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对林思敏道:“走,跟我去军营。”

阿九一个人心里发闷,就往竹篱斋走,似乎这会子最想见的就是大少爷,好像只有见到大少爷了,她心里那股子莫名的慌乱才能安定下来。

大少爷正在屋里读书,见阿九脸色苍白地进来,忙过来握住她的手,又探她的额头:“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可能是晕血呢,大少爷,表哥伤得好重。”浓浓的鼻音让她自己都吃惊。

“可脱离了危险?”大少爷凝眼看阿九。

“说是没性命之忧了吧。”阿九感觉大少爷的手好温暖,让她一直僵麻的手指有了些知觉,暗想,果然还是只有在大少爷跟前,自己才能感觉出一丝安稳。

“那就好,小九是很担心他么?”大少爷把阿九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怀里暖着,又柔声问她。

“他要真有个什么,咱们家肯定也脱不得干系呢。”阿九回道,一时又想起四姑娘的婚事来:“大少爷,你说四姐姐若是嫁给表哥,会不会幸福啊,我总感觉他们的性子不太合呢。”

大少爷听得眼睛一亮,笑道:“怎么突然说这话?你四姐姐的婚事也是你能乱说嘴的么?”

阿九就把许明鸾凶卦之事,及圣安寺的云慈大师如何破解之法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说是只要合了八字,命格又相符的话,四姐姐和表哥的婚事就会定下来。”

“你是说,太太明日就去圣安寺?”大少爷听到一半,脸色就暗沉了下去,等阿九说完,他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阿九莫明地回道:“是啊,娘明天陪许夫人去问云慈大师,你去哪呢?”

大少爷就道:“我去看看表弟,小九,我桌上有几篇策论,你帮我瞧瞧,这两日我总也写不出什么新论点了,你看了,给我些建议,明儿我再做一篇。”

大少爷一出门,就叫住石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自己再去了正院。

石榴进了内堂,在大少爷的银箱子里拿了几张银票,看了眼屋里的阿九,见她正在看大少爷的策论,就放心地去了前院,找到林管家,把那几张银票都交给了林管家,又对林管家好生嘱咐了几句。

林管家点头立即去办事了。

第六十六章:风乍起1

第二天,大太太和许夫人一起去了圣安寺,阿九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不安,这件事情还是得先告诉四姑娘的好,婚姻大事,虽说四姑娘不一定就对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是早知道些,总有些好处。

临近过年,府里的姑娘早就不用再上学堂,四姑娘是个惯睡懒觉的,阿九过去时,小喜正坐在穿堂里头做键子,几根鸡毛拿在手上,更往铜钱上缠,见阿九过来,忙道:“九姑娘快来帮着搭把手,就要绑好了呢。”

阿九就过去帮她缠绳:“你们姑娘呢。”

“看九姑娘叫得起她不,今儿正好太太没在家,不用请安,四姑娘正呼呼着呢。”双喜按住鸡毛和铜钱嘟嚷道。

四姑娘的生活可真是幸福啊,阿九由衷地羡慕,古代奉行严养儿,娇养女,做姑娘的日子是最无忧无虑的,四姑娘在大太太和大少爷的庇护下,一直就过得没心没肺,若是知道自己就要嫁进平国公府,也不知道她会如何想。

阿九进屋时,落霞正在床边哄四姑娘呢:“九姑娘比您还小呢,她这会子早起了,还送了太太一回,姑娘,您就行行好,快起来吧,日上三竿了呢。”

“别闹,我昨儿晚上和小十玩得晚,再让我睡了会儿嘛。”四姑娘就往被窝里钻,扯起被子连头也一块儿盖住。

阿九就笑着伸手进去挠她痒。

四姑娘掀开被子坐起,正要发火,一看是阿九,就把被子往身上一盖,又倒了下去。

“四姐姐可知今儿太太去圣安寺做什么?”

“过年了,求神拜佛,保佑来年呗,还能做什么?”四姑娘躲在被子里嗡嗡叫。

“是给你和表哥合八字,若是八字相合,你就要成为平国公的世子奶奶。”阿九摇了摇头道。

四姑娘赫然掀开被子坐起,一把捉住阿九的手道:“你说什么?我和表哥?天啊…”她一声惨叫翻下床就跑。

落霞一把拦住:“姑娘魔症了么?没穿衣呢,小心着凉。”

“不行,不可以,我和表哥…天啊,那怎么可以,谁乱点鸳鸯谱啊…”四姑娘嗷嗷大叫。

落霞和小喜两人按住她好歹给她穿好衣服,又给她梳头,四姑娘哀嚎:“小九,你不要吓我。”

“这事很快就会变成真的。”阿九笃定地说道。

“不行的,我和表哥不合适,我们合不来的,表哥心里可没我…”四姑娘的眼睛竟然急红了,神情慌乱又无措。

“四姐姐,其实嫁给表哥也不错啊,虽然表哥脾气是怪了点,但他对你还算好啦…”阿九觉得自己的话干巴巴的,很没说服力。

“可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一想着他将来就是我的相公…”到底是女儿家,说起这事还是很害羞:“我怎么都觉得别扭。”

“那你就等娘回来了,把自己的意思告诉娘吧。”阿九也无可奈何,这种事情,她也没法子。

“这事得跟表哥说,他那性子,若是不喜欢的,肯定不会同意的。”四姑娘却果断地说道。

可是许明鸾正伤重中,这桩婚事又是为他化解凶卦的…

阿九有些犹豫,四姑娘已经冲到外头去了,直奔落霞居。

阿九没跟上去,不知为何,她感觉很害怕见到此时的许明鸾,更不想被他那双极具穿透力的眼睛看着,她一直是从容的,淡定的,但在那双眸子注视下,她总是很容易乱了分寸,许多表面的掩饰在他面前都是轻纱,他轻易就能撩开,看透她的心底,那让她有种被人剥去外衣,无遮无掩无处隐藏的感觉。

阿九在落霞居外等四姑娘,没多九,急巴巴进去的四姑娘一脸笑容地出来了,对阿九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表哥说,我不是他的真命天女,就算八字合,他也反对这门亲事。”一点也没有被人嫌弃后的不自在和难过。

阿九看她又笑得没心没肺,就附合道:“也是,名字里带木的,除了四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不都是的么?你们可都信林呢。”

“你还姓杨呢,你名字里也有木。”四姑娘就拿手指戳阿九的头。

“我让你幸灾乐祸,保不齐,八字最合的就是小九你。你不就是命格大才被娘找回来的么?”

“那你是不想让我做你大嫂了?”阿九也调皮地去呵四姑娘的痒,四姑娘捉住阿九的手道:“表哥刚才好失望,说你没良心,来了也站在外头不进去看他。”

阿九就想起那天三姑娘对自己说的话,心像是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有点麻痛,忙敛了笑道:“男女授数不清,我到底还是和四姐姐身份不同的,行事举止还是要注意大少爷的脸面,不能给人添了口舌。”

四姑娘就嗔道:“就你懂事。”又叹了口气对阿九道:“小九,我也知道你当初进林家是不得已,有句话我老早就想问你了。”

“什么话?”难得看见四姑娘深沉,阿九好笑地问道。

“你真的愿意嫁给大哥吗?”四姑娘认真地问。

阿九默然了半晌道:“愿意不愿意又如何,有些事情不是由不得我们自己作主么?”

两人边走边说话,阿九就想起昨儿个大老爷把林思敏叫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听着像是很凶险,不会出什么事吧,就问四姑娘:“昨儿小十没跟着三哥出去吧,我还一直没见着他呢。”

“他昨儿晚上陪我玩双陆呢,没出去,你怎么这么问?”四姑娘笑着回道。

果然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确实还不如四姑娘关心阿十,阿十的行踪四姑娘比自己清楚得多。

两人一时就走近了垂花门,这时,就听见守门的婆子正大声跟人争吵:“说了几位少爷都不在内院里头,几位姑娘都在呢,公子爷就这么着进去,实在不好。”

“大胆!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不管是谁,内院实在不方便外男进去,公子请回。”

但那人似乎非要进来,婆子好像拦不住,阿九听得不由诧异,大老爷在长沙府也算位高权重了,有哪家公子敢随随便便硬闯林府内宅?

“看清楚了,这位可是郡王府的二公子,你再拦着,可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外头那小厮又道。

那位龙阳之癖!四姑娘和阿九就面面相覷,郡王府的二公子来林家做什么,还要硬闯内宅?

郡王府最近与林家来往密切,那婆子也知道郡王爷是湖南身份重贵重的,就是自家主子也从不敢怠慢,一时就犹豫了。

阿九就走上前去道:“妈妈何事喧哗?”

守园婆子一见阿九过来,顿时有了主心骨,忙退开一边道:“九姑娘来得正好,这位王府公子非进内院不可。”

那是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年岁看着和大少爷相仿,表情酷酷的,眼神冰冷如刀,一眼瞧见阿九身后的四姑娘,长腿一迈就走了进来:“你就是林三姑娘?爷哪里配不上你了,你要退了爷的亲?”

这人的性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直接,又火暴。

四姑娘明知他误会了,却还是看不怪他的凶样,杨起头瞪那人一眼道:“你这人好没规矩,人家不让你进来,你偏要进,没瞧见内宅里都是女眷么?冲撞了怎么办?再说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做主,我三姐姐见都没见过你,哪知你长得像阿猫还是阿狗,配不配的话,也不要在女儿家面前胡说,你不知羞,我们还要脸面呢。”

说罢,扯起阿九就走。

那人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又被抢白了一通,顿时脸就黑了,倒还算知礼,没上前拦阿九和四姑娘,只在后面道:“原来是林家的四姑娘,好利害的嘴,你们三姑娘呢,叫她出来见我。”

一副贻指气使的样子,竟然自顾自的就往靠近垂花门边的亭子里一坐,一副大喇喇的样子:“爷奈性不好,快些个把你家三姑娘叫出来,爷要问清楚。”

怎么有人比许明鸾还要混帐呢,这人就是个浑不吝,可偏他的身份又贵重,府里人又不敢真轰他走,几个婆子无奈的守在亭子里好说歹说,只想请这尊神出去。

不是说是断袖么?怎么三姑娘不肯嫁,他还好像很不乐意,上门来找茬,这可不像是同志的作风啊,有龙阳之癖的人,不是更不愿意成亲的么?

阿九感觉里面有些蹊跷,就上前道:“我家三姐姐也没说非要退亲,在大师给她批过命,说她只能嫁到外省去,不然就会克夫,林家退亲也是为了二公子好,二公子难道不怕被克么?”

“无稽之谈,什么算命八字,本公子向来不信,你只管叫她出来,本公子要问她,本公子有哪里不好,让她嫌弃了。”那公子冷呲一声道。

还真是个霸蛮的人。

不过,也是个直爽的人,说话一点也不拐弯抹角,比四姑娘还愣。要是真与心有七窍,说话要拐上七七四十九道弯的三姑娘对上,怕是有趣得紧呢。

“问清楚了,公子就肯走了么?”阿九含笑道。

“那是自然,我冷翼城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问清楚了,若是在理儿,我就走,若她说得不在理儿,我就把你们这院子给拆了。”那人点头道,眼中便是暴戾之气。

听这话的意思,他对这门亲事还很上心呢,道听为虚,眼见为实,毕竟是三姑娘自己的终身大事,让她过来见见她好,保不齐这个人,还真是她的良人,错过了反而不美。

阿九就让小喜去唤人,不一会子,三姑娘红着脸来了,躲在小九和四姑娘的后面不敢出去,骂小九:“这种事情你也使人叫我,不知道这会坏了我的名声么?”

四姑娘就瞥瞥嘴道:“我和小九还才着他小半个时辰了呢,下人拦又拦不住,我们两还怕坏了名声呢,早知道,应该就让小喜指点她,直接去踏纱行找三姐姐闹的好,坏你一个人的名声,总比坏三个人的强。”

三姑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小声道谦,那人等了好一气了,见人来了,几个小姑娘一起咬耳朵,却理都不理他,就大喝一声道:“林三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

嗓门大的像打雷,三姑娘吓了一跳,阿九和四姑娘两个自动让开,露出三姑娘娇小的身子,那人横眼看过来,却是呆住,双眼里的戾气顿时华为迷离,竟是傻傻地坐在那,半张着嘴,一副呆子样儿。

阿九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哪有同志看见小美女了会是这般发花痴的,刘明鸾这个混蛋,不知道就不知道,竟然胡说八道,给自己假信息。

“喂,哪有人这样看人的?”三姑娘一跺脚,羞得一脸通地嗔道。

那人终于知道脸色了,但眼睛却还是大喇喇地看着三姑娘,一瞬不瞬,气势也不堕,只是声音没先前那般哄亮了:“你,为何不同意亲事。”

还是有些贻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为何又要同意这门亲事,莫非你家看上谁,谁就必须得嫁你么?你家只是王府,又不是天王老子,大周朝可还是有国法的,你还强娶强抢了不成?”平日娇娇柔柔的三姑娘,对上这条暴龙,竟然也不怕,一只好插在腰上,另一只手指着那人,细声细气地斥道。

“你…”那人黑着脸蹭的一下站起来,抬脚就往亭子下头来,阿九和四姑娘吓得忙去护着三姑娘,三姑娘却是小身板儿一扭,甩开阿九和小四道:“让他来,我看他还真敢抢我回去不成!他一个有龙阳癖的,还想本姑娘嫁他,本姑娘是疯了么?自个是个变态,还想害人家一生,你这人就是个混蛋。”

那人一口气冲到三姑娘面前,听到龙阳之癖几个字,顿住脚,俊脸曲扭着,额前的青筋都暴了起来,那样子凶神恶煞的,像要把三姑娘活撕了似的。

阿九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手也提了起分力道,只要那人敢动手,她就踢废了他。

“谁说爷有龙阳之癖的?”那人气得呼哧了半晌,才对三姑娘吼道。

三姑娘顿时不有些泄气,回过头来找阿九。

阿九却心虚的躲到了四姑娘身后,三姑娘眼睛一红,抽抽噎噎的就哭了起来:“你凶什么?这样的话自然是你们府里头传出来的,我只是个四品官家的庶女,你们王府能看得起我,愿意聘我为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若不是有恶趣暗疾,我疯了才会退亲呢。”

那人一看三姑娘哭,整个人就像只刚吹起来的大气球,被人戳了个洞,顿时又瘪了下去,笨手笨脚的就想来给三姑娘擦泪,那么大一高个儿,用柔得腻人的声音哄三姑娘:“你莫哭,莫哭,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你瞧我是那好男风的么?我家那二娘就是个乱嚼舌根的,一会子看我回去怎么治她。”

阿九听着就叹气,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宅斗是无处不在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斗真,果然是至理名言。

三姑娘羞红了脸,瞪了那人一眼道:“你这样到人家内宅里闹,影响我名声,害得我几个妹妹都吓破了胆,你这人也太混了些。”

“好我混,我不好,你…你莫哭就是,你若同意,我就让我娘来提亲,你莫要再推辞了。”那人就拿着帕子想给三姑娘擦泪,又怕冒犯了他,一只手就扬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急得一头是汗。

阿九和四姑娘扑通一笑,三姑娘听见,更是羞恼,对那人道:“你还不回去,杵我家做什么?想害死我么?”却也没说不让那人来提亲的话。

那人就真的转身走,又回头确定三姑娘的心意:“我真的让我娘来提亲哦,你不要再辞了哦。”

“快走吧,呆子。”三姑娘的脸红得都要浸出粉来,一跺脚,捂着脸就往回跑了。

阿九和四姑娘在后面相视一笑,追上三姑娘,少不得又打趣她一番。

小姐妹几个正闹着,就见大太太和许夫人从外头进来,看两人脸上都有笑,神情比以往要亲昵了些,阿九的心中咯噔一下,回头看四姑娘。四姑娘也紧张起来,三姑娘上前去给大太太和许夫人行礼。

大家就一起跟着去了浣溪纱,许夫人惦记着许明鸾的伤势,就去了落霞居。

一进门,大太太就把四姑娘搂进怀里:“我的儿,如今你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娘就只等着看小九和你大哥圆房,这辈子的大事就都完成了。”

四姑娘听得心头一颤,小心问道:“娘,不是说合八字么?难道…”

“你和你表哥的八字是再合不过了,你表姑可高兴了,我们家虽然算得上是高攀,可男就低户,女嫁高门,这也没什么,娘可得给你大姐写信,给你的嫁妆可能得比她的更多,平国公府啊,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你嫁过去又是世子妃,嫁妆少了怎么镇得住那些妯娌?”

大太太竟然已经在考虑给四姑娘备嫁妆了。

阿九的心又是一阵闷痛,看四姑娘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担心地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平国公府比林家还要复杂,四姑娘的宅斗段数比大太太还低,她这个世子夫人不好做啊。

四姑娘傻傻地站着,半晌都没说话,大眼里却慢慢爬上泪珠,良久才道:“娘,我不嫁,我不要嫁。”

大太太愕然地看着四姑娘:“大喜事呢,你哭什么?这么好一门亲,比你大姐嫁得还风光呢,不许闹,别的事情娘可以随你的意思来,婚事上,就得娘作主。”

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落霞居里,许夫人刚一说完合八字的结果,躺在床上的世子爷差一点就没弹到地上来,手刚一抬,就被许夫人死死按住:“你乱动什么,扯开了伤口怎么办?

”娘?八字怎么是相合的?真的是相合的?“某人有搬了石头砸中自己脚的感觉,若不是正”伤“着,他真会暴跳如雷。

”出家人不打诳语,云慈大师说的话,自然是真的,你道娘还骗你不成?小四多好啊,性子直,人又漂亮,家世又好,嫁妆也丰厚,你外婆可是巴不得把她娶回去做孙媳呢,这回若不是你伤着,又要化解你的凶卦,娘还真不好向你外婆解释。“许夫人苦口婆心地劝。

”娘,我不娶,您肯定弄错了,名字里要木的又不止是姓林的?还姓柳的,姓杨的,怎么就偏找林家呢,您再去找几个姑娘家的八字合一合,这可是关系到儿子的性命之大事,可马虎不得。“许世子垂死挣扎道。

”你少给我闹,莫要以为娘不知道你的心思,姓杨的是万万不可以的,如今太子在湖南最重要人的就是你表舅,这一次你表舅一除了刘总督,两湖总督之位非他莫属,中南这一块,太子就可以放下心来,再无顾忌,所以,你收起你那小心思,与林家只能交好,不能生怨,你那大表哥看着清冷,实则是个厉害的,将来的前途也是不可姑量,与这种人为敌,将来对许家,对你都没有好处。“许夫人声色俱厉地说道。

林思敏只在晚上回来了一趟,去看了许明鸾,刘总督已经被活捉,这一回,大老爷是彻底得罪大皇子了,把他安插在两湖的一着最重要的暗棋给揪了出来,只要皇上的任命书一下来,整个中南地区就由大老爷管着,也就在太子的掌控之中了,但湘西的土匪也不容小覷,大皇子还取得了土家族和苗族两族土司的支持,这两个小数民族人数虽然不多,但对地形熟悉,了解湘西山林里的气侯,尤其那里的障气更是自我掩藏的最好地势,一旦让那支名为土匪,实为大皇子私兵的力量长期存在下去,就会很快壮大起来,从而成为太子在中南的一块毒瘤,解决了后方的忧患,现在就是除去大皇子私兵的最佳时期。

林思敏的战报让许明鸾心情好了一些,总算没白装一回伤,原本会一箭双碉的,却没料,原本安排得好好的计划,竟然出了问题,八字怎么会就合了呢?一箭射出去,只射中了一只大雕,另一箭却是射中了自己,叫许明鸾如何不恼火,如何不烦燥,向来笃定的世子爷这一回真的淡定不起来了,他焦灼地问林思敏:

”三表哥,表舅怎么还没回来?“

林老爷现在成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了大老爷,再没有人可以帮他了。

这一次败得莫明其妙,原本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却不知在何处出了漏洞,许世子一张俊脸阴沉得可怕,林思敏看得一头雾水,问道:

”刘总督可是二品大员,动他,闹出的动静可就太大了,父亲还有很多善后事要做,口供是要尽快审出来的,这一次算是大胜,表弟为何还愁眉紧锁?“

”一败涂地!“许明鸾想也没想就说道。

林思敏愕然地看着他道:”败!表弟什么意思?“

许明鸾有苦说不出,翻过身来趴在床上锤床板,”表哥,若是你喜欢一个人而不得,你会如何?“

”只要看着她过得好,我也会开心的,再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急也急不来。“林思敏回道。

”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许明鸾眼神坚定地说道。

”表弟是天之骄子,自然是想什么就有什么,我不一样,我打小就只是个庶子,府里头三个儿子,两哥哥都占着嫡字,就我一人是庶出,娘还是个不受宠的,人情冷暖,眉眼高低我都看了个够,向来我能得的,都是别人不要了的,我不想要的,却有人塞给我…“看许明鸾眼里露出一丝同情,林思敏微微一笑,扯开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打算怎么办?以你先头装的那个架式,估计表姑非让你在床上躺足两个月不可?难道你要两个月以后再出征湘西吗?“

”最多半个月,就算我娘反对,我也必须要出发了。一会子记得帮我把大表哥请来,我有事求他呢。“许明鸾总算镇定了下来,明亮的丹凤眼里又升起无穷斗志,这一次的对手,确实比他以前所遇的敌人都要强大,他以前是小看对方了。

四姑娘求了大太太很久,被大太太好骂了一顿,罚她回屋抄写女四书,四姑娘堵气就回了月来馆,晚上连饭也没吃。

许林两家联姻,原本是大喜事,可当事的两个人都很不开心,大太太和许夫人也很无奈,但儿女的婚事向来都由父母决定,小孩子的心意一般是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内,不管许明鸾和四姑娘愿意不愿意,大太太和许夫人是已经开始商量着请三媒六聘的事了。

只等大老爷回来再支会他一声,而许夫人已经写了信,派人加急送往京城了,平国公人并不在家,但府里头还有一位老祖宗,许太夫人在,这事还是要太夫人同意才行的。

阿九正在屋里和大少爷说起策论的事,”…重农轻商对社会发展是很有阻碍的,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离不开商人,各行各业,生产出产品之后,就需要交换,要交换就必需有商人在中间联系,而且,各地的物产不一样,要流通,也离不开商人,所以,商人是社会发展必不可少的一部份,他们能带到一个地方的经济…“

”小九,你是不跟娘呆在一起太久了,怎么脑子里全是经商啊,说起来也是一大套一大套的,商人重利,自古以来就数三教九流,小九,你这个论点,我怕是不能用。“大少爷笑着揉了揉阿九的额发道。

阿九正要反驳,石榴进来道:”三少爷刚才打发双喜过来说,表少爷请爷过去呢,说是有求。“

大少爷淡淡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对阿九道:”不过小九的话,我已经全记下了,你再看另一篇。“

阿九却有些心不在焉,心中还是有些惦记许明鸾的伤势,那个人像只猴子一样,从来就没见他安静过,这会子要躺在床上许久不能起来,只怕会闷死去,还有啊,那天究竟是谁刺杀了他?又为何他的功夫比林思敏高出很多,一同出去,林思敏没受伤,他却差点死了…

突然耳尖一痛,阿九愕然地抬头,就见大少爷正收回拧她耳朵的手,脸上清浅的笑容依旧,但刚才那下却确实很痛,往日他也喜欢摸摸捏捏,但却向来是温柔的,守礼的…

”想什么出神呢,没听见我说话吗?“大少爷柔声问道。

”没什么。“阿九摸了摸被拧得发热的耳尖,策论也看不下去了,起了身道:”夜了,爷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许不等大少爷回答,就径直走了。

大少爷深深地看着阿九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升起一片阴霾。

许明鸾伤后,大少爷还是第一回来探望,许世子平躺在床上,漆黑的双眸看着那人渐淡走近,相比三年前,大少爷越发清俊飘远了,气质如竹似月,有如谪仙下凡一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成竹在胸的淡定与从容,许世子烦躁地闭了闭眼,虚弱地唤了声:

”大表哥,你总算来了。“

语气里带着对某人的浓烈的不满。

”是为兄来迟了,表弟也不能怪我,前儿你刚伤了,我在外头守了半夜你没瞧见,欧阳先生又不许人进来,得悉你无性命之忧,心中大善,又回学堂读书了,春闱在即,表弟应该能何谅的。“大少爷淡笑着在许明鸾床前坐下,淡淡地扫了他左手上的绑带一眼。

”表弟此着棋下得太过凶险了,若是那刘总督早有防备,只怕你的伤,就不会只在手上了。“

许明鸾听得大震,他全身上下,除了左臂上的伤外,其他都是假的,这事除了林思敏和欧阳先生,还有大老爷,其他人一概不知,林思捷怎么会一眼看穿的?

”表弟找我来,是想要些贵重药材吧,也是,前些年我可是有名的病殃子,我娘给我备的药都能堆成山了,原想着好的补品留着慢慢炖给小九吃,既然表弟伤得如此之重,自然是该匀一些出来给表弟养伤的。“大少爷将许明鸾的震惊一收眼底,又笑了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