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凤,出了何事?”

许明凤就把事说了一遍,平国公就看向许明鸾,怒道:“林氏体原就羸弱,宋氏也不是存心,此乃家事,就不要闹得太大了,宋氏如今已受惩罚,且把你的喜事办完了再行处治吧,下前来贺你新婚,怎好让许家家事扰了下的心。”

到底是见多识广的老狐狸,几句话就轻飘飘的化解了眼前的混乱,阿九也知道四姑娘这个死容不得深究,真要让忤作什么的来一查,很快就会发现端睨,以经借此发作了宁氏宋氏一顿了,也该见好就收,免得坏了四姑娘的大事,便一派乖顺地站在一旁,并不反驳平国公的话。

平国公招人把四姑娘和宋氏都抬下去,看阿九并不再闹,心下安慰,还算是个识大体的,懂事适可而止。

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干宾客也不好久留,就纷纷告辞,许夫人吩咐下人好生送客。

平国公要将太子引至东厢房奉茶,阿九见此就想悄悄离开,太子笑着向东厢房而去,临进门时,状似随意地对阿十道:“杨将军,你姐何时回家,可要记得回禀本宫,本宫旨意已下,岂有空回之理,此事本宫就着你去办了,限十天之内,将你姐姐送至东宫。”

阿九那要抬出去的脚就生生僵住,太子果然来者不善,他见事山至此,也不说破,更不想就此破坏了与平国公府和许明鸾的感,竟然拿阿十来说事,这不是在强么?那十从哪里再交一个杨玖出来?

阿十也愣住了,他总不能说自己的姐姐已经嫁了吧,太子故意在装聋作哑,他也不敢戳穿啊,欺骗太子犹如欺君,这个罪,他怎么担待得起?

阿九恼怒地看着太子,三哥中六箭,有五箭是来自不同的方向,三哥死的事件中,得利最大的就是太子,平国公因此而带兵剿灭大皇子在福建的势力,虽然未活捉大皇子,但大皇子如今已经逃走,想要东山再起,再难有机会…

是他,他杀了三哥,如今还想自己嫁给他当小妾,臭男人一枚,什么东西,现在婚不成,又想来迫害阿十么?

“下,小十只有我一个姐姐,不知您让他从何处再给您变个姐姐来,太子选妃,天下女子皆引颈而待,何故要在杨家选?”阿九收敛脸上的怒气,现在她还没有能力对太子如何,只能忍。

“啊,没有姐妹了么?他亲口对本宫说,许夫人你当初可是有个双胞胎姐妹的。”太子淡笑着说道。

“是阿十告诉下的么?是啊,臣妇的娘生臣妇时,确实是双胞胎,不过,是龙凤胎,还一个就是阿十。”阿九笑着看了眼阿十,老实孩子也有蒙人的时候。

太子听得一僵,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淡淡道:“如此说来,本宫所求的这位杨玖姑娘,其实就是你么?不会再有二人?”

“回下,臣妇名为杨玫,并非杨玖。”阿九也淡淡地说道,许明鸾在一旁深地看着她,阿九早就想到自己嫁给许明鸾,太子会从中找事,所以让许明鸾的婚书上的名字写明是杨玫。

“那也就是说,本宫还是可以娶那位杨玖姑娘罗?”太子追问道。

“回下,只怕不可以了,杨玖,早在八年前已经嫁与臣为妻,臣此处有婚书为证。”就在此时,大少爷林思捷儒雅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早年间就写好的婚书递给太子。

太子听得脸一白,瞪了林思捷一眼道:“杨玖便是杨玫,杨姑娘,你一女二嫁,可知所犯何罪?”

“杨玖并非杨玫,我的妻,杨玖她…她早在一年多前,已经病故了,下,明鸾大婚之喜,咱们就别再纠结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喝杯喜酒吧。”林思捷眸光中微漾着沉痛,叹了口气对太子道。

许明鸾也挽住太子的手道:“下早就知道臣对这个丫头的心思,如今臣得偿所愿,怎能不喝上一杯,走,喝酒去。”

事已至此,太子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只能悻悻而去。

阿九嫁过来时,临时买了两个丫头,一个碧玉,一个碧莲,这会子两个丫头正扶着她回了新房,又拿着红盖头要替她盖上,阿九就不肯,碧玉年纪大一些,在一旁劝道:

“夫人刚才自己揭头盖,已是不好了,这会子还是让将军回来了,再给您揭吧,总要吉利一些的。”

“是啊,您刚一进门,前头的夫人就暴亡,虽说是您的姐姐,可对您的名声也不好,知道的,是许家有人害了前头夫人,不知道的,还会说是您克了那夫人呢。”碧莲也帮着劝道。

阿九就听得皱了眉,碧莲两个是新买来的,不知道自己和四姑娘的感,她们说的话,能代表很多外人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大太太和大姑娘知道了,会不会也是如是想呢?自己又该怎样和她们解释呢?大太太会不会怨恨自己?

老实在盖着盖头,坐在新房里等许明鸾回来,虽说她做过几回新娘了,但坐在新房里等新娘,还是头一回,对新婚的期待和喜悦渐渐掩盖了心里的担忧。

透着红纱,阿九看着布置一新的新房,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所有的摆件,喜庆的红烛,百年好合的字画,上鸳鸯戏水的锦被,处处透着吉庆祥和,爹爹说得对,自己应该放下过去的包袱,迎新崭新的明天,好好与许明鸾过子。

想到许明鸾,阿九的思绪又飞到了八年前,那个放肆而又张狂的小子,第一次见自己,就拿出一条银环蛇吓她,后来,又牵一条大狼狗…还真是幼稚的家伙…

回忆往事,阿九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十一岁那年,他困住自己,自己嫁给他时的样子,嚣张又带着孩子气,自己那时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害怕,就不肯嫁给他,那时的许明鸾,也是少年意气,还真的一气之下就娶了四姑娘…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就传来稳重而规率的脚步声,阿九的心突然就开妈慌乱了起来,虽然心里是喜欢他的,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又有些不知所措了,许家的门刚踏进,里面的倾扎争斗就可见一斑了,今后阿九的路,还是不太好走啊。

碧玉含笑附在阿九耳边道:“姑娘,姑爷来了。”

门被咣当一声打开,许将军高大的影出向在新房门口,他深深地疑视着新房里,上坐着的俏丽影,突然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八年,杨玖,我想了你八年,念了你八年,八年前你从冰河里救起我的那一刻,我许明鸾就发誓要娶你为妻,费尽心机,历尽磨难,兜兜转转,终于让我娶到了你。

进得门来,喜娘将宝剑递给他手上,许将军手里拿着剑,突然就有些胆怯起来,他的手微微有些抖,杨玖,你拒绝我太多次了,你耍弄我好几回了,我真怕…怕红盖头下的那张脸,不是你,真怕这一切,又是我的一场梦。

“快挑盖头呀,世子爷,**一刻值千金呢。”喜娘在一旁催促。

阿九垂眸看着地上那双黑色的皂靴,看他笔直站立着的影,他的迟疑,也让她的心跟着激动,慌张,惶然,许明鸾,你是变卦了么?费了这许多心思娶我,是不是你也觉得累了?

他越迟疑,阿九的心就跳得越厉害,以至于许明鸾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慌乱,许明鸾的心突然就安定了,释然了,杨玖,原来你比我更慌啊,原来,你也怕我许明鸾会有不在意你的一天么?原来,你也是这般的在乎我么?

剑,稳稳地挑开盖头,阿九清湛湛的眸子乌溜溜地看着许明鸾,虽然刚才在堂中就看到她盛妆时的样子,但这一刻,许明鸾还是被她略带惊惶,又夹着一丝羞与期待的样子给取悦了,杨玖,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小女儿态来,你终于收起了你渐的尖刺,肯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了么?

“你好美。”许世子由衷地赞道。

今天的阿九确实很美,美得艳丽俏,妩媚人,少女的纯净,与成熟女子的知揉杂在一起,典雅着透着质朴,清冷中,又透着羞涩,杨玖,就算你是一剂毒药,我许明鸾今天也要将你喝下,然后,咱们一起共赴天堂可好?

许将军大手一挥:“都出去,我们要洞房了。”

再粗俗大胆又放肆,对阿九的渴望一点也不掩饰。

碧玉和碧莲两个都羞红了脸,喜娘则是低头捂嘴道:“喝杯交杯酒吧,喝了幸福到白头。”

说着,就去斟酒,两个小杯子,分别递在许明鸾和阿九手上,许明鸾听她说的吉祥话儿,半挑着眉对阿九道:“杨玖,交杯酒,来,我们干杯。”

说着,长臂挽过阿九的眼,漆黑如墨的丹凤眼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阿九,阿九手里也捏着白瓷甜口小杯,里面微漾着的美酒发出浓郁的酒香,阿九抬杯碰唇,舌尖轻添,忽感觉有丝异味,抬眸见许明鸾就要仰颈干杯,手中杯子脱出,击碎了许明鸾的酒杯。

许世子愕然之际,阿九已经一把攥住喜娘的手道:“老虔婆,谁让你来害我的?”

喜娘吓得直哆嗦道:“夫人…夫人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阿九走过去提起酒壶对着那喜娘的嘴就灌:“听不懂那就把这一壶酒般部喝干。”

许明鸾也从惊愕中回神,凤眸冷冷地看着喜娘,一手就扼住了她的喉咙:“你是玉寿堂的人,不要告诉我,是太夫人派你来的,今天是爷的新婚之夜,若有人敢害我的新娘,就算是太夫人,我也不会姑息。”

那喜娘哪里敢喝壶里的酒,吓得脸都白了,抓住许明鸾的手求饶道:“…不…不是毒酒,只是…只是掺了点乌头草…只是一点点,麻痹神经的药物罢了,不会致死人的。”

乌头草山名为断肠草,服用过多,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但少量用,却也有抑制神经的止痛作用,也能让人兴奋,古时也有人用于新房之乐,但太夫人为许家老祖宗,怎么会做出如此粗俗之事来?

最重要的是,能让阿九辩得出酒里的异味,这个量,就不会只是提新房兴致那一点了,死肯定是不会,但多饮,定然能致人疯狂,好毒的手段。

许明鸾也明白了这一点,两指一紧,就要收力,阿九忙用眼神制止了他,放开那喜娘道:“原来是太夫人一片好意,是我误会了,这里有喜钱,赏给妈妈吧,妈妈出去之后,可莫要乱说话,以免太夫人心中不自在,就说我们已经喝了这酒就好。”

那喜娘诚惶诚恐地接过喜钱,正要出去时,阿九又叫住她道:“妈妈,这是我从湖南带来的一点特产,妈妈且赏个脸,尝上一尝。”

刚才还一付要杀了自己的样子,如今又拿出糕点来让自己吃,喜娘的心就快提到嗓子眼了,她死死地盯着阿九手中的那个纸包,酒中一点异味,这位新进门的世子就能品得出来,只能说明她是一位用毒高手,那点心中只怕…

“妈妈是嫌弃我乡下东西粗鄙么?”阿九的手又递进了一些,眼神冷寒地盯着那喜娘。

“不敢,不敢,多谢少夫人美意,奴婢…这就吃。”喜娘哆嗦着手,捏了一块糕点,誓死如归一般扔进嘴里,咕哝一下吞了下去,脖子当时就哽住了。

阿九笑道:“原来妈妈这么喜欢吃啊,那就多吃一点。”边说边自己也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品尝,那喜娘看得目瞪口呆,指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妈妈不会以为我在点心里下了药吧,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出来呢?我可是最仁善大肚的人了。不过,也怪不得妈妈怕了,说起来,我小时候在家乡,可是尝过百草的,什么毒我没见过?一般的毒又怎么能出得了我的法眼?”阿九呵呵一笑,将一包点心全往喜娘手里一放,拍了拍手道:

“天不早了,我和世子爷要歇息,你们都出去吧。”

喜娘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新房。

人都走后,许明鸾两手一抄,就将阿九拦腰抱起来,笨拙地,急促地就往上去:

“杨玖,你怎么会发现那酒里有问题的?”

“你以为我真是尝过百草么?那喜娘神太过急切,眼底又全是紧张,我觉得我拿酒如口时,她那眼神就像中了大奖一样,好像只要我喝下那酒,天下就会砸金元宝给她了。”

阿九被许明鸾压在上,两人的呼吸交炽在一起,让她有些不适应,声音也有些发飘。

“所以,你是诈她的?也是警告那些人的么?”许明鸾像只小狗一样,伸出舌来轻轻着阿九的鼻间,说话翁声翁气的,心不在焉。

“你…你好好说话嘛。”阿九被他弄得脸上好生麻痒,想要避开他,却又被他的双手制住,动不得。

“你说,你早就嫁给我,如今我四房也不至于连个掌家权也被人夺了去,你四姐姐也不至于受这几年的苦吧,杨玖,我今天就要将你就地正法。”许明鸾的大手开始不老实,粗手粗脚地解着阿九的衣袍。

“什么嘛,你娶我回来,就是给你四房掌事的么?原来你对我…”阿九嘟了嘴道。

“你再说没良心的话我就…我就让你好看。”许世子以吻封住了阿九犹自喋喋不休的嘴,膛里发出一阵喟叹声,终于,终于可以明正言顺的,可以正大光明的,把这个丫头抱在怀里,亲吻了…

一时,房中激四,如火,两个相的人抵死缠绵,窗外,月光如水,倾泄了一地的银光,屋里,光宜人,而宅院外,几人幽怨几个悲愁。

林思捷站在自家院中,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嘴角吟噙着一丝苦笑,举杯对月道:“小九,祝你幸福。”

冬梅拿着锦皮从屋里走出来,温柔地替他披上:“爷,回屋里,外面冷。”

林思捷回过头来,微薰的清眸迷离地看着冬梅道:“小九说,我应该为大房生个孩子了…我以前,一直没把小九的话听进去,虽然现在再听,有点晚,但是,还是要听的话。”说着,子一歪,倒在冬梅的怀里。

皇宫中,太子坐在昏迷中的皇上边,手里也端着一杯酒,外面月光清浅,照在皇上的脸上,使得病弱的皇上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太子轻抚了抚皇上的眉眼道:“父皇,你怎么还不醒来?儿臣心里好多话想跟你说,今天,儿臣喜欢的那个女子还是嫁给明鸾了,儿臣很生气,儿臣平生头一回被人耍了,偏偏那个耍儿臣的人是儿臣最要好,最信任的朋友,你说儿臣该怎么办?”

皇上一动不动,安静地躺在那里。

太子眼里就滑出一丝讥诮了:“父皇,您教儿臣,御臣之术,对待臣下,倾心六分藏四分,儿臣正在努力学呢,今之事,杨玖和明鸾肯定会暗笑儿臣愚笨,可他们哪里知道儿臣的心思,经此一事,平国公定然觉得得罪了儿臣,对不住儿臣,行事举止就会小心谨慎一些,儿臣如今势力还不够强盛,还要倚仗平国公,所以,既要用着,又要防着,能让他自己谨慎一些,那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明鸾,这件事我再不加以追究,他对儿臣的芥蒂也会抹去,会觉得儿臣大度,以后会更加忠于儿臣的,您说对吧。”

荣安堂,许明凤的书房,刚从许明鸾的新房里逃出来的喜娘竟然没有去玉寿堂,而是潜入了这里。

“回三爷的话,奴婢…事败了。”

许明凤看也不看那喜娘一眼道:“败了还敢进我的门,你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么?”

那喜娘浑一颤道:“…新世子夫人太厉害了,她…她竟然试出酒里有毒,她说是…曾尝百草,没有毒能出得了她的法眼,爷,她这是让奴才给您带话来了。”

许明凤凤眼一眯道:“给我带话?”抬脚就踹向那婆子:“是向老祖宗带话才是吧,你可是玉寿堂的人,她怎么会猜到你是我的人?”

第二天,阿九浑骨头酸痛,动了动子,发现自己仍是一丝不挂,不由羞红了脸,自要起穿衣,子被人一扯,又倒在上,许明鸾闭着眼睛将臂弯一收道:“早呢,睡吧。”慵懒沙哑的声音,说不出的感和魅惑。

“可是,今天是进门头天,不用敬茶的么?”

阿九小声道。

“你是平妻,就给娘敬一杯茶就够了,你现在巴巴里去玉寿堂,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肯见你呢。”许明鸾道。

“那也该去请安吧。”阿九虽然昨天做得嚣张,但她这个人向来是先礼后兵,她自己先把分内事做好,不给话柄人说,若人家不给她脸,她再还击。

“起来,我去给娘敬茶了。”平妻,阿九现在感觉这个名份也不错,很多正妻该担的她不用担,不过,今天确实还有很多事,四姑娘得尽快送出去才事,还有,林大老爷和林太太得知四姑娘的事,会如何还不知道呢,昨天大少爷对四姑娘的死表现得太平淡了,但愿许家人不会起疑心才好。

许明鸾又抱着阿九在上葳蕤了一阵子,这才放了阿九起,他这几天也还有不少事要做,容不得偷懒。

穿戴完毕后,阿九就与许明鸾一同去嬉安堂去,那是许夫人平居住的地方,可才出门,许夫人边的容妈妈就过来道:“夫人去了玉寿堂,四少夫人也请移步去玉寿堂,几位夫人和少夫人都在玉寿堂里等着呢。”

许明鸾听得微微一笑,附近阿九的耳边道:“看来你昨天那一手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二婶和三婶也巴巴里去玉寿堂等你敬茶派红包了,以往许家娶平妻,这些个长辈眼睛可是朝天看的,很少给脸。”

阿九也微笑道:“我听四姐姐说,那两位长辈可也不是吃青菜的,平里也厉害得紧,昨天我打了三嫂,她们应该是想来瞧瞧我是个怎样三头六臂的吧,说起来也真是,昨天婚礼她们都没出席呢,果然架子好大。”

“那你再去剧了她们架子下的支脚,让她们矮上一截如何?”许明鸾笑着说道。

阿九在他腰间拧了一把道:“严肃一点,四姐姐还躲在屋里呢。”

哪有光死了妻,第二天就言笑晏晏,半点悲凄之色也无的,装也要装出一点样子来啊。

许明鸾子一震,收了脸上的笑,看阿九的眼睛却是柔蜜意的,这家伙昨晚被喂得很饱,几年来积聚的火一股脑儿都在阿九上发泄了,若不是看阿九是初次,还不知道会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子去。

如今就算让他肃,他眼里那志得意满的喜庆之色还是掩都掩不住。

“四弟看着还真是意气风发啊,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是不知四弟妹在天之灵,心中可会悲伤呢?”这时,迎面走来一对夫妻,那男子似笑非笑地对许明鸾道。

第八十六章:谁给谁的下马威(不游泳的小鱼)

这对夫妻阿九昨天没有见过,男子看着比许明鸾大了好几岁,相比于许家其他几兄弟,这个人的相貌就要逊色多了,国字脸,浓眉,眼却很小,单眼皮,眼毛微微上翘,却非许明鸾那般妖魅,反显出一丝险来,嘴巴很大,唇厚,这样的人应该看着老爷,但配上那双单细的双眼,就有点不伦不类,一副假好人的模样。

而那女子,则是几个妯娌中最漂亮的一个,看着温婉端庄,气质也温雅得很,她见丈夫说话刻薄,就不好意思地朝阿九友好地一笑,温温柔柔地说道:“四弟妹可用过早膳了?这会子去玉寿堂,老祖宗应该备了好粥呢,我们一起去叨扰老祖宗可好?”

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很得太夫人的宠,也是,这样一个温柔又美丽的孙儿媳妇,换了自己,也会喜欢的,不过一句话就轻轻消散了许明鸾与他丈夫间的紧张气氛,阿九几乎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个妯娌,昨天与许明鸾在上聊了很久,许家有五兄弟,这位应该就是长兄许明卿吧。

其母系平国公贴丫头,因着从小服侍的议,平国公成婚之前就被收了房,能以通房丫头的份在许家生下长子,其母定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许明卿也是打小就跟着平国公南征北战,在战场上立下不少功劳,但此人有勇无谋,军事能力平平,以许明鸾的话说,但是能为将,不能为帅之才。

如今也是四品飞虎将军,于五城兵马司任职,因居长之故,在许家地位也很高。

其妻徐氏乃护国侯嫡次女,也是公卿世家,娘家势力也是极为雄厚的,只是子绵和,并不喜欢争权夺势,要不然,三嫂宋氏能否得到掌家权,那可就是两说了。在许家算得上是个中间人物,不参与各方势力,倒是个讨喜的人儿。

“多谢大嫂,阿九正感觉有些饿呢。”人家笑脸相迎,阿九自然也以礼相待。

许明卿却是冷笑道:“新妇进门,自当是先敬长辈,哪里礼还没行,就想着吃的,果然不是大家出,就是规矩差着一色。”

许明鸾冷冷一笑道:“我娘子虽不是大家出,但也是正经太太生的,再不懂礼数,也好过奴出生的好。”

方才许明卿冷嘲讽着,许明鸾还懒得在意,但许明卿敢轻侮阿九,他怎么受得了?毒舌一翻,专点着人家的痛处说。

许明卿果然脸色铁青,他平生最恨就是自己的出,几个兄弟中,只有他是丫头生的,老二的娘是小户人家抬回来的良妾,老三的娘是许家的旁亲,也是良妾,老五的则是皇上所赐的宫女,份也比他娘高,至于许明鸾那就更不用说了,堂堂平公国正妻,虽比他小了六岁,却出生就被封为世子…

“相公,我也饿了呢,好想念老祖宗的五仁粥啊。”许明卿正要发作,徐氏扯了扯他的衣袖温温和和地说道。

莫看许明卿子暴燥,为人粗放,却对这个美貌妻子宠得很,一听这话就软了间:“来时不是让红玉给你炖了碗燕窝么?怎么就饿了,那快走吧,我去厨房给你先端一碗去。”

说着,狠地瞪了许明鸾一眼,揽着妻子走了。

徐氏回过头来歉意地看了阿九一眼道:“弟妹也快来吧。”

等长房两夫妻走远后,阿九感叹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可惜啊。”

许明鸾好笑地拧了下她的耳朵,自得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走运,能嫁得我这个才貌双全的英武大将军么?”

这个人,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阿九鄙夷地睨他一眼道:“切,我想娶我杨玖的俊俏男人多了去了,没听人说我是金凤命么?”

许明鸾脸色立变,长臂一收,站在走廊就一吻下去,霸道而烈,阿九昨晚被他调教得熟了,如今他一碰,就有点心火缭绕,俏脸立即晕红,又想起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后还有几个随侍看着呢,不由又羞又恼又晕,但这厮力气大得很,被他制住就动不得,而越挣扎这家伙越起劲,只能由得他发泄。

许明鸾看阿九呼吸微促,俏脸染霞,美目流转,满意地放开她道:“以后再在爷的跟前提金凤两个字,我不介意将你就地正法。”

真是个混蛋,什么话都说得出,也什么事都做得出。

阿九瞪他一眼,小声道:“你强,你本事,看我回房怎么收拾你。”

许世子坏坏一笑附近她的耳畔:“娘子,回房…是个怎么收拾法呢,我好期待哦。”

看他一眼的暖昧,阿九气得骂道:“精虫上脑的坏东西。”

许世子哈哈大笑,将阿九一揽,意气风发地向玉寿堂而去。

后头跟着的碧玉和碧莲两个羞得早转过去,待两个主子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又急急地追上。

玉寿堂里,果然早就挤挤一堂了,许太夫人脸色难看地坐在堂中,下首就是许夫人,她正眼神灼灼注视着阿九的一举一动,一会子荣妈妈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许夫人的眼睛就骤然一亮,瞟了眼荣妈妈手里的一个盒子,顿时笑逐颜开,对着阿九直点头。

许太夫人似乎也有所感,用眼神询问许夫人,许夫人就笑着让荣妈妈递让那盒子,荣妈妈抽开那盒子给许太夫人看了一眼,许太夫人的脸色也好多了,对阿九露了一丝浅笑。

坐在许夫人下首依次是两位夫人,看着年岁倒比许夫人还大上许多,其中一个胖胖的银盘脸,略显福态的夫人就道:“恭喜大嫂,明鸾那孩子总算开窍了,看来,大嫂来年怕是就有嫡孙抱了哦。”

她下首的另一位瘦长脸,形像竹杆子的夫人也附合道:“可不是吗?若不是大房早就有了好几们男孙,大哥可真要担心长房的子嗣问题了呢,明鸾那孩子也真是个怪子,成亲那么些年,正妻不圆房也就罢了,连通房也不肯收用…啧啧,害得家下小丫头们都跟着议论,说是许家四爷只会打仗,不能人事呢,嘻嘻。”

她皮笑不笑地说着,话语刻薄得很,一席话就把许夫人脸上的愉快地笑容给打僵了,许家长房庶子又多又强悍,世子还没有成亲,庶孙就好大一堆了,许夫人做了好些年,却没一个是自个的嫡孙,又暗谕许明鸾桀骜不孝,为了个女子置许家子嗣于不顾,娶农家女,弯弯绕绕的谕意丰厚,就是许太夫人听了,脸色也有些发沉。

“三嫂的嫡孙好像也只有一个呢,明琪倒是乖顺,只是那许多的庶子庶女,怕是连房舍都不够住了吧,呀,前儿听说又强抬了一个戏子回来,哭天抢地,差点闹到国公爷那儿去呢。”许夫人不紧不慢地讥道。

三房也只有一个嫡子,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之弟,成天吃喝赌,无恶不作,常常打着平国公的招牌做那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三夫人又极其宠纵,一直护着他,使得他越发的放肆张扬,早惹得天怒人怨了,平国公早就要动家法了,无奈太夫人心疼孙子,总是护着,平国公也没法子。

三夫人果然脸一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一抬眸,看阿九微笑着过来了,就讥讽道:“哟,听说昨儿个新四媳妇还哭天抹泪的要为自家姐姐出气呢,怎么今儿个又一脸喜气了?想来也是,林氏去了,长房四屋里,也就你最大了,林氏还真死得是时候,腾位子给你了。”

这话说得既直接又无礼,许夫人听得大怒,太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阿九,二夫人眼里则有丝幸灾乐祸,徐氏担忧地看着阿九,宁氏则是垂着头,看不到她的脸色,宋氏受了伤,没来。

阿九只是一眼,就将屋里人的脸色收了个遍,语气淡然道:“三婶子是想侄儿媳今儿头天认亲就拿把剑来把害我四姐的人全都刺杀了,然后再把我抓进大理寺大牢去么?”

三夫人听得一滞,她不过就是讥讽一句,哪是这个意思,怒道:“你这女子好利的嘴,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来?”

“三婶才不是说阿九没有哭天抹泪的要为四姐继续出气么?阿九出气的法子就是一剑捅死那害我四姐的凶手,您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阿九眼神冰冷如霜,如刀一般的看着三夫人,昨天她断宋氏一只手,还踹得她吐血的事,三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被她一瞪,好像自己就是那杀人凶手,下一秒,阿九就要桶穿自己的心脏一般,三夫人感觉头顶一阵发凉,不由打了个寒颤,缩着肩咕哝道:“我…我不是那意思。”

许夫人看得心头畅快,阿九比起四姑娘来,真是厉害多了,那通的气势一散发出来,尖酸厉害的三夫人也被吓得缩了头,真爽。

二夫人嘴唇微掀,却没有说话,三夫人碰了钉子,她也乐得当闹看,这会子阿九势头正劲,她犯不着去触霉头。

“好孩子,你能把悲伤藏在心里头,顾全一大家子的亲,就是个识大体的,快,过来给老祖宗敬杯茶吧。”许夫人也懂得见好就收,笑着对阿九道。

“是。”阿九乖巧地上前,跪在太夫人面前的棉垫子上,接过荣妈妈早就备好的茶,双手恭敬地斟给许太夫人。

许太夫却好似想到了什么,正好偏过头去与她的贴嬷嬷冷妈妈说话,两个人一句来,一句去的闲聊着,竟是生生将阿九凉着了。

阿九知道许太夫人这是给给自己下马威,也是对自己的警告,告诉阿九,这个府里,她才是最大的,昨天自己没给她面子,今天,她就要在所有的亲戚面前,落自己面子。

阿九不动声色地举着杯,腰杆得笔直,两手也是稳稳当当的,一丝不苟,恭恭敬敬。

许太夫人足足与冷妈妈聊了近一刻钟,许夫人在一旁已经冷下脸来了,关切地看着阿九,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宁氏早就一脸的快意与讥诮,悠闲地在一旁看闹。

许明鸾几次要过来扯起阿九走,都被阿九用眼神制住,她素来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自己先把礼数做足了再说。

许夫人几次提醒太夫人:“母亲,九儿给您敬茶了。”太夫人都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到第五次时,许夫人已经要发作了,太夫人这才转过头来,一派自然地接过阿九手里的茶道:“以后,你就是许家的人了,万事要以许家为先,明鸾那孩子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虽说你是穿着二品诰命服进的门,可正妻的名份,还是你四姐姐,就算明鸾抬你为正,你也是个填房,可记着自己的本份,莫要再意气用事了。”

一番话软硬兼施,果然老而弥坚,厉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