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凝眸看她,问:“只是感激?”

“还有感动。”

“只是感动?”

“还有惊诧。”

“只是惊诧?”

“还有喜欢,你很强,我很喜欢。”她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说道。

“”他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文萝啊,要你爱上我,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说完,就搂着她从水池里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扯过旁边的大毛巾将她整个包住说道:“来,自己擦干,然后到床上去。”

将她推开一些后,他也扯过一条毛巾,胡乱擦了一下,然后就把旁边的袍子披在身上。再转头看她,只见她里头的纱衣也已经穿上了,正在系外衣的带子。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挡下她的动作,然后将她抱起来说道:“还系它做什么,马上就要脱掉了。”

房中的红烛已经烧了半截了,紫金香炉内的百合香也只剩下了灰烬,然那散发出了的香味却是更浓了一些。紫檀木的水滴跋步大床上,大红色的纱幔被放下,大红的鸳鸯缠枝莲纹锦被上,花生核桃之类的坚果被细细拨到床脚处。

两人在床上坐下后,他揽住她的后背,将她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把她发上的最后一支簪子抽出来,一头微沾到水珠的乌发瞬时倾泻而下,有些凌乱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垂落到被褥上。他俯下脸,在她耳边轻吻地说道:“别紧张,我保证,会很舒服的。”

吻顺着她的脖颈慢慢滑了下去,她才知道,他刚刚给她的那些吻,含着多大的隐忍。衣服从身上缓缓滑落,他将她放到枕头上,退下她身上最后一件遮挡物,半阖着眼,浓黑幽深的双眸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一寸一寸扫过,来回巡视。直到看得她都觉得羞涩了,他才伸出手,轻轻抚上这躺在鸳鸯锦绣的大红被褥中,躺在他眼前,纤细润白娇美的身躯。

揉捏,轻划,爱抚,俯下身,细碎的吻,轻慢的吮吸,一次又一次

淫靡的呻吟使得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上沾到她滑腻的蜜液使得他的下身开始发涨火热。舔了舔唇,抬起脸,看着她微张的唇,迷醉的眼,探身向前,腰身挤进她的大腿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伸手从她细弱的脖颈那穿过去,将她轻轻捞了起来,让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头枕着他的肩膀,侧过脸,轻吻着她的耳垂道:“别害怕。”

白文萝没出声,只是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再怎么了解,这到底也是个未经情事的身体,在他这高超的调情手段下,已经止不住地开始微微轻颤。

上官锦轻笑了一下,道:“放松。”说着一只手已经顺着她后背的曲线滑了下去,来到柔软的纤腰,圆滚的臀部,然后顺着她的大腿一直抚摸到她的脚踝那。最后抓住她的脚踝,慢慢将她的双腿分得更开些,曲起,绕过他的腰,接着他的腰身突地便更进一步地挤到她的双腿间。白文萝浑身一紧,他已经顺着她的脚踝往回抚摸,一路滑到她的大腿内侧。白文萝只觉得身上颤抖得愈加厉害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就要躲开,他的手却在这时从她的大腿那穿过去,一下子托起她的臀部,几乎把她整个抱在怀里。然后一边调好姿势,一边低下头在她发烫的小脸,丰润的双唇,小巧的下巴,优美的脖颈,一直到她纤细的锁骨,一路来回舔舐啃咬吮吸轻吻着,混着两人身上的薄汗,带出湿润的水渍

他调情的手段实在太高超,并且有足够的耐心,白文萝开始觉得身上渐渐发烫,身子由战栗变得酥软,体内有火苗被点燃,并且不停地跳跃着,疯狂地燃烧着,搅乱着她的神智!

“别忍着,叫出来,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说着,就适时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又在她脖子侧颈轻轻吻着,低哑性感的声音诱惑着她,灵活的手指在她身上到处游走,拨弄着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流连不去,辗转反侧。

就在她微仰着头,启开唇的时候,他下身突地就是一挺,她反射性地要就要弓起身体,却被他的大手箍住腰肢,往下一扣,就顶了进去!难以言喻的紧致,温暖,瞬间把他包容。

他轻叹了一声,她却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叫出声来,带着分明的痛楚,抓住他肩膀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很疼?”他轻叹,忍住了想要直接冲进去的欲望,暂停下来,手顺着她的腰抚摸到她的脸上,轻轻抚平她的眉头。

“还好,能忍受。”白文萝咬了咬唇,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启开唇说道,声音里带着隐忍之意。

“真坦白”他又叹一声,总是出乎意料的反应,却带着属于她的倔强,让他着迷。

“我保证马上就不疼了。”他吻干她眼角边渗出来的水渍,一遍一遍在她脸上轻吻着,手指一次一次在她身上挑逗着,他的耐心简直可以无限延长,直到感觉她身上慢慢放松了下去,他才封住她的唇,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卷扫着她口内的每一处嫩肉,吸住她的舌头,手箍住她的细腰,紧接着下身再用力一挺,终于完全顶了进去!

疼痛使她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身体被那个粗壮的东西充斥得一点剩余的空间也没有,涨得满满的,让她想要尖叫!身子又慢慢被放到了床上,紧接着就感觉到那个男人在她身体里不停地进出,摩擦,蹭动,疼痛开始褪去,快感节节攀升

待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在她身上挥汗如雨。他的长发此时亦是凌乱地散了下来,从他肩上垂到他的手臂上,伴着滴落的汗水,丝丝缕缕地贴在他的脸侧,透出难以言说的性感,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的味道

她的手从他的手臂上移了上去,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微起身,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缠住,顺从身体里本能的欲望,迎合他,回吻他,舔舐,吮吸,抚摸,揉搓那样直接、自然、坦白,毫无做作,亦不羞涩。

他微愣了一瞬,随即愈加兴奋起来,动作更加卖力

良久良久,直到那桌上的红烛只剩下一小截的时候,清理完两人身上的粘液后,他才满是怜爱地吻了吻她闭着的眼睛,问道:“很累?”

“嗯”她模糊地应了一声。

“还疼吗?”他躺下,将她揽到怀中,接着问道。她没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好大胆呢,谁教你的?嗯?”他轻轻吻着她,柔声问道。

她慢慢张开眼,瞟了她一下,然后才说道:“白府的书房,百年以来,藏书数以万计,上至奇门遁甲术,下至情趣春宫图,内容丰富,包罗万象”说到春宫图那三个字的时候,她故意放慢了声音,音色柔媚,醉人心神。

“书房中怎么还有那些东西?”他有些哑然,好一会才想起来问道。

她笑了笑,低声说道:“自然是被我找到了暗匣,原以为是什么秘密呢。”说到这,她忽然抬起脸,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的,好一会才接着道:“书中亦还说了,男人啊”她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弄得他心里痒痒的,便在她腰上狠掐了一把道:“男人怎么了,快说!”

“男人只有在女人穿衣服的时候,才喜欢她优雅端庄的样子。”她笑,眉眼中万种风情,半藏半露,勾人魂魄,迷人心窍。

他张了张口,许久才道:“这话你也能说得这么直白!”

“直白?最直白的不就是那进进出出的事情么?还需要怎么修饰?”她偏了偏脑袋,垂下脸,又枕在他的胸膛上。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忽然就笑出声来,抬手揉着她的脑袋,连连叹息,他真的是被她彻底打败了!

夜渐深了,屋外还飘着零星的雪粒,连下了半个月的雪,京州的天,是刺骨的冷,明天,会是的大晴天吗?

上官锦看着在他怀里渐渐沉睡过去的容颜,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那一批火药,就是从御查院被调出去的。他将白文萝救回来,再赶去御查院火药库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第三卷 京州风云

第1章 黛眉弯弯画

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睡一夜,其实并不是太习惯。一早,屋里还是昏暗暗的一片,上官锦才动了动身子,白文萝就醒了。然她还没睁眼,就感觉上官锦在她眉间吻了吻,低哑地声音略含笑的说道:“还要睡一会吗?”说话间,手就慢悠悠地在她身上游来游去。

“今儿是要给王妃敬茶的”她微蹙了蹙眉,只好半睁开眼,嘟哝着声音,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嗯”见她醒了,他便把脸埋入她的脖颈轻啃了啃。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侧开脸,躲了躲。

“还早,还早”他一边在她脖子上蹭着,一边含糊地说道。

“王妃都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一会还要梳洗呢,今儿我若过去得晚了,会不会被罚?”她往后缩了缩肩膀,一手挤进他俩之间,抵在他的胸膛上,硬是把他推开了一些,然后两眼无辜地看着他问道。

上官锦叹了口气,干脆侧起身,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从她的腰身那慢慢抚到她的脸上,拇指轻轻梳着她的眉眼。刚刚睡醒的她,脸上却反略显出几分疲倦来,知道她昨晚睡得并不好。其实他也一样,第一次抱着别人睡一夜,时而想着这满怀的温香,时而又想着那朝中的事时间不知不觉地就滑过去了,他真正阖眼的时间很短。不过早上起来,看着身边还躺着这么一个人,肌肤相贴的亲密,鼻间是温暖的甜香,感觉倒是意外的好。眼光落到她丰润的红唇上,想起昨晚的热情缱倦,眸光暗了暗,然又看了看她略显疲倦的脸色,只得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晚不了,王妃这会还没起呢,一会我陪你过去,别担心。”他说着便俯下脸,凑近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就起身,把昨晚扔在床尾的那几件衣服拣过来。

两人穿好衣服后,下了床,上官锦往外唤了一声,马上就有一位体面的婆子,还有三位各有姿色的丫鬟走了进来。白文萝一瞧,那三位丫鬟里,除了采蓝和木香外,另外一位容貌最好的,她不认识。不过昨晚喝交杯酒的时候,倒也见过她候在一旁,估计就是木香曾跟她说的那位柳黄了。

丫鬟们整理了床铺,木香拿起那条落了红的白棉布给那婆子看了一眼,然后才小心叠起来,装进那婆子递过来的小锦匣里。那婆子接了锦匣子,小心拿在手里,然后就笑眯眯地朝上官锦和白文萝说了一溜儿地吉祥话,临走时又特意看了白文萝一眼,才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就有小丫鬟们捧着热水毛巾等陆续走了进来,服侍他们洗漱完后,白文萝走到那云母屏风后面衣服时,却发现上官锦竟进了这房间后面的浴室内。只是这屋里的丫鬟,却没有一个是跟着进去的。然没一会,她就听到有水声从那传出来,同时还有轻微的脚步声。昨晚在那里泡药汤的时候,她倒是注意到,那浴室里也有一个小门,难道他还有早上起来要沐浴一次的习惯?

心里不解,但也不着急着问,换好衣服后,出来坐在妆台前,木香便同往常一般帮她梳头绾发。

原本以为这新进门的二奶奶,会趁着这会与她们说几句的,却没想,从她们进来到现在,白文萝基本上就没开过口。正在一旁帮忙采蓝整理被褥,挑拣坚果的柳黄,一时心里有些莫名地忐忑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木香便为白文萝绾好了发髻。这期间,白文萝发现那几位在这屋里收拾东西的丫鬟,总是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偷偷地往她这边打量过来。除了采蓝外,每一个都是尽量磨磨蹭蹭的,半天时间了,就是没见一个出去。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吱声,戴好珠钗后,就让木香拿出眉黛脂粉来。只是才刚往脸上轻轻扑了一层薄粉,就见上官锦从那浴室里走出来了,她一瞧,他确实是沐浴过的样子,发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她才刚放下手里的粉饼,眼角的余光就看见柳黄朝上官锦走了过去,像是要服侍他换衣服的样子。

然没想到的是,上官锦竟会在这会对柳黄说道:“以后这些活就交给二奶奶了,你去做别的。”

白文萝微愣,转过头,就看见柳黄那张精描细画的脸上已经变了色,连那捧着衣服的手都微微发起抖来。采蓝眼尖,在一旁看到后,赶紧就笑着走过去说道:“既然二爷都这么说了,那柳黄你过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吧,我再找找有没有藏在被褥底下的。”她说着还拉了柳黄一下,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示意木香过去接着,再把手里装着花生和核桃的小篮子放到柳黄手里。

一旁正收拾桌子的小丫鬟们都在偷偷瞧着这一幕,谁都知道,柳黄是王妃特意挑选出来,送到二爷房里的丫鬟,只是这都三年了,也没传出二爷收了她的消息。如今二奶奶一进门,听着二爷那意思,柳黄好像连做贴身丫鬟的资格都没有了!

“采蓝,以后这院的事情,皆由二奶奶来定夺,不必再来回我了。”上官锦接着又道了一句,这话一出,这屋里的人顿时神色各异。柳黄的脸上又白了几分,木香却是偷偷笑了一下,唯有采蓝面色如常,忙应下后,然后就一边拉着柳黄,一边对那几个小丫鬟道:“手脚都麻利点,收拾完了就出去。”

白文萝心里一边有些感慨,一边仔细帮他整理着腰带和衣领袖口等地方。之前还想着,自己要怎么在这院里立威,以后好立足。然而刚刚他那简单的两句话,就明明确确地定下了她的位置,省了她多少心思。这个男人,真当是心细如发,内院里的事情,他甚至比女人还要了解。很多时候,其实就是男人的态度问题,态度明确了,哪里还能翻得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帮他穿好衣服,束好头发后,才想起自己刚刚才化了一半的妆,便说道:“再等一会,我马上就好。”她说着就在那妆台前坐了下去,今天是要去给王妃敬茶的,必须要正式一点,衣饰妆扮,一点都马虎不得。

上官锦却接过她手里的眉黛,笑着说道:“给我,我帮你。”

“不用”可是,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拿过去了。旁边的石砚被移了过来,透着光泽的眉黛在那上面轻轻磨碾了几下,加水调和后,他才拿起眉笔,仔细沾了沾,才抬起她的下巴,满眼含笑。

柔情蜜意心,黛眉弯弯画。

“很好看!”他放下眉笔,表情一如刚刚画眉时的认真,仔细打量了几眼,才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拿起旁边玫瑰膏一样的口脂,取了一支白玉细簪子,稍稍挑起一点,然后轻轻抹在她的唇瓣上,又以簪子沾了水,将那唇上的口脂仔细化开。她的唇色本来就偏红,如今再加上这一层薄薄的口脂,顿时就透出几分诱人的亮泽来!

“一会我再吃了它。”看了许久,手在她下巴那捏了捏,然后就有些坏坏地笑着说道。

白文萝轻轻抿了抿唇,他顿时眸光一暗,然却听她开口问道:“你,刚刚在泡药汤?”他出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他身上带着药香味,跟她之前那几次闻到的味道一样,只是要浓上几分。

“嗯,隔一段时间会泡一次,你不必在意。”他淡淡地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不变,只是也没有往下再做解释的打算。然后又打开旁边的胭脂盒,挑了点在手中,再稍加点水化开一点,接着就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沾着,在她两颊上淡淡地抹了一层。

妆化好后,白文萝看着镜中那两靥生香,明眸善睐的女子,瞟了瞟正在一旁擦着手的上官锦,微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手艺比女人还好。”

上官锦一愣,然后就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揉捏了一下,笑着道:“不会是吃醋了吧?”

“走吧,天都亮了!”白文萝没理他的话,站起来,看了看已经发白的窗户说道。

“小气鬼!”上官锦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就拉着她出去了。

出了外面才知道,原来这天,竟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抬起头,透过纷扬倾洒的雪花,甚至能看得到那天空中隐隐翻动着的乌云。冷风忽的一下就刮了过来,猛地扬起她身上的斗篷,冰冷的空气倏地就灌进了身体里。上官锦赶紧帮她整了整斗篷上的扣子,然后小心帮她戴上帽子,再让旁边的丫鬟给打着伞,才领着她往正院那边走去。

踩了一路的雪,直到靴子里的脚都走得冰了,才总算是到了康王妃的院子。被上官锦领着进了屋,马上就有几个丫鬟围上前来帮他们脱了斗篷。正好这会,一身贵气的康王妃扶着一位丫鬟的手,从堂屋里陪着康王爷一块走了出来。

第2章 风云变幻

上官锦笑了笑,拉着白文萝走到堂屋的主座前候着,随即就有丫鬟把两个跪垫摆在他们跟前。等康王爷和康王妃落座后,上官锦便拉着白文萝跪了下去说道:“父亲,母亲,长卿带着媳妇来给你们敬茶了。”

白文萝跪下后就不好再抬着头,只得垂着脸,因此并不知那上面的人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看到有两双尊贵的脚放在她跟前,还有那往上一截的华贵衣摆。

上官锦的声音落下后,康王爷嗯了一声,于是旁边的丫鬟就捧着茶走了过来。上官锦先接过,再递给白文萝道:“这是给父亲的。”白文萝点头,接过,依旧是垂着脸,小心举过头顶,捧到康王爷跟前道了一句:“父亲请喝茶。”

康王爷接了茶盏后,她才两手交叠地放在前面,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礼毕,稍抬起脸,视线微往上移,就见康王爷把茶盏放下,接着从身上拿出一个红封,并两块羊脂白玉佩,搁在旁边的丫鬟递近来的托盘里,由那丫鬟捧到白文萝跟前,然后便简明扼要地道了一句:“以后你就是王府的媳妇了,向王妃敬茶吧。”

“是。”白文萝先是接过那托盘,谢过了康王爷,然后再交给候在一旁的木香。上官锦这会才接过另一盏茶,递给白文萝道:“这是给母亲的。”

白文萝照旧是小心接过来,微微移了移身子,双手举过头顶,捧到康王妃面前道:“母亲请喝茶。”

好一会,也不见康王妃将茶盏接过去。白文萝迟疑了一下,正想再说一句,上官锦这会却开口叫了一声:“母亲。”声音里带着几分笑、几分恳求、还有几分执意。

“呵果真是个水灵的人儿,让我瞧得闪了神。”康王妃似笑了一下,这才接过了白文萝捧过来的茶盏。于是白文萝照旧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康王妃也拿出一个红封还有一对金手镯搁在丫鬟递过来的小托盘里,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都起来吧,是叫文萝是吧,你既是入了王府,那么以后就要守这王府里的规矩,我一会会让苏嬷嬷过去跟你细说的。”

“是。”白文萝这才抬起眼,便见那座上的康王妃,一身华贵的凤穿牡丹朱红长袄。瞧着应该是已过了四十,眼角处已有淡淡的细纹,但依旧能看得出,她当年必是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只见那细细描画的脸上,眼角和眉尾是皆是往上飞扬,天生就是那种凌厉的美人。

白文萝心里暗叹了口气,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而且,眼下她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里,就已经含着几分挑剔与不满。

“母亲,我又不是娶了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何必这么着急。再说那苏嬷嬷一天要帮着母亲管的事也不少,规矩的事,就由我跟她说吧。”上官锦扶起白文萝后,便笑呵呵地对康王妃说道。

“你这孩子,就心疼你媳妇到这份上了。”康王妃心里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当着康王爷和上官锦的面说什么,只得嗔了他一眼。

“这都是长卿一直以来向王爷学习的。”上官锦嘿嘿一笑,顿时就顺着康王妃的话说了下去。康王爷马上咳了一声,康王妃听他这么一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略带责备地说道:“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天生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还能教出什么好规矩来。别好好的姑娘嫁进了咱王府,却被你给带坏了!”

上官锦照旧是嘿嘿一乐,接着道:“母亲放心,如今有媳妇管着,长卿以后一定是规规矩矩的。”

“到底王府也有王府的规矩,你这么护着,到时人家说的可不是你那。”康王妃说到这,就特意看了白文萝一眼,那意思就是在等她主动出来说话呢。

然而康王爷此时却轻轻端起茶盏,慢慢道了一句:“好了,就随他们吧,长卿是个知轻重的,白家出来的姑娘也不会差到哪去,总归他们两人能过得好就行。”

“王爷”康王妃没想康王爷会在这时堵她的话,一时有些不满。只是才转过脸,不想就发觉康王爷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眼睛一直看着门外,不知在等着什么。康王妃猛地想起早上的时候,康王爷跟她说的那几句话,心中忽的生出几分不安来,顿时就收了声。

好似这凝重的气氛影响了大家一样,一时间,这堂屋里就沉默了下去。白文萝有些不解地看了上官锦一眼,上官锦只是对她露出个轻松的笑来。

只是,没过一会,就见那外头的小厮领着一位公公走了进来!

还不等他们起身,那公公便朝康王爷和上官锦略点了点头,然后就直接开口道:“皇上口谕,传王爷和上官大人即刻进宫。”

那公公的声音才落下,康王爷似已经准备好,也不问什么,就起身了。上官锦也跟着站了起来,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他先是朝康王妃说道:“今儿不能陪母亲说话了,等我从宫里回来后再过来向母亲赔罪。”他说完,又看了白文萝一眼,依旧笑了笑,然后才对那位公公点了点头,便就随着康王爷走了出去。

直到那外面的人影看不见了,康王妃才又回屋坐了下去,外头已经起风,竟连这里头的帘子都微微晃了几晃,呜呜的声音让人听得心里一阵烦躁。偌大的一个堂屋里,似乎一下子空寂了许多。康王妃又瞧了瞧随她进来,依旧微垂着脸,静静候在一旁的白文萝。虽知道这事情不是因为她而起,但到底也跟她有些关系,若不是长卿赶着过去救她,或许还能早点着手准备这事。

终归是不喜这个儿媳妇,只是她这会心里乱乱的,挂念着皇宫那边,到底也没心思与她多说什么,便道了一句:“你先回去吧,别的以后再说。”

白文萝抬起脸,看了看朝她微微摆着手的康王妃,道了声“是”,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乖乖退了出去。新婚第二天,就被皇上急召进宫,再瞧刚刚那气氛,八成是为昨日抢亲刺杀的事了,天要起风云了吗?

白文萝出去后,才发现那外面的狂舞的雪花,几欲迷了人眼!

木香帮她仔细整了整斗篷,然后才扶着她的手,叫一旁的婆子撑着伞走了出去。

又是长长,长长的雪路,脚踩在地面来不及清扫的积雪上,发出一声一声空寂的声音。天空如此阴暗,前路迷迷蒙蒙、白茫茫的一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终于走回到刚刚出来的地方。白文萝先站住,微抬起头,往那院门的门楣上看去,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叫关雎阁。

“你跟我说说,迎亲那天我先离开后,你们都怎么安顿的,眼下别的人都在哪?”白文萝进了房间后,把候在一旁的丫鬟都遣退了,单留下木香,然后才问道。

“早就想跟姑娘,呃,二奶奶说这事了。”木香说着就笑了一下,然后便慢慢开口道了出来。

原来那天,死的那个丫鬟是银兰,金萱和沉香都受了点小伤。白文萝被上官锦接走后,留下处理这事的人,先是把女方陪嫁的人,没有受伤的挑出来。其中就有木香,还有一位婆子和两名仆妇,然后上官锦的人便在那附近找了马车,分了人护送他们加速往京州赶去。至于受伤的那些,包括沉香和金萱,还有两房下人。一直是到上官锦与白文萝入了洞房后,才让人给送了过来。眼下正安顿在关雎阁的小偏院那,就等着白文萝如何安排。

“沉香和金萱的伤如何?”听木香说完后,白文萝问了一句。

“就是一点小擦伤,我想眼下应该已经无碍了。只不过金萱的伤是在手背上,她一直担心会留下疤,因此托我跟二奶奶请两天假,能不能等她伤好了再派给她活。沉香是手臂上的擦伤,她说已经无碍了,就盼着早点过来伺候姑娘。”

“嗯,既然伤没完全好,就让她养着吧。一会你去把所有的人都叫过来,还有,出去把采蓝叫进来一下。”白文萝点了点头,就吩咐道。

“是。”木香出去了,一会采蓝便跟着进来,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大串这院中各处的钥匙。白文萝才刚开了口,采蓝便就笑着把这院中的一应事务,一五一十地都说与她听。包括人员名单,负责事项,完后还把那一大串钥匙给捧了上去。

原来这关雎阁内,眼下的丫鬟仆妇并不算多。听说是年前的时候被放出去了一批,而之后上官锦一直就没让新的丫鬟进来。因此这会他的房里,除采蓝和柳黄两个贴身大丫鬟外,就只剩下四个小丫鬟。余下的还有七八个粗使的仆妇和婆子,以及另外三位专管小厨房的下人。说来人手确实是有些少,如今一看,正好白文萝带来的这几房下人派上了用场。

很快,木香便叫了白文萝陪嫁的那几房下人过来了,于是询问了采蓝一番后,白文萝便在每一处都安插上自己的人。而这房里,她也为沉香预先留了位置。从始至终采蓝都是点头的份,因此即便原先的人心里有不满,也不敢这会就顶撞上来。

只是当那些下人各自领命出去后,柳黄却依旧站在那儿,没有动晃。直到人都走光了,她才慢慢走到白文萝跟前,垂着脸,缓缓跪了下去。

第3章 心里准备

白文萝淡淡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此时屋里除了她和柳黄外,就剩下木香和采蓝了。主子没开口,站在一旁的丫鬟自然也就不敢贸然开口,于是这三双眼睛,不约而同的全都落在柳黄身上。

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谁先沉不住气,是显而易见的事。

果真,还没过多会,就听到柳黄低泣了几声,然后才怯怯地抬起脸,含着泪看了白文萝一眼,又垂下脸乞求地说道:“今儿早上,我若哪对二奶奶有了不敬之处,求二奶奶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好二奶奶,求二奶奶别让二爷赶我出去!”她说完就开始磕起头来,磕得那地板砰砰作响。

“扶她起来。”白文萝垂着眼睛看了好一会,然后才开口,同时瞥了旁边的采蓝一眼。采蓝刚一听柳黄这话,心里就连连叹气,二奶奶哪是随便能让人糊弄的。偏柳黄这傻丫头就是不听劝,死活要跪下来做这一番样子,可那话却又说得太不知轻重。采蓝才走过去,那边木香根本不用白文萝示意,也赶紧走过去帮忙,硬是将柳黄给拉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王妃送过来给二爷的丫鬟,照礼,连我都得对你礼让三分。既然不是做了什么错事,那么接下来有什么话,就站着说吧。”见她站好后,白文萝才缓缓开口。

“不是,我”柳黄一听这话,又想要跪下去,只是却被一旁的木香给拉住了。

“你也别着急,我刚刚听明白你的话了。”白文萝又道了一句,然后就把目光转向采蓝,问道:“采蓝,今儿早上,二爷是怎么说的?你重复一遍。”

采蓝一愣,看着不露喜怒的白文萝,赶紧正了脸色,轻声说道:“二爷说了,以后服侍二爷的事,就交给二奶奶来做,让柳黄去做别的。”

“嗯,当时我可说过一句话。”

“没有,二奶奶当时并未开口。”

“那二爷当时的话,可是表明了那是我的意思,可是还说了要将柳黄赶出去,并且还都是我让的?”

“没有,二爷从未那般说过,也没有要将柳黄赶出去的意思。”

“嗯,那刚刚柳黄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说来我是刚进门,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你就趁这机会跟我好好说一说吧。”

“请二奶奶息怒,柳黄刚刚确实是说错了话,误解了二爷的意思,同时我也因是疏忽,未得及时纠正,请二奶奶责罚!”采蓝面色微变,原是想要跪下去的,只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黄,再看了看白文萝的脸色,便就站住了,只是低垂着脸。

柳黄一时脸色刷地就白了几分,唇抖了抖,顿时挣开木香的手,硬是跪了下去哭道:“二奶奶,二奶奶,是我说错话了,请二奶奶责罚!只求二奶奶别将我赶出去!”

白文萝静静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穿着一身鹅黄色衣服,看着好不可怜的身影。心里叹了一下,能跟在上官锦身边服侍了这么些年的,果真是有几分心思。原是没多大的事,硬是被她给说出这么多来;原是上官锦的意思,硬是被她给扯到自己身上来!

刚刚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却绕来绕去,还是死咬着自己不放,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责罚她一般。当真只是柳黄她自个的意思,还是有人授意她这般做?

她若是个心性冲动,又急于立威的,自然是经不起这么三番两次的刺激,估计当下就拿柳黄来开刀了。只是这样一来,康王妃那边若是一句话问下,扯到最后,其实也不过是丫鬟说了句不太妥当的话,她却拎住不放地惩罚了一通,而且她这才是刚刚进门。到最后,给所有人留的印象,想必就是既刻薄,又容不得人了!而且还有可能因为这事,康王妃念在柳黄尽心服侍上官锦多年的份上,如今又受了委屈。或许到时她就做主给柳黄开脸,瞧着个适当时机,让上官锦正式收了房也说不定。

谁知道会不会这样呢,女人之间的事情总是不好说,特别是婆媳之间,那种挑剔与不满只要在心里生成了,想要改变过来,就跟让母猪上树一样难!而眼下康王妃明显就是瞧她不顺眼,因此只要是与她对立的人,那在康王妃眼里,必是瞧着比以前顺眼上几分的。

“知道错了就行了,以后说话的时候,多斟酌一番,想清楚了才出口,我也不是个容不得人的。只是今儿早上,既然二爷已经开了口,我自然也不能逆了他的意思。不过你是康王妃送过来的人,又跟在二爷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是比较了解二爷的生活习性。以后你就专门负责这屋里的茶水吧,这也不算违逆了二爷的意思。采蓝,你带她下去整理一番,别这么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一进门就拿丫鬟开刀呢!”

“是,还不谢过二奶奶!”采蓝赶忙应了声,然后就走到柳黄身边轻轻推了她一把。

都拍案定论了,柳黄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于是满是感激地说了一通谢谢,才抹着泪起身,随采蓝出去了。却不想她们会在那外屋的门口碰上孟氏,柳黄赶忙又擦了擦眼睛,然后给孟氏行了礼,才有些慌乱地出去了。

白文萝在里头已听到了动静,便起身迎了出去。

“今儿早上你去给王爷和王妃敬茶的时候,当时我没在,这会是特意过来跟你赔罪的。”孟氏拉着白文萝的手坐下后,一边笑着说道,一边让身边的丫鬟把新婚贺物呈上。

“嫂子言重了,这赔罪的话我哪能当得起!”白文萝双手接了贺礼,道了谢,然后就有些羞涩地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