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萝随上官锦出去后,就见曲元坐在厅内的椅子上,正接过沉香给他端上的茶,只是瞧他们出来后,他就将接过的茶盏放在几上,站了起来,朝她和上官锦微欠了欠身。

上官锦没多做客套,让他坐下后,就将白文萝带到他旁边坐下。曲元告了声罪,然后才抬起眼仔细看了白文萝一会,接着便道:“麻烦夫人将手放在几上,我为夫人把一把脉象。”

白文萝于是伸出手放到茶几上,候在一旁的沉香将一条帕子轻轻盖在她的手腕上,曲元这才伸出手指搭在白文萝的腕上。屋内一时间很安静,白文萝微垂着脸,面上没什么表情,上官锦在一旁看着,面上亦是很平静。只有一旁的沉香和木香,脸上皆是带着几分期待之色,而守在外面的采蓝却是看着那青天,心里想着,这院里是不是要出喜事了。

其实也仅是片刻时间,曲元就放开了手指,白文萝便将手收了回去,这屋里的气息一时间出现明显的波动。

“夫人只是气血稍有不足,体内之气有些失调,并无大碍,我开个方子,夫人照着方子调养一段时间便可。”曲元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话时,声音亦是平缓有度,让人不由信服。曲元说完,然后就站了起来对上官锦道:“我前日接到别人传来的几个口信,烦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上官锦带着曲元往书房那走去后,沉香才叹了口气道:“怎么不是喜脉啊,那位曲先生可是看准了没有!”

木香赶忙拉了拉沉香,有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又示意了一下白文萝那边。沉香顿时收口,然后扶起白文萝笑着道:“二奶奶别泄气,等这段时间把身子调养好了,准能传出喜讯来。”

“真能贫嘴的。”白文萝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就回屋去了。

书房那边,上官锦盯着曲元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昨儿给她把脉,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曲元不慌不忙地说道:“夫人这气血不足,是先天性的,应该是自小身子就不好,长年病痛加身。只是后来似乎是调养得当,慢慢转好,但眼下根还未除尽,不过也无大碍了。我刚刚看了夫人的脉象,气血虽有不足,但夫人体内有一股绵延之气一直在为她继力,这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估计夫人能摆脱了小时的病弱之身,也是那股绵延之气的作用。眼下这般看来,只需加上药理,好好调养些时日,便可完全除去旧时病根。”

上官锦听完,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她这段时间,是不可能怀上身孕?”

“这事并不能说得准了,其实说得通俗一点,夫人只是身子有些虚罢了,至于”曲元说到这,就顿了顿。上官锦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为难的,你有什么说什么。”

“至于夫人近段时间月事失调,只是大人亦说,夫人之前未出现过这样的事。那么这一次,除了与原先的病根有关外,或许还受了些情绪的影响,比如一些压抑和烦闷的不好情绪,多少也会使身体失调。”

“你是说她是因过得不开心所致。”上官锦静默了好一会,才慢慢说到。

“这个我不知道,大人亦懂医理,心里应该清楚。”曲元微欠了欠身,轻声说道。

上官锦沉默良久,然后又问:“跟我有关系吗?你知道我的情况,而且我去北齐那段时间,停了药近一年的时间,这会不会有影响。”

曲元摇了摇头道:“其实那段时间停了药,对大人以后的子嗣来说算是好事。而且以大人的身体来看,近这几年是最好的时间。”

曲元走后,白文萝除了一日三餐外,早晚时刻便多了两碗药。黑乎乎的药汁,又腥又苦的,她却每次都是眼都不眨地就一口灌了下去,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沉香不知为何,心里总要叹息两声,然后又悄悄许愿,希望二奶奶的肚子能早日传出喜讯来。

然而喜讯没有传出,这事倒是很快就传到了康王妃那边,康王妃心里顿时就犯急了。这还未生孩子呢,身子就成这样了哪能行!就是等她调养好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怀得上,而且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七月中旬的时候,那太阳如火般毒辣,天气闷热了,康王妃这一天里也都觉得身上倦怠,懒得多话,又因白文萝这段时日要调养身子,于是便免了她的早晚请安之事。

只是,有些话,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吐不快,因此寻着上官锦稍有闲时,便将他叫了过去,提了这事,又暗示了一下,让他可以先在房里收个丫鬟。然上官锦却是一口就拒绝了,并笑呵呵地说道:“我这成亲还不到一年时间呢,而且文萝她年纪也还轻,母亲何必这么着急。”

“这能不着急吗,她是年轻,那你都多少岁了,你不是”每次一提到白文萝,上官锦就全站到那边去。康王妃说着说着就有些气到了,干脆就住了口,瞪了他一眼。

“母亲莫生气莫生气,快喝口茶,消消火。”上官锦满脸讨好地笑,说着就上前躬身给康王妃捧上茶,见康王妃接了,他才接着道:“其实也就调养几个月的时间罢了,没准到年底的时候就给您送来了喜讯也不定。”

“说得倒是好听,她那身子,万一真是生不出来的主,你打算如何!”康王妃干脆就挑明了说。

“若真是那样,也不一定是她的原因那,没准是我的原因呢。”上官锦慢悠悠地说道,只是瞧着康王妃又要上火的表情,他赶忙又陪着笑,补充了一句:“母亲忘了,我亦是懂些医术的,这些事情多少是清楚一些。”

“真是越说越荒唐,什么你的原因,若是你的原因,当年你屋里那个叫紫烟的丫鬟怎么怀上的!”康王妃说着就搁下茶盏。

第26章 避暑

上官锦没想康王妃忽然提到好几年前的事,微怔了一下,便又笑着道:“都过去好些年的事情了,母亲怎么还提那事。对了,我刚刚让人给母亲备了些消暑甜品,是将甜瓜、蜜桃、凤梨切了块,然后加冰块和蜂蜜拌在一起,不过都这会了怎么还没见送上来!”

正说着,就见一丫鬟捧着一托盘,从外头走了进来,托盘上搁着的,正是上官锦说的消暑甜品。上官锦随即起身,从那丫鬟手中接过,然后端到康王妃跟前道:“这夏日炎热,这些东西清爽可口,稍稍吃一些,能开胃,母亲尝尝,看可是喜欢。”

康王妃看着捧到跟前隐隐透亮的玉薄瓷碗,碗中碎冰沉浮,蜂蜜粘稠,瓜甜桃香,色泽鲜艳。且那碗中的冰块一直往外飘散着幽幽冷雾,使得那瓷碗外围凝结出无数细小的水珠,带出一股凉郁泌人的香甜之气。

康王妃看着上官锦这一片体贴心意,心中的火顿时就消了大半,只得叹了口气道:“你呀,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行了,行了,我也不说了,就依你静等段时日再看吧。”

上官锦从康王妃那出来,看着院中的青石板被烈日晒得反射出一片晃眼的白光,旁边的树木皆是静悄悄的。偶尔一阵微风经过,似也受不了这炙热的阳光般,只见那绿浓浓的树叶有气无力的动了两下,就又停下了。

上官锦一边往关雎阁走去,一边想这天气如此炎热,也该去避避暑了。

晚上,他就跟白文萝说了这事,白文萝愣了一下便道:“去别院住?王妃会答应吗?”

上官锦笑了笑,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道:“玉莲山那边的别院,是几年前,皇上赐我的住所。就在京外二十里处,位于半山腰,山脚下有个小镇,山顶有座寺庙,即是卧佛寺。那地方清凉幽静,正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每年的夏季,我都会去那边住一段时日。正好眼下你也需要静养,这几日收拾一下,就随我过去吧。离了王府,也少了许多劳心费神的事,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王妃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第二日,白文萝就确定了随行的丫鬟,因上官锦说了是去那边静养的,她这边只需要带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再加上一位厨娘及两个粗使的婆子便行。因此木香和沉香自然就在随行名单内了,至于厨娘,白文萝选的也是随自己陪嫁过来的那位,只有另外两个粗使的婆子是关雎阁原有的人。

采蓝是必须要留下来看管院子的,白文萝一早就跟她交待了一番,又将几处钥匙给她管理,采蓝一一应下了。柳黄和金萱两人一听自己没在随行之列,心里都不得劲,找木香和沉香求情,让二奶奶也带上她们,皆被斥了一顿。

至于东厢那边,白文萝只让人请了欧嬷嬷过来,客气地说道:“过两日,我便随二爷去玉莲山的别院住一段时日,耀红和绿苏两位姑娘就劳嬷嬷多照看。我也没什么可谢嬷嬷的,前几日,大奶奶那边送了些人参过来,原我这边也有这个,如今实在是多了,一时也用不完。而且这东西,若是放久了会失了力气。再者,嬷嬷这一把岁数了,平日里还要起早贪黑,尽心尽力地服侍那两位姑娘,若因此嬷嬷的身子有了什么闪失,那便是我的过错了,这些点参,是我挑了好的出来的,算是给嬷嬷补补身子用。”白文萝说着,就将茶几那个打开的锦盒子慢慢盖上,完后轻轻推了过去。

欧嬷嬷刚刚已瞧见,那锦盒里装着的是两条足有两根手指粗的山参,没上百年,少说也有七八十年了。她心中微动,她儿子眼下就缺这一味药材,只是好的参价格实在太贵。即便她舍得拿出银子,也不容易买到真正的好参。原本是想去求王妃的,但一想,就算是求到了,估计也不过是得几两而已,能顶上几日。如今二奶奶如此大方,她心里想接,但一时又有些迟疑。

欧嬷嬷刚一进关雎阁的时候,白文萝就让木香想办法去打听关于欧嬷嬷的一切消息。原没打听到什么特别的事,然几日前,木香忽然得知,欧嬷嬷早年失散的儿子竟找到了,只是不想却得了重病,眼下最缺的就是人参这一味药材。

白文萝不清楚耀红和绿苏本事有多大,这府里可有她们的接应人。但她却知道,她能让木香打听到的消息,别人自然也能打听得到。而且,欧嬷嬷有了这样的难处,少不得会在这府里跟身边的人诉上两句,迟早会传到那两位耳朵里。如果万一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让那两位收买了欧嬷嬷,那她就太被动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她也不得不防着。而且就几根人参而已,她还拿得出手,当日嫁过来时,那嫁妆里就有不少这样珍贵的药材。

而且这送人情,笼络人心,需要的是适当的时机。欧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即便她眼下不帮这个忙,过些时候,自然会有给欧嬷嬷送上这份人情来。甭管是不是那两位,她都不想让别人白白得了这个机会。

白文萝瞧着欧嬷嬷迟疑的样子,便轻笑了笑,慢慢说道:“其实这东西搁在我这也是白放着的,再说又不是什么千年人参,就是普通的山参罢了。我想嬷嬷这一把年纪了,又是在王府里当差多年,想是见过比这好的多得是,我拿出来的,估计还入不得嬷嬷的眼。”

欧嬷嬷忙道:“二奶奶这话真是折杀我了,其实是因为我也没给二奶奶办过什么事,就收这么重的礼,实在有些受不起。”

“怎么没为我办过事,嬷嬷过来后,不知让我省了多少心。不然我这段时间既要熟悉府里的一应事情,又要分心照看那两位姑娘。我年纪轻,什么事都不懂,若不是有嬷嬷帮着分担了一些,那忙起来指不定出了多少错。这么点东西,哪算得上是重的,再轻,我就拿不出手了!”白文萝说着就朝旁边的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便笑呵呵地走上前来道:“嬷嬷就拿着吧,不过是些补身子的药材罢了,怎么说也是二奶奶的一片心意。”木香说着,就将那个锦盒拿起来,放在欧嬷嬷的手中。

欧嬷嬷握着那个盒子,顿了顿,便笑道:“既然二奶奶如此厚意,那我就厚脸收下了,二奶奶只管放心去,我定会帮二奶奶好好看着那两位的。”

欧嬷嬷出去后,一旁的木香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欧嬷嬷不会去王妃那多说什么吧。”这万一传到王妃那,但保不准王妃多想了,以为二奶奶是想要收买她的人!

“欧嬷嬷现在正求不得这些东西呢,既然收了,自是不会多嘴。而且,我不过是给府里的老嬷嬷送点人情罢了,她虽是领了王妃的话过来的,但怎么也在我这里帮忙,我不表示点意思,也说不过去。”白文萝轻轻摇了摇头,她这不是收买王妃派来的人,而是避免王妃派来的人被人收买。

白文萝说完就进了房间,这会已近傍晚时分,夕阳斜照,屋内红日满窗。四下寂静无声,窗边的镀金天使,在余晖的斜照下,闪着淡淡的光芒,她走过去,拿起那个小天使,入手是坚硬的温热感。窗户上凸凹的花纹,缠枝的图案,投射在她的手上,枝叶蜿蜒,细细密密。

天气确实是太热了,京州的夏日,比西凉还要闷上好些,即便屋里搁着冰块,她有时还是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

就在白文萝准备去避暑别院的时候,京州城,最有名的万春红楼里。赵武满脸别扭的对旁边的汉子说道:“大当家怎么叫咱到这来了!”

“你小子怎么还不乐意的样,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温柔乡!咱是沾了光,对方非要拉着大当家到这来,不然你以为凭你这全身的家当,能踩得进这里!”

“我说,那个空缺的位置,要是让这样的酒色之徒给补上了,咱还不整日提心吊胆的!”赵武一边说着,一边跟着那汉子踩着那铺着厚厚毛毯的楼梯,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你啰嗦什么,这事自有大当家来做定夺,咱不过是打下手的,想那么多也没用。再说你以为那样的人容易找吗,要不是老赵身体真不行了,他家里老母亲又没个妥帖人照看,大当家才不会放人呢!哦,就是那边的房间,走,过去吧,嗯?喂,你看什么呢,这儿的姑娘虽是漂亮,也别把眼睛都给看直了,要想逍遥快活,得先赚足了银子,到时左拥右抱,想多美就多美啊!喂,你往哪去,房间是在这边!喂喂,臭小子,你这是被哪个妞给勾了魂了!这地儿不是能随便乱闯的!”

赵武没听那汉子在说什么,他刚刚一上二楼,无意中往下一瞥,却没想竟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就愣了一下。只是想再瞅清楚些时,那人却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去了,忽的一下就不见了影。他微握了握拳,下意识就往那边跑去,只想瞅清楚了到底是不是那人!

第27章 起程

只是赵武还没往前走出十米,就有两个龟奴从旁边走上来抬手拦住他,见他面生,便客气地道了一句:“这边是上等雅间,客人若要过去,请出示一下玉牌。”赵武没理睬他们,打算直接冲过去,却没想才一眨眼间,就让人给擒住了手臂和肩膀,眼看就要将他甩到一边去,同赵武一块上来的那汉子赶忙就跑上前来,拍着赵武的肩膀笑道:“我家兄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认错路了,我们是想去银花三间,是早定好的房间,两位给指个路吧。”

那两位龟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赵武,然后才慢慢放开手,客气地道了一句:“往前,左拐,就是。”

“多谢多谢!”那汉子笑着道了两句谢,然后就拉着赵武往回走,直到走出了有十几米远后,他才抬起手,似恨铁不成钢地在赵武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道:“臭小子,进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不是一般的窑子,就是皇亲国戚来了,也得规规矩矩地。你倒好,第一次进来就不要命地横冲直闯,惹了祸不说,要是搅黄了大当家的正事,看大当家不扒了你的皮!到时可别想让我帮你求情!”

“这窑子也太古怪了,怎么连里面的龟奴都有这样的身手。”赵武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个的肩膀,有些愤愤地说道。

“就是为了对付你这样横冲直闯的客人准备的,要不然这楼里的姑娘,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万一进来个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可怎么办!我说,小武啊,你刚刚是被哪个姑娘迷住了呢,还是怎么了?这没头没脑地就冲上去,要不是我河马懂得随机应变,你就被摔出去了,到时你丢脸不要紧,我还得陪着你一块丢!”

赵武揉够了后,就将手从肩膀上放下来,想了想才道:“似乎是瞧见了熟人,不过估计是看错了吧。”

“熟人?男的女的?”听他这话,河马的眼睛顿时一亮,赶忙追问。

赵武转头瞪他,似要发怒,然后又忍住了,闷闷地道了一句:“不关你事!”

河马摸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盯着赵武上下打量了几眼,接着道:“刚刚看你那样,瞅着像是要冲过去捉奸似的!照理说,应该是女的!不过经我聪明的脑子仔细一分析,若真是老相好的话,依你这性子,刚刚可没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所以说,指定是男的了!不过这说来,就算是男的,那也不可能是你爹,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赵武一听这话,眼见真要发怒了,河马随即就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哈哈地说道:“好兄弟,来来来,跟老哥说实话,什么大事儿,别藏着掖着跟个娘们似的!”

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几乎都要压过了楼下传来的丝竹之声,没一会就有位老鸨模样的女人扭着身子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了他们两句。正巧那会河马和赵武也走到银花三间的房门前,于是便歇了话,敲门进去了。

他们的声音消失后,玉花间那边的上官锦才将门轻轻关上,沉吟一会,笑了笑,然后就往里走了进去。

那奢华如宫妃玉殿般的房间内,一个如神仙妃子般的女人瞧着他进来后,就从那张贵妃椅上站了起来,慢慢收起平日里的妩媚之色,朝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他过来找你了?”上官锦进去后,也没多瞧这房间里一应奢华至极的摆设,驾轻就熟地往右边的一张太师椅上走过去,撩袍坐下。

“是。”天羽红一边应声,一边从桌上给他端过一杯茶,轻轻搁在他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才接着道:“自妈妈帮我拒绝了那么多客人后,大家便都传有位神秘贵人最近常到我这,恭亲王那应是坐不住了,昨儿过来后,没说多会话,就直接问到大人头上。我照大人的意思,未明说,只是恭亲王似已信了八分,并说往后会常来看我。”

“别大意了,他不是轻易就能相信别人的人。我交代你的事,也不能太过着急,先圈住他这段时间再说。”

“我明白。”天羽红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琴案旁,缓缓坐下,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恰到好处。上官锦一双深邃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她,天羽红嘴角扬起一个含蓄的弧度,微侧过脸看着他柔声道:“今日就为大人弹一曲柳絮飞可好,是我刚学会的新曲子。”

上官锦嗯了一声,天羽红垂眸微笑,悠扬的曲声就如流水般慢慢传了出来

白文萝定下了随行的丫鬟婆子等,交待完院子里的事情后,就剩下去康王妃和孟氏那说一声了。因上官锦已提前跟康王妃说了这事,因此她到康王妃那的时候,倒没再多费什么口舌。最后康王妃只交待了她,这段时间要注意好好调养身子,服侍好自己的丈夫,然后就便让她出去了。

走到孟氏那边时,刚一进去,孟氏就拉着她的手,先是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年纪还小,有这毛病也算正常。幸好长卿想得周到,现在这么热,过去玉莲山别院那正是时候,也好让你安心调养。刚刚我正想过去你那呢,不想你就过来了,是明儿就起程吗?”

白文萝点了点头道:“是,因为担心路上太热,打算明儿天一亮就过去。”

“这也好,有什么缺的,现在赶紧跟我说,随行的丫鬟都定下了吗?”孟氏说着,想了想,就叫丫鬟将她柜子里的一瓶花露水拿出来,然后递给白文萝道:“知道你不喜欢熏香,但是那别院是在山腰处,晚上的时候,还是有不少蚊子的,到时你若还是不熏香,就在手脚上抹点这个。”

白文萝瞧着那瓶花露水,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道:“多谢嫂子,让嫂子费心了。我那边就带了木香和沉香过去,另外还有一个厨娘和两婆子。”

“嗯,东厢那的那两位,你怎么安排了?”孟氏点了点头,又问道。

“就跟原来一样,总归就是我在的时候,那边的事情也是由欧嬷嬷一手操劳的。昨儿已经跟欧嬷嬷说了,我不在时,劳她多费些神,也没别的可交待的。”

孟氏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这事,又嘱咐了她几句,完后白文萝就起身告辞了。

第二日,太阳还未露脸,东方初现微光之时,就有两辆大马车从王府门前出发,带着白文萝和上官锦,以及数个丫鬟婆子们往玉莲山的别院行去。

第28章 别院日子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就到了玉莲山脚下的万宁镇。白文萝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晨光中的小镇,人影稀落,房屋古朴。镇上的青石路,看着年岁已是相当古远,石板裂开的缝隙中冒出一簇一簇的青青绿草。这里没有京州城的喧嚣和繁华,虽镇上也有商铺酒肆等,但总透着一股悠闲宁静之感。

虽说那别院是在半山腰,但其实距地面并不远,马车穿过小镇过后,没走多会就来到一处由大青石板扑就的斜坡处,斜坡很平缓,马车可行得上去,且那坡的两边亦有阶梯供人行走。

白文萝挑开车帘,往那山上看了一眼,远远便可见那青山松柏之中,楼台佛阁雄伟壮丽。

“除了山脚下有一条通向卧佛寺的阶梯外,别院后面亦有一条路可以直通卧佛寺。每逢初一十五日,前来烧香的人会多些,不过不会影响到别院的清净,只是那几日的香火之味却是浓了不少。”上官锦瞧她往上看,便笑着说道。

“我们要在这住多长时间?”马车已经上了斜坡,白文萝便放下帘子问道。也不知是否是心里作用,一到这后,就感觉空气清凉了不少,即便阳光已见晃眼,却并不觉得有多闷热。后面跟着的那辆车上,丫鬟和婆子们都下了车,顺着两边的阶梯跟在马车后面走上去。

“你若是喜欢,一直住到年节时再回去亦可,这边冬日的雪景也是值得一看。”上官锦握住她的手说道,即便是在这炎炎夏日,她的手亦是带着几分冰凉。

终于在别院门口下了车,白文萝抬头一看,就见长长的一块门匾上,落着三个大字——寤寐居。此时山顶佛塔飞檐上悬着的铜铃,经风一吹,发出泠泠之声,绵延悠长,缓缓传至,越发显得此处清幽宁静。

不知这别院占地多少,进去一瞧,只见里面参天古树,碧竹绿影,随处可见。竹林中有从山上蜿蜒而下的泉水,汇成清澈溪流,映着碧绿纤叶,宛若一条凝翠而成的青带。院中皆以甬石为道,道边苍苔漫漫,从中走过,只闻风声细细,溪水淙淙,使人心旷神怡,确实是难得的寤寐之所。

走完那条甬道,才见绿荫如棚,碧竹森森间,一带矮墙,一处院落掩于其中。

入了院落,进了房间,但见桌椅简单,几案澄净,满园苍翠冷色映与屋内,与王府内奢华繁复之象形成鲜明对比。

真是山中不知岁月,先前在王府的时候,几乎是一天一天数着过的日子。然到了这后,日日听那晨钟暮鼓,一晃眼,竟就过去了半个月。来了这边,上官锦依旧有他要忙的事情,别院这同样有一处专供他用的书房。他有时只在书房中处理事情,偶尔接见一些来去匆匆的人;有时却是需要出去,亦有隔日才回的时候。

然白文萝从不问他办的何事,去的何处,这些日子,她过得很悠然,就连穿衣打扮,也不像在王府时那般,时刻注意着要与身份相符。在别院里,她的衣裙服饰,一切从简,胭脂膏粉,皆弃之不用。就如今日,她的一头乌云只绾了个简单的螺髻,斜插一支珍珠簪子。身上穿的是素色的纱衣绫裙,没有多余的花边装饰,腕上亦是干干净净的。纤细玉白的手中,拿着的是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几张薄薄的信纸被她反复看了两遍。

白玉轩院试已过,正式取得秀才资格。而明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他在信中说了,虽是早了些,但机会难得,他还是想参加试试,如若不中,便三年后再考。时光飞逝,才短短几年时间,那个懵懂的孩子,如今已经知道怎样为自己打算未来的路,语气中也愈显成熟自信

白文萝坐在竹林间的躺椅上,微眯着眼睛,透过脉脉竹叶,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西福街时简单幸福的生活不会回来,伯爵府内步步小心的日子已经过去,至于康王府的生活她慢慢回想,那会每日起来,先是过去请安,服侍康王妃用了早膳,然后回去处理院内的大小事宜,接着陪孟氏应付王府里一些平日的人情往来之事。再有,若族中哪位亲戚,或是朝中谁家有了红白喜事等,或是备礼或是赴宴,期间还要仔细注意着与各个夫人结交牵线。时间就是被这些细细碎碎的杂事,一点一点地磨掉。虽然乏味,但她并不厌烦,每件事情都做的很仔细用心,尽量不出错漏。

这类似于机械一样的生活,小心应付着别人的不满,她觉得自己早已习惯,但为何这身体会出现排斥?而且婚后的这段时间,上官锦对她,也算是处处细心,该想到的,能做到的,他都算是做到了。她没道理过得不好。白文萝想着就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里叹了口气,千算万算,就算漏了这一点。

心中有一丝莫名的缺憾之感,一直就被她选择性的忽略

七月三十那日,上官锦说他今日有位朋友要过来,怕对方不认得路,因此一早就出去了。沉香服侍白文萝梳洗完后,就笑着道:“听说今日是地藏王菩萨圣诞日,二奶奶要不要去那卧佛寺上烧柱香?都住了这些时日了,这别院也是走得腻了吧,不如今日就出去散散心可好。”

来了这些天,虽是那药汤日日都不曾间断,但不知为何,白文萝的月事却依旧迟迟未来,算着日子,这已经是停三个月了。白文萝看着也不似着急,沉香在一旁伺候着可是急得无可奈何,天天在心里骂着曲元庸医,可在白文萝面前又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焦虑来。

既然医药暂不见效果,那眼下那寺院就在跟前,沉香觉得,就是为表诚意,也该过去烧柱香,顺便许个愿,没准过不了多久,就传出喜讯了也说不定。

白文萝原是无意那神佛之事,只是被沉香磨叽得久了,她想就是去那山上瞧一瞧这景色也是不错。于是便起身,只带了沉香,往外吩咐了一声。这别院的管家就领着她们往别院后面走去。

别院后面,通向卧佛寺的那条路,云台高耸,石阶如梯,一路蜿蜒而上,伸向云深之处。

“二奶奶,要不您稍等一会,我让下人备一抬竹轿,您坐着上去。”管家瞧着白文萝娇柔细弱的身子,于是提议道。

“原就是出来走走的,还坐什么轿子。”白文萝说着就已经抬步踩在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沉香赶紧跟上,那管家同是亦趋亦步地跟在后面。

抬头远眺,晨光之下的卧佛寺庄严雄伟。树木葱茏的玉莲山上,有两行人,分别从不同的道上,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第29章 谁的幸运石

差不多是花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踩上了卧佛寺那干净平整的大青石地板!白文萝喘着气,两颊微红,面带薄汗,不过反倒显得那双乌黑的眼眸更加明亮,犹似染了异彩般。

沉香也是累得一时说不出连续地话来,她一边掏出手绢,一边对跟在她们后面,如履平步的管家道:“原来这儿这么高!怎么,开始,也不说一声!”

那管家一脸苦笑,心想他刚刚在下面的时候,不是说了要让人抬竹轿的吗,是二奶奶推说不要的,不过白文萝这一路上的表现倒是让他不由刮目相看。明显是没有武功根基的身子,但却懂得呼吸配合速度,而且这一路上皆是不急不躁,也无一句抱怨。偶尔停下了歇一会的时候,还会问一问他关于卧佛寺的来源等等。所以,眼下登上来后,她身边的丫鬟是气喘如牛,而她也不过是一呼一吸间稍沉了些,实在是难得!

沉香歇了一会后,就拿着帕子走到白文萝跟前,要为她擦脸上的汗珠。白文萝摇了摇头,拨开了她的手,自己掏出帕子随意擦了两下,然后问那管家:“这里是可以随意走的吗?”

管家点了点头道:“可以,二奶奶只别往僧人的房舍那边过去就可。不过这上来的是卧佛寺的后院,二奶奶若想上香的话,请从这边走到主殿那。对了,明儿是初一日,二奶奶若想上第一柱香的话,我一会与寺中主持说一声,可以给二奶奶留着。”

白文萝笑了笑,道了一句:“不用。”然后便站在那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佛阁巍峨,鼻间香火之气缭绕不去,阳光照射下的殿角熠熠发光。周围佳木葱茏,苍天古树攀枝蔓节,相互缠抱,一阵风吹过,带来泌肤的凉意。佛塔上的铜铃泠泠作响,其声清脆而悠远

就在白文萝迈开脚步,慢慢往主殿那走去的同时,主殿那边也有一行人正往她的这个方向,一路走一路笑地行来。

“呵呵,想不到易兄还是个信佛之人!”河马一边摸着那殿前的朱漆栏杆,一边对旁边一名青衫男子说道。

“算不上信与不信,不过是看过一些佛经,感其深广,如今即上了玉莲山,自然是要到这卧佛寺一看。怎么,河马兄是不是瞧着我那日,非拉你们大当家去万春红楼一叙,便觉得我是个酒色之徒,不可能与佛沾边!”易风呵呵一笑,一边说,一边看着这巍峨殿宇,望着那供在殿外的庄严宝相。

“哪里哪里,这想法,也就我这不成器的兄弟才会有。”河马说着就拍了旁边的赵武一掌,然后笑哈哈地接着道:“易兄仙风道骨,这一瞧就是个世外高人!沾点酒色怎么了,不是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嘛!”

“哈哈哈,河马兄倒是个有趣之人,请你们随行,倒是不用担心会无聊了。”易风大笑,然后瞅着旁边一脸好脾气的曲元道:“我记得这寺院的后面有条道是直接通向别院的,可是从这边走?”

“没错,不过那里可不是随便能进去的,之前长卿都说去接你,偏你要自己上来,也不给他留个口信。”曲元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道。

“他自会知道,不过这能不能进得去,得先试一试才知道。”易风说着,眼中已露期待之色。

曲元摇了摇头,知道多劝无意,就等着看他吃暗亏。

白文萝往这边行来时,已经听到前面有谈话之声传来,沉香在一旁嘀咕道:“这么早就有香客了吗?”只是她话才落,忽然觉得眼前晃了一下,随后便发现刚刚还跟在她们后面的管家,眼下竟站到她们前面足有十步之远的地方!

“原来是曲元公子。”那管家闪身上前后,正巧曲元他们就转到了这边,双方一对上,打了照面,那管家就止住了脚步。

“古管家怎么在这?”曲元微怔,不过他的声音才刚落,就看见从那管家后面走上来的白文萝,心里顿时明白了。

赵武没想会在这又碰上白文萝,呆了呆。旁边的易风自是也瞧见了前面走过来的两位佳人,一双眼睛在白文萝和沉香身上来回扫了几下,最后还是落到白文萝身上。他不但不避嫌,反而甚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几眼。

单论容貌,要比旁边的丫鬟略逊一些,不过那冷冷清清的气质,从从容容的神态,却是将旁边的丫鬟整个比了下去。一时说不出哪里特别,但只要多看几眼,就越发觉得与众不同。特别是那双乌沉沉的眼眸,乍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再一瞧,又觉得那里面似乎盛满无数秘密。没有见过哪个女子的眼眸如她,似千尺寒潭般沉静且神秘。

他在打量白文萝的时候,白文萝亦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几位一眼。赵武旁边的那名汉子,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粗壮,面容豁达,神色之中皆带着几分江湖气的豪爽。而曲元旁边的那名青衫男子,身材和年纪都与上官锦差不多,只是他下巴那却蓄了一把小胡子,使得那潇洒的神貌中隐隐透出几分痞味来。

“这位莫不是就是传闻中的那位,令长卿以爵位换的美人!”易风打量完后,说着就朝旁边的曲元看了一眼,笑呵呵地打趣道。

曲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白文萝欠了欠身道:“不知夫人来此,多有唐突,请夫人见谅。”

“这么些年,你还是没改这酸气!”易风无趣地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瞧着从刚刚就一直不语的赵武,此时却是直愣愣地瞅着前面。他挑了挑眉,问向河马:“你家小兄弟怎么了,不是看呆了吧?”

河马从刚刚就发觉了赵武的不对劲,他摸着下巴,瞅了瞅赵武,又瞅了瞅前面立着的那位已梳了妇人发式的女子,然后就笑哈哈地说道:“易兄别理他,这小子时常犯傻。”

参天古树撑起一大片浓浓的绿荫,凉爽的山风徐徐吹过,竹叶萧萧,即便是中午的烈日也带不走这别院里的清凉之意。院中绿荫下的凉亭内,曲元、易风、赵武及河马等人已坐在亭内的石桌前,沉香和木香端上冰镇的瓜果,山泉泡的茶水以及精致的茶点等,白文萝亲手接过,一一摆在石桌上,然后才笑道:“山居之所,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各位且先用着,二爷应该就快回来了。”

易风坐着石墩上笑呵呵地说道:“我同长卿亲如兄弟,夫人不用这么客气。不过前段日子因有事缠身,赶不急回来祝贺这大喜之事,夫人别见怪,日后定补上一份大礼!”

“易公子客气了。”白文萝笑了笑,微行了礼,就退了出去。沉香随白文萝出去前,有些责备地瞟了曲元一眼,曲元一愣,不解地看回去,只是沉香这会已经转身出去了。

“你得罪那丫鬟了?”白文萝她们走远后,易风没错过沉香刚刚那一记眼光,马上就问了曲元一句。

“怎么会。”曲元亦是满头雾水。

“啧啧,莫不是瞧上你了,我才离开这么几年时间,想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易风说着就哈哈笑了一下,拍了拍老实人曲元的肩膀,然后对一直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赵武,和一副欲言又止的河马说道:“两位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们大当家,自是不会食言。总归时间也算充裕,带你们来这儿,想是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眼下就先好好商议一番,以后的事情也能好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