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就让人砍了,这会正是开花时节,这府里没少年纪小的丫鬟,万一哪个不懂事,去摘朵花来玩,太容易出事了。”老太太微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是。”周氏应下了,心里松了口气。

白姨娘有些愣住,原来这事闹了半天,竟是个误会,自己闹了个笑话!她呆呆地坐在那儿,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老太太又发话了:“姨娘们平日里无聊,养只猫儿狗儿的不是不可以。只是既然养了,就得好好管着,别到时一出点什么事,就搞得这府里不得安宁!不过白姨娘这会身子不便,照顾不上也是情有可原。既然这般,那么身边的丫鬟就得多看着点,今儿出了这事,也是丫鬟们做事不认真!”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彩珠便知道自己今儿准没好果子吃了,忍不住轻轻抽泣了起来,半夏早吓白了脸,这会也陪着掉眼泪。

见她们这样,老太太心里更是不喜了,周氏一瞧这样,便说道:“瞧着她们年纪都还小,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也是难免,明儿我就找两个懂事点的换上,这两丫头就先派去别的地方帮忙吧。”

“你做主就行,以后别再出这事了,我一把年纪,经不起这般几次三番的折腾!”老太太有些疲惫地说道。

“是,让老太太受累了。”周氏忙站起来陪笑着说道。

“好了,都散了吧,三丫头留下一会。”老太太摆了摆手,于是众人便都告了退。周氏走前特意看了白文萝一眼,芸三娘也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白文萝,白文萝朝她轻松地一笑。

直到众人都离开后,丫鬟们也退去了外面,老太太才朝白文萝开口问道:“若今儿这事真是有人下毒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白文萝一愣,有些不明白老太太怎么会问她这话,但还是一脸恭敬地回道:“此事自有老太太做主,老太太明察秋毫,文萝哪会有什么打算的。”

“三丫头啊,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客套话,我知道你今儿是不放心芸姨娘,所以才急巴巴地要跟过来。我是想问你,若今儿这事真是跟芸姨娘撇不开关系,我要罚她的话,你打算如何?”

白文萝抬起眼看了老太太一眼,刚刚让周氏给重新安排芸三娘身边的丫鬟,不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以后姨娘那边的事,全都逃不过周氏的眼睛,没准还会故意让丫鬟们在中间挑拨。她静默了一会才摇着头说道:“芸姨娘不会做这等事的,如果老太太真要罚姨娘的话,文萝不敢忤逆了老太太唯有,代姨娘受过了。”

老太太静静地看着白文萝好一会,似知道她会这么说一般,眼中倒没有怒气,只是带着几分惋惜。真是可惜啊,不是在自个身边长大的。老太太暗叹了口气,芸姨娘的身份太低,不过也正因为她之前的那种身份,所以才能把这孩子教得这般知书达理。可是芸姨娘之前的那种身份,她又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真是可惜了

“代她受过,你还真敢开这个口!”虽是不生气,但到底也不是什么讨人欢心的话。

白文萝起身,规规矩矩地朝老太太行了个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开口道:“老太太息怒,外头风雨十年,姨,娘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把我和弟弟拉扯到大,其中艰辛,文萝不敢忘!不能忘!试问,文萝若真的能视姨娘受委屈而不闻不问,这与那畜生又有何分别,而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之举,又怎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夹竹桃,一种观赏花。花似桃,叶像竹,苦寒有大毒,一年四季,常青不改。从春到夏到秋,花开花落,此起彼伏。迎着春风、冒着暴雨、顶着烈日,吐艳争芳。

夹竹桃全株具有剧毒,中毒后的症状有头痛、头晕、恶心、呕吐、腹痛、腹泻、谵语、甚则汗出肢厥、心律失常、直至抽搐、休克死亡。人畜中毒后的反应大抵一样,所以面对夹竹桃,只要欣赏就好,可别动手喔!

第37章 沉香表忠

周氏出了荣寿园后,叹了口气,心里直觉得可惜。刚开始还以为是白姨娘做贼喊做贼呢,她还暗暗兴奋着,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查出来。这种敢在老太太眼皮底下做手脚的事,一查一个准,到时她再瞅准时机添把火,没准还能连着那些碍眼的都给一网打尽。却没想那白桂花到底是没蠢到那份上,她是白期待了一通。

白文萝刚一出荣寿园,就看到心晴伸长了脖子在外头往里瞅着,一见她出来就赶忙迎上来。

“是轩哥儿让你在这守着的?”白文萝叹了口气,笑道。

“轩哥儿回去后一直就坐不住,我只好过来这看看,好让他安心,不然这一晚且闷着呢。”心晴也笑了,见白文萝出来时面上的神色很轻松,便知道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

“刚刚芸姨娘不是已经出去了吗,你没先回去跟轩哥儿说一声,怎么还在这等着?”

“已近回去一趟了,轩哥儿一听姑娘被老太太留了下来,又不放心,我便再过来瞧一眼。”

“难为你了,这都多晚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就不过去了,省得叨扰了你们,少不得又要多熬一会。”白文萝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真是太客气了。”心晴笑了一句,倒也没多说,便就转身回了碧云轩报信去了。

心晴走后,回梨香院的路上六儿才轻轻说道:“刚刚芸姨娘原是想留下来等姑娘的,只是有些不方便。便留了话,让我跟姑娘说,姑娘出来后,若时候还不晚的话,到底找个人过去跟她说一声,好让她安心。”

“也是,你就顺便多跑一趟吧,回来后也不用到我那伺候,直接回房休息便可。”白文萝点了点头,其实她是想自己过去的。只是已经这么晚了,今儿又出了这一通事,自己再又过去,若传到老太太耳中,到底又是件不快的事。而且她刚刚跟老太太说了那一会话,明显感觉到老太太对芸三娘抱有成见,白文萝皱了皱眉头,只是因为芸三娘原来是艺姬的身份吗?

六儿应了声,就往榴花房那走去了。白文萝带着许些疑问,慢慢走回了梨香院。外头守夜的婆子开了门后,木香赶紧出来,见她是一人回来的,便走走门外看了两眼,然后才回头问道:“姑娘今儿没事吧,六儿不是跟在身边吗,怎么让您一个人回来了。”

“没事,我让她去榴花房那传句话,沉香呢?已经睡了吗?”白文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刚醒一会,这会已经退了烧,正在屋里躺着。”木香小步跟在后面回道。

白文萝一听这样,便直接往沉香的房间走去。一推开门,就见沉香正趴在床上,有些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油灯。头发散着,脸色苍白,两眼无神。

这屋里的摆饰跟之前有了许些改变,原来这是个单人屋,可自沉香被降为三等丫鬟后,再让她一个人住这屋就不太合适了。但梨香院眼下已没多余的房间,若让她去跟木香和六儿挤一间屋子的话,却平白放着这间不用,又是浪费。于是白文萝便让人把这屋里一些多余的摆设挪出去,再添了张床,然后又把那些被褥罗帐什么的,具换成三等丫鬟用的样式。这样一来,就让沉香照样住在这屋里,也不算坏了规矩。

“粥我已经喝了,谢谢你,木香。”门被推开,沉香以为是木香进来收碗筷,也不转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哦,都能吃下东西了。”白文萝走过去,看了看那桌上的托盘,只见那上面摆着一个空碗,还有小半碟没吃完的肉末咸菜。

“姑,姑娘!”沉香没想到时白文萝进来了,就要爬起来,却不小心扯动的臀上的伤,疼得直冒冷汗。

“躺着吧,你这样还能起来干什么。”白文萝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就在旁边的椅子那坐了下去。木香一瞧姑娘好似有话要问沉香,她不好在里头待着,就把桌上的碗筷收了,走了出去。

“多谢姑娘。”知道白文萝真的不在意这些虚礼,沉香道了谢,便又慢慢趴了回去。

“把你降为三等丫鬟,心里可有怨?”白文萝看着她问道。

沉香摇了摇头,经过这事,她似乎变得比往日沉稳了许多。她沉默了一会,才说慢慢道:“我原是下了决心,要豁了出去的!连生活了十几年的叔婶为了那点银子,都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却只有姑娘,竟真的愿为了我去求老太太,还因此得罪了大爷。这份情,沉香心里若含有半点怨恨的话,马上就让天公劈了我!”

“还真以为你的性子变得沉稳了些呢,没想还是个火爆脾气。”白文萝叹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姑娘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改了这脾气。”沉香一怔,赶忙说道。

白文萝不在意的一笑,然后说道:“没关系,以后慢慢注意就是了。我今儿过来,主要是想问你点事。”

“姑娘想问什么?”沉香下意识地就打起精神来,她现在是满腔的报恩之心,恨不能自己能多为白文萝做点什么。眼下一看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马上就来了精神。

白文萝一看她这样,心里倒真是有些满意,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她想了想便先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道你就说,不知道,或是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

沉香一听这话,微怔了一下,然后似下了决心似的,郑重地开口道:“不管姑娘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跟姑娘说。”这个决定不但出于要表示忠心,也是出于她看清了时务。

白文萝点了点头,便道:“嗯,我听说你娘曾在老太太那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差。”

“是的,总共得有十几年吧,娘是在荣寿园的小厨房里当差,老太太很喜欢娘的手艺。后来我到了老太太跟前当差的时候,偶尔还会听老太太提起,她以前吃惯了我娘做的那几种菜品,现在吃府里那些厨子做的,都觉得不对味。”沉香点了点头,说起这事,她面上有隐隐的骄傲。

“那么老太太的一些喜好憎恶,你应该也了解不少?”

“姑娘是想知道关于老太太的事情吗?”沉香马上就悟了过来。

白文萝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直接说道:“我今儿发现,老太太似乎对芸姨娘一直就抱有一些成见!”

沉香微怔,终于明白姑娘想要知道什么,迟疑了一会才放低了声音,很轻说道:“姑娘不知道,其实以前,在老太爷还未过世的时候,曾经很宠过一个妾室。而且那个妾室听说是老太爷的同僚,送过来的,是个专门调教好的艺姬。”沉香说到这,小心的看了白文萝一眼,见她面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才接着说道:“老太爷过世的时候,才刚过五十大寿,老太太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白文萝进府前,老太太把她们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那会沉香还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多少也是听到了一些。所以当时老太太把她拨到梨香院这边的时候,她心里是不怎么乐意的,只是人生际遇,总是让人无法预料。她若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最多再过两年,就到了该配人的时候。可能到时秦月禅一开口,老太太估计就应许了。而如今,她却托了白文萝的福,早早断了那个隐患。

原来如此,白文萝总算明白为何老太太会那么不待见芸三娘。她有些无奈的一笑,人的感情很固执,不是轻易能扭转的。幸而老太太也是个明理的人,只要不刻意去为难芸三娘就行了。

“原是这样”白文萝轻轻叹了口气。

“姑娘不必忧心,我毕竟在老太太身边服侍过几年,多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老太太很看重姑娘。若不是这般的话,姑娘那日为我求情,老太太也不可能会应予的。而且姑娘到底也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

“呵——对了,我还有些事要问你,这会你得把知道的都说。”白文萝笑了笑,便又开口道。

“姑娘请问。”沉香点了点头。

白文萝斟酌了一番,才说道:“这会是关于栖风院那边的事了,你该清楚,因为你的事情,我多少跟大哥哥和嫂子之间多了点隔阂。而我又是才进府没多久的,对这里面的人事并不清楚,如今我这身边的人,也就你对这府里的事情了解的多点。”

虽然木香那性子能打听到很多事情,但毕竟她进来的时间不长,基本上能打听到的都是一些表面上的事。若再做的明显的话,没准就会引起暗中人的察觉,到底不稳妥。

“我明白,只是不瞒姑娘,栖风院那边的事,我了解的实在也不多。因为知道大爷那样后,我就是一直刻意避开的。实在是不知大奶奶平日里的喜恶,其实就连那栖风院里有多少丫鬟我都不清楚。”沉香有些愧疚地垂下眼说道。

“我看那天过去赏花的时候,大奶奶身边的双燕同你倒是挺熟的。”

“是,我也就跟双燕熟一点,只是我眼下这样,估计以后也不好找她打听事情了。”

“那双燕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白文萝想了想,便问道。

“双燕她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她”白文萝这一问,沉香顺着想了想,似真的想到了什么一般,怔了一下,说着就停住了。

第38章 亲戚

“双燕和茗夕是表亲?”白文萝微怔。

“嗯,双燕是这么说的。”沉香点了点头,又想了想才接着道:“差不多是半年以前,我无意中在园内撞到他们在一块说话,看着挺亲热的样子,本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了什么,正想悄悄走开,却不想就被双燕给瞧着了。然后就叫了我过去,跟我说茗夕原是她的表弟,只是小时候家境不好,就送了人,没想会在这府里碰上了。原先他们还没认出来,只是觉得眼熟,后来几次交谈后,无意中问了各自的父母,才知道的。”

“这样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应该是没有了,大奶奶知不知道我倒不清楚,不过听双燕那意思,好像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儿。她说毕竟都是给人当奴才的,又隔了这么许多年,而且茗夕也不愿回去认亲。因为我是无意给撞见的,怕我误会什么,双燕才给我解释了这一番,还叮嘱我别跟丫鬟们说去”

“那他们在那之后是不是比以前走得进了?”白文萝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大爷原就是跟沈少爷一同在学堂读书的,平日里沈少爷有什么事要找大爷,也都是让茗夕过去传话。大爷没受伤之前,倒是不时到沈少爷那边,有时还一同出去。”

“哦,沈少爷那样的人还跟这边走的挺近的!”白文萝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

沉香难得笑了一下才说道:“也不是,大都时候是大爷过去那边的,沈少爷倒是很少过来这边,有什么事,基本上都是让茗夕过来传话的。”

“嗯是这样,行了,说着说着就忘了时候。这也太晚了,今天就到这吧,你好好休息。”白文萝点了点头,说着就站了起来。

“啊——是我疏忽了,一整天昏睡着,这会不觉得困,没注意到时间,姑娘一定累坏了吧!”沉香这会也才发觉夜已深沉,估计子时已过去多会。

“你别动晃了,好好躺着吧,木香指定在屋里等我呢,我先走了。”白文萝知道她又是想要起床来,便朝她摇了摇头,便转身出去,顺便把门掩上。

秋夜寂静且清寒,白文萝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然后抬起头看了看那千年不变的十五圆月,一时有些辨不清今夕是何夕。此时整个园子里的人具已睡下,就连外头那两上夜的婆子,今晚趁着过节,多贪了两杯酒。等着姑娘回来后,没一会也就自个熄灯睡下了。

白文萝回到自己的房间,果真看到木香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听到她的脚步声后马上就睁开眼。

“姑娘回来了。”木香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

“你一直在这等着的?”白文萝看了她一眼问道。

“是,我这就去给姑娘端洗脸水过来,姑娘洗完后就歇息吧。”木香说着就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没一会就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白文萝没多说什么,卸妆宽衣,盥洗已毕,方上床安歇。木香帮她放下绡帐,正要端着洗脸水出去时,白文萝似忽然想起,便开口道:“哦,对了,我白日里抄了几篇好文章,还放在桌上,忘了收了。你帮我整理一下,那是明儿要拿给轩哥儿看的。”

“是。”木香放下洗脸水,走到那桌旁,小心把那几张写满字的白纸一张一张叠整齐了,放在桌子的一角,并拿镇纸压着。

“今晚不用给我守夜了,你去沉香那边睡一晚吧,辛苦你几天。”看她弄好后,白文萝便说道。

“姑娘说这话就折杀我了,沉香姐姐平日里就很照顾我,这会我本就该多照看着沉香姐姐,难得姑娘这么通情达理,我哪能说到辛苦的。”木香转回身轻轻说完后,便端着洗脸水出去了,临出去前还不忘把烛灯吹了。

白文萝在床上躺了一会,就听到沉香那边的门轻轻响了一下,再等一会,确定外头没人走动了。她才从床上起来,轻轻走到桌子边,拿起那几张纸,借着窗外的月光,慢慢翻开,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就放了下去。跟刚刚一样摆好,压住,再回床上躺了下去。

刚刚,趁着木香出去端洗脸水的时候,她特意把这几张纸的顺序打乱了摆着桌上。而这会,不但叠得整齐,而且这前后的顺序也都对上了。

她在床上轻叹了口气,然后又想到沉香刚刚给她说的那事。双燕她见过几次,相貌上虽比不上沉香的一半,但也有几分水灵明秀,而且其言行举止,聪明皆露在外。

至于茗夕,沉逸飞身边的小厮,她那天去还玉佩的时候倒是见过。长得挺清秀的一个少年,看着也就跟双燕一般大,自小被送了人的表亲吗?送给哪家人了呢?沈家吗?

白文萝慢慢回想那天去还玉佩的情景,那个站在沈逸飞身边的小厮,虽长相清秀,但是并不显眼,是很难让人注意到的人。很难让人注意到的人白文萝怔了一下,看着顶头的绡帐,微有些失神。不过,她那会过去的时候,茗夕正好去追那只小胖狗。当时她从后面看那动作,步子轻浮,身形不稳,绝非是个练家子。

只是要监视秦月禅的话,却没有比双燕更合适的人了。还有,那人也说过,他安插在秦月禅身边的眼线,半年前死于意外。而半年前,正巧被沉香撞到双燕和茗夕之间有联系,双燕还怕被沉香误会,就称了是表亲,又不让外传。

巧合吗?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至于沈逸飞,原以为是个清高的贵公子,可是如今一想,反觉得猜不出他的深浅来了。

而眼下,甭管秦月禅手里还有没有那封信,看她那意思,即便真的有,也不会主动交出来的。她心里是另有打算的吧,那种女人,不是随便一点刺激就能让她改变主意的。

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呢,来龙去脉全都不了解,有种无处着手的感觉。而且自己的第一次出击,也并未对秦月禅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那人,真的想要那封信吗?白文萝脑海里映出那个人,那双总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眼睛。

总觉得他并非是很急切地想要那封信,那么他想要干什么?想要引出藏在暗中的人?

白文萝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先一步一步来吧。

中秋一过,枝头上的叶子一天比一天凋零,地上的落叶一天比一天厚。秋风渐冷,冬天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变浓了起来。直到那一天,早上起来,打开窗户一天,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粒,地面,枝头,飞檐碧瓦,琼楼玉宇具已被盖上一层薄薄的棉絮,向人们宣告着冬天真正来临。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早上一睁眼就看到窗户一片雪亮,还以为睡过头了呢,起来一看才知道是下雪了。在这样的天气里,坐在暖炉旁,慢慢品一杯清茶,也是难得的享受不是。”白玉妍亲手给白文萝泡上一杯碧螺春,放到白文萝跟前,然后才拿她送来的那个荷包赞道:“早听说三妹妹的手艺巧,如今算是真正瞧着了。早知道这般好,我之前就托你帮我绣荷包的,只是又怕烦着三妹妹。”

“大姐姐太客气了,明儿是大姐姐的生日,我也想不出要送点什么,只会做这个,没想真合了大姐姐的心意了。”白文萝笑着说道,然后就轻轻喝了口茶。

一眨眼,她进府就两个多月了,白玉轩的手已痊愈,前几天就同白玉瑞一起去了学堂。听说白玉堂的伤也早好了,因沉香的事他被老太太怒斥了一番,似乎真的收敛了些,这段时间栖风院再没闹出什么事来。而且还听说白玉堂自伤好了后,似乎真的把心全用在读书上,原本以前都是在自个院子里看书的。而这会,却时不时都会去仁和书院请教先生一番。老太太看到他这样,心里非常高兴,而且再过一个多月,白姨娘就要临产了。新年和新生命算着是差不多一块到来,府里一应大小事在周氏的打理下井井有条,整个伯爵府表面看着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有白文萝的任务依旧停止不前,自白玉堂收敛的性子后,秦月禅那边也再没出过什么漏洞可让她查探。至于沈逸飞和茗夕那边,她能接触到的机会不多,更是无从查起,只能在心里暗暗留意着等待时机。事情变成这样,似乎已经变成了看谁能比谁更有耐心,看谁会比谁先露出马脚。

然而,让她微有些不解的是,这两个多月来,那人也一直没有再出现。也没有通过什么路径给她递消息,或是催促她,就似已经忘了这事一般。

当然,白文萝也没天真到以为那人是真的忘了这事。她从白玉妍那出来后,只见外头的雪下得大了一下,木香给她披上狐狸毛大氅,然后才让她扶着手走了出来。

却才刚出院子,就见秦月禅穿着一身大红妆花通袖雪褂子,旁边的丫鬟给她撑着一把青绸油伞从前面缓步走来。

白文萝慢慢走过去,笑着说道:“嫂子是从老太太那边过来的。”

“是,原来三妹妹今儿也到大姑娘这,可惜我来得晚了,三妹妹这会是要回去了么!”秦月禅点了点头,一脸轻柔地笑道。

“嗯,刚刚在大姐姐那坐了一会,这会要去老太太那一下,我改天再去嫂子那叨扰。”

“客气什么,想什么时候过去就什么时候过去。”秦月禅一脸亲切地笑着,然后又接着说道:“别在雪中站着了,快些过去吧,省得冻着了。”

白文萝点了点头,就扶着木香的手走了。秦月禅在雪中站了一会,面上慢慢收起笑容,直到白文萝的身影转了弯,看不见后,她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开。

第39章 暗中较量

白玉妍生日的那天,老太太算着这是她最后一次在家里过生日了,就吩咐周氏给她好好办一办。因前段时间,方家那边已派人过来说了,等他们家明年孝期一满,即当择良日给两个孩子完婚。

周氏想着老太太爱看戏,而眼下又是冬雪飘飞之日,于是便吩咐人把观月楼的大厅收拾干净,外面铺设围屏,戏台两边挂起锦障,再笼上火盆,安排酒席。如此赏雪观戏,倒是两全其美了。

老太太看着果然满意,再看了看还未开场的戏台,便问道:“还是中秋那日请来的那个戏班?”

周氏点了点头,笑着道:“是,那良凤园戏班最近的名儿挺响的,前两日叫人去请他们的时候,不想早有两户人家定下来了。这年底将近,又是飘雪连天,凡有点事情的,都想请了戏班子过去热闹一番,就他们的名儿最响,可不都抢着要。”

“哦,有这事,都是哪两户人家,你又是怎么把他们给请了过来的?”老太太被挑起了兴趣,便问道。一同坐在桌上的人也都看着周氏,等着她往下说。

周氏抿嘴一笑,看了白玉妍一眼,才接着道:“说起来也巧,有一家正好就是咱未来的姑爷家呢。”

白玉妍怔了怔,微红了脸,就低下头看着跟前的盘碗,似被那上面的花纹吸引住了一般。

老太太奇了,问道:“这还真是巧了,不过他们家不是正在孝期吗?怎么还请戏班子过去?”

“我当时也正奇怪呢,便让陈管事过去打听了一下,回来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家请的,竟是他们家的一个不知轻重的亲戚,借了他家的名儿。幸好是让我给碰上了,跟他家的人悄悄说了,不然这事要让人传了出去,可不得被人说三道四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是啊,这种别的不管,只顾自己舒服享乐的亲戚最是可恨了。其实亲戚间平日里多走动,谁有困难了相互帮一下都是应该。只是像这种不知轻重厉害的,一个看不好,就容易给招来祸害。到时还理不清,扯不断的,最是麻烦!不过他们家怎么会有这等亲戚,再说这名儿也不是轻易能借的,你可打听出是哪边的亲戚?”

“若要真说起来,那亲也隔了好几层的关系了,听说也是这几年走得近后,才慢慢熟络了起来。再他们底下的孩子又都年纪相当,男的女的自小长在一起,平日里没少玩在一块,都不分你我。那戏班正是那家的孩子借了方家少爷的名儿去请的,也不知道那方家少爷当时知不知道这事。”周氏说着就叹了口气,又看了白玉妍一眼,只见她依旧垂着脸,专注地看着跟前的盘碗,似没有听见刚刚的那一番话般。

老太太却微微皱起眉头,静了一会才转开话题问道:“那另外一家又是谁?”

“哦,另外那家也是咱平日里有来往的,就是这西凉首富的李家。那戏班听说是他们家的小公子请去玩乐热闹的,倒没什么正经事。所以一听是咱家大姑娘的生日,就直接让了出来,同时还让人备了礼一并送了过来。我一瞧这般,也不好平白收这个情,可要推回去也不合适,便让陈管事帮他们另寻个不错的戏班子,就顶替这一日,明儿再把良凤园戏班给他们送回去。”

“嗯,你这般做得很是周全,凡事都要先问清楚了,再平平和和地办妥当了才好。别让人以为咱家是仗势欺人,或是紧着占人便宜。要知道贪了眼前的便宜,指不定以后什么时候会吃大亏。”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教导的是,我当时也正是这般想的。”周氏一脸恭敬地笑道,林氏往她这边看过来一眼,也扯了扯嘴角,白玉蝶却在这会开口道:“我听说方家的那几个亲戚里头,有几个女孩儿同方家少爷的年龄相当,平日里相处得也是最好,大伯母那天让人过去打听事情的时候,有没有瞧见方家少爷?”

林氏一听这话,顿时就责备了一句:“你一个女孩子家都哪听到这些话的,再说这事也是你该打听的吗!”

“我不是当心大姐姐会吃亏吗,再说那个方少爷孝期里竟敢明目张胆地去请戏班子,偏还是被别人借用了名儿去的,也太蠢了些!”白玉蝶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双杏目里也带着明显的不屑之色。

白文萝听了这话,特意抬起眼看了白玉蝶一眼。只见偏爱红色的白玉蝶,今日穿的是一件织金妆花海棠红对襟褂子,她的眉毛长得较浓,一双杏目说话时炯炯有神,让人一看就是鲁莽性子,不过却也显得很鲜活。而坐在她旁边的白玉妍因为今日生日的关系,也穿了件红色的衣裳,但却是件粉红色的芙蓉花通袖袄儿。此时两人坐在一块,一看就是非常鲜明的对比。前者喧闹,后者安静;前者热烈,后者浮漂;前者顾盼生辉,后者内敛含蓄。

“二丫头休得胡说,今日是你大姐姐的好日子,别还是这般口没遮拦地给她添堵!”老太太也开口道。

“还不给你大姐姐道歉!”林氏赶忙跟着说道。

白玉蝶微嘟了嘟嘴,然后才不甘愿地对白玉妍说道:“刚刚是我浑说来着,姐姐别放在心上。”

白玉妍只得抬起脸,轻轻摇了摇头。

周氏这会才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再这么说下去的话,可就要把大姑娘羞跑了,今儿她可是寿星啊。她要跑了,这一桌儿的酒菜,还有那等着上场的一出出戏,敢情就全用来给咱自个提前祝寿了不是!”

“你说的是,行了,点戏吧,我昨儿就想听来着,好容易等到今天借了大丫头的光,可别让二丫头给搅没了兴致!”老太太也笑了。

周氏便让那婆子拿着戏本上来,她接过,亲自捧到老太太身边,一边点着戏一边说道:“老太太可别说,这大姑娘的亲事好歹都已经定下来了,三姑娘如今儿还小,倒也不急。只是二姑娘眼瞅着年纪也都合适了,就是不知弟妹有人选了没有。其实啊,我瞧着眼下暂住在咱府里的那位表少爷就挺不错的,也不知道他可定了亲没。”

“你还真是提醒我了,我瞧着那个孩子相貌人品都是上乘,中秋那日,青梅先生还跟我说了,说那孩子是个难得聪明的,可惜无意仕途之路。”老太太想了想便看向林氏问道:“好像他在家里是排行老三的吧,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来着?可都成家了?”

“是,长兄娶的是兵部侍郎的姑娘,如今还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不久便能正式入太医院了。另一位娶的也是一位名医世家的长女,听说夫妇两人琴瑟和鸣,日子过得都不错。姐姐之前还来信说了,如今她就剩下这个小儿子没成家,不过以后也不用他来继承家业,并不想拘着他。总归有那两位兄长在上头,也能保证他一生富贵无忧的,所以倒也不急着给他定亲事,只说若有好的,注意着留意一下就是。”林氏说起这个,面上终于隐隐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来。周氏原是想嘲笑一下林氏,讥讽她的女儿为人粗鲁,这么大了还没人要。却没想竟让她在自个面前提起娘家那边的人来炫耀,心里不由得暗暗生恨!

林氏一看周氏的面色,终于觉得出了口气。若论起娘家的人脉地位,周氏是不能跟她比的。而且在她看来,周氏不过是借了她那过世的表姐的光,当年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老太爷看中,让她进了伯爵府当了大伯的填房。而她却不同,不但嫡亲的姐姐嫁给了京城久负盛名,名医世家的长子;还有一位哥哥,娶的是百年皇商的嫡女,而且他们各自的儿女,与之结亲的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