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手脚被缚,阿九真的会一脚踹死这只绿孔雀。

看阿九的小脸憋得通红,如染满晚霞的彩云,娇艳妩媚,眉宇间那股怒气又让她添了几分英气,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揉合在一起,却无比的融洽,有种让人窒息的美,许明鸾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抚上阿九的眼:

“接吻是要闭眼的,小傻瓜。”

下一秒,他的唇再次贴上来,阿九紧闭双唇,扭着身子挣扎时,他在她的软腰上轻点,阿九顿感酸涩,红唇就不由自主的微张,许世子灵动的长舌就长驱直入…

他的吻是霸道的,也是生涩的,许世子似乎并不擅长此道,心跳的声音比阿九的还要强烈,双手捧住阿九的头,轻颤的睫毛在阿九脸上轻扫,舌间四处乱窜,虽然没有章法,却也能点起火苗。

如果有人问起阿九初次尝试法式湿吻的感觉是什么,阿九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血沫横飞,如狗啃骨。”

自然,这话阿九是不敢当着许世子的面说的,因为英明强大又腹黑的世子爷怎么会承认自己也做过那种糗事!

良久,世子爷放开了阿九,俊脸俏红,眼神却四处乱闪,不敢与某位正处于暴走边缘的小九姑娘对视,却还嘴犟:“味道不错,杨玖,这下你总不能再否认我们有肌肤之亲了吧。”

阿九愤怒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这个样子却让许世子的眸光又黯了黯,附头又啄了几口,才好心松开软带,阿九一得自由,就纵身纵起,凌空一脚踹向许世子的胸,许世子早有防备,身子一闪,轻巧地腾挪开,阿九哪里肯罢休,两人就在枝头上追赶起来,许世子像老鼠戏猫一样,从容游走于树枝中间,不近不远地吊着阿九,玩得不亦悦乎。

阿九狠出了一身汗,也知道自己的轻功并不如许明鸾,胸中火气越发的强盛,却也不再与他周旋,趁他不注意,纵下树来,拔腿就跑。

许明鸾含笑站在树上,并没有追下来,疏懒的就势一躺,斜卧在树枝上,正要闭目养神,后腰的软肋上一麻,身子就直直的往下坠落。

杨玖从树后转了出来,看着如螃蟹一样趴在地上的某人,笑得洋洋得意,“再敢对本姑娘不敬,本姑娘就剃光你的头发,让你当和尚去。”

“我做了和尚,你不就要守寡了么?那可不成,我怎么能这样报答救命恩人呢,我说过,要以身相许的。”许世子脸上看不出半点怒色,嘻皮笑脸地回道。

“好你个不知羞的世子爷,今儿本姑娘非让你出出丑不可。”说罢,转身就走。

世子爷穴道被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样子着实不太好看,有损国公府的形像,看阿九扬长而去,不由大喊:

“喂,我说杨玖,你别扔下我呀,我们说好了要双宿双飞的嘛。”

他故意扬了声,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再让他这么喊下去,就会过路的下人们听见,那阿九还真不要活了。

气得又转了回来,掏出自己的帕子塞住他的嘴,沉声威胁:“你再喊,我就把你吊到树上去,让你堂堂世子爷尝尝倒着荡秋千的滋味。”

“别介,那游戏我打小儿就玩过,一点也不好玩,会脑充血的,不若我们换个玩法吧,你先放了我,我们再一同叫上三表哥一块玩好不好?”世子爷吐掉帕子,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努力仰着头与某个小姑娘打商量。

“那也许,换一个就换一个。”阿九笑着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一根眉笔来,邪笑着附近许世子:

“三年不见,世子爷俊俏了好多,如此如花美男,不化化妆,也太过暴殓天物了,来,别动啊,姐姐给你描眉。”说着,手中的眉笔就在许明鸾俊俏的脸庞上来回轻舞。

“喂,我不化妆也很俊的好不好,那个,咱们好像弄反了,应该是我给你描眉添妆才是,不过,你现在先试着熟悉熟也不错,你技艺好了,将来再教我,咱们互敬互爱,成就一段美好良缘。”

许世子挤眉弄眼,双唇开扯到耳后去了,嘴里却还中叽哩哇啦的调戏某小姑娘。

小姑娘怒急,原本只是给他画两条虫在额头上的,被他吵吵的改了主意,又他白晰的双颊上,各画了一只乌龟。

然后,仍下手中眉笔,扬长而去。

她一走,许世子的暗卫就闪了出来,抬眼一看世子爷,不由背过身去,双肩抖得如筛糠,好一阵,暗卫才又转回身来,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些,这才伸手解了世子爷的穴道。

世子爷一个纵身弹跳起来,抖了抖衣襟,昴首挺胸,威严地说道:“爷这是能屈能伸,乃真丈夫是也。”

第六十章:大少爷的改变

暗卫忙躬身回道:“是,爷的心胸宽厚让属下佩服。”

默然地又转过身去,双肩耸动。

世子爷抹了把脸状似随意地问:“她在爷的脸上画什么了?”

“属下…属下什么也没看见。”暗卫立即挺直身子回道。

“你很聪明,有前途,怎么着也是九姑娘的闺中墨宝啊,怎么能随意让人看见呢,快去,打盆水来让爷洗掉。”世子爷面不改色地说道。

暗卫转瞬便不见了身影,没多久,还真就端了一盆清水来到梅林,许世子以水为镜,看着水中自己脸上的两只乌龟咬牙,“杨玖,你等着,明儿看爷如何治你!”

阿九从一剪梅出来,站在府里被冰冻的湖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这胡面一样被冻结着,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从大少爷的执着来看,让他对自己放手很难,阿九并不恨大少爷,只是不想嫁给他罢了,林家对自己也还算好,尤其是大太太和大姑娘,四姑娘,是真心待她好的,离了林家,她又能去哪里?

离了林家,阿十和老七怎么办?

她不由烦闷的将一颗石子踢向湖面,看那颗小石子在湖面激凌凌地乱转,无助地翻滚,感觉自己就像湖面的石子一样,无根无萍,无着无落,任谁想踢到何处,就踢到何处去。

湖边寒风凛烈,阿九在灵堂里熬了一天一夜,刚才又跟许明鸾闹出了一身汗,再被冷风一吹,就觉得身子瑟瑟发冷,她不由打了个寒襟。

就感觉肩上一沉,一件粉白的绒披落在身上,顿时温暖了许多,阿九转过头来,触到大少爷关切的眼神。

阿九下意识就想要躲,心里骤然发慌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大少爷慢慢的将绒披帮阿九拢好,系上风带,又紧了紧两边的帽扣,柔声道:“就算心里有气,也别折磨自个儿,外面冷,回屋去吧。”

阿九就抿了抿唇,舌尖尝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心中暗骂,该死的许明鸾,忙低下头去,不想让大少爷看到她唇上的伤口。

大少爷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他越是这般平静,阿九就越觉得心里烦闷,到底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的,刚才是不是看到了梅林里的一切?还是只是看到自己站在湖边?脑子里的官司快纠结成团了。

大少爷牵着阿九朝浣溪纱走,过了竹篱斋,往前就变得热闹喧哗起来,家下的仆人穿流不息地忙碌着,大姑娘的嫁妆披红挂彩的箱一箱往外抬,阿九突然就觉得自己乱没良心,这几天一直为三少爷的事忽略了大姑娘,过了明天,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就再也难以见到她了,四年的相处,大姑娘对她情如姐妹,自己却只想着自己的心事,还烦劳她过来提点自己。

一边想,就一边挣扎着,想把手从大少爷的掌心里抽出来。

“府里头来了好些亲戚,你跟我去见见,有好些个你都不认得呢,国公夫人也来了,她可是林家的贵客,还是头一回过来。”大少爷就攥紧了她的手不肯松。

阿九听了心中更虚,该死的许明鸾,平国公府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农家女作世子媳,何况还是个有过婚约的冲喜童养媳,他那亲娘听说是个很厉害的,那种人必定眼高于顶,只会给自己的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儿媳,明知不可为,那家伙还这么做分明就是轻薄自己…就更不想去前院了,细声细气道:“我想去看大姐姐,明儿她就要嫁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大少爷就垂下头来看她:“这个时候才想到大妹妹要走了么?也难怪,最近小九可真成了大忙人呢,能想起她,还算不错了。”

语气里是明显的讥讽,阿九心虚地垂着眸子,透过眼睫睃他,除了有些疲倦外,他仍是淡淡的,连那惯有的,清浅的笑也一样的挂着唇边,从那双深遂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怕我,小九,想看就正大光明的吧。”大少爷转过身,正面对着阿九。

被抓包了的阿九轻咬嘴唇,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道:“我没怕你。”“我现在后悔了,应该让你怕我才是,会怕表示还在意我的看法,在意我的感受对吗?小九。”大少爷干净修长的手指捏住阿九的唇瓣,指腹在红润的唇上摩挲,触到那处破损的伤口,反而更用了些力道,阿九感觉唇上一阵刺痛,晃了晃头,大少爷就用另一只手固住她的下巴,俊眸里的冰霜比湖面的冰凌还厚。

“怎么伤了?自己咬的么?”语气却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怒意。

阿九瞪着他不说话,又来了,这家伙怎么像在自己身上装了跟踪器似的,为什么自己到哪?做了什么他都知道?

如果知道,那为什么自己被许明鸾欺负时,他不站出来?

“欧阳先生来过,说燕窝里并没有春药,阿九,你对我做过什么?为什么我会失控?”大少爷却似乎不想深究这件事,转了话题。

阿九不由松了一口气,应该没看到吧,欧阳先生过来给他探脉要一阵子,又还要验毒,刚才自己也没在梅林呆多久啊,应该是没看到的,心不由又安定了些,撇了撇嘴装无辜:

“我对爷做过什么吗?是爷一开始就怀疑我,我自然是没有做过什么的。”

她对大少爷屋里熟悉极了,樱桃自个屋里有春药,大少爷屋里其实也放得有,那是樱桃的小心思,大少爷不一定知道在哪里,她却知道,在进房前,她就去后堂里打了个转,手指上沾着药粉,春药自然是洒在汤匙上,欧阳先生只查残粥,当然就查不出来。

“那我岂不冤枉了你?怪不得小九很生气,可你刚才为什么又要承认?只是想气我吗?”大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阿九。

“你信樱桃不信我,那我还不如承认算了。”阿九就小声在嘴里嘟哝。

“这样啊,好吧,我向小九道歉。”大少爷就捧起阿九的脸,把她额发上的一片碎叶拈去,神情温柔得像他们之间真的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一样。

阿九的眼神一缩,就想往后退。

“小九啊,你知不知道,你其实不太会撒谎的,你每次撒谎的时候,手就会揪衣角。”大少爷就抬起阿九的左手,果然是紧揪着衣角的,阿九慌乱地松开,却更落了痕迹。

“去跟我见见客,认认亲,娘屋里除了平国公夫人来了外,还有你的爹和娘。”大少爷不容抗拒地拉起阿九的手再次往前走。

爹和娘!阿九愕然地看着大少爷,紧追上一步问道:“你说还有谁来了?”

“你的爹和娘,我的岳父岳母,你有三年没有见过他们了吧,这一次,我特地让人从岳阳把二老接过来了,也让你们一家好好聚一聚。”大少爷淡淡地又回了一句。

阿九顿时僵如盘石,愣怔当场。

这个时候把杨老七和桂花嫂请过来,所为何来?

拿老七家当正正式式的亲家走?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回心转意?要这样,早该做了,自己进林家四年了,虽然也有几色礼在年节时送过去,但到底从没跟亲戚一样的走动过,何况,阿十可是穿了三年仆人衣服呢,哪有把小舅子当成书童的,真的尊重杨家的话,就会让阿十当伴读,或是当成小客人待着,正式送进学堂才是。

可却虐了阿十三年,荒废了他三年时光,一时阿九又恨自己,这三年为了避着大少爷,就来竹篱斋少,让阿十受了三年的苦…

“不是很想念亲人么?怎么这会子又傻了?”大少爷又亲昵地拧了下她的小鼻尖。

“呃…”确实很想念啊,可是近乡情怯,一想到阿十身上的伤痕,阿九就觉得脚步沉重,要让桂花嫂知道阿十在这里没有享福,反而受了虐待,还不拿竹条子抽死自己去?

“走吧,阿十那里…”大少爷顿了顿,府下身来直视着阿九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阿十的事,我再一次,正正式式地向你道歉,是我做得不好,心里只装着小九,没有关注他,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我也向阿十道歉了,阿十说,不会让岳父岳母发现的。”大少爷又补充道。

其实,若自己是四姑娘就好了,有这样一个贴心又强势的哥哥疼着,肯定不会受半点委屈。

可惜,自己是他的童养媳,他不是自己想要的良人。

“来了也好,我也想和爹娘回去住一阵子。”说离开,让写休书什么的,现在都是徒劳,看大少爷这架式,就不会肯。

阿九想曲线救国,只要回去后,想法子把那赌债给还了,没有婚书没有契约,指不定就能得到自由。

“两个老人会在府里住一阵子的,都要过年了,就留他们在府里过年。”大少爷很快就堵死了阿九这条路。

阿九眼珠子一转,一把甩开大少爷的手,拨腿就往正院跑去,边跑边道:“我先去。”一副心急火撩的样子。

大少爷也没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阿九娇小的背影,唇边泛起一丝淡然自信的笑容,眼里是识破她小心思后的纵容和宠溺。

阿九飞奔至正院,却在院门口被梁妈妈拦住了:“看您这心急火急的,小心摔着。”梁妈妈自上回时疫一事之后,就对阿九转了看法,有了好玩的,好吃的,不想着四姑娘,倒先想着阿九,让四姑娘好嘟了一阵子嘴巴。

“岳阳来客人了么?我爹和娘在哪里?”阿九急急地问。

“偏厅坐着呢,来半个时辰了,太太让人去大少爷屋里找你,半晌也没找见人,还是大少爷清楚你。”梁妈妈就笑着说道,又看了阿九身后一眼,“怎么大少爷没跟着来?说好了要和姑娘你一起见客的呢…”

阿九顾不得与她唠叨,闪开身子就要进去。

梁妈妈却眼疾手快捉住她道:“自然是要双双对对进去才是,亲家老爷和太太看了才会开心…”

叫上亲家老爷和太太了,这一回还真是用上了心,难道大太太也是这个意思么?就算大太太肯拿杨家当正经亲家,大老爷呢?

“哟,大少爷这不是来了么?”梁妈妈牵着阿九不往院子里去,反而把她的手送给缓缓过来的大少爷。

“小九就是调皮,看我身子不好,还跑那么快。”大少爷自然地牵住阿九的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额发,又从怀里拿出一根金步摇来,斜斜地插在阿九的头上。

阿九不由跺脚!她一定要先见老七一面,很多少事情得问清楚,也要交待清楚才行,可是…

“又不是不让你见,小九急什么?”大少爷眼里的笑意更浓,那分笃定和自信让阿九里越发的慌张。

梨儿早看到大少爷和阿九了,一边撩起帘子一边道:“太太使了两拨人去请爷和姑娘呢,都等急了,快进去吧。”

阿九跨过门,大眼四顾,没看到杨老七和桂花嫂。

正堂上,坐着好几位华服贵妇,舅老太太的下首坐着的那位相貌与英姑有些相似,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一双丹凤眼烱烱有神,目光犀利而清澈,一看就是个精明厉害的主,她应该就是许明鸾的母亲,平国公夫人了。

大太太的另一侧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温柔妇人,也是一身华服,看那装束,身份似乎并不比平国公夫人差。

还有一个衣服装束与大太有些相仿的妇人,面色严厉端肃,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不知是哪路神仙。

“这就是我那表侄,岳阳府的簪花案首么?果然一表人材,相貌俊俏,好个俊雅的少年郎。”平国公夫人笑道。

“明鸾那孩子三年不见,才真让人眼睛一亮呢,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封为六品小将军,前途无量啊。”大太太投桃报李,也不吝夸赞许世子。

一旁的贵妇人就笑道:“你们两个再说,我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我那不肖子可既不是案首,也不是将军,就是个废物。”

“王妃就不要笑话我们两个了,世子爷才多大啊,十四岁不到,调皮些也是有的。”许公国夫人就笑着回道。

大少爷就附在阿九的耳边告诉她:这是长沙郡王妃。

平素与林家走得并不近,除了年节时,大太太会派人送上节礼拜访外,很少有交往,今天应该是给平国公夫人面子,才上门的。

“捷儿,过来给你表姑母见礼。”大太太就对大少爷道。

大少爷牵着阿九的手走了过去,恭敬地给平公国夫人行礼,又给长沙郡王妃行礼,面对那位相貌端肃的妇人时,大少爷道:“侄儿给刘太太请安,我那世弟如今怕正在府里苦读吧。”

原来是刘总督的夫人,以前也没见她上过门,这可是大老爷顶头上司的夫人啊,阿九不由转眼看向大太太,见她笑得自然淡定,心中稍安,这个堂里坐着的,身份无一不比大太太高,难得她应对自如,并无半点卑怯之色。

说到儿子,刘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只是她的面容太过刻板,突然笑时,就有点让人分不清,究竟在是笑还是哭,怪不得刘总督家的庶子女多,有长成这样的正室,哪个男人还有不纳上一群小老婆的?

“诚儿前日得的策论,还被王山长亲口夸过呢,大公子才华高俊,可要在书院里多多帮衬帮衬你那世弟。”这位刘夫人并不是刘总督的原配,而是继室,嫁过去后,只得一个嫡子,看得就像心肝儿一样,与大少爷年纪相仿,同在岳麓书院读书,才大太太和平国公夫人互夸儿子,连问都没问起过她家的,这么说明显就是为了给儿子扳些脸面。

“世弟向来才华横溢,思捷素来佩服得紧。”大少爷就笑着应道。

刘夫人的脸色果然更加和暖,脸上笑纹皱起,总算能实实在在看出是在笑了。

许夫人很明显瞧刘夫人不上眼,转过头去看向阿九:“这位是…”

明明看见大少爷牵着阿九的手进来的,猜也该猜到阿九的身份才是。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甥媳可是看她看成眼珠子了,一直当姑娘养着的呢。”舅老太太就不等大太太回话,笑着说道。

“哦,就是那个命格大的小丫头么?”平国公夫人笑着向阿九招手。

阿九就恭敬地给一圈儿的夫人太太见礼:“见过国公夫人,见过王妃,见过总督夫人。”

再走到许夫人身边。

许夫人就拉起阿九的手细细打量,“真是个好孩子,看着天庭饱满,耳大鼻圆,果然好命格。”

哪有这样夸女孩子的!一句话就点出阿九冲喜的身份。

大太太却听得一脸笑意:“可不是么?多亏了小九,捷儿如今身子才康康健健着。”

长沙郡王妃表情淡淡的,端茶来喝,并不怎么看阿九。

刘夫人又恢复了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几位都是身份尊贵的夫人,对阿九这样的冲喜童养媳不感兴趣,阿九甚至还能从郡王妃看大少爷的眼神里看出几分婉惜来。

阿九就知道自己该退场了。也正急着想见老七和桂花嫂。

大少爷就笑道:“娘,怎么不见我那岳父岳母?”

大太太脸色黯了黯,有些犹豫地看着大少爷,大少爷眼里一派不容置疑的坚定。

大太太就干笑道:“就在偏厅呢,要不…”

大少爷就对青绫道:“去把亲家老爷和太太请过来,都是亲戚,见见面,以后就认识了。”

他竟然要把老七和桂花嫂都请到前厅来,还要介绍给这几位贵夫人!

什么意思?这些人个个都身份高贵,怎么会纡尊降贵和老七与桂花嫂那样的佃户以亲戚相论?这不是寒碜两个老的,让他们无所适从,让阿九难堪么?难道他自己就不难堪?

阿九的脸立即刹白,正要制止,青绫已经走了,阿九就看了大少爷一眼道:“好像我娘和爹刚才又去了阿十那里,青绫姐姐怕是找不到人呢,不若我去请吧。”

大太太听了就松了一口气,忙点头道:“那也好…”

“小九,你刚才看错了,两位老人没去那边,就在偏厅里,你看,青绫把人请过来了。”大少爷就及时按住了阿九的肩,声音沉稳地说道。

果然青绫身后跟着老七和桂花嫂,老七穿着一件新细葛布棉袄,黑粗布棉鞋,头上扎着一块方巾,神色恭谨,而桂花嫂则穿着碎花布棉袄,红色的百折裙,头上包着一块花布,两手揪着衣角,探头探脑的一派拘谨、瑟瑟缩缩的样子,一看就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

既然让他们来见客,给件体面些的衣服也还是可以的吧,这一身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还非要拉他们来正厅,见王公贵族,阿九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想的。

许夫人的眼里就露出了一丝玩味,看了看大少爷,又看了看阿九。

长沙郡王和刘夫人的脸色则有些冷,更有些不屑和轻蔑。

大太太有些无奈地看着儿子,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儿子是个倔脾气,又是素来有主意的,她反对也没用,几位夫人看杨家人的眼神让大太太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过去,她们也曾用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不就是身份低下一点么?能养出阿九这样的姑娘来,老七和桂花嫂也很有本事了,人家又不偷不抢的,凭什么被人瞧不起?

“岳父,岳母,小婿给二老请安。”大少爷却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给老七和桂花嫂行礼。

许夫人的丹凤眼在老七和桂花嫂身上溜了一遍,很快就看向舅老太太。

舅老太太撇撇嘴道:“捷儿还真是个厚道的好孩子。”

说他厚道,就是说大少爷没有以这样寒酸卑微的岳父岳母为耻吧。

大太太的脸色有些僵,不自在的看着大少爷。

阿九清清楚楚记得四年前,同样是在正厅里,舅老太太问话时,大少爷是避而不答,没有承认自己与他的关系的,如今却当着这些贵夫人的面,正式向老七和桂花嫂行礼…

阿九的心突然就涌起一丝暖融融的感动,或许,他这么做又另有目的,但毕竟还是给了老七和桂花嫂尊严,给了自己很大的脸面。这里是林家,不是平国公府,也不是总督府,更不是郡王府,你们瞧不瞧得上老七和桂花嫂无所谓,只要大少爷尊重他们就成了。

老七和桂花嫂则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扶起大少爷,又不敢碰他身上华贵的轻缎,身体僵硬着,老七的眼神却是满满的欣慰和喜悦。

“爹,娘,女儿想死你们了。”阿九扑过去,跪在两老面前。

“不知贵亲家是哪方大族?”舅老太太明知故问。

老七没想到这位贵太太会跟他说话,一时有些木呐的不知如何回答。

“小的就是杨家屯的,和杨妈妈是族亲。”桂花嫂揪着衣角老实回答。

这种自称就很卑微。

“原来是杨…妈妈的族亲啊。”舅老太太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语气里是满满的讥诮和不屑。

“杨妈妈是这一位么?”许夫人就看向一旁站着的杨妈妈。

随侍一旁的杨妈妈脸色僵了僵,忙裣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