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萝看了他好一会,似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今日我和小武哥碰上,当真只是巧合?”

“只想问这个?”上官锦转着手里的酒杯,依旧是满眼含笑地看着她。

“还有你要谈生意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既然他问了,她便又道了一句,只是接着就补充道:“不过这个我没权利过问,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上官锦叹笑一声,放下酒杯,将她的手拉了过来。这酒楼的雅间内虽一直就烧着炭盆,但比起王府那烧着地龙的房间,却是差得远了。而且如今外头的积雪初始消融,这天气,可是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在这冬日里,只要是出了王府的房间,她的手一直就是这么冰冷冰冷的。握在手里捂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开口道:“今日会碰上,确实是巧合。不过我之前就已知道,他如今正在京州,并且会在这几日的时间内,过来东苑街这边。”

“你调查他?”白文萝怔了怔。

“怎么可能,我调查他做什么。”上官锦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不过是碰巧他所在的那个商队,来头不小,比较引人注意罢了。”

白文萝静静地看着他,上官锦一边玩弄着她的手指头,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如今我算是闲赋在家,偏又娶了娇妻,若不想办法赚钱的话,以后如何养得起家来。这京城遍地是黄金,就看会拣不会拣了。”他说完,就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看。

白文萝听着他这似是而非的话,思索了一下便道:“刚刚在那古董店看到的那些东西,多是从海外过来,路经古雅你难道”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俯过来的唇给堵住了嘴!

唇舌肆意纠缠了一番,他才稍稍离了她的唇,却依旧伸出舌尖来轻舔着她的唇瓣。接着就将唇移到她的耳旁,一边轻触着她耳朵的轮廓,一边用调情般的语气轻声说道:“娘子,咱不能太大声,否则被人听到了,多不妥当”

白文萝被他弄得耳朵痒痒的,也不知道红了没有,便要抽出手推开他,却反被他抓得更紧了,脸凑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到她裸露的肌肤上,低哑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在她耳旁说道:“怎么办,我又想起你新婚夜那晚的模样”

“推开窗户,那外头就有现成的冰雪!”白文萝说着就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一双乌亮的眼睛,眸光闪动,愈加迷人。

上官锦低笑了几声,一双深邃的眼睛依旧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眼眸浓暗,良久才叹道:“就是睡在雪堆里,想着的也还是你!”

他说完,趁她闪神间,飞快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就放开了她,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笑道:“来,吃饭吧,吃完我们再下去到处看看。”

赵武的事,他没有再说,还有所谓他要与人谈生意的事,更是没有再多提一句。白文萝却隐隐觉察到这其中的事情不简单,只是既然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便再追着问了。酒饱饭足后,他便带着她下了酒楼,继续闲逛去。可慢慢的,白文萝就发觉,上官锦并非是无目的地乱走乱看。这一路走去,虽也没少给她买些饰品等零碎东西,但因为她是跟在他身边的,所以明显察觉到,他带她买的这些东西,总有点遮人耳目的感觉。

一直到日已西斜,她觉得脚走得有些酸疼了,他才拉着她上了回府的马车。

“累坏了吧。”车门关上后,他也不问她的意思,直接就将她抱到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轻轻揉捏着。

“你,放开,我还没累成这样!”她有些气恼地拍了拍他一边揉捏,一边又趁机不安分的手。

“那我累了!”他笑,说着就低头,把脸埋在她的胸口,白文萝以为他又是要故意吃豆腐,却没想他忽然就闷声开口道:“文萝,刚刚在酒楼怕隔墙有耳,不好与你多说王府里也说不准在哪,就埋着别人的眼线。”他叹息一声,接着道:“有时候,要收买一个人,真的是太容易了。即便收买不了,也有很多法子去控制。”

白文萝怔了怔,一时间就沉默了下去,任他抱着,等着他下面的话。

“那两个女人,不一定就都是北齐的人。”他终于道出这一句来。

“什么?”她微愣。

马车微微摇晃地跑着,车轮子从青石板的路面上滚过,带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来。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在积雪初溶的路面上。路上的行人,京州的百姓,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元宵节准备着,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

车内,贴在白文萝耳边的声音,慢慢把一些事情道了出来。

古雅一直以来,就有探子埋在北齐和大景。而现在,因一些利益上的靠拢,使得古雅眼下虽是偏向于大景这边,但却还不能完全信任大景。毕竟,他们曾经受到的灾难太过深重,若不是那一次天翻地覆的大自然变迁,如今的古雅,早就归入北齐的版块了。

因此,在双方坦诚相见,开诚布公之前,多方面的打探是免不了的。而大景这次为了表明诚意,也为了不引起北齐的注意,所以在不动声色之下,悄悄打开方便之门。总之大景的意思就是,既然你们想要打探,那我就大大方方地把门打开让你看。

“你是想说,古雅的人混入了北齐的队伍,然后被送到你身边来,就是那两女人,其中之一?”白文萝听完后,看着他,慢慢开口问道。

“不能确定,但是很有可能。”上官锦靠在车壁上,搂着她,轻轻说道。

“可是,她们在你身边的目的是什么?能做什么?”

“我这边,只是其中一处罢了。”他说着就抬起手,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指,在她脸上慢慢划着,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白文萝被他弄得有些痒了,就在他不安分地手指上咬了一口。上官锦笑了起来,眼中一片欢快之色,也不拿开手指,就任她咬着,嘴里照旧轻缓地说道:“古雅眼下最惧的,就是大景真的和北齐联了手,把他们整个给卖了!”他说到这,又笑了一下,接着道:“其实没有这个可能,皇上可从没想过要与人分享东西。”

“也就是说,古雅的人其实就是在监视你?”

“可能是监视,也可能是试探,既然是皇上默许的,就随他们吧。”上官锦懒洋洋地一笑。

“那北齐人的具体目的又是什么?”她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公主送不过来,反硬塞了两个陪嫁的女子。而且这即便是进了王府,给不给她们身份,也不是多严重的事,这样根本就不可能达到政治上的效益。

上官锦看着白文萝沉默良久,才在她耳边轻轻道出三个字来:“是海图。”

白文萝刚要张口,他却把手指放在她唇上,止住了她的话,接着道:“无论是从北齐还是大景,想要通过陆路去古雅,都非常困难。两个国家,这么多年打探下来,得出的结果就是,除非天地再次出现变迁,否则这陆路是行不通的。但是,若走水路的话,却是方便多了。一直以来,古雅的人也都是从水路悄悄潜进大景的。只是,茫茫大海,行走的时间并不短,暗礁,漩涡,潮汐,天气变化等,想要找到一个准确的方向,一条准确的路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一张描画了从大景到古雅的海图,就显得无比珍贵了。”

“你手里有海图?”白文萝想了想,就有些怀疑地问道。若真有这东西了,那大景对北齐来说,可是完全占了上风,大景的皇帝用得着这么藏着掖着的吗?

上官锦笑了笑,接着道:“只能算是个大略的方向图罢了,目前没有太大的可行性,需要古雅的人来完善。不过大景这边在表示诚意的同时,也不会就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海图的完善,还有别的法子可行。只是这事到底也是被北齐那嗅到了风声,他们自然是着急了,古雅那边也不放心,于是这就全都涌了过来。”

也就是说,那两个女人,一个是觊觎,一个是监视。

上官锦说完后,看着白文萝所有所思的表情,便捏了捏她的手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么多吗?”

白文萝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上官锦便叹了一声,道:“这个事,已经不是家事了,也不是单纯的女人的问题,所以我不能拒绝。可是事情牵扯得太广,而有些事又是不能说的。但是不说,又担心你一直在心里留着疙瘩,我不想把时间消磨在这些没必要的赌气上。文萝,你可明白?”

第15章 绿苏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发暗,两人才刚换完衣服,康王妃那边就着人过来请了。

“没事,刚刚我已经让人去同王爷说了,就是我们以后常出去,王妃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上官锦将丫鬟们遣出去后,拉过她的手,笑着说道。

“以公谋私吗?”白文萝笑了一下,抬起手,帮他整了整衣领,然后抬起眼,看着他,好久没说话。

“怎么,想要我吻你?”他忽的一笑,俯下脸,手改握在她腰侧,低声说道。

“走吧。”白文萝马上把手从他胸膛上放了下来,低下头,推了他一下,然后就转过身。

上官锦看着她转身的背影,面上的笑容很淡很淡,耐人寻味。一直瞧着她出去了,他才动身。

天色暗了下去,丫鬟们在前面挑着羊角灯,白文萝走在上官锦旁边,看着前面残雪消融的路面,想起他在马车上跟她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她慢慢就垂下脸,此时天色已暗,使得她面上的神色模糊不清。没一会,跟着他的脚步一时就慢了下去,上官锦一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注意到,便笑了笑,然后跟上他的脚步。

这好像是自她嫁进王府后,吃的第一次,全家团圆饭。

白文萝是新媳妇,席中自然得站在一旁伺候着,夹菜,换盘,倒酒,端菜,递帕子等,忙得有条不紊,期间还不忘接着孟氏的话聊两句,或者小心地回康王妃的问话。上官锦知道她今日陪着自己走了大半天,却这会还不能好好吃饭,便几次想让她坐下来,皆被她用眼神制止了。直到酒过半巡后,康王爷才开口让她坐下与大家伙一块吃。白文萝先是看康王妃一眼,原是要笑着拒绝的,只是这会康王妃却开口道:“难得全家一块吃顿饭,这儿也不缺人伺候的,你的孝心我和王爷心里明白,坐下吧。”

这话才落,上官锦往孟氏那边看了一眼,孟氏不动声色地一笑,便让丫鬟赶紧把椅子拿过来,摆着上官锦旁边。白文萝向康王妃道了谢,小心坐下后,下面,顿时有人握住她的手。她没有看向他,只是悄悄回握了他一下,然后才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饭毕,撤了桌椅,大家伙接着坐在一块喝茶聊天的时候,上官锦被康王爷叫去了书房。而这边,或许是因为今日康王妃心情好,或许是因为孟氏和她的那几个孙儿都在,也或许是白文萝刚刚的表现不错。因此康王妃倒没再为难她什么,也未开口问北齐那两女人的事,只略说了会话,就让他们都散了。

回到关雎阁的时候,上官锦还未回来,白文萝才卸了妆,正准备沐浴,采蓝却在这会进来跟她说了件事。即是今日白天,她同上官锦出去后,绿苏过来了一趟。说是有东西送给二奶奶,只是没见着人,便又回去了。具体是什么东西,采蓝却也没见着。

“哦,她没再说什么吗?”白文萝一边将发上的金钗卸去,一边问道。

“绿苏姑娘只说了,既然二奶奶不在,那她就改日再过来。”采蓝回道。

“嗯,我知道了。”白文萝点了点头,采蓝见再没什么话了,便出去忙别的事。

屋内,木香一边帮白文萝将头发放下来,一边轻声说道:“那两位,采蓝姐姐将她们安排在后面的东厢房那,又给她们各添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今日这一天,都挺安静的,就绿苏过来找了二奶奶一次,那位耀红倒没见出来。我瞧着那位绿苏,可不像她面上装得那么安分的样子,二奶奶以后得多防着她点才是!”

“可看见她带了什么过来?”白文萝说着就起身往浴室那走去。

“她进来后也没拿出来,采蓝姐姐倒是问了一句,她只说是家乡那边的小玩意,然后就转了话头说别的了。后来我瞧着机会,跟着她悄悄出去,正好就瞧见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来,也不大,有点闪闪发亮的样子,瞅着好像是水晶一类的东西。只是也没待我瞧清楚,她就又塞回了袖中。”

“水晶?”白文萝下到池子里后,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便闭上眼睛,靠在池壁上。木香跪在池子边上,帮她按摩了一会,白文萝便说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呆一会。”

木香出去后,也不知过了多会,白文萝慢慢睁开眼睛,浴室里的烛光晃动了一下。是上官锦走了进来,她抬起脸,就见他开始动手脱身上的衣服,没一会就扯了个精光,然后下到池中,一把就将她拉了过去。

“跟王爷说了很久的话?是直接回来的?”白文萝才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就发觉他身上多出一丝别的味道来,她沉默了一下,便淡淡地问了一句。眼睛随即往他扔在地上的衣服看了过去,白色的中衣,黑色的长靴,宝蓝色的玉扣腰带,墨兰色的华贵衣袍,以及衣袍微掀起袖口那,隐约可见,里头有一条暗红色的丝线

“在等我”他暧昧地笑,声音轻不可闻。此时说什么话都是浪费时间,刚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这么撩火的一幕,瞬时让他想起新婚那晚的遗憾!一手顺着她的后背往她腰下滑,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唇就压了过去。

水声哗哗作响,喘息声声粗沉的时候,那烛光也似不好意思般,慢慢暗下了几分。

翘起的雪臀,弯下的柳腰,完美的曲线,滑腻的肌肤,贴近的灼热,压抑的呻吟沉喘他从后面箍紧了她的腰臀,欲望的攻击一次比一次强烈!

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似要沸腾起来一般,总是冰冷的手在这一刻烫得惊人。手心贴在前面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后面被他的撞击使得手掌一次一次往前微移,最后整个手臂几乎都要贴在地板上了!又一次撞击,就让她的手掌一下子触到了他刚刚脱下,扔在那地板上的衣服!仅仅就碰到那衣袍袖子的时候,他后面的动作忽然猛了几分,她浑身颤抖,忍不住呻吟出声来,手掌忽的就抓住他的衣服,握紧成拳,却不想,手心竟抓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长,长卿,慢点”她的手才抓了一下,马上就松开了,不着痕迹地往回收,然后微微撑起手臂,支起上身,喘着气说道。

“叫我,叫出声来!”他微放慢了速度,附下身,在她后背狂乱地吻着,手移到她前面尽情地揉捏,滑到下面,肆意地拨弄。她的声音,如他所愿,淫靡低吟,一声一声叫出他的名字来,让他几乎醉在里头!他往前贴在她背后,转过她的脸,看到的是微张的唇,半寐的眼,一脸迷乱的神色

简直是迷死这样的她了,只有在这一刻,她才完全属于他,从灵魂到肉体,每一分情绪都是由他来调动!不复平日里那带着几分冷清,若即若离的样子。

最后,也不知是谁融化在谁的身体里,谁瘫软在谁的怀抱中。

“水都要变凉了”她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回屋去。”歇得够久了,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就将她抱了起来,拿毛巾裹着她,就往房间那走去。

“衣服!”她在他怀里轻道了一声。

“回屋再穿。”

“我是说,你扔在地上的那些衣服得叫丫鬟来收拾一下吧!”

“不用,一会我自己去收。”说着,他就已将她抱到床上,又把衣服给她拿了过来,然后便返回浴室那边。

她拿着衣服,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想起刚刚在他身上闻到的那一丝味道,在他袖中隐约看到的那条红色丝线,还有刚刚手心抓到的那个坚硬的东西,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日一早,上官锦又去了康王爷那边。白文萝收拾好身上后,便让木香跟着,往康王妃那走去,却没想竟会在康王妃那儿看到绿苏!并且两人看着似乎还有说有笑的样子!

“是二奶奶过来了!”绿苏一瞧见白文萝,赶忙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给她行了礼,接着就转过身对康王妃道:“也叨扰了王妃好一会了,我就不再打扰了。”

康王妃只笑了笑,点了点头,于是绿苏又向白文萝微微一笑,然后才走了出去。

“听说你昨日跟长卿出去了。”绿苏走后,康王妃便看向白文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是。”白文萝点了点头。

“儿大不由娘,我也管不了你们许多,只是以后凡事都注意着点,别让别人说出什么来就行了。”康王妃又道了一句,等白文萝乖乖应声后,她又接着道:“如今你那院里的人多了几位,我也不跟你绕弯子,那两位,怎么也是皇上指名送过来的,总之你要知道和睦相处,别出什么乱子才是。”

从康王妃那里出来后,白文萝长吁了口气,木香在一旁轻声说道:“我就说那个绿苏不简单,这才刚过来,竟就厚着脸皮跑到王妃这边来了,也不知是抱的什么心!”

“别乱说话。”白文萝冷眼看了木香一眼。

木香瑟缩了一下,顿时就噤了声。只是令白文萝有些意外的是,才一回关雎阁,绿苏就在那厅内等着她了。

第16章 幸运石

“今日一早起来,本来想先过来二奶奶这边请安的,又怕二奶奶还未起来。”绿苏说到这,就有些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一双美目看了白文萝一眼,才接着道:“于是就随意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只是也不认得路,没想就走到了康王妃那边,便顺便进去同王妃说了会话。”

“跟我请安倒是不必,你”白文萝才刚说着话,忽然就被一个略带几分嚣张的声音给打断了。

“哦,原来绿苏妹妹都过来了呢,今儿起得可真早,怎么也不叫我一声,瞧我来晚了,锦二奶奶该以为我睡懒觉了呢!”耀红也不待丫鬟进来报,就跟在那丫鬟身后,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高挑的身姿,修长的双腿,走起路来,不似这内院的女子,怎么瞧着都有几分爽快和利落。

“耀红姐姐言重了,我本以为你早已经起来了呢。”绿苏一笑,说着就起身给耀红让座。

白文萝看了她们一眼,瞧着耀红行礼坐下后,见她们都在等着自己开口,她便笑了笑,让丫鬟们捧上茶来,然后便对绿苏道:“听说你昨儿来找过我。”

“是,就是想送个小玩意给二奶奶,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二奶奶别嫌弃了。”绿苏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挂件来。只见是用大红色的丝线串着一块水滴形的紫水晶,水晶周围用金圈包着,金圈下面挂着一个小香包,香包下面打着漂亮的花结,花结底下垂着红艳艳的流苏。

绿苏一边把那东西递给白文萝,一边解释道:“这在北齐,我们称为幸运石,带在身上,有祈福并带来好运的意思。下面这个香包内装着的是北齐那特有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不过二奶奶要是不喜欢这个味,把香包取下来,或是换一个也行的。这是我离家时,母亲特意为我做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一片心意罢了。”

“既然是令堂特意为你做的东西,我怎好收下。”白文萝说着就要摇头。

“二奶奶误会了,我母亲一连做了好些个,原本也是为拿来送人表心意的,我身上也带了一个呢。”绿苏一边笑着道,一边从怀里把自己的幸运石掏出来给白文萝看,然后又瞧了耀红一眼,问了一句:“耀红姐姐也有带着吗?”

“呵呵我没有绿苏妹妹这么好福气,能有人亲手给做这个东西。小时候带着的都是外头买的,也没什么意思,大了后就不带这东西了。”耀红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弯又翘的睫毛眨了眨,然后就对白文萝道:“二奶奶有所不知,这种幸运石,在北齐那边,几乎是人人都带的玩意。不过若是有人亲手做这个送人,或是自己最亲的人为自己做的,然后拿出来送人,就代表此人是捧上自己的真心,将对方当成最亲密的人。”

“原来是这般,可是如此重的情意,我却是受之有愧!”白文萝恍悟地点了点头,却并无要收的意思。

“就是个小玩意罢了,却被耀红姐姐说得这般严重,这弄得我拿出来的东西都送不出去了!”绿苏说着就有些娇嗔地说了耀红一句,耀红忙笑道:“瞧这话说的,错全都归到我身上了,二奶奶就收下吧,要不然绿苏妹妹不知得怎么怨我呢。”

白文萝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静静地看着她们这一唱一和的样子。耀红对上那双并无一丝笑意的眼睛,只见里面清清冷冷的一片,纯粹得似什么也没有,又似什么都心知肚明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而她看向白文萝的时候,白文萝也对上了她的眼睛,清冷的眼眸似能直接看到人心里头去。

耀红微怔,然后就不动神色的移开目光,伸手端起跟前的茶盏。却这会,旁边的绿苏也是跟她一样,一同做了这略带着掩饰内心活动的动作。两人都是动了茶盏后才发现对方也是这样,于是手里的动作,都有了一瞬的迟疑。但很快,她们就都当成没事般,装模作样地稍喝了口茶,然后很自然的,同时放下了茶盏。

白文萝瞧着差不多后,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将绿苏搁在茶几上的紫水晶挂件拿了过来道:“既然绿苏姑娘如此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多谢二奶奶肯赏脸。”绿苏说着就起身,一脸笑着朝白文萝行了个礼,然后再坐下。而这接下来,她也就略坐了一会,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就起身告辞了。

耀红随后也起身,只是她在要离开的时候,弯弯的睫毛眨了眨,似笑非笑地又对白文萝说了一句:“对了,刚刚忘了跟二奶奶说了。那幸运石,如果收的人先前就了解北齐的风俗,然后还收了对方郑重送上的幸运石的话。那一般是表明,收的人,也是将送幸运石的对象,视做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原来是这样

耀红和绿苏都走后,白文萝回了房间,轻轻甩着手中的“幸运石”,瞧着上头那颗紫水晶般的石头。一样的味道,握在手中一样的形状大小。不过那个小香包上打的是活结,轻轻一解开就取下来了。只要是在内院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香料,吃食等东西,无论是送还是收,都要小心些,特别是双方都不甚了解的时候。绿苏那样的女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送了过来,这算是明目张胆地暗示了么?为了挑拨她与上官锦之间的感情,然后为自己制造机会?

白文萝轻轻捋了捋下面那红艳艳的流苏,如果绿苏是过来暗示挑拨,那耀红又是什么意思?见机兴风起浪?总觉得事情不似表面看的这么简单而且绿苏若只单纯是为了挑拨,这表现也有点太着急了。白文萝解下那个香包后,只瞧了瞧,也不凑近闻,她对香料了解得不多,看了几眼就放在一边了。然后手心握着那个约半个鸡蛋大小的紫水晶,透明的淡紫色,微变换一下角度,那紫色会出现深浅不一的变化。白文萝将那块石头翻来覆去地看着,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带着些疑惑,却一时又找不出源头来。

正沉思着的时候,忽就听到外头采蓝的声音说道:“大奶奶过来了。”

白文萝回过神,顺手将那挂件搁到炕几上,起身迎到门口,就瞧见孟氏一脸笑地走进来。

“嫂子不是正忙着的吗,怎么这会过我这边来了。”白文萝一边说,一边将她请到炕上坐。

“明儿就是十五了,府里会请几席酒,来的都是贵人,到时少不得会出去招呼,或是在王妃跟前陪着的,我便过来提前跟你说一声,大约都有哪些,免得你到时措手不及的。”孟氏一边说着,一边往炕上坐下,只是眼睛往那炕几上一扫,就发现那个水晶石挂件,她便拿了起来笑着道:“哟,哪来的这么个玩意儿,瞧着还挺别致的。”

“是那日进来的那位绿苏姑娘送来的,说是北齐带来的幸运石。”白文萝坐下后,笑了笑,便说道。

孟氏一听,顿时就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试探地问了一下:“那两位,没给你招什么事吧?”

白文萝摇了摇头,接过木香捧上的茶,轻轻摆到孟氏跟前说道:“也就前儿晚上才进来的,昨儿刚见了面,没什么事。”

“委屈你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归长卿也没开口说要收了她们,你暂且安着心。而且她们那等身份,以后在这府里也不可能体面得起来的。”孟氏听着便劝慰了她两句,想了想,又接着道:“这事啊,你也别都往坏处想,其实那两女人进来了,不知帮你挡住了多少莺莺燕燕。这院里还都摆着这么两位还没收房的,谁也不会在中途又送新的进来不是。不然以长卿这般的年纪,你想谁最着急他以后子嗣的事。”

白文萝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了解般地点了点头。

孟氏满脸温和地看着她道:“你我虽是妯娌,但说起来子墨都比你大了一岁,我走过的路比你长些,怎么也有几分心得。人生几十秋,没准会遇到什么事情,想开了点,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你是个通透的孩子,我就说这些,再说多,反倒是低瞧你了。”

白文萝忙道:“嫂子厚爱,我哪是不知道的,只是感激的话我也不大会说,就心里记着呢。”

“说什么感激话!真是死心眼的孩子,行了,我跟你说说明日府里都会请哪些人吧。”孟氏笑着嗔了她一眼,说着就将手里的挂件放到桌上。只是刚搁下时,她又看了一眼,顿了顿,忽然就有些迟疑地说道:“真奇怪,我总觉得这东西似乎在哪见过似的。”

“嫂子见过?”白文萝刚端起茶盏,一听,便又放了下去说道:“我听那两位姑娘的意思,这东西在北齐那边,似乎是人人都有带的,应该是他们那的一种风俗习惯。嫂子若是接触过北齐的人,见过这东西倒也不奇怪。”

“不是”孟氏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似终于想了起来,刚要张口,却似顾忌着什么一般,没出声,就又闭上了口。

第17章 往事

“嫂子?”白文萝自然没错过孟氏的这一番表情变化。

“嗯,可能是我记错了也不定,算了,还是说明儿的事吧。”孟氏笑了笑,便端起几上的茶盏,就要将话儿掩过去,白文萝却道:“嫂子怎么这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难道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不成?”

“真是,说出来就是怕你会多想,可这要不说,瞧着你还是会多想。”孟氏抿了口茶水,想了一会,就有些无奈地道:“其实,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会曾在这院里见过一个丫鬟手里拿过这个东西。当时以为是那些心灵手巧的丫鬟,自己做着些新奇玩意带着好看的,没想这里头还有些名堂。”

“这院里的丫鬟,是二爷屋里的?”白文萝瞧着那挂件上的紫水晶,窗外的光线照了进来,反射出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她拿在手里握了一下,冰冷,坚硬的触感,再看从那挂件上垂下来的红色流苏,昨晚上的景象忽的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怔了怔,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个丫鬟,是不是叫紫烟?”

孟氏一愣,轻轻搁下茶盏,瞧着她问道:“你在哪听的这个名儿?”

白文萝一看孟氏这般神色,便知自己猜对了,她轻轻捋了捋那挂件上的流苏,然后就将那日康王妃说的话简单地道了出来。

听她说完后,孟氏叹了口气,微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实际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想只有长卿自己清楚。其实长卿这院里的事,多数都是他由自己拿主意的,王妃只是偶尔过问一下罢了。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白文萝摇了摇头道:“嫂子误会了,我并非是因那过去的事吃味儿,那也未免太小心眼了。主要是今儿得了这个挂件,又听了嫂子的话,心里有些疑惑罢了。毕竟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不少,处处都指向北齐那边,难道那紫烟是北齐过来的人不成,不然她身上怎会有这个东西呢?”

孟氏一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也生出几分疑惑来。她瞧着那被拿在白文萝手中的挂件,红艳艳的流苏,配着那白皙的肌肤,愈加显得手腻如玉。这一副美好的画面,似乎唤起了她模糊的记忆。

记得当时那个女子,就是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拿着这个东西,慢悠悠地甩来甩去的,连她走进了也没察觉。似乎是自己身边的丫鬟叫了一声,那个女子才回过神,然后就有些慌张地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她当时也未多问,只知道那是个新进来的丫鬟,甚得上官锦看重。后来也就半年时间,便隐隐约约听到关雎阁这有个丫鬟似有了身孕。只是那会因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先皇病重,太子即将继位,王爷和上官锦常常几日都见不到人影,就是世子爷也时常宿在外头。

王妃当时还跟她说了,等那个丫鬟生下来后,若是个男孩儿,就做主给那丫鬟开了脸。却没想,这有身孕的消息传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忽然又传出了小产的消息,她赶到时,这关雎阁的院门却整个都关闭了,谁也不让进去。而里面传出的,皆是杖责的声音。过后,这事就被上官锦用数条人命给压了下去,关雎阁的下人也换了大半,因而此后谁都不敢再开口多说一句了。

再过不久,那朝中就传来帝崩的消息,紧接着太子继位,举国奔丧,新皇登基大典,御查院易主等事一件接着一件,且每一件都跟王府息息相关,于是谁还会去在意这件小事。

孟氏慢慢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看着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那水晶挂件的白文萝,瞧着她面上依旧是沉静无波的模样。她便笑了一下,声音轻缓,语气却很郑重地说道:“不管如何,这事长卿当时是在这院里下了封口令的,你如今在我跟前提一下就算了,过后可别到处打听去。无论如何,长卿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而且,这府里的丫鬟,每一个进来,都是得了王妃的首肯的。所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打的就是王妃的脸面。再说了,这也是过去五六年的事了,没必要再翻起来,看稳了眼下才是重要的。”

白文萝慢慢放下手里的挂件,点了点头道:“多谢嫂子提醒,我明白了。”

看样子,那些事情的背后,多数是另有缘由。只是既然打听不到这些事,她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也不怕那两女人会闹出什么事来,真要闹出什么事来才好呢,怕就怕她们沉得住气的。

接下来孟氏便与她细细讲了明日府里都会请哪些人过来,还特意给她抄了一份名单,逐一跟她说了一下。白文萝皆是用心记住了,孟氏倒没怎么苛求她,总归她是新媳妇,明日只需去露个脸,认几个人便行了。这事是需要慢慢来的,她也是在这王府待了多少年,才摸清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于是月落日升,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白文萝一早是被那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瞧,那天还未全亮。再往旁边一看,上官锦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