了,现在我如了你的愿,把樱桃除掉了,替你出一口恶气,你还有什么对我不满意的吗?说出来,我林思捷胆凡能做到的,全为你做到。”

阿九心虚地看着他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真的很抱歉,我没能如你的愿,跟樱桃行房,她在屋里那么久,不过用别的法子在为我消火,你若不信,一会子等她被打死后,再让燕喜婆子去查验查验,看她是不是还是处子之身。”

大少爷冷笑着斜睨阿九:“如今我终于知道你的真心,原来我心心念念着的小九,其实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离开我,离开林家,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许表弟从京城来了?他对你有些意思,所以,你看不上林家了,又想攀更大的高枝!”

阿九听了也没气恼,只是淡淡地问:“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是我动了手脚,而不是樱桃?”

“这就要拜小九你所赐了,从你救过我之后,我就对所有的吃食用了心,就算是樱桃亲手送来的东西,我也不会亲易就下口,她以前,可是二房送过来的人,我林思捷英明一世,难道会在同一块石头上摔两次么?”大少爷就自信地说道。

怪不得,二房在害过他一次失败后,把矛头改向了大太太,原来是他守得密不透风,再难下手。

“那我喂你的,你为何又肯吃?”阿九有些动容地问道。

“你喂的,就算明知是穿肠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小九,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你想要拿去,随时都可以,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敢如此对我,也只有你能如此对我。”大少爷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再一次逼近阿九道。

“那樱桃屋里的春药呢?难道也是你预先放的?”大少爷的话让阿九的心急骤地猛跳了一下,她稳了稳神又问道。

大少爷眼里带着讥诮道:“这种东西,府里有心思的通房丫头屋里都会有一点,何况是樱桃,用得着我预先放下么?”

那他是早就知道樱桃屋里藏着春药了,自己还以为天衣无缝,却被他冷眼旁观着,他故意要入自己的局,宁愿他自己受春药的折磨也往陷井里跳…还将自己局里的漏洞一一弥补,连细节都想得那般周到,先前的怀疑,后来的涂妈妈解说后的动容,最后让大太太相信,也让樱桃无话可辨。

阿九觉得眼前的大少爷越发的深沉可怕起来,暗想如果自己是他的敌人,今天这个局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由打了个冷战,抬眸怔怔地看着大少爷:

“好,我承认,是我动的手脚。现在你都知道了,想如何罚我,悉听尊便吧。”

阿九手一摊,淡淡地对大少爷道。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大少爷更加气结,一伸手,攥住阿九的脖子,狠声道:“如果可以,小九,我真想掐死你。”

阿九轻蔑地看他一眼,闭上眼睛,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大少爷缩紧了手,阿九的脸就开始发红,双手紧攥,拼命忍住想要一脚踹开大少爷的冲动。

“你以为我舍不得吗?小九,最多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大少爷额间青筋暴起,凌厉得像勾魂的阴司。

“你连自己都舍得,还有什么是你舍不得的。”阿九微眯了眼,轻蔑地看向大少爷,一个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又怎么会懂得爱人,或许他是在乎自己的,是真心想对自己好的,可是,他太过阴险,太过狠厉,太过复杂深沉,和他在一起,阿九觉得很辛苦,很无所适从,很不快乐,爱情是没有道理的东西,不是说谁很好,应该去爱,你就会爱上的,爱情就是一种感觉,当感觉对上了,那就是一生也难改变,没对得上,就算再强求,也是徒劳。

以前阿九的感觉还不强烈,偶尔也会被大少爷弄得心乱,弄得娇羞甜密,可是,那不是爱情,当生活中出现太多你不认同的行为,不认同的观念时,不一样的思想,不能勾通的痛苦都能消磨掉那为数不多的好感。

阿九对大少爷就是如此,大少爷的世界太过复杂,太过强势,而他对爱情的观念又与阿九太不相同,阿九无法影响他,改变他,就算阿九嫁给了他,将来也是阿九事事服从他,被他掌控。

阿九不喜欢,阿九喜欢单纯的,简单的,自由自在的,相互尊重的日子,哪怕清贫,哪怕漂泊,她都愿意。

“可我舍不得你,我劝过自己,放过你,给你自由,放你回归田野,哪怕成全你和老三,可是我舍不得,小九,我舍不得。”大少爷挫败地松开阿九的脖子,倒退两步,颓然地坐在床上。俊眸定定地,痛苦地看着阿九:

“小九,别再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求。

“闹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也许你是喜欢我的,在意我的,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喜欢就像一个伽锁,将我禁固,让我窒悉,你的占有欲太强,容不得我跟别的男子有任何的接触,哪怕那是你的亲兄弟,是你的表亲,在你眼里,我只要与他们说话,你就心生怀疑,而你自己呢,想收樱桃就收樱桃了,明儿再有个丫头对你情深义重,保不齐又抬她作妾室了,后儿又来身份尊贵的表妹或是师妹,你又聘人家做正室或是平妻,请你将心比心的想一想,我是什么感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真正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阿九激动地质问大少爷:“你定然不肯承认你的爱有问题,可你如果真在意过我,我唯一的弟弟放在你身边,你怎么会让你的通房虐待了他三年,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感受,又怎么会当着我的面,把三姨娘设计死,让我自责难堪?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感受,又怎么会拿三少爷和许世子来责难我?”

面对阿九的质问,大少爷有些怔忡,他呐呐地问:“你的意思是…将来,我若有妾室,你不接受?有通房也不行?那若将来你无所出,怎么办?那岂不是让我把子嗣之事也置之度外?”

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代人思维上的不同,在阿九看来,爱情就是相互的,是应该专一的,从一而终的,在大少爷看来,爱情和性是分开的,哪怕和生儿育女也是分开的,收通房是为了男人的快乐,娶妾室是为了开枝散叶,留下阿九是因为喜欢,阿九不得不佩服古代人婚姻观念的强大,人怎么可能会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分割成几个部份呢,无爱怎么能有性,那与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果然是勾通困难啊!阿九有点头痛,若自己真的嫁给了大少爷,又无法生育的话,大太太会怎么做?就算大少爷顾及自己,抵死不肯纳妾,只怕大太太也会想法子让自己同意纳,不然,就是不孝,谁敢顶着不孝的帽子在这个时代生存?

社会上的唾沫水会淹死她去。

大少爷也许没错,错的只是他和阿九是不同时代的人。

阿九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和他讨论下去,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休息吧,我去看看三少爷。”

大少爷眼里立即又卷起飓风,一把拽住她:“不许去!”

“你也去吧,为了你的良心得安,为了兄弟和睦,去拜祭拜祭你的庶母吧,这是你应该做的。”阿九轻松地甩开大少爷的手,抬脚向外头走去。

“难道将来老三就不会有妾室吗?他就不会有通房吗?还有许表弟,国公府的规矩更大,国公夫人比我娘可厉害多了,难道进国公府就能让你得到幸福!”大少爷冷冷地说道。

阿九冷冷地回头道:“你认为我很渴望进豪门大族吗?连你我都觉得齐大非偶,又何况许世子,大少爷,你想太多了,至于三少爷,我现在向你保证,只要我一直在林家,我与他就只是兄妹。”

“那如果你离开林家呢?”大少爷沉声问。

“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非,林思捷,不嫁给你,我总要找个人嫁了吧。”说罢,阿九不再迟疑,大步离开竹篱斋。

门外樱桃的刑罚正好执行完,一股血腥味直冲鼻间,两个粗使婆子正要把樱桃拖下去,阿九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樱桃,阿九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设计了大少爷和樱桃,这些惩罚是他们两个应该得的,樱桃虐待阿十三年,三十板子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是罪有应得。

而大少爷…

阿九想起大少爷就觉得纠结无奈。春药之苦,是她为三姨娘,为林思敏讨的公道。

她原本是想让大少爷中了春药,让他与春桃成就好事,然后再以他食言而迫他放过自己,结果没料到那家伙太过精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意图,竟然还真的就依了自己的意思来,活色生香抱满怀,也能忍得住,在阿九看来,那家伙是个感情疯子。

樱桃路过阿九时,努力抬头,恶狠狠地看着阿九。

“你觉得自己很冤吗?”阿九淡淡地问。

“贱人,是你陷害我,只要樱桃不死,今日之苦,明日一定双倍奉还。”樱桃咬牙切齿地骂道。

好,还算有骨气!

阿九唇边不由勾起一抹笑来,走近樱桃,一把揪起她的头发道:

“三十板子于你来说太轻了,比起阿十身上的伤来,根本算不得什么,我杨玖的弟弟,自己都舍不得弹一指甲,却被你这个下人虐打三年,我没让你死,是我的仁慈。”

樱桃的双眸里果然就闪过一丝慌乱,“所以,你就陷害我?为你弟弟报仇?”

“你很聪明。”阿九不吝夸赞。

“我要告诉爷,真正害他的是你,是你…”樱桃疯狂地挣扎起来,背后的伤血淋淋的,她也顾不得痛,疯了一般向正屋扑去。

“我忘了告诉你,你心爱的大少爷一早就知道,药是我下的,也知道我是想要报复你,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喝下了有料的粥品,还配合我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所以,真正设计你的,应该不全是我吧,唉,可惜了,你真是个美人儿?我原本也是想成全你的,没想到,那种情况下,大少爷情愿受煎熬也不肯收用你…”阿九叹一口气,摇摇头一脸的婉惜。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樱桃顿时瞪目欲裂,疯了般要抓阿九的脸,阿九站着一动不动,对两个行刑婆子道:“拖下去吧,大姑娘大喜的日子,府里亲戚又多,没得污了客人们的耳朵。”

樱桃被拖走时,还在骂,两个婆子就堵了她的嘴,阿九疲惫地走出竹篱斋,向一剪梅走去,残冬将去,梅花尽放,又是一年好春来。

好景好时光,阿九的心却沉郁难耐,感觉前途渺茫,突然就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成了宅斗高手,也变得心狠了起来…原本想去灵堂的,又觉得自己心绪难平,想在梅林里走走,平复下心情。

刚走没几步,突然感觉腰上多出一条手臂,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就凌空飞起,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的人已经坐在了一颗高大的樟树枝上。

“不怕水,不怕蛇虫,不怕狗,你总怕高吧。”耳边传来许明鸾沉缓戏虐的声音。

阿九回头烦燥地看他:“世子爷,你都十五岁了,怎么还在做如此幼稚的事情?”

“幼稚吗?那我们做点成熟的事情好不好?”说话间,许明鸾就将头附了过来。

阿九坐在摇动着的枝丫上,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他的头离得越来越近,她避无可避。

许明鸾眼里就露出一丝促侠和得意来,含笑故意停在离阿九的脸不到两厘米的地方,温热的气息喷在阿九的脸上和颈间,让她的脸不由自主的泛起一片红晕,绿叶映衬下,比满园的梅花还要娇美,许明鸾的眼里就露出一丝惊艳来,染上一层迷离之色,竟然又贴近了半分。

可恶!

一个一个都当自己是泥娃娃好拿捏么?

阿九突然一个倒勾飞起,双脚在勾住头上枝丫的同时,双掌击向许明鸾。

意外发生得太快,许明鸾猝不及防的被阿九击下树枝,只是他的功夫确实又比三年前高了很多,应变得也快,于半空中抽出腰间软带缠住树枝,不过片刻,又稳稳落在阿九身边,树枝颤动间,却并不见阿九惊慌。

“三年不见,杨玖,你果然又给了我不少惊喜。”许明鸾半倚着树干,懒懒地双手环胸,闲适地站在树枝上看着阿九,对阿九的身手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三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幼稚讨厌。”大少爷一个人就够让阿九心烦的了,她真的不想再招惹这个更加麻烦的世子爷。

阿九说完,就猛地向下一跳,许明鸾脸色一变,手中软带像白练一般抛出,阿九的身子刚要落地,就被他缠住了腰身,又提溜回树上,阿九恼怒地瞪着许明鸾:“世子爷,男女授数不清你不知道吗?还是你家没有教过你礼仪规矩!”

许世子听了将手中的软带了抖,阿九的身子就像一只牵线木偶一样被他甩出,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再收回来时,已经被缚得像只蚕蛹。

许世子将软带一收,阿九的小身板儿就被他揽入了怀里,少年郎身上散发着浓列的青春气息,胸膛宽阔而温暖,头上的人伸手将她的下巴轻轻托起,声音清润魅惑,“你该还债了,杨玖。”

尾音落下之时,阿九的眼一花,惊鸿一瞥间,只看得到许世子眸中的那抹热得能化开冰晶的火焰,唇上一片温润,轻柔,阿九的心像被触电一样,酥麻了一下,暗骂该死的青春期,在火一样的少年面前,轻易被撩拨,脑中一炸,顿时一片空白,当她不自觉地缓缓闭上双眼时,唇上又传来一阵剧痛,该死的,许明鸾竟然咬破了她的红唇。

阿九又羞又脑,乌黑的大眼愤怒地看着许明鸾。

“这是对你的惩罚,这三年,你竟然快将我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