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飞走着走着,就发觉自己走到西院这边来了。这边也是一样的人声鼎沸,他怕遇到熟人,难免又要痛饮一番,便悄悄顺着小路,往荷花池那边走过去。眼下大家都忙着往各个厅院里凑热闹,而且秋日也没荷花可赏,因此这会也就那边清净点。

只是没想,这一走过去,竟会看到那个婷婷袅袅的身影!

白文萝听见脚步声,转过头,远远看到那个身影,也是微怔。还以为这会,没人会往这清冷的地方过来呢。

既然已经碰上了,就这么转身离开的话,似乎更为不妥。沈逸飞只好硬着头皮走近了几步,只是当他走近了,看清后,一时却怔住了,似忘了要如何开口一般。原来一个女子,从清秀到迷人,只需一年半的时间就足矣。不变的是,那双乌亮的眼睛,依旧平静如初,却暗含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魔力。

“原来是沈少爷,好久不见了,是来祝贺二姐姐的吧。”白文萝见他愣住,便先开口客气地说道。

“哦,是,我看着这边清净,原是想过来走走”沈逸飞回过神,一开口,却不知为何自己越说越觉得像是解释一般,傻透了,便只好闭了嘴。

白文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道:“沈少爷请自便。”然后就转身,打算把地儿留给他。如今两人的年纪都大了,她又是已定了亲,若被人瞧着她在自家园子里同别的男子站在一块,终是不妥。

“三姑娘!”见她转身要离开,沈逸飞不知为何,只觉得好似酒气往脑上一冲,那想要叫住她的话竟就脱口而出了!

白文萝站住,回身,问道:“沈少爷还有何事?”

“我”沈逸飞一时结舌,憋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说道:“听说皇上给三姑娘赐了婚,日子定在明年初,真是恭喜三姑娘了!”

“谢谢!”白文萝装作羞涩地低下头,微微一笑。或许连沈逸飞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他脸上的神色顿时一黯。带着残荷清香的秋风吹起他纯白丝绸质地,绣着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花的衣摆,冷冷的空气倏地就贯穿了他的身体,酒似醒了七分,俊秀的脸上微显出苍白之色。

旁边似乎有丫鬟将要行近,已经听到有清脆地话语传来。沈逸飞迟疑了一下,以往一直清澈的双眼此时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他深深看了白文萝一会,然后微颔了颔首,就转身先行离开了这。

白文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走开的背影,微偏了偏头,见有两丫鬟往这穿过来,便走上前去问道:“可有见着轩哥儿这会是在哪?”

“刚瞧轩哥儿正在老太太那边呢。”两丫鬟见是白文萝,便站住笑着说道。

“你们这是要往老太太那边去吗?”白文萝瞧着她们手里拿着的是两套精致的珐琅杯子。

“是,刚刚那边有一个珐琅杯子打碎了,大太太便让我们去领两套,备用着。”

“嗯,去吧。”白文萝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哦,那个杯子是谁打碎的?可是轩哥儿?”

“不是,是位客人不小心碰翻了的。”

待那两丫鬟离开后,白文萝想着老太太那这会人应该不少,她这时过去的话,少不得会被那些贵夫人官太太们拉着问东问西,怪没意思的,还不如先去芸三娘那待一会。

这么打定主意后,就转身要从旁边的假山那传过去,只是当她刚一靠近那假山时,脚步忽然迟疑了一下。然而还不等她往后退,旁边忽然就有个身影闪过,随即腰身被人抱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眨眼间就被拉到那假山之间的阴暗处!她还未站稳,下巴就被人抬了起来,眼前的那张脸猛地靠近,压下,重重的!

比上次还要贪婪地掠夺,在她唇上和口内肆无忌惮地吮吸啃咬着,腰上的手越收越紧,贴在她胸侧的手掌越来越热。他很高,她不得不垫起脚,仰着头,却还是觉得累,只好把手从后面环上他的背,借点力!

她的这般主动,似让他有所触动,那个吻慢慢温柔了下来,极尽地缠绵,最后才用舌尖轻轻舔着她的唇线,依依不舍地离开。温热的手掌却在她背后轻轻抚摸了起来,似安抚,又似挑逗。

“你怎么过来了?”她放下后脚跟,手也从他的背上滑到他的后腰上,想要收回来,被他用力地拥了一下,只好在他腰上环住,然后微喘着气问道。

他笑,一手依旧在她后背慢慢抚摸着,一手抬起来,扶住她一边的脸颊,拇指在她娇嫩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偶尔在她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上滑几下,然后笑道:“有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为什么不从前面进?”

“那样不就看不到你了”他说着,声音就低哑了下去,眼睛一直盯着她丰润的唇瓣。

白文萝一瞧这样,就低下头,把脸侧过一边说道:“我一会还得见人。”

他低笑,俯下脸,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说道:“才两次,似乎就进步了不少。”

“你不喜欢?”她微抬起脸,瞟了他一眼。

“喜欢,很喜欢,这才是我要的女人!”他又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刚刚的那点不快瞬时烟消云散。

“不觉得我这样不守妇道?”她再问。

他垂着眼睛看着她,又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红唇,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贴在他身上,他笑了,忽然就坏坏地说道:“在我面前可以随意,只有在我面前!只有我!”

白文萝垂下脸,全身似都放松了下去,轻轻靠在他身上。前院那依旧有欢声笑语隐约传来,过了一会,她才说道:“今儿人多,丫鬟这么久没见着我,该找来了。”

他微松了手,扶在她脸上的手顺着她的脖子,慢慢滑到领口那。微凉的手指稍稍探了进去,触到里头滑腻的肌肤,眼眸暗了下去,低哑地声音在她耳边挑逗地说道:“还有三个多月,就能撕开这里了!”

被他微凉的手指冰了一下,她皱了皱眉,从他腰上收回手,要拿开,却被他反手握住了。这次没有揉捏,而是抬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印下一个吻,然后才说道:“确实该走了,下次就是在京州见面了。”

上官锦从白府出来后,坐进御查院的马车里,王福海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一见找她就笑呵呵地说道:“大人,咱该走了吧。”

“嗯。”上官锦点了点头,那马车就动了起来。

“也不知这次的事,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办得下来。”王福海有些担忧,又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道。

“东面的柳州,面临兴海,眼下虽未形成规模,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那里必会成为大景对外的商贸重地,到时各地来往的人也跟着多起来,你好好把握机会。”上官锦淡淡地说道,此番前去柳州,明面上做的,都是在打掩盖。真正要做的,是要打通柳州跟古雅那边的消息通道。

第90章 命运的走向

十一月中旬,老天爷飘下这一年来第一场雪的那日一早,王嬷嬷就领着那两个调教好的美貌丫鬟进了梨香院。

白文萝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两个花一样颜色的丫鬟。穿着水红色夹袄的叫金萱,容貌艳丽;穿着嫩绿色长褙子的叫银兰,眉眼妩媚。都是刚满十五,正是水嫩鲜艳的年纪,再看那双手,具是白白嫩嫩的,一瞧就知道不是干活的手。

“有劳嬷嬷带她们过来,木香,你去给她们安排房间吧。”白文萝看了几眼后,只问了名字,没再多说什么,就直接吩咐道。

“是。”木香应了声,就让那两丫鬟随她走。可那两丫鬟却是先看了王嬷嬷一眼,又迟疑地瞧了白文萝一眼,她们本以为姑娘会多说几句的,没想就这样打发了,一时心里有些忐忑。

“如今你们俩就都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王嬷嬷随即就板起脸,厉声喝道。

那两丫鬟吓了一跳,赶紧就垂头应声,然后又转过白文萝这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王嬷嬷便转过白文萝这边接着说道:“虽这两丫鬟是老太太送过来的,不过姑娘也不必跟她们客气,该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左右都是丫鬟,姑娘就是心性软,也千万别惯坏了她们的性子,真以为自己跟别的丫鬟不一般了。”

这话,王嬷嬷是特意当着那两丫鬟,以及这院子里所有下人的面直接说了出来。算是给白文萝面子的同时,也有警告那两丫鬟的意思。白府送到姑娘身边的陪嫁丫鬟,无论以后如何造化,也是决不能存有要爬到姑娘头上的心思。

“我知道,谢谢嬷嬷提醒,不会让老太太失望的。”白文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朝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便领着金萱和银兰出去了。

送了王嬷嬷出去后,白文萝站在外头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秋去冬来,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近了。

“姑娘,回屋去吧,这雪虽好看,但也别冻着了。”沉香在一旁轻笑着说了一句。

白文萝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真的不着急?”

沉香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明白白文萝的意思。她眼见就十九了,这府里像她这般大的丫鬟,基本上都发去配人了。其实她要随白文萝到康王府的话,最好是先配了人,然后以仆妇的身份跟着过去是最好的。现在这般,因为年纪摆着那儿,确实有些尴尬。虽姑娘并不防着她,但是到了康王府后,准会有那边的丫鬟排挤着

见她沉默下去,白文萝便点了点头道:“随你吧,要是到了那边有看中的人,我再帮你说也是一样。”

“谢姑娘!”沉香哽了好久,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不过”白文萝正往回走,忽然又停了下来,想了想,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笑着说道:“你要是想同金萱和银兰有一样的心思,也”

“姑娘!”沉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白,急性子立马上来了,也不管不顾地就打断了白文萝的话,然后满脸正色地保证道:“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那样的心思,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可以现在就把我随便指给哪个小子,然后再带过去。”

“急什么,我不过是说,你若有那样的心思,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主要是得看对方那边的意思,我不会拦着,只要,她们能争得过。”白文萝笑了笑,然后就进屋去了。留下沉香站在雪中,回想着白文萝刚刚的话,一时有些懵住。

时间似那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一般,簌簌地从眼前,从指间悄悄滑过。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京州的康王府那边正式送来了聘礼。聘金厚足,余下的海味、三牲、酒、生果、贴盒等等总共三十样东西,具是都是包得稳稳妥妥还封上大红的喜纸,叫了八个人派了两辆大车,挂上红绸,专程从京州一路送到西凉来。那一路上赢了无数风光,老太太红光满面,喜不自胜,白孟儒也特意赶回来了一趟,周氏准备了几桌酒席,众人又是热闹了一番。只有秦月禅,看着那一抬抬红彤彤的聘礼被搬进来,心里的苦水简直是冒了泡。

没有人清楚她这段时间来,一直受着怎样的煎熬。原白文萝被赐婚的事,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想阻止,却丝毫机会都找不到。自从白文萝定了亲后,基本就不往她这边来了。有时她坐不住了,过去看一眼,白文萝接待她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带着明显地客气与疏离。她硬着头皮试探了几番,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摸不着,那心里简直是急得火烧火燎的!偏这事还没办成的时候,又知道了白玉堂自过了这年,也就是白文萝出嫁后,就要到徐州当差去了,而且那意思似乎还是要她随着一块去!

照白玉堂那脾气,她若是离开了白府,没了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她根本不敢想象他对怎么对付自己。可是,不愿跟着过去的话,她又不敢同他说出口。后来拐着弯,试着跟老太太提了一下,却马上被怒斥了一顿。说她贪图享乐,不愿与丈夫同甘共苦,接着又劝了一通,说是白玉堂以后若是地位起来了,风光的还不是她。再又说了,如今她嫁过来眼见就快四年了,却只得了一个丫头,这两年来肚子一直没见动静,这让她跟着过去,实际上是为了她好,别到时候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如此种种,她跟着去徐州的事就定死了!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掉入了绝望的深渊,谁来,救救她!如果,如果曲元在身边的话,一定不会不管她的

这聘礼送过来后,伯爵府就该准备着把嫁妆送过去了。

十二月中旬,挑了个好天气,伯爵府便把已经准备齐全的嫁妆整理妥当。雕刻着华丽花纹的花梨木的箱柜;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四大箱四季的衣服;十二床大红锦绸面的被褥;六套首饰,金银珍珠翡翠红蓝宝石分别各一套;还有各种铜锡器皿,香茗喜烛等,以及白文萝亲手做的绣品,都特备在“奁仪录”上,一一开列,合成一册厚帙。那“奁仪录”用大红的锦绸装裱好后,专门装在一个盒子里,摆放在彩亭上,让送嫁妆的人扛着,走在队列的最前面。于是,那一日,伯爵府送嫁妆的队伍,几乎引来了大半个西凉的老百姓前来驻足观看!

爆竹的红色碎屑几乎是铺了一路,随着一路追着观看的人群,一直到出了西凉城。

“这伯爵府真是喜事连连啊,前不久才刚嫁了两位姑娘,如今又一位要出嫁了!听说这位还只是个庶出的姑娘,可看着这排场却比前两位嫡出的姑娘还要大呢。”一位已经梳了妇人头,容貌甜美,说话时那双眼睛很自然地就弯成个半月形,嘴角边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的年轻妇人,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感叹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庶出的?”赵武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萧蜜兮的话,一边仰着头找他大哥的身影。他是昨天刚回的家,今天就被他大哥拉出来帮忙给他爹娘买米面糖料等东西,偏萧蜜兮也跟着出来凑热闹。只是没想才走到这,就碰上伯爵府送嫁妆的队伍,于是周围顿时就涌过来一大堆看热闹的人!赵文怕萧蜜兮被人撞到了,便让他们在这儿先站着,他去买了东西后再过来。

“小武你才离家多长时间,怎么就什么都给忘了,我爹和你哥不都是盛兴的金银工匠。那伯爵府可是盛兴的常客咧,这次他们家嫁了三位姑娘,那里头的首饰嫁妆,可是有一大半是我爹和你大哥打的哦!”萧蜜兮笑眯眯地说道,眉眼弯弯,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的。

“哦。”赵武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句。

萧蜜兮有些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只是看到他那长出胡茬的下巴,还有已经长得比赵文还要高壮的身板。想着他这几年在外漂泊,不由得就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说道:“小武,你这次回来就别再走了吧,爹和娘年纪也都大了,前两日还打算着要给你寻门好亲事呢。还记得我家后面那个姓马的人家吗,她家的闺女今年也有十四了,还没定亲,已经有媒婆上了好几趟门,要不。”

“嫂子,你这样很快会变得跟我娘一样的那,小心我哥嫌弃你!”赵武咧嘴一笑,嘿嘿嘿地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花了这么长时间,连淮州都跑遍了,也没打听到萝妹妹的消息。而且现在算着萝妹妹也快十六了,就算你找着了,又能怎样,没准早就已经嫁人了!”萧蜜兮白了他一眼,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说什么呢,怎么还站在这块,那队伍都过去了,趁着人少,咱赶紧买面粉去。”正在这时,赵文抱着个大袋子从那人群中穿了过来。

“没什么,走吧走吧,大哥,嫂子还是你看着吧,我先过去了。”赵武说着就大步迈开,先行走了。

留下萧蜜兮轻轻叹了口气,和一时有些不解的赵文。

没有谁能看得清这命运的走向,也没有谁能想得到,这个引得无数人观看,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嫁妆队伍,那预告着即将要出嫁的女子,就是赵武找了好几年,曾经,差点就成为他妻子的白文萝。

而就在康王府和白府正为这一场婚事准备着的时候,北齐那边忽然派了使臣来到大景,特意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那原先说好要送过来联姻的北齐公主,因为忽然长了水痘,不得已,只得延迟一段时间了。

第91章 大婚

伯爵府这一年的大年节,几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梨香院这边。因为正月初三就是白府三姑娘出嫁的日子了,于是老太太大年三十那日祭了祖,吃了年夜饭后,就命白文萝回去好好休息,这几日里什么事都不要管了,只管把精神养足了就是。

毕竟从西凉到京州,那一路上需要的时间确实不短,不养足了精神,到了那一日,坐了几个时辰的车轿后,到京州时估计连拜堂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正月初一早上起来,白文萝先是沐浴了半个时辰的香汤,接着保养头发,修理指甲,再全身护肤。这一通下来往往一个上午就过去了,要是还有时间,就去老太太那说两句话,然后便回来休息。其实近这一个月来,她基本上天天都是这么过。随着那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连丫鬟们都难掩激动紧张的心情,却只有正主是瞧着一点事都没有的样。

老太太自没少注意着这边,听了丫鬟们的反应后,心中愈加满意,又命丫鬟们事事都得仔细伺候着。

初二那日,白文萝早上那一套保养护理的事情都做完后,吃了简单清淡的午饭。这几天来,连饮食都要注意,味重的全都不能碰,她倒没在意,总归也就是这几日罢了,一切都坦然受之。

“姑娘这会是要出去吗?老太太说姑娘中午该休息一会才是。”午饭过后,白文萝让丫鬟把她的大氅拿来,一旁的金萱便笑着说道。

“我去芸姨娘那一会,老太太若派人过来瞧了,你就说我一会就回来了,耽搁不了多久。”白文萝说着便披上大氅,命沉香看屋,然后就领着木香出去了。

于是在沉香的吩咐和六儿的领头下,金萱和银兰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准备茶水的准备茶水,两人心里虽有些不满,却也不敢抱怨什么,只盼着早日能随姑娘进到那康王府里去。

“怎么这会还过来,老太太不是说了,要你这几日好好休息的吗,要有什么话叫丫鬟来传就行了,或是让我过去瞧你不也一样。”芸三娘瞧着白文萝过来后,又是欣慰又是责备地说道。

“一想我明儿一早就要走了,这不过来看娘一眼,心里怎么也不踏实。”白文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傻丫头,娘可是为你高兴着呢,女人都有这么一天,别舍不得娘,娘这还不是有轩儿的吗。”芸三娘被她说得心里伤感,却依旧笑着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随后母女便随意聊了两句,然后又提了一下以前的日子。其实该说的,要说的,早也说完了。包括洞房中男女的那点事,芸三娘担心周氏没想得这么周全,因此早在之前就隐晦地跟白文萝提过了。当时弄得白文萝心里哭笑不得,却面上还得装得一副羞羞涩涩,又要显得听得懂的样子。

约莫坐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木香进来催了一下,白文萝只好起身。

“去吧,好好休息,明儿是要早起的,娘明儿也过去你那院里看看,送送你。”芸三娘看着明显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闺女,想起她当年还是个豆芽菜般的模样,一时心里泛酸,强笑着说道,眼圈儿却是止不住的红了。

白文萝看着芸三娘这样,心里也阵阵发涩,然后扫了扫这冷冷清清的屋子,心里一时有些怔然,难道芸三娘后半辈子的那几十年,就在这里度过么?

“娘,如果,以后我能带你出去的话,你想要出去吗?”白文萝迟疑了一下,然后认真地问道。

“出去?去哪?”芸三娘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总之是离开这里,不让你后半生就只拘在这几间屋子里。娘,你愿意吗?”

“萝儿,你,你在说什么?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胡话来了!”芸三娘一时听得心里有些发慌,满脸紧张地看着她说道。

“不是。”白文萝暗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笑,摇着摇头道:“我只是舍不得娘天天就待在后院的这几间屋子里,怕我这一出嫁后,娘会闷坏了。”

“说什么傻话,娘也没有天天就待在屋里的,住了这几年,才发现这府里能说话的人多了去了。就怕没时间聊天,哪会闷坏了,没瞧我如今不也是好好的。”芸三娘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松了口气,便笑着说道。

白文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叫木香进来,披上大氅后,在芸三娘的目送下,离开了榴花房。

正月初三,如期而至。

才寅时三刻,屋外的天还是浓黑的时候,白文萝就被叫醒了。照旧是泡了小半个时辰的香汤,回屋后,房内烛火辉煌,院外已闻喧嚣,丫鬟婆子们早候在那准备好了。

扑香粉,描黛眉,点红唇,长发高梳,凤冠正戴。

最后穿上大红嫁衣时,天还未亮,屋外只有稀疏的小雪片往下飘落。房内的丫鬟们看着端端正正坐在绣墩上的白文萝,看那金丝刺绣的霞帔上,垂下华丽的流苏;看那一直迤逦至裙裾的凤尾花纹,精致华贵;看那宽大袖口上,同是以金丝绣上两寸来宽的缠枝纹饰,繁复精美;看那从袖口处微微露出来的一双玉手,衬着那大红的嫁衣,染上凤仙花汁的指甲,如极薄极脆的淡红琉璃瓦,在烛光的照应下,只是流光轻转,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外面,六儿进来说道:“姑娘,轩哥儿过来了,说要见姑娘。”

“让他进来,你们先出去一下。”白文萝点了点头,然后往旁边吩咐了一句。

“姑娘,这时候不早了,一会就得上花轿了。”一旁的王嬷嬷说道。

“我知道,就跟轩哥儿说几句话,不会误了时辰的。”

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走出去后,一身锦绸袍子的白玉轩便走了进来,只是当他猛地一看到一身嫁衣的白文萝,一时间怔了怔,然后就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姐姐!”想了想又说道:“恭喜姐姐!”

“过来。”白文萝笑了笑,便从那绣墩上站起来朝他招手道。

白玉轩走近了,依旧是有些怔怔地看着白文萝,原是一肚子的话,眼下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想来想去,其实也是平日里说的那些,眼下似乎没必要再多说了。

白文萝微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拍,就笑着叹道:“轩儿这就长得比我高了呢!”白玉轩已经十四了,半年前开始,他的身高明显是一个劲地往上窜,如今瞧着是比白文萝高出了一拳。

“姐姐”他又开口,却依旧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满眼的不舍,喉咙哽住。

白文萝依旧笑了笑,轻轻说道:“娘就交给你了。”白玉轩抿着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要照顾好自个的身子,也要好好读书。”白文萝又道,白玉轩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事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如今我是嫁到了康王府,这白府里没人敢再轻视了你和娘。”

“姐姐,你到了那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姐,姐夫要是对你不好!”白玉轩沉默了一会,忽然就说道,到底,这几年在白府,他长大了,总也明白了些事情。

“这个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不相信我吗?而且这是皇上赐的婚,没人敢有不满。”白文萝笑,轻施粉黛的她,眉眼微扬,如满怀自信的将士,风采无人可及。

“姐姐是这世间最好最美的女子!”白玉轩有些怔然地说道,然后似又恢复了小时候那傻乎乎的模样,有些呆呆地接着道:“我相信姐姐,却还是担心”

“姑娘,老太太和大太太还有芸姨娘过来了。”两人正说着话,木香忽然就走进来说道,声音才刚落,就听到外头有竹轿放下的声音,还有多个人走近来的脚步声。

没一会就瞧见五六个丫鬟簇拥着老太太和周氏走了进来,白玉轩只得退开到一边。白文萝先是给老太太和周氏行了大礼,接下来就是听着一些说了好几回的叮嘱话,白文萝也只得一遍一遍应着。芸三娘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白玉轩悄悄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白文萝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于是面上的笑容便又柔和了几分。

就在天灰蒙蒙亮的时候,那喜娘就满面笑容地进来说道:“时辰到了,花轿已经候在外头,新娘子该准备上轿了。”

于是照例是一通忙乱后,白文萝终于被喜娘给背了出去。只是当她附在那喜娘的背上时,差点没被喜娘身上那浓郁刺鼻的香味给呛到!一路上都有丫鬟给她打着红绸喜伞,遮住天上不停飘落的雪花。此时天并未全亮,白府的园内喜洋洋的大红灯笼一个一个都是亮着的。红光映着白雪,冷清中透着喧闹。

忍了一路刺鼻的香味,终于坐入了那八抬大花轿里。这是只抬着出城,然后就换车,到了京州后,需要再换花轿,一直到被抬到康王府的大门才算完。

只是当白文萝坐到花轿里头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被熏得重了,刚一进去就觉得这轿子里的味道有些不对劲。她顿时就抓住喜娘的手说道:“这里头是不是多了什么味道?”

“啊?”喜娘弯着身子回头,愣了一下才笑着说道:“这大喜的日子,总得焚点香熏一下的,新娘子快坐好了,注意头盖别掉下来,马上就起轿,这路远,万一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于是放帘,起轿,爆竹声不绝于耳,硝烟味无孔不入。

她这两天不光是吃的清淡,量也少。今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后,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就折腾那穿衣妆扮的事了,最后是木香偷偷给她吃了两个鸡蛋和一块糯米糕,喝了两口水。只是这天冷,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极重,又加上花轿里的香气熏人,似乎才坐上轿子没多会,她就觉得头有些晕。

最后出了城,换了车,少了那熏人的香味后,似乎觉得好点了。可却不知是何时,她竟在那车里昏了过去。

第92章 烽火中飞向你

上官锦是正月初二才赶回京州的,辛苦了三个多月,柳州那边的事情初见成效,总算是不负圣望。于是他回去的时候,是直奔皇宫而去,果然皇上听了后,龙颜大悦。一直留他谈到天色将黑,才似终于想起明儿是他的大喜之日,这才放了人。

因花轿是要从康王府这边派过去的,而这一路上所需要的时间不短,要赶上明日吉时的话,必须是今晚天黑之前派过去,正好明儿一早到西凉。

这段时间里,除了柳州那边的事外,御查院那并无大的事情需要他过去处理,于是上官锦从皇宫出来后就直接回了王府准备一切事宜。

当晚,花轿派出去后,府里就已经开始摆酒宴请亲戚好友了。来的都是同姓至亲,上官锦自是少不得要出面招待一番。虽然知情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次赐婚之前,恭亲王也曾大张旗鼓地去白府提过亲。但是那晚,恭亲王还是提前带了贺礼前来,并且面上并无丝毫芥蒂之色,反还大大方方地同上官锦喝了好几杯。随后又叫了好些同僚等,硬是拉着上官锦聊天扯谈,那酒席一直闹到下半夜方才见歇。

上官锦回屋时,已经感觉微醺,柳黄早给他准备好了醒酒汤,端给他喝后,便轻轻问道:“二爷是要先歇息,还是沐浴后再歇?”

上官锦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柳黄看着他微露出疲惫的面容,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却被候在一旁的采蓝拉了一下,终是带着她出去了。

夜渐深沉,上官锦在太师椅上养神片刻后才慢慢睁开眼,抬手按了按额头,刚刚微显醉醺的眼睛已见清明。他坐在那想了一会,心里莫名地有些忐忑,总感觉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似的。

眼下他最在意的自然就是白文萝那边,这会算着时间,再过一会她那边应该就要上轿了。为了以防意外,前去迎亲的队伍里,他安插了十二位暗影。余下还有康王府派出的年命相合生辰无忌骑卫队二十四名。这一场亲事,可以说是代表了皇上,御查院,还有康王府的脸面,有谁敢在这上面打主意的?就算是打了主意,也捞不着什么实际的好处,更何况,这主意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上的。

至于恭亲王,即便真抱有想把这事搅黄的心思。但只要他动手了,就是摆明要打皇上的脸面,他不可能会去冒这个险。若是派亲信去办,保不准不会被查出蛛丝马迹来,而且也不一定就能成功;而若是像上次那样,请一些江湖人士的话,那么在他的暗影和康王府的骑卫队面前,根本成不了事。如果把场面搞大了,那揪出把柄就更加容易。得失相差得太大,上官恭不是那种只为了争一口气,就把自己全都陪进去的人。

上官锦想了一会,就自个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时间,一算这也睡不了多少时候了,便命人准备热水。躺在那冒着浓浓白气,全由汉白玉砌成的水池子里,全身的肌肉慢慢放松下去后,他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是因为太紧张了,以至于关心则乱。

可是,上官恭也不是会白白咽了一口气的人。上官锦在热水中闭上眼睛想了想,忽然就睁开眼睛,哗地一下从池子里站起来,一把扯下挂在旁边的衣服,快速穿上后,就急步往外走了出去。吓得候在外头的柳黄一跳,待她回过神,就只看到上官锦急忙往书房那边走去,也不知出什么事了。可是书房那边,她是不能随便跟着过去的,过去了也靠近不了。于是一时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门外,看着那屋里一应奢华至极的摆饰,辉煌的喜烛把一切都照得红彤彤鲜亮亮的,她心里却膨胀着发酸的情绪。

他终于想起自己疏忽什么了,这段时间光顾着古雅那边的事情,刚刚在宫里,皇上问的也全是关于古雅的事,却没一句是提到北齐的。这太不正常,按说,北齐那边早该把公主送过来了,去柳州前,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北齐公主收入后宫。后来他在柳州的时候,倒也听到了北齐传到大景的消息,说是北齐的公主因长了水痘,所以过来的时间延迟了!而他埋在北齐的人也传来消息,消息中确定那公主的确是长了水痘,当时柳州那边的事情繁杂,因此他就把这事暂时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