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就笑道:“你都叨念好几天了,放心吧,奴婢也不是头一回给您办差呢。”

阿九就呵呵笑着,又从里屋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放在阿十的包袱里,冬梅看了一眼就道:“银钱还是当面给十少爷,另放着的好,男孩子性子野,一个不小心丢了包袱,就还有银子在,也不至于两头不着落。”

“还是冬梅姐姐想得周到。”阿九就回头叫小丫头迎春:“去垂阳斋把阿十请来,我还有话要叮嘱他呢。”

迎春走后,阿九想了想,又包了几包点心:“小十就是个嘴馋的,湘西那地方荒得很,又是行军打仗,怕好几个月都吃不到好点心呢。”

又问冬梅:“没使人去告诉我爹和娘吧,别告诉他们,没得让他们揪心,小十也是,武艺还没学成,就跟着三少爷去上什么战场,没学会走就想跑。”

啦啦杂杂地碎碎念,冬梅就在一旁笑:“姑娘就放心吧,十少爷比您可是快高两个头了呢,虽然年纪小了些,但出去闯闯也没什么,不是有表少爷和三少爷护着么?您呀,就是喜欢瞎操心,以三少爷跟您的交情,十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还敢回来见您,定然是把十少爷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还重呢。”

这倒是实话,林思敏是老实孩子,他说会护好阿十,就会护好阿十的,不像某些人…

一时又想起大少爷来,阿十跟着他三年,竟然连他挨打也没发现…

晃晃头又骂自己,阿十跟着自己三年,自己不也没发现么,平时只顾着阿十吃饱穿暖就行了,就没管过其他,自己又比大少爷好到哪里去?

一会子竟然是林思敏和阿十一块来了。

阿九忙迎到正堂里,让红绢去沏茶,自己又亲自去端点心,林思敏的目光就落在屋里排成一排的大包小包上,那应该全是阿九替阿十打点的,一时又想起自己那个单薄的包袱,若是三姨娘还在,应该也是大包小包的给自己打点吧。

不觉鼻子又酸了。

“阿十,你跟三哥学得怎么样了?会骑马了不?去了前线,要记着紧跟三哥的身后,让三哥护着你,可别瞎往前冲,刀箭无眼呢,还有啊,若是三哥不在的时候,你就去表哥的帐里呆着啊,表哥也会护着你的。”一见阿十,阿九就忍不住湿了眼,才十一岁的孩子,放到前世小学还没毕业呢,怎么就要跟着出征了,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些,怎么就松了口,同意让他去了呢?

“姐…”阿十被她念叨得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也就比三少爷矮一个头呢,表少爷说了,我只是去当勤务兵,看哨的,不会上阵的。”

阿九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不好意思地对林思敏道:“三哥,阿十以后就拜托你了。”

林思敏笑道:“小九肯把阿十托付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任,放心吧,三哥就是自己没命了,也会把阿十完完整整和交还给你的。”

“三哥…”阿九听得心一紧,她看到少年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落漠,鼻子酸酸地道:“三哥又胡说,你的命一样很重要,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到时候,我还等着你帮助我呢。”

林思敏当然明白阿九指的是什么,漆黑如墨的眼里就闪过一丝自信:“三哥说过的话自然会算数,到时就怕小九又舍不得了。”

“三哥肯定是希望小九过得好的,小九也确实舍不得呢,只是,若过不下去,还是要请三哥帮忙的。”阿九当初是说,若是大少爷负她,她就请三少爷帮她离开林家,却并不是跟他走,林思敏的意思却不是这个,两人各自心里都明白,只是没说穿过,三年时间,世事难料,阿九确实希望一切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下去,能一辈子呆在大太太身边,跟大少爷过下去也好。

冬梅听了眉间就拢起一股忧郁来,担心地看了阿九一眼,她跟了阿九四年,年纪越大,冬梅就越发不明白阿九了,当初刚进府时的小心,如今的大胆机智,对大少爷的若即若离,都让冬梅猜不透她的心思,要说起来,还有比大少爷对她更好的人么?九姑娘怎么就不满足呢?

当初为了一个樱桃,九姑娘硬是与大少爷闹了三年别扭,冬梅真就明白,樱桃那样的丫头,被大少爷收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什么姑娘的反应就那么大呢?

难道大少爷屋里以后就不能再有人了?冬梅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整个大周,如大少爷这般的爷们,屋里只有一个正妻的,几乎没有吧,谁不是两三个姨娘,三四个通房收着的?

“冬梅,把三少爷的包袱分出来,让三少爷自个带着,一会子把阿十的东西归拢到一个大包里,省得他东一个西一个的,又掉了哪个。”冬梅正在沉思,阿九回头看她一眼道。

冬梅就应声进去了。

林思敏愕地看着里屋那一排排的包袱,阿九竟然也会自己打点了行囊么?心中顿时一阵温暖,整个府里头,果然还是只有小九记着他呢。

“小九,三哥又不像阿十,还是小孩子,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林思敏在武当山三年,说话做事沉稳大气了很多,也懂得说客套话了。

阿九就拿眼嗔他:“外道了不是?我得拍你马屁,让你好好带着我的小十呢。”

阿九亲自接过冬梅手里的包袱,送到林思敏面前:“三哥,明日出征,我不好送到前院去,好些话我也不多说了,到了外面,别的都好说,一切注意安全,什么都不重要,安安稳稳的回来,就是福,可记住了?”

柔柔软软的声音,殷殷切切的眼神,如亲人间的叮咛,不带半点暖昧,林思敏却连呼吸也为之一滞,还有什么比有人牵挂更幸福?在武当山三年,除了三姨娘带过信去,林思敏几乎与林家断绝了一切来往,大老爷连他学艺的束修都是一次性付清的,自那以后,林家就再无人去看过他,关心过他。

这一次,又要离开林家,没有了三姨娘,还好,他还有阿九,有阿九的牵挂,征途,军伍,沙场,不管何时何地,他的心里就都有了念想,有了勇气的源泉。

“小九,等着我,等着我凯旋。”林思敏连着阿九的手一起握住,眼眸深遂。

“嗯,我等着你们两一起给我带回好消息呢。”阿九就不经意的抽回了手,眼里也泛起了一丝泪意,最难耐的就是离别,这两个人,都是她的亲人,要去的,也是危险的战场,阿九平日里再冷静自恃,也忍不住会感伤。

“别说得好像我们要去多久一样,来,你看这是什么?”林思敏拍了拍阿九的肩,转身出门,从小厮手里拿过一个笼子。

竟然是一对信鸽!

阿九愕然地看着林思敏:“三哥,你从哪弄来的?”

“武当山,我养了三年,当初替我和娘送信,就全靠这对小东西了。”林思敏宠爱地看着那对白鸽,自豪地说道。

“还是信鸽啊,呀,我听说信鸽最识途了,那你可以用这对信鸽给我报平安了?”阿九喜不自胜地接过那个笼子,拿了根牙签逗弄小鸽子。

那对小鸽子很威风地用小黑豆似的眼睛鄙夷地瞪了阿九一眼,用嘴喙啄着牙签。

“我教你怎么训它们。”林思敏看阿九眼里都是笑,兴致勃勃地道。

主要是让鸽子和阿九熟悉,认得阿九,将来她就能很方便的接到林思敏传来的讯息了。

落霞居里,许夫人正与许明鸾说话:“明鸾,今儿你太冲动了些,刘总督怎么说也是个二品,掌着湖南湖北两身的军政大权,皇上虽然给了你尚方宝剑,能调配两湖军队,可强龙难压地头蛇你懂不懂,那刘南云可不是个草包,你真逼急了他,只怕什么都敢做。”

“怕什么,难不成他还敢在湖南截杀了我不成?别忘了,他那二儿子还捏在太子手里呢。”许明鸾手持一柄长剑,正用布细细的擦试着。

“说起这个我就气,果然是只老狐狸,这些年太子和你父亲一直都以为他对东宫是忠心不二的,没想到,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拿儿子当诱耳,麻痹了太子,坐稳了两湖总督位置。”许夫人说起就是一肚子的火。

许明鸾冷冷地哼了一声:“您以为东宫就真的一点也不知么?不然又怎么会派儿子到湖南来?”

“只是明鸾,娘来了这么久才知道,那只老狐狸庶子多了去了,他家老二只怕已经成为了弃子,东宫怕是再难拿他当质子了。”许夫人又皱了眉头。

“娘,不说这些了,您不是说要去圣安寺拜拜的么?你拜过了,佛祖可给您什么示下了?”许明鸾将擦净的剑竖起,用手指弹了弹,转了话题。

许夫人听得眉眼一低,突然就有些冲动地抓住许明鸾的手:“明鸾,你今儿晚上不会是想要有所行动吧。”

许明鸾淡淡地看了许夫人一眼道:“您应该知道,儿子除了在战场上骁勇,还擅长另外一项绝技,父亲用心锤打儿子这么多年,不能总让儿子捉些虾米,是时候抓条大鱼了。”

“不行,娘不许你去!”许夫人紧抓着许明鸾的手不放:“娘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那些庶兄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你的世子之位…云慈大师说,你今生会有三次血光之灾,尤其是在中南方向。”

“血光之灾?娘,儿子可是武将,上阵杀敌是儿子的职责所在,哪一回没有血光之灾?”许明鸾不屑地说道。

“不是,云慈大师说,你今年年未必定就有一次,除非…”许夫人说了一半,目光闪了闪又顿住。

“除非什么?”许明鸾诧异地问。

“除非在中南方向为你娶得嫡妻,用喜事化解凶灾,否则,你不死也伤…”许夫人的声音都在抖了。

“娘,您以为我是大表哥吗?你不会也到乡下去找个小童养媳来给儿子镇邪吧。”许明鸾朗声大笑。

“你笑什么,这事你还别不信。我那表嫂,看着不精明,不就是选了个命格大的女孩子来给儿子冲喜么,瞧瞧,思捷那孩子看着都要落气了,你堂姨说,真就只剩最后一口气没咽,还真就让那小丫头给救了。”许夫人喃喃道。

“可大表哥都和杨玖订下婚书了,只等杨玖长大就圆房,娘,您可不能强抢人家的媳妇儿啊。”许明鸾眸子火热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宝剑,似乎要将那柄剑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去似的。

“你想得美,莫要以为娘不知,你对那杨玖有意,明鸾,不是娘啰嗦,她的身份也太差了些,就算人还不错,也最多只能做个良妾,做我国公府的嫡媳,回去怎么镇得住你那些个庶嫂?还有你那不省心祖母?那云慈大师说要在中南方向替你选妻,还要八字相合,女方名字中要带木的,让娘想想,这里的名门闺秀的名字里,带木的…”许夫人听了就看了许明鸾一眼说道。

“娘,您慢慢想,天晚了,我先走了,您也早点歇着吧,明儿一大早,儿子就要去点齐三千兵马,奔赴湘西了。”许明鸾收起剑,站起来给许夫人行了一礼后,告辞道。

“哎,明鸾,你今儿晚上可不许乱行动。”

“放心吧,儿子就跟三表哥到军营里查查房。”

第二天,阿九还没起来,冬梅就慌慌张张地掀了她的帘帐,推被子里的阿九:“姑娘,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阿九听得心口一跳,猛地坐起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世子爷受伤了,昨儿个夜里血淋淋地抬进了落霞居,说身中四剑。”冬梅小声说着,一边服侍阿九穿衣。

许明鸾受伤了?怎么可能?不是说今儿就要出征的么?

阿九的心一紧,赶起穿衣梳妆:“是太太那边传来的消息么?”

“太太如今也急得不行了,老爷正在四处寻求名医呢。全府上下都手忙脚乱的,连大少爷和二少爷今儿也都没去书院呢。”

冬梅匆匆给阿九梳了个简单的发式,阿九就急急地往落霞居去。

路上就碰到也匆匆赶来的四姑娘,四姑娘一见阿九就靠了过来:“小九,你也听说了?”

“是啊,听说表哥受伤了。”阿九回道。

“表哥可是公国府的世子啊,又是皇上派来的钦差,谁这么大的胆子?”四姑娘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不时地回头看。

阿九也跟着回头:“四姐姐在看什么呢?”

四姑娘心不在嫣地回道:“昨儿个晚上小十说,他要跟三哥一起去军营来着,表哥伤了,小十他不会有事吧。”

“小十,小十他也跟着去军营了?”阿九的心顿时乱了,提裙就去垂阳斋。

“哎,小九,小九,你等等我?”四姑娘回头就跟了上来,阿九不由顿住脚看四姑娘:“四姐姐昨儿晚上何时见的小十,我记着我送他回去了的呀。”

四姑娘就拿鼻孔呲她:“你这个姐姐能去看小十,我就不能啦,我就不是小十的姐姐了?”

阿九忙拉住她的手哄道:“知道,知道四姐姐也心疼小十呢,我感觉还来不及呢,那走吧,咱们先去找小十。”

正好问问阿十,昨天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是到了垂阳斋,却没找到阿十,双喜见了就道:“三爷昨儿晚出去了,今儿早上才回,可一回来就是一身血,也不肯包扎就去了落霸眉,说是要守着表少爷去。”

阿九听得心中紧得慌,正要问阿十,四姑娘抢了先:“啊,那小十呢,小十有没有受伤?”

“十少爷没伤呢,如今应该是在表少爷屋里服侍着吧。”双喜回道。

阿九这才松了一口气,跟四姑娘一起去了落霞居。

落霞居外,仆人们穿梭来往,一盆盆血水往外倒,阿九看着就一阵难受,眼前就浮现出许明鸾那提枪跃起的那一瞬,满身的战意那般昂扬激越,那样一名英武虎将,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刺杀了?她总觉得这件事透着怪异,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屋里传出许夫人悲烈的一声呼唤:“欧阳先生,欧阳先生,明鸾怎么样了,醒来了没?”

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怀是做不得假的,许夫人声音里分明就透着浓浓的担心和心痛。

阿九就感觉自己全身血行都有些发冷,手脚也开始发麻,耳边嗡嗡作响。

“小九,小九,你怎么了?”四姑娘见阿九好好的突然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忙扶住她问道。

阿九自己都觉得奇怪,稳了稳神,等心跳平稳了些才道:“可能是…晕血吧。”

四姑娘愣愣地点点头道:“那咱们先去屋里歇歇,一会子我去把小十找来,问问情况啊。”说着,就扶阿九进了屋。

大老爷脸色憔悴的地站在落霞居正堂里来回走动着,大太太则坐在侧坐上,眼睛也是紧紧盯着里屋。

阿九忙上前去行礼,却不见三少爷林思敏的身影。

“娘,表哥如今伤势如何?”阿九小声问大太太。

“欧阳先生进去有两个时辰了,你三哥也在里头打着下手,说是胸骨断了,还刺伤了内腑…如今还…”大太太的声音都在抖,许明鸾虽然不是在林家出的事,但也是在大老爷的地盘上出的事,若许明鸾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林大老爷也一样有护卫不周之罪,更难承受平国公的怒火。

大太太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老爷走了好一阵,总算里屋有人掀帘子出来,正是许夫人跟前的刘妈妈,大老爷忙上前问道:“妈妈,世子爷怎么样了?”

刘妈妈道:“回表舅爷的话,性命无忧了,只是怕还要养一段时间的伤。”

大老爷听了长松了一口气,掀帘子就要进去,刘妈妈忙拦住道:“欧阳先生还在给世子爷包扎,先生连夫人也不许跟进去,说是怕夫人看了世子爷的伤会受不住,舅老爷还是等先生出来之后再进去吧。”

大太太听说许明鸾伤情稳住,整个人就颓在了椅子上,看来,她先前一直太紧张了,如今松了一口气后,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不多时,欧阳先生出来了,大老爷忙上前问许明鸾的病情,欧阳先生看着很疲累的样子,与大老爷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就去开药方了。

大老爷就掀了帘子抬步进去,大太太也紧跟其后,阿九也不自觉地跟了进去。

屋里一阵血腥之气,林思敏正端了一盆血水出去倒,见阿九也进来,怔了怔,黑眸凝了凝,又默然地走了出去。

阿九就看向床上,往日盛气凌人,吊儿郎当的许世子此时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也看不到伤口,只有放在被外的左臂上绑着的带血纱由可以证明,他受了很重的伤。

阿九再一次感觉心脉有种凝滞之感,手脚又开始发麻起来,她不由微晃了晃,深吸了口气才好转了些。

许夫人正坐在世子爷的床边默默垂泪,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会出事,明鸾,是娘不好,娘没听云慈大师的话…可是娘怎么知道,会应验得这么快啊,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娘这就给你在湖南聘一位名字里带木的名门闺秀给你化解…”

嘀嘀咕咕的,大家都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大老爷一片愕然,刘妈妈就跟大老爷小声解释:“夫人去圣安寺拜过佛祖,抽了张凶签,云慈大师说,世子爷有三次血光之灾,而这头一回就应在中南方,又说要在中南方为世子爷聘一位命格大,名字里带木的女子为妻,这才能破解,夫人原还不太相信,您看…还真是应验了。”

大老爷听得目连闪,深深地看了床上的许明鸾一眼,紧皱的双眉却是松了一些。

大太太一听就对许夫人道:“表姑奶奶,莫说你,当初我也是不信的,捷儿那时病成什么样儿的呀,我也是没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这才找了小九来给他冲喜,哎,还真由不得人不信呢,你看,我的捷儿如今可是康健着呢。”

许夫人本就慌乱无措,听了这话就回过头一哭着抓住大太太的胳膊:“表嫂,你可一定要帮我,你在长沙熟,可知道这里有哪家女儿名字里带木的?”

大太太被她问得怔住,喃喃道:“长沙府的名门闺秀也不少,除我了们林家的三个姑娘未出嫁外,还有刘家的几个嫡女,知府王家的…”

许夫人却眼睛一亮道:“林家?林家,对,小四不就是姓林么?她不就叫林思谨么?她的名字里就有林字,表嫂,不若我们两家攀成亲家如何?”

不止是大太太,就是大老爷也听得目瞪口呆,大太太过了一会子,脸上倒是有了喜色,正要说话,大老爷就横了她一眼道:“小四若能有这个福气,我是求之不得,只是,这种事情可要谨慎,既然是佛补祖的意思,那就该把小四和世子的生辰八字拿到云慈大师处合一合,若小四的命格真能化解世子的灾凶,那咱们就亲上加亲,结成儿女亲家,若是不成的话,可就要赶紧再找,千万别害了世子才是。”

许夫人听得大善,神情比方才就缓和多了,吩咐刘妈妈去拿许明鸾的生辰八字,大太太也高兴地让涂妈妈去拿四姑娘的庚贴。

阿九愕然地看着两位太太为这件事忙着,真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之感,四姑娘怎么突然也和自己一样,成了冲喜新娘了?

一抬眸,就看到床上的许明鸾睁开了眼,许世子既使是重伤之下,那眼神也是具有穿透力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阿九,眸听火热一闪而逝。

等许夫人大喜唤了他一声之后,许世子的眸光又迅速黯淡下来,阿九定睛之下,那人已经是一副病弱的样子了。

“明鸾…”许夫人喜极而泣,差一点这个儿子就没了。

“娘…”许明鸾的声音暗哑,连说话都很费力:“我有事…要跟表舅说,你们先…先出去吧。”

许夫人也知道,他是有公事要谈,便皱了眉头道:“明鸾,你才醒来,有什么事,等好一点再说啊。”

“娘…我不能白挨了那几剑…”许世子虽然虚弱之极,语气却很坚决。

许夫人只好依了他,率先从卧房退到里屋,倒是与大太太商良起四姑娘和许明鸾的婚事来。

“…小四那孩子我原就喜欢,是个爽利又良善的,原本我还在犹豫呢,经了这次,就把事情定下来也好,我这就休书信给国公爷,只要他同意,国公府就下聘礼,一切都按规矩来,可不能怠慢了小四。”许夫人拉着大太太的手道。

“只是谨儿她才十三,若就成婚还是太小了些…”大太太虽然很乐意,却还是有些心疼四姑娘。

“有什么关系,阿九不也是七岁就到了你家,你放心,她原就是我的表侄女,去了国公府,我会护着她的。”许夫人是被许明鸾的伤给吓怕了,所以就有点迫不及待。

大太太还是有些舍不得:“要不先定下吧,先把前头的礼数都走一遍,等小四十五了再过门也是一样的。”

许明鸾与四姑娘,阿九怎么听都有点讳和感,这两个,一个性子刚烈爽利,又单纯得很,另一个强势腹黑,又浑然无忌,只怕是刀尖对麦芒,很难融洽。

只是,也好过把四姑娘嫁给一个毫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好吧,许明鸾虽然有时很恶劣,但毕竟相貌英俊,风流倜傥,而且他也还是很喜欢四姑娘的性子的,能看出四姑娘的好,至于爱情…阿九就叹了口气,这个时代,能嫁个相貌年龄人品都好的,就不能再强求别的了,但愿四姑娘跟着许明鸾能幸福就好,阿九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只是心口却是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的难受。

许明鸾等屋里只剩下大老爷后,伸手就捉住了大老爷的手,动作迅猛有力,哪像是刚受重伤之人,大老爷一怔,许明鸾就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

“明鸾…你没受伤?”大老爷不赞地看着他,全府上下被他这伤都快要吓死了,他倒好,竟然…。

“我捉了个刘府护卫,表舅现在就可以拿着我的尚方宝剑,带上我的那五百亲卫,让三表哥率领,迅速包围总督府,能将刘云南活捉便活捉,不能,就地射杀。”许明鸾眼神果决坚毅,神情郑重。

大老爷听得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道:“明鸾好计谋,我正愁怎么找那老匹夫的过错呢,这下就真的名正言顺了。”

许明鸾就微眯了眼睛道:“杀了他,湘西就没有了后援,再也没有人给那位送粮送人送兵器,我倒要看看,在那种蛮荒之地,他的人马能撑得了多久,哼,想两面夹击我,老匹夫,不杀他,我的后方岂能安稳。”

“我这就去办。”大老爷就要起身。

许明鸾忙叫住他道:“明鸾三年前与表舅说的事情表舅不会忘记了吧。”

大老爷就拍了拍他道:“放心吧,我知道如何行事,只是你娘亲那里?”

许明鸾就眨了眨眼道:“就让我娘先伤心着吧,我也是没法子才出此下策,还请表舅多多关照。”

大老爷就笑着点了点头。

刚要从屋里出来,许明鸾又道:“唉,只怕要在表舅家养上十天半月的伤了,表舅,你可一定要天天把欧阳先生请来为我治伤换药啊,别的大夫的医术,我可不相信。”

大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就放心吧,京里的回信不来,我是不会轻易让你起床的。”

捉拿二品大员,虽说有尚方保剑,也是要向皇上禀明,并把所有罪证都搜集清楚,再呈上去,许明鸾遭刺,京里一知道就会派人来看望,许明鸾的伤就不能好得太快。

许夫人和大太太说得正起劲,见大老爷出来,忙迎了上去问道:“明鸾说了些什么?”

大老爷面色严峻道:“明鸾还很虚弱,不能说太多话,我还有要事要办,就先不陪姑奶奶了。”说着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郑重地对大太太道:

“为明鸾化凶的事既要赶紧,又不能胡来,若是找了个命格不合的姑娘,只怕会适得其反,你们千万不要草率行事。”

许夫人听得头皮一紧,不由出了身冷汗,不自在地对大太太道:“也是,你看我,就是太喜欢小四了,那个,表嫂,明儿你陪我去趟圣安寺吧。”

大太太听了就点了点头,阿九见屋里也没什么事了,就一个人从落霞居出来,正好遇见林思敏,见他好像正等人,就上前道:“三哥,你还好吧,双喜说你也是穿着血衣?”

阿九看他身上也的确溅了好多血迹,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看他伤了哪儿没有。

“我没事,他们没有伤着我。”林思敏就转过身来面对阿九,眸子漆黑如墨玉:“小九,若是今天是我伤了,你会伤心吗?”

阿九被他问得一滞,有些恼火道:“那当然,这还用问么?你是我三哥呢,可比表哥要亲多了。”

林思敏略显疲倦的脸上就露出憨憨的笑,那笑美得让阿九看得又是一滞,轻咳了一声道:“三哥,你以后见了姑娘家,还是少笑些为好,免得把人家的魂儿都勾了去。”

林思敏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这时,大老爷就从屋里出来,见阿九正在和林思敏说话,目光凌利的瞪了阿九一眼,又训林思敏道:“都十五岁了,怎么一点子规矩也不讲,瓜前李下的,也不知道注意一些。”

林思敏最懒得听他训斥,倔着头别过脸去,阿九听着也恼火,就道:“老爷,您不是一直把小九当成女儿来养的么?既是如此,女儿与三哥哥说两句话又有何错处,若换作是四姐姐呢,您还会骂三哥不懂礼数么?”

原以为,顶了这一句大老爷会很生气的,没料到他竟然哈哈一笑道:“也是,你也是我林家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