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躺一会,天还早着呢。”他虽是这么说,自己却是先起来了,然也不叫丫鬟,而是往浴室那走去,白文萝知道他又是去泡药澡。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外头渐渐起了吵杂声,也睡不着,她便起了床,叫了丫鬟进来。

宴席开了后,上官锦便被拉去了男宾那。白文萝同孟氏招待了一会那席上的女客,认了几位同族至亲,随后孟氏就将她带到康王妃的厅内。那里,康王妃正陪着几位平日里走得较近的亲戚说着话。白文萝随孟氏进去后,就见那厅内的主位上,坐的并不是康王妃,而是一位身着华衣,发式隆重,珠光耀眼的丽姝。

“想必这位就是那位令上官家的二公子,以爵位换娶的美人了!”正疑惑那人是谁时,正巧她就转过头来,直接看向白文萝,随即就一脸饶有兴趣地笑道。

白文萝一时有些愣住,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只是稍有些困惑地瞧了孟氏一眼。然不待孟氏开口,旁边的康王妃瞥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轻笑着对那位丽姝道:“娘娘别跟她开玩笑了,元音你为文萝引见一下各位夫人。”

行了一圈礼后,白文萝才知道刚刚那位最先开口说话的。原是宫里的芸妃娘娘,亦是康王妃的亲侄女。

白文萝坐下后,那芸妃又笑眯眯地打量了她几眼,刚刚一进来时,就发觉是个身段婀娜的女子。如今再细瞧,只见并非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且身上的衣着发式等,在这满屋的珠光宝气中,并不起眼。只是奇怪的是,只要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那目光就一时移不开去。沉静端庄的神态,略带上几分清冷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透出几分优雅来。乌沉沉的一双眼,却似将这满室的华光都收了进去,清眸转动间,就跃出了浮光万点。

才瞧了一会,就发觉她身上的衣服,也并非是第一眼看得那般不起。芸妃心中微叹,她是宫中的女人,在这容貌衣饰上下的功夫自然多于常人。眼下的白文萝在她眼中,那从上到下,包括她身上的每一件配饰,都搭配的恰到好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在宫里久了,什么样的美人玉颜没见过,什么样的衣料款式没瞧过。然这种以人衬衣,而不是以衣衬人的女子,却真是少有见到的!

“之前还好奇着呢,今儿一见啊,我才是明白了。长卿这个爵位换得也不算冤,这样的人儿果真是难得的,姑妈得了个好儿媳呢!”芸妃说着就过头对康王妃笑了笑。

“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但娘娘也莫要把她夸上天去了,免得她失了轻重。”康王妃笑着摇了摇头,旁边的一位贵妇人马上就开口问道:“娘娘刚刚说的以爵位换美人的事,我倒是曾有耳闻,原来说的就是锦二公子和锦二奶奶那。难怪了,我说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有这般的魄力,这事真不知羡煞了多少闺中女儿!”

这话儿一起,这厅内的那几个女人自然就闲不下来了。然这话对康王妃来说,却是有几分别扭。这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若是搁到别人身上,她自然也少不得要议论一番,但是落到自家孩子身上,就不怎么讨喜了,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先前看不上眼的。只是眼下瞧着芸妃娘娘兴致高涨,她也不好泼了冷水,只得陪着说了几句。

白文萝在旁边听了一会后,终于弄清楚了,原来皇上给她指婚前,还有这么一回事!她心里一时叹息了一声,却又有几分惘然。

从康王妃那出来后,时已近中午,女客这边的酒席差不多要散了,只有男宾那还是一片觥筹交错,笑语声喧的热闹景象。她不便走过去,只远远瞧了一眼,没看见上官锦的身影,也不知他在没在那边。

同孟氏一起送走了一批客人后,孟氏便让白文萝先去吃饭,顺便歇一会去。总归眼下客人少了,忙不了多会,余下的事交给她就行。白文萝也不多做客气,道了谢,就回了关雎阁。然才走到正房门口时,她顿了顿,就往东面看了一眼,然那长长的走廊尽头,什么也没有。

只是,那边是通向上官锦的书房的方向,刚刚眼角的余光似乎瞧见有个人影从那晃过。她心中微疑,这平日里,若没什么特别的事,下人们是不会往那边去的。

第18章 温暖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眼时,忽然就听到木香从外头小步跑进来说道:“二奶奶,西凉那边给二奶奶送东西来了,还有轩哥儿的信!”

因木香这声音,正在屋里候着的沉香金萱也都出来了,皆瞅着木香手里的包袱,都想瞧是什么东西,门口一时热闹了起来。白文萝赶紧让木香把东西拿进屋去,最后她要往里迈进脚步时,又往走廊那看了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进去了。

白文萝先拿那封信瞧了瞧,看着是白玉轩的字迹,顿时就笑了一下,也不急着看。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问道:“是就送了这些东西过来吗?什么时候送到的?”

“就刚刚才到的,正好我在那边,就拿了过来。送了好些东西呢,有西凉那边特有的珍珠香米、风干的野菌、刀子酒、杏仁酥糖,还有好些特制的腊肉等装了一大车。这个包裹是专门给二奶奶送过来的,明儿就是二奶奶的生辰了,我想这肯定是芸姨娘和轩哥儿提前给二奶奶准备的庆生礼。”

白文萝笑了笑,打开一瞧,里面是三个小锦盒和一个稍大的木匣子,以及两套做工极细的衣裙。她先看了看那两套衣裙,鲜艳的颜色,精细的绣活,一瞧就是芸三娘的手艺。她拿起来轻轻摸了两下,又走到镜子前比了比,面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木香和沉香在一旁一个劲地夸好看。白文萝瞧着满意后,就放在床上小心叠好了,接着又走到桌前逐一打开那些锦盒。

第一个里面是摆着的是织金刺绣的荷包,里面装着一个金寿星,是老太太送的;第二个里面放着的是玉如意的小玩件,是周氏送的;第三个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别致的金花镶珠胸针,是林氏送的。最后拿过来那个木匣子,白文萝瞅了瞅,知道这指定是白玉轩送的了。她笑了一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果然是一匹木雕的骏马,只不过那马被他雕得有些像驴了。

“呵,是不是比前两年进步不少了!”白文萝拿了起来,一边笑着问木香,一边摸着,这木雕的表面打滑得很均匀,还上了漆。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似乎男人对于交通工具都特别偏爱,白玉轩也不例外。所以他对于自己最亲的人,送的礼物自然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了。

以前在西福街那会,白玉轩总是跟赵武混在一块,两个半大的孩子对什么都有兴趣,拿块木头也能琢磨上半天的。直到她十二岁生日那天,白玉轩满是得意地给她拿来一个自己雕刻的骏马。她才知道白玉轩一直就背着她,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呢。

“好多了!好多了!”木香忙不迭地点头,一旁的沉香也跟着叹道:“姑娘和轩哥儿的感情真是好得没话说的,我还没见过有谁能这么费心,用一年的时间来慢慢准备一件礼物的呢!”

白文萝笑,看着那匹丑丑的骏马,再瞧了瞧摆着床上的衣服,面上的表情很温柔。

“什么礼物?”木香的声音才落下,上官锦就走了进来。

“二爷。”木香和沉香赶紧行了礼,然后两人就笑着对视了一眼,也不用上官锦示意,便主动退出去了,临走时沉香还将慢吞吞的金萱拽了一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金萱赶忙收回目光,低下头,跟着沉香她们出去了。

上官锦走近去,瞧了瞧白文萝手里的木雕,又看了看那锦盒子里的金寿星,然后道:“是西凉那边送来的?”

“嗯。”白文萝点了点头,闻到他身上带着许些酒气,便轻轻放下手里的木雕,问道:“客人都走了吗?是不是喝了很多酒,我让人给你端醒酒汤来。”白文萝说着,便出去吩咐了候在外头的丫鬟一声。

“明儿是你的生日了,前几年都是怎么过的?”上官锦拿起白玉轩雕刻的那匹骏马,一边看一边问道。

“又不是大寿,有什么过不过的,就是吃碗长寿面,然后去给老太太和太太磕个头,顺便收些礼物罢了。”白文萝走回来笑着说道,然后就拿起桌上的那封信,又看了上官锦一眼,问了一句:“中午要歇一会吗?还是等下还要过去?”

上官锦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信,就笑道:“我先歇一会,过不过去再说。”就在这会,柳黄端着醒酒汤进来了。她先是看了白文萝一眼,见白文萝只注意着手里的信,心里微松了口气,然后满是小心的将醒酒汤捧到上官锦跟前。

上官锦倒没多说什么,也未看她一眼,只是拿起碗,一口灌下去后,就将碗放了回去。柳黄迟疑了一下,终是想不出说什么,只得微有不甘地垂着脸,退出去了。只是她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白文萝已经走到上官锦跟前,拿着手里的帕子帮他拭擦着嘴角。她心里顿时一黯,慌忙回头,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然当柳黄正往厨房那走去时,旁边忽然走出来个人影叫住了她,她一瞧,原是绿苏姑娘。而厨房那,金萱正好从里头出来,只是一瞧见那两人,她赶忙就闪身到一边躲了起来。

“要到床上躺一会吗?什么时候起来我叫你。或者要吃点东西?”白文萝只帮他拭擦了一下,才拿下帕子,外头的丫鬟就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了,她一边服侍着他擦脸洗手,一边问道。

“不用了,刚刚在那酒席上已经吃了一点,是想歇一会,头都有些晕了。”他笑,就在她脸上偷偷香了一口。

白文萝往侧一偏脸,朝门口那看了一眼,见门已关上,帘子微动,丫鬟们皆是退出去了。她便回头瞟了他一眼,着手为他宽衣,然后收拾了一下床铺,打开被子,服侍他躺了下去。只是要帮他盖上被子时,上官锦却侧过身,一手支起脑袋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躺着歇一会,你去看信吧,若有什么好事就跟我说说,我们聊两句。”

刚刚还纳闷他怎么那么善解人意,知道给她留私人空间,原是换种方式盯着呢。

白文萝摇了摇头道:“不是头晕吗,不好好歇着,还聊什么。”也不等他回话,说着就起身往那桌边走去,在墩上坐下后,才拿起那封信,小心撕开。一共五张纸,写得满满的,却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就似平日与她说话一般。白文萝边看,嘴角边不自觉地往上微扬,眉眼间全是柔和的神色。幸好五张信纸看下来,都没什么坏的消息,信中提到了自白文萝出嫁后,芸三娘偶尔会出来到老太太那说会话,而白孟儒每次回府,也都会去看一看芸三娘。最后写到信末的时候,白玉轩又提到了,他今年会参加院试,这段时间正用功呢,所以送来的那匹木雕的骏马才没那么好看!

白文萝这看着,那面上的笑容更是深了,放下信后,想了一会,心里似叹息一声,然后就将旁边的笔墨纸砚摆好了,准备给写回信。

上官锦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偶尔白文萝会转过头看他一眼,他亦是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午间的阳光,映着院中的残雪,白莹莹的一片从窗棂间透了进来,在她脸上描画出一层淡淡的柔光,如烟似雾。上官锦觉得眼下的这一刻,无比温馨宁静,似乎她身上的温暖能漫溢到他心里一般,不知过了过会,方觉有些困了,才将手放了下来,闭上眼睛。

白文萝写好回信后,再次转过头,就见他已经睡下了,于是便起身走过去帮他拉了拉被子。只是抬起眼时,看到的却是他微蹙的眉头,她怔了怔,伸出手在他眉头上轻轻抚了抚,又有什么难事了吗?

晚上,吃完元宵酒席后,白文萝回到关雎阁,这边因距摆酒宴那较远,故而总显出几分冷清来。然她却是很喜欢这样的安静,晴了几日的天,天空中只剩几朵轻飘飘的浮云,因此今晚这十五的圆月便很大方的露出脸来。清辉如水,漫过一草一木,一墙一屋,静静地洒在院中,泛出水银般的华光。

刚刚宴中,上官锦又是提前离席,也不知去了哪,直到酒宴散了后也不见回来。几日下来,她已经知道,皇上所谓的革职,不过是面上装个样子罢了,革职后上官锦要处理的事情,并不会比以前少。

她在院中站了一会,木香让她进屋去,眼下虽是没下雪,但这园中还有未化的积雪呢,而且夜已渐深,在外头站一会,手脚该冻冰了。

“好些天未见到这么好的月亮了。”白文萝似叹了一声,就呵了口白气,然后便迈开脚步进了屋。

只是才刚洗完手,连妆都未及卸的时候,上官锦竟回来了。她瞧着他这神出鬼没的样子,还未开口,上官锦就先将屋内的丫鬟遣了出去。原以为那些丫鬟只是退到外屋,却没想,听那外头的动静,好似全都退出了屋外,并且皆是各自回了各屋。

白文萝正要发问,上官锦却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边带她往外走,一边说道:“嘘,咱们出去看花灯焰火。”

第19章 庆生

开了宵禁的京州城,即便是坐在马车内,也能感觉得到外头的喧嚣和热闹。深远的夜空不时传来烟花绽放的声响,满城的看灯人,使得这马车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去。

“何必这么晚了还出来。”白文萝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满眼所见的都是一片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之前王府开宴的时候就放了不少焰火,那各式各样的花灯也是挂了满园子,再出来看,来来去去也都是那些东西罢了,多的不过是几分热闹而已。

“醉仙楼顶楼有个包间,视野很好,能看得到大半个京州城的焰火。”瞧着她这么不赞同的模样,上官锦笑了笑,甚有兴致地说道。

将到醉仙楼时,白文萝又挑开车帘子一看,只见那满楼灯火通明之色,远远就可见,喧哗热闹之声,遥遥便可闻。车停下后,上官锦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朝她伸出手。楼前的大红灯笼,琉璃花盏映照出他大氅下露出来的锦袍袖口,玄色缎子,金线刺绣,黑貂风毛。他背光而立,后面满楼的灯火,远处不时绽放的烟花,使得他的脸色一时忽明忽暗的。

楼内早有伙计抢着迎了出来,陪着候在一旁,等着白文萝将手放在上官锦手中,下了车,站稳后,那伙计才陪笑着道:“爷快上去吧,房间已备好了,还以为不来了呢,刚刚有好几位贵人都说要包下那间房呢,幸好爷提前订下了。”

上官锦点了点头,就拉着白文萝,随那名伙计绕过醉仙楼的主楼,往后面走去。

原这醉仙楼后面还有一座朱漆红栏的小楼,只见那楼上每一层的檐前,皆悬着两盏琉璃花灯,照得那飞檐碧瓦流光溢彩,如似琼楼玉宇一般。前后两楼之间相距较远,隔着假山,水池,且后面地势稍高,因而这座小楼顶楼的视野算是这附近所有酒楼中最好的了。

那伙计将他们引上顶楼,殷勤地为他们挑起帘子,待他们都进去后,方才退了下去。

白文萝一进里头,顿时感觉里面温暖如春,且满室都飘着淡淡的寒香。

才刚一坐下,那外面就有人送进热毛巾,干果茶点等。每一位进来的皆是默默服侍完,就无声地退了出去,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是刻意放得很轻。

屋内一时静得只剩下外头偶尔传来很远的焰火声,还有不时从别处传来的喧闹声。桌边的炭火烧得很旺,这房间内不止这摆着一个炭盆,角落处还放着两个。皆是烧得红彤彤的,还发出几声噼噼啪啪的微响,难怪这屋会暖和成这样。

但似乎是太暖和了,因此觉得这屋里有些闷热,白文萝瞧了瞧,便起身走到那窗户旁,将窗户推开一些,风忽的就灌了进来,新鲜的空气顿时使人精神一振。白文萝回头瞧了上官锦一眼,见他只是往这边看过来,面上含着淡淡的浅笑,她便将窗户整个推开了。

原来这屋内的寒香,是从外面飘进来的。只见那窗户下面,是一片梅园,疏影横斜,花瓣分明,幽香阵阵,她轻轻吸了口气,叹道:“原来这后面还有这样的景色!”

正巧这会,对面的夜空中嘭地一下,忽的就在那浓黑的夜幕中绽放出璀璨的火树银花来!窸窸窣窣的微响,无数条银色的弧光散落天际,远处的街道,房屋,点起的万家灯火,上下相映,天上人间,繁华如斯。

上官锦起身走到她身边,有些懒洋洋地倚靠在那窗户旁,似看着窗外,又似看着她。

“我明天可能没时间陪你。”他静默了一会,就开口道。

“嗯?”白文萝从外面收回目光,看向他。

“我确实拿不出一年的时间来给你准备礼物,而且明天还有事要出去,只能在今晚陪你过子时。”他又道了一句,说着就看向窗外,接着道:“若是喜欢这里,那我就把这间房长年包下,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用不着这样。”白文萝笑了笑,就摇了摇头道:“原是为这事,我还当是什么呢,不过是又长了一岁罢了,哪值得这么看重的。”而且严格说来,这也不全算是她的生日,只是这个身体的生日罢了。

上官锦没接她的话,只是陪她站着,看着窗外满园的梅花,花下积着的皑皑白雪,夜空中不时燃放的焰火,远处的繁华市井。他伸手将她拉至怀中,轻轻环抱住,天地如此寂静,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只是没过一会,那外头就又听到的脚步声,原是伙计上菜来了。白文萝推开上官锦,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这刚刚才在府里吃过宴席呢,怎么还叫吃的!”

没待上官锦回答,那门已经被推开了,然走进来的却只有一位伙计,那伙计手里只端着一个托盘,那托盘上只摆着一碗长寿面。那伙计将面摆在桌上后,就又悄悄退了出去。

“过来吃两口,是我为你庆生准备的。”上官锦说着就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真是,这会能吃得下多少。”白文萝虽是这么说,但那桌上的筷子已经拿起来了,她先是闻了闻,然后才夹起那长长的面条,小心吹了吹,就送进嘴里。劲道的面条,浓郁的汤汁,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口,直到觉得腹中微胀,才放下筷子,然后看着还剩大半碗的面条,就有些歉意地看着上官锦笑了笑。

上官锦将她手中的筷子拿了过去,又将她剩下的那大半碗面条移到自己面前,然后就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没一会,那剩下的面条就被他吃光了,白文萝看着那个空碗,似想起什么一般,面上的表情有些怔然。上官锦将旁边的茶水拿过来,两人都漱了口后,他才轻笑着道:“这可是有着四十年手艺的老师傅做出来的面条,我今晚算是沾了你的光。”

“这么大费周章的,就为吃这么一碗面。”白文萝摇了摇头,却是笑了一下,然后便站起身,这大晚上的,吃饱了,坐着不好消化。

上官锦笑了笑,拉着她重新走到那窗户旁,看着外头的梅花灯火,问道:“跟我说说你以前。”

“以前?”白文萝心中微愣,就看了他一眼。

“你住在西福街那会,生日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上官锦补充了一句。

“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娘在那一天会特意为我做一碗长寿面,还有那天的饭菜会比平日丰盛点,然后一家人围在一块吃,就这样。”白文萝简单说了几句,心中却慢慢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记得每次,芸三娘给她做的那一大碗长寿面,她都吃不完。可每次她说先分成三份,大家一块吃,芸三娘却是执意要她先吃,实在吃不完了,芸三娘才给帮忙着打扫干净。

“很好。”他在背后抱着她,轻轻说道。

她怔了一下,随之便笑着点了点头,缓声道:“嗯,是很好。”

有人记着自己的生日,有人特意为自己做一碗面,有人心疼,有人挂念,确实很好

“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白文萝靠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便问道。

“想给我准备礼物吗?”他在后面沉默了半响,然后就笑着问道。

“问一下,你也可以说说,我若能拿得出来的便行。”

“你若能拿得出来的便行?”他笑,想了一会,便道:“那就给我生个孩子吧。”他说着,就将手放到她腹中。

白文萝愣了一会,然后才道:“这又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而且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蹦得出来的!”

“呵呵也是”他轻笑,良久才道:“七月初六。”他的出生之日,正好赶上七月流火的时节。他的话刚落,白文萝忽然就感觉到后面的男人,隐隐散发出几分阴冷的气息,她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似叹了口气,这时外头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呼呼地就从这开着的窗户往这屋内刮了进来。幸好那屋内的烛火有灯罩罩着,而且摆放的位置也不是对着窗户,因此只是被这一阵风吹得猛烈的晃动了几下,将灭未灭的时候,那风就停了,那火光又慢慢抬头挺胸地立了起来。

只是正对着窗户的小柜,上面摆着的一个三桅帆船摆件,却被这一阵风给刮倒了,一下子就从那小柜上掉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微微晃动的烛光,照着那个掉在地板上,做工异常精致的帆船,非常惹眼。白文萝走过去,拾起来一看,也不知这是用什么木头做的,拿在手里,比想象中的要轻,难怪这风一吹就倒了。不过这做工实在是精细,就连那船上的水手都做了几个摆在上头,瞧着真是活灵活现的。

白文萝看了几眼,就要摆放回去,只是当她将那帆船转过来时,忽然发现那船身上竟刻着一行字,一行英文字体!

“那是一帆风顺的意思,是西洋字。”上官锦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瞧了一眼,说道。

第20章 心思明暗

“你认得,西洋字?”白文萝怔了怔,又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英文,只觉得那语法跟她以前学到的不太一样,跟德语有点类似,是古代英文吗?

“呵,只认得一些简单的,这个东西应该是从古雅那边传过来的,只有那边才会吸收各个地方的东西,包括文字。”上官锦接过她手中的帆船,翻过来,指着船底下一行文字道:“这还有,这才是古雅的文字,也是一帆风顺的意思。他们相信,在船底下刻上这样的文字后,在大海上行船,就不会遇到大的风浪。”

白文萝看着船底下那一行完全陌生的文字,然后从上官锦手中接回那个帆船,拿在手中摆了摆,瞧着那上头活灵活现的几个水手,她似乎能看得到那一副美丽的画面。大海,蓝天,白云,爽朗的水手,耀眼的阳光,自由的空气,当然,也有忽如其来的风暴,隐于海面的暗礁

“喜欢这个?”上官锦看了她一眼,问道。

白文萝摇了摇头,便放了回去,然后转过头,看着他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懂这些外族文字的?”

“要了解一个地方,首要的就是学会他们的文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上官锦笑了笑,随意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眼下大景会这些外族文字的人实在是少,不仅是商队,官方也需要这样的人。”

白文萝心中一动,看着那个帆船,屋内跳跃的烛火映在她乌沉沉的眼中,使得她的一双眼眸异常发亮。然这时上官锦却转过头,看了旁边的漏壶一眼,待他再看向白文萝的时候,白文萝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自然。

“子时已过,回去吧,以后有时间了再带你来这里,想待多久都行。”他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白文萝没说什么,只是从那帆船中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十六那日,白文萝一早起来,上官锦果然已经出去了。知道今儿是她的生日,孟氏本是想要为她摆一次小宴的,却被白文萝给阻止了。眼下才刚刚忙过元宵的节庆,大家正是累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歇一会,又要为她忙进忙出的。少不得会有人心里有怨言,不过这都无大碍,怕的是王妃心里会以为她爱出风头就不好了,再说这又不是六十大寿,哪里值得摆酒庆贺的。

孟氏听她这么一说,又想眼下上官锦也没空陪着,也就随了她的意。于是便在中午的时候让人送了四盘羹菜、一坛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一套织金重绢衣服,算是为她庆生。没一会,康王妃那边也着人送来了四个螺甸大果盒,两匹大红官缎,两套遍地锦罗缎衣服。段姨娘那边也送来了两盘蜜食、两盘细果。余下的,她这屋内的丫鬟们知道今儿是二奶奶的生日,因此也都跟着表示了一番,也有送一个荷包的,也有送两双袜子的,也有送几方手绢的等不一一细数。

耀红和绿苏那边,自是没有落下,也都让身边的小丫鬟给送来了她们自己亲自绣的荷包。白文萝收下后,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她们这次竟没有亲自过来,难道是因为眼下上官锦不在吗?因此便问了那两小丫鬟一句,那两小丫鬟皆是回道,耀红姑娘和绿苏姑娘都说了,知道二奶奶今儿必定是忙的,就不过来叨扰了,等哪日有空的时候再前来叙话。

那两小丫鬟出去后,白文萝瞧着这收的一堆礼物,心中微叹,少不得要去到各处去行礼道谢的。至于给各个丫鬟封赏的事,便交给了木香准备,待她回来时再一一发放就行。因此这一通忙下来,她连中午饭也没好好吃,就已经是下午了,又处理了采蓝回她的几件杂事后,才终于得了闲,坐下歇了一会,顿时就觉得困倦难挡。

昨儿回来得晚,那一夜根本没睡多少时候,于是便宽衣上了床躺下。只是才没闭眼多久,就听到外头响起沉香和金萱的声音,也不知两人在争执着什么,一时说一句的,虽是压着声音,却还是让她听进了几句。

她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外面的声音却小了下去,她便睁开眼,问了一句:“谁在外头?”

外面顿时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好一会才见沉香走了进来,一手还拽着金萱,走到白文萝跟前说道:“二奶奶,是我们。”

白文萝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她俩一眼,只见沉香面色如常,进来后就放开金萱了。而金萱脸上却有些闪躲的神情,进来后也不敢看她。

“怎么了?”白文萝说着就看了沉香一眼。

“二奶奶,是金萱有话要回二奶奶。”沉香说着就瞥了金萱一眼,金萱顿时抬起头,有些怨恨地看了沉香一眼,然后才有些怯怯地看向白文萝道:“二奶奶,是沉香姐姐她误会了,我,我其实没什么事要回二奶奶。”

“你还想瞒着,是要我给你说出来才甘心!”沉香立马瞪圆了眼睛,只是说话的声音却一直是刻意压低着,没敢大声。

白文萝一瞧这样,便先问道:“眼下还谁在外头?”

沉香回道:“就木香守在外面,另外几个小丫头我让她们去洗衣裳了,柳黄在自己屋里做活呢,采蓝姐姐刚刚出去了。”

“嗯,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白文萝点了点头,也不看金萱,就直接问向沉香。

“回二奶奶,我昨儿看到金萱这丫头和柳黄在一块鬼鬼祟祟的,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听到她们提到了二奶奶,还说什么茶水啊,什么东西很有效啊什么的,随后便见她去了柳黄的屋。我当时也听得不太清楚,指不定是两人在嘀咕着什么龌龊事!谁不知道是柳黄专管着二奶奶这屋里的茶水,你还特意去问什么!”沉香说着就又转过头瞪了金萱一眼,骂道:“别以为你怀的那点小心思没人知道,老太太当日让你跟在姑娘身边,可不是叫你吃里扒外来的!”

白文萝听沉香说完话后,面上并无怒容,只是目光转向金萱,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开口。金萱赶忙就跪下说道:“二奶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沉香姐姐了,竟要这么说冤枉我!我昨儿确实是跟柳黄说了会话,不过是路上遇到,随意聊了两句罢了。当时因见柳黄手里捧着茶水,我便随口问了她可是从二奶奶房里出来的,这次又是泡的什么茶。然后聊着聊着,我瞧着柳黄手上的皮肤很好,一想她平日里也是做活的人,于是便想向她讨教个保养的法子,柳黄便说她自己配了一种专门抹手用的花露膏,可以送我一些让我试试。二奶奶知道,我的手上留了块疤,平日里自己看着总别扭,想将它去了。不过是这些事罢了,哪可能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沉香姐姐话听得不清不楚的,就想得多了!二奶奶若是不信,叫柳黄姐姐过来一问便知。”

“你身上可带了柳黄给你的花露膏?”白文萝听完便问了一句。

“没,没有,二奶奶要瞧,我这就去拿过来。”金萱摇了摇头,说着就要站起来。

“你现在手上抹着吗?”白文萝又问了一句。

“啊,嗯,刚刚就抹了一些。”金萱微愣,然后就点了点头,一时间被白文萝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了。

“起来吧,你过来我看看你的手。”白文萝说着就朝她示意一下。

金萱迟疑地看了看白文萝,又瞧了沉香一眼,只见对方眼里尽是鄙夷的神色。她心里一气,却也不敢表示出来,只暗骂了一句破鞋,然后就站了起来,小心走到白文萝跟前。

白文萝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鼻间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暗香,不同与她之前用的那些护肤品的味道。白文萝想了想,便说道:“你这手上的疤想要全都去了,想必不太可能,不过能用上好药的话,还是能淡化个七七八八的。柳黄给你拿花露膏的时候,可是说了那是去疤用的?”

“没,没有,只说是保养皮肤用的。”

“沉香,你将我那瓶粉彩小瓷瓶拿出来。”白文萝点了点头,然后就放开金萱的手,对沉香说道。沉香看了白文萝一眼,又瞅了瞅金萱,应了声,便走到一旁,打开柜子,将白文萝说的瓶子拿了出来。

“是我疏忽了,你这疤也算是因我才留下的,这个才是真正去疤的良药,你每日睡前抹一点在手上,也可以在抹完后用棉布将手包住,捂一夜,明儿起来再将棉布去了。如此这般用上一个月,这疤痕起码能去个五分。”白文萝说着就将那瓶药膏放在她手里。

“二,二奶奶,这,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金萱手里握着那个瓶子,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说道。

“拿着吧,柳黄给你的那个就别用了,一来那并不是真正去疤用的,二来你也是跟在我身边伺候的人,而我对香味有些挑剔,不喜欢闻到不熟悉的味道。至于柳黄那边,你也别跟她说这事,到底她也是一片好心,你可明白?”白文萝说着就直直地看着她。

瞧着白文萝那样的目光,金萱心中一凛,顿时就应下声,再不敢说什么了。

第21章 警告

“二奶奶,我不是没事生事,昨日我真是见到金萱跟柳黄两人,一脸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瞅就是要算计什么的样子,绝不是她刚刚说的那般!”金萱出去后,沉香一边服侍着白文萝躺下,一边有些恨恨地说道:“二奶奶可别被她给糊弄了啊,还给了她那么一瓶好药!可恨我当时看见得晚了,也没听清楚她们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若是没有确定的事,就别先乱猜测,也别乱说。”白文萝躺下后,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

沉香一怔,以为是白文萝生气了,一时有些嗫嗫的,然白文萝却接着就又吩咐了她一句:“你看着有机会帮我打听一下,柳黄给金萱的那瓶花露膏,是不是真是她自己做的,并是她一直用着的东西,你一会也这么跟木香说一声。”

金萱是她屋里的丫鬟,会接触到她的一切饮食,如果是直接往饮食里下东西,即便是无色无味,她多少也能感觉得出来。怕的就是一些只跟某些食物起作用,并且还不是一次两次就起效果的东西,若是长年累月才出现的问题,到时就是想抓住源头都是不易的事。

“是。”沉香会过意来,赶忙应了声,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再多嘴一句,说错了二奶奶别生气。”

“说吧。”白文萝躺在床上看着她道。

“柳黄的那点心思,明眼的人都能瞧得出来,既然当时二爷都发话不让她伺候了,二奶奶何必再让她留在屋里,这日日看着多闹心,还要防着她生出什么糊涂心思来。眼下她又跟金萱勾搭上了,这两个肚子里就没装过好心眼!”沉香这一说起来,就是满脸的怒容,一双杏目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