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萝喘着粗气,刚刚从爬树到甩开野狼,她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眼下腿还在微微颤抖。幸好那野狼只是咬住靴子的前面,这双马靴是景阳的,她的脚比这靴子要小一些,因此那狼牙虽是将这厚实的马靴给撕破了,却没有伤到她的脚趾头。

“没事。”良久,白文萝才道了一句,虽然还在喘着气,但她的声音依旧跟刚刚一般,平稳且沉着。

上官锦取胜归来后,少不得要同那些前来祝贺巴结他的人寒暄一阵。只是他在说话寒暄的时候,眼睛总是不时往这营帐的四处扫一下,然却总不见白文萝的身影。于是便草草应付完那些人,随即就往自己的帐篷那走去。可他刚一进去,就又出来了,刚刚取胜归来的喜色已经退去了大半。

而此时的木香,早就瞧见上官锦回来,于是便往那帐篷里喊了一声,然等了一会,却没听到有人应声。她正待要喊第二声时,忽然就发现有个人影从眼前晃过,竟一下子就往那帐篷里冲了进去。

越来越昏暗树林里,那只守在树下的野狼好几次想扑到树上去,然后又滑了下来,吓得景阳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最后,那匹野狼只好在那棵树下恨恨地绕了几圈,然后便对着树上的那两人,稳稳地守在下面,死死盯着。

“你怕不怕?”见白文萝自爬上树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景阳便开口问道,她觉得自己现在迫切地需要有人跟她说话,来缓解她心里的紧张和恐惧。

白文萝从下面收回目光,看了景阳一眼,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景阳又说道:“别怕,我们再等等,一会营帐那边的人发现咱们不见,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白文萝听她这么一说,就转头往营帐的方向看过去,似沉思了一会,然后就道:“等人来救吗?”

“当然,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办。”景阳没深想她的话,随口就应道。下面的野狼盯着人的凶光,实在太可怕,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即将被吞入腹中的肥肉一般!

周围的空气被危险的气息压得沉沉地,不确定的希望在远方,天就要入夜,林中或许还埋伏着未知的危险。一退再退,一等再等,难道除了这样,就再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这匹野狼,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就不曾将同伴唤来。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匹落单的野狼,可能是饿了好些天了,所以见到她们,宁愿死守着,也不愿放过。

白文萝心里下了决定,马上就动手解开自己腰带,随即将她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挂下树枝上,然后就将手中的马鞭弄出一个圈,打了个可活动的结。

“你,你干什么?”景阳被她的这一番动作弄得愣住。

“把你的匕首给我。”白文萝没回答景阳的话,只是朝她伸出手,见景阳没给,她便直接从景阳腰上取了下来。拔出刀削,握在手中感觉了一下,随后就拿起自己脱下来的外衣。

“你到底要干什么!”景阳觉得自己的声音忽然干哑了下去,她隐隐感觉到,眼前的女子,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几乎盖过了从树下传上来的危险。白文萝刚刚的沉稳和冷静已经让她惊讶了,而现在,明明还是那张脸,可看着竟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你好好坐着,别摔了下去!”白文萝微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交待了一句。

那一瞬,景阳只觉得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该有的眼神,那是那是她还找不出答案,就看见白文萝将那把匕首咬在嘴里,紧接着就将她手里的外衣朝那匹野狼,扔了下去!

黑色的外衣,准确,落在狼头上!机会,只有一瞬!白文萝对准那匹一时有些懵住的野狼,猛地就跳了下去,在它甩开罩在它头上的外衣前,扑到它身上!

在落到它身上的同时,她手中那用马鞭做成的圈,瞬间就套在它的头上!用力拉紧!衣服蒙住了它的眼,马鞭套住了它的脖子,惊恐的野狼开始做临死前的暴动挣扎,那力量,几乎将白文萝从它身上掀翻!白文萝紧紧抓着马鞭,双腿死死压着试图从她身下逃走的野狼,力量有些悬殊,或许下一瞬她就要被甩开了!

搏命,要抓住的就是时机和机会,生与死,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嗜杀的血在体内重新复苏,开始沸腾!

她一手拿下咬在嘴里的匕首,一手将手中的马鞭送到口中咬住!两手紧紧握住那把匕首,嘴里死死咬住马鞭,终于,在她被野狼掀翻之前,她双手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野狼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刀锋,刺破衣服,割破皮毛,划裂血管,势如破竹,没入脖子!那一瞬,野狼发出一声呜咽般的惨叫!那股反抗的力量,出现瞬间的停歇,然白文萝一点都不敢大意,依旧死死握着匕首,没有丝毫的松懈,并且还拼尽力气往里推!

野狼,果真爆发出临终前的最后一次反抗,一下子将白文萝从背上甩了下来,然白文萝只是从它背上滑到地上,手里依旧紧紧握着匕首,嘴里依旧死死咬着马鞭。并且,因这身体滑下来的关系,使得她握着的那把,已经刺入野狼脖子的匕首,正好顺着这一股力量,将野狼的脖子又割了一刀!

野狼,终于死在她的手里,当它停止了最后的挣扎,静静地躺在那树叶凌乱的地上时。林中的这一场无声拼杀,终于结束!树上的景阳已经被惊得发不出声音来了,此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激烈的,赤裸裸的搏命拼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是停止了跳动,又似乎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

白文萝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野狼的尸体前,握住那把匕首,用力一转,猛地就拨了出来。浓稠的鲜血喷到她身上,她没有避开,只是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拿着那把沾满血迹的匕首,直起腰,抬头,挺胸,静静地看着那轮初升的明月。

原来,这些天来的迷茫不安,根本就是与孩子无关,与女人无关,与王妃无关

其实没有人能逼得了她,是她自己在逼着自己,凡事都想要做得最好,但是,有些事情,无论怎么做,都没有最好的时候。

“文萝!”上官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里的两人,一个是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一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都没发现,那马蹄声的到来。

听到上官锦的声音,白文萝才慢慢转过头。

昏暗的树林里,沾了一身鲜血的她,手里握着一把还在往下滴着鲜血的匕首,苍穹上的明月洒下清冷微光,照在她单薄的身上,她背后是深黑幽暗的树林,她脚下是野兽的尸体。

“你来了。”白文萝轻轻的说了一句,然后忽的就扬起嘴角,明亮的眼睛,纯粹的笑容,似一下子照亮了这昏暗的树林,盖过了天上的明月,让他觉得一阵炫目!

第44章 吃干抹净

夜幕已落,帐外燃起了篝火,男人嘹亮的歌喉在夜空中飞扬。

天苍茫,雁何往,酒喝干,再斟满

听着外面豪气冲天的歌声正出神,忽然就感觉脚踝一阵剧痛,她唔地一声,幸好嘴里咬着毛巾,没有伤到舌头。垂下眼,上官锦已经将纱布一圈一圈地包在她的脚踝上。刚刚在那林里从树上跳下,紧接着就同那匹野狼搏杀,她到底是扭伤了脚踝,只是当时一心拼命,并未发觉。

将她的脚处理好后,木香赶紧端来清水,上官锦一边洗手一边说道:“虽然只是轻微扭伤,但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你这段时间尽量别走动。”

“嗯。”白文萝摸了摸自己被包的厚厚的脚踝,试着伸了伸腿,其实这种程度的痛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为了尽快恢复,接下来的几天就只能老实待着了。不过她对自己这个身体的协调性,多少还是有些叹息,才这点动作就扭伤了脚,若是以前白文萝刚想到这,忽然就打住了,心中随之一笑,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拼尽所有,畅快淋漓!

“想什么呢?”让木香退出去后,上官锦又拿出一瓶药膏,然后坐到她身边来。除了脚踝扭到外,她的膝盖和手臂上皆有或大或小的淤青和擦伤。一直就知道她不同于别的女人,柔弱的外表是她迷惑别人的假象,凶猛的灵魂随时可化成凌厉的刀锋!遇到危险从来不慌,受了伤也从不掉泪,这样的女子,让他着迷,让他一次比一次不可自拔。

刚刚她站在林中月下,血染衣衫,手提匕首,听到他唤她时就转过头,然后对他忽而一笑,瞬时让他心醉神迷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上官锦一边给白文萝的手臂上抹着药膏,一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今天的事,他已经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害怕了。这个女人,为何就不能乖乖坐在树上,等他过去!那山林中,除了野狼外,熊虎豹,都有可能出没!如果有个万一,这天下,他还再去哪找到这样的一个她来!

“景阳她没事吧。”看着上官锦有些阴霾的脸,白文萝却是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闲适的慵懒,似看透了一切般,再没有之前话里话外都带着的那种小心翼翼。

原来上官锦发现她们不见后,随即就拎出守在帐篷后面的那两侍卫。虽是问清楚了,然茫茫草原,无边山脉,谁知道她们两个女子具体是在哪个方向,于是便分头寻找。幸而是他先找到的她们,而白文萝不想过于引人注意,于是那匹狼自然就被说成了是上官锦杀死的。只是当时上官锦才找到她们没多会,别的人很快就找了过来,因此她也没来得及跟景阳多说,两人就被分开了。回了帐篷后,前来探望的人也都一律被上官锦给拒之帐外。

“她比你好多了。”上官锦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林中的事,我刚刚忘了拜托景阳不要跟别人说去,你让人帮我到她那边嘱咐一声可好。”白文萝不在意他冷淡的话,嘴角弯了弯,轻轻缓缓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几分笑意。

上官锦叹了一声道:“我能不想到这个吗,早让人说去了。只是你,既然不想引人注意,又何必做这等事来,在那等我一会不行!”

白文萝瞧着他明显是真的生气的脸,有些惊讶,上官锦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的袖子拉了下来接着道:“好了,身上的擦伤不少,虽是抹了药,但是眼下天气热,注意别化脓了!”

白文萝收回手,应了一声,然后抬起眼看着眼前略有些生气的男人。乌沉沉的一双眼中,含着淡淡的浅笑,粉嫩嫩的一点唇上,弯起微微的弧度。上官锦瞧着这样的她,忽的又想起她在林中的那一笑,暗沉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口中顿时一干,他抿着唇,喉结动了动,就移开视线说道:“今晚你好好休息吧。”他说着就要站起身,却不想白文萝竟忽然靠近,手臂一下子缠上他的脖子!

“你——”他微讶。

“谢谢!”她刚一启唇出声,紧接着就主动吻上了他。

药瓶子从手中滑落,咕噜地一下就滚到床上,唇舌纠缠间,他已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化守为攻,狠狠噬咬,用力吮吸!直到感觉自己下腹开始发热,他才勉强收住心神,将她推来,然后喘着气,盯着她微红的脸,看着被自己肆虐得红肿的唇,好久才板着脸说道:“脚都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待着,撩什么火!”

“嗯,我瞧你刚刚想吻我来着,难道不是?”白文萝的手臂依旧在缠在他的脖子上,即便是让他推开了一些,两人之间依旧是靠得很近,她说话时的呼吸一直就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缭绕不去。并且话才说完,她的手就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脖子上挠着,然后又将唇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接着就滑到下巴、喉结、脖子一路留下细细碎碎的吻。

“文萝”被她这越来越大胆地挑逗,上官锦呼吸开始急促,恨不得马上就将她一口吞入腹中。只是顾虑到她的脚伤,亦是知道她今日必是累极度,身上必有许多不适,因此并不打算碰她。

然她却开始解开他的衣襟,手一下子就探了进去她对他身体的了解,就如他对她的了解一般,知道哪里能让他兴奋,知道哪里能让他受不了

“文萝,快停下,你的脚”他的声音已经哑到几欲听不清,手一直在推开和抱紧她之间挣扎。

“这点伤,不算什么,我想要你”她声音含糊,却及其赤裸坦白地说道。

“你明天,得起不来了”

“没关系,我想要你,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你——真是妖精”他一声叹息,再不坚持,顿时就将她压了下去。

帐外的歌声渐渐歇了下去,帐内的呼吸也慢慢轻缓。上官锦微起身,看着身旁的人那一副吃饱喝足后,一脸满足地沉沉睡去的模样,一时心里又是怜爱又是无奈。他侧过身,一手支着脑袋,垂着眼睛看了她许久,忽然就轻叹道:“真是被你吃干抹净了!”

白文萝微微动了动,脚就从被子里露了出来。上官锦瞧着她脚踝上包着的厚厚纱布,只觉得一阵刺眼,起身将她的腿轻轻放好了,然后躺回来,再瞧她安静的睡脸,只得叹息一声。俯下脸在她眉尾那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轻声说道:“你没事就好。”

那一晚上,大家瞧见上官大人将他的夫人从林中带回帐篷后,就再没出来过。只有帐外面的篝火在熊熊燃烧,一直燃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红日初升,朝霞满天。

既然是来狩猎的,自然没道理整日待着帐篷里让人笑话的,早上起来没多会,白文萝就将上官锦赶了出去。木香帮白文萝梳洗完后,没多会,景阳就过来了。

“你的脚如何了,原本是想昨晚就过来看你的,只是你外面的侍卫不让进来。”景阳在白文萝跟前坐下后就说道。

“就是扭到筋了,不严重,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白文萝笑了笑,然后就让木香上茶来。

景阳瞧着坐在眼前的这个女子,惊讶的发觉,这前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感觉到自己好似看到三个不同的人一般。

昨日刚见到白文萝,只觉得她几乎要淹没在那一众贵夫人中间,与自己最初见到她时的那种感觉,相差很多。就像是一颗光华流转的珍珠,被蒙上了灰尘。然而,才用不了多会,她马上就改变了看法。原本以为那一场赛马,自己指定会赢的,却不想,她竟从后面慢慢追了上来,并且距离越拉越远!她从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人与马几乎合为一体的漂亮骑术,让她心里止不住生出嫉妒来!可是,再往下,她连嫉妒的心都没有了,不可思议的沉着与冷静,不仅是让她惊讶,还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就信服。再接着的那一场搏杀,炫目得让她几欲睁不开眼,无法言喻的震撼,使得她整整一晚上,眼前晃动的全是那个无声厮杀的画面!

而现在,再看白文萝,又是跟昨日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景阳轻轻打量了白文萝几眼,只见她上着藕丝对襟裳,下着翠绫镶边裙,柔美的脸上带着浅笑。乍一看,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亦是无法将这样的她,跟昨日那一场厮杀连起来。然而,只要再看第二眼,就会发觉,她面上的笑,是那种看淡了一切,透着难言的闲适与慵懒的笑意。

这样的气质,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学得来。

这样的女子,既有明察秋毫的聪慧,亦有杀戮决断的魄力。

“我今儿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几件事。”景阳接过木香捧上来的茶,轻轻搁到一边,就直接开口说道。

第45章 “战场”

“嗯?”白文萝瞧景阳这一脸郑重的神色,当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也正了脸色。

景阳先是看了她一会,然后才叹笑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怅然来道:“先是收回我昨儿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跟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是我看走了眼。”

没想她说的是这个,白文萝微怔,完后也是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其实你也没有看走眼。”白文萝说到这,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当时原就想做得像她们一样的,是你提醒了我。”

景阳一时不解她的话,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白文萝却又笑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值得这么说收不收回来的。”

“如果是对别人说倒就罢了,但你不一样。”景阳摇了摇头,看着她,眼中带着许些羡慕,许些佩服:“我听说,你成亲这一年多来,肚子一直就没见消息,但锦二哥也一直就没有纳妾,还特意带你上别院休养。”

白文萝笑了笑,没答话。

“说实在的,我听说这些后,心里对你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锦二哥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就独独钟情于你,实在,很不服气呢。”景阳说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怅然,只是她说到这的时候,忽然就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白文萝一眼,接着道:“所以,一看见你,我就想找你比试一番,我当时以为,你是必输无疑的,可是”

“你何须为这事介怀,若是再比一次的话,不一定就能赢得了你。”

“输了就是输了,我可不是爱给自己找借口的人,不过当时心里可真的是极不舒服呢。”景阳顺着白文萝的话自嘲地一笑,然后才接着道:“但是后来,你着实是让我震惊了,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呢!”景阳说着就叹了一声。

“那事,就忘了吧,我也是被逼得急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害怕着呢。”白文萝谦虚地道了一声。

景阳看了她好一会,忽然就说道:“你确实值得锦二哥对你这么好,我要是男人的话,指定也会喜欢你这样的!”

白文萝微启唇,本想说句客套话的,只是话到嘴边,她忽然就觉得没这个必要。于是便又闭上了嘴,随后莞尔一笑,如今才发觉,她这段时间来养成的习惯可真是不少。

“今儿早上起来,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过来跟你道声谢的。”景阳接着说道。

“嗯?跟我道什么谢?”白文萝拉回思绪,有些不解地问道。

“勇气!”景阳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想,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想起昨晚上的那一幕,我这心里都会充满勇气,相信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了!”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外面不时传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夏风从草原上刮过,帐篷的帘子被微微吹起,带进来阳光和草木的味道。

景阳走后不久,白文萝就从木香口中听说,这次狩猎,郡王不会来了。听说是因为皇上忽然有事指给他去办,所以郡王一早上便着人传信过来,让景阳公主准备先回宫里去,太后也想见她了。然而,除了这事外,还听说郡王身边的小妾,昨儿晚上生了个儿子。这让景阳公主回去,一是让她照顾产后虚弱的小妾,二是将孩子交给她抚养,归于她名下

景阳倒也没有磨蹭,中午一过,就已经准备启程了。白文萝因行动不便,只得让木香帮自己传话,无非就是祝她一路顺利。然景阳却是在临行前,又进了她的帐篷。

其实她们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相处的时间整个加起来,也超不过一天,然而两人之间,莫名的,就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一个是外在没有被磨灭的张扬,一个是内在未曾消退的勇气。

“后院就是我们女人的战场!其惨烈程度并不亚于男人沙场上的拼杀,只不过,他们无论是胜是败,都轰轰烈烈。而我们,无论胜败,都得藏在笑容背后!”景阳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带着笑的。

白文萝无言,她看着此时的景阳,就似在看着之前的自己一般。可是,她劝不出什么话来,因为她们俩,终究是不一样。

“即便锦二哥对你这般好,只是你现在心里压力也是不小吧,周围虎视眈眈,闲言碎语的人必是不少,你”景阳说着就有些担心地看了白文萝一眼。

“还好,你不必担心我,保重好自己吧。”白文萝轻轻淡淡地一笑,身上带着种懒洋洋的气息。若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必能瞧得出,此时的白文萝,就像是动物在捕食前,那种特意的全身放松。景阳自然是看不出名堂来,但是那样的感觉,却也是让她看得一怔,随后她就释然地笑道:“也是,担心你的话,倒是显得看低了你!我走了,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找你好好叙一番!”

其实,我曾有一度,很羡慕你。白文萝看着景阳转身出去的背影,在心里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犹似看见了当年那个身着一袭火红色的骑马装,肆意地甩着马鞭的女子。茫茫的雪地里,是她纵马驰骋的身影,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景阳的提前离开,并不影响男人们狩猎的热情,也不影响女人们攀比的心思。当然,也没有影响到白文萝的心情,只是,她多少会觉得的有些无聊。这里的一群女人,果然无趣得紧,只是每次看到她们的时候,白文萝都会想起之前的自己。心里就是一阵苦笑,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如咱们听听锦二奶奶的意见如何。”景阳走后,已经有十来天了,白文萝的脚还未完全利索,因而今日,恭王妃又是领着一众贵夫人,到她帐篷内看望她。刚刚她们就是在争论,前几日恭亲王猎的两只紫貂,那皮毛是用来做披肩好,还是做帽子好。

“不如让王爷多猎几只紫貂,然后不管是披肩还是帽子,就都有了。”白文萝看着她们,有些懒洋洋地笑着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恭王妃哪能听不出白文萝这语气里头的怠慢之意,因此心里顿时就生出不快来,于是心思一转,就笑了一下,瞟着白文萝道:“听说上官大人这几日,收获甚丰,上官大人身边也没个多余的人,可是让锦二奶奶独包独揽了!也不知锦二奶奶这都有什么秘诀,好生让人羡慕的!”

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她不让丈夫纳妾,再往下理解的话,就是她的妒忌心重,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还能拦死了不让人进门等等。

若是以前,白文萝必是耐着心,与她们明枪暗箭的来回周旋,一句话,定要掰成十句来,反反复复地说。而为了面上好看,显得出有教养来,这话还不能完全说明白了,必须是藏一半露一半,总之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成。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份闲心思了,淡淡地一笑,就直接开口道:“我家大人猎到的东西是不少,王妃若是喜欢,我一会吩咐下去,王妃可以尽情挑选,喜欢哪个,直接拿走便可。”

恭王妃面色顿时一变,白文萝这话,说得就像是在打发叫花子似的!而且她的话原本也不在那些猎物,却偏偏让她这么大刺刺地转到那上头去。而且再瞧她此时面上的神色,依旧跟刚刚一般,清清冷冷的一双眼,嘴角边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旁的一众贵夫人亦都察觉出气氛不对劲来了,然而却没有哪一个是想着要开口打破眼前的僵局,或者是不敢,或者就是想看热闹。因次这帐篷内,一时间就静了下去。

到底,还是恭王妃沉不住气,先开口,却也不忘挤出一个笑容来,道了一句:“锦二奶奶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今儿坐的也够久了,估计王爷他们也该回来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她说完,就站了起来,旁边的一众夫人瞧着这般,也都跟着站起来。

“王妃慢走,我身上不便就不送大家了!”白文萝依旧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恭王妃强忍着怒意,愤愤地走了,低头弯腰地送了一众夫人出去后,木香才回到白文萝身边有些担忧地说道:“二奶奶刚刚何必说那些话,平白得罪了恭王妃呢,这能讨得什么好?”

“讨个清净罢了,她这些天,几乎日日过来,我瞧着烦,这一下,明儿必是不会再来了。”白文萝笑着说道,面上丝毫不在意。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二爷有影响,恭亲王和二爷在朝中,不是一直就针锋相对着吗,二奶奶再这样”

“你以为,我与那恭王妃假意亲热,就能改变什么,不过都是虚与委蛇罢了。”白文萝摇了摇头,然后又接着道:“只要二爷站得稳,就不怕”

“什么我站的稳,你就不怕什么?”正说着,就见上官锦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笑意。

第46章 等待桂花开

“就不怕有人过来挑衅了。”白文萝没起身,反是微侧了侧身子,一手的手肘搁在扶手上,支着下颌,一双乌亮的眼睛,笑意盎然地看着他说道。

“嗯!有人过来说什么了?”木香呈上茶来,上官锦也不接,摆了摆手就走到白文萝旁边坐下。木香抿嘴一笑,将茶盏搁到几上,就轻轻退了出去。

“就是那堆女人过来了,我觉得烦,懒得应付她们,便说了几句话将恭王妃给气走了。”白文萝慢悠悠地说着,然后又道:“你今日这么早回来,是猎到什么好东西了?”

“一头豹子而已。”上官锦粲然一笑,接着道:“追了它三天,总算是弄到手了!”

“恭亲王想必是气疯了吧,恭王妃才被我气走,这一回去,更是得跳脚了。”白文萝笑眯眯地呵了口气,眸中波光潋滟,忽然就起身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好厉害!”

这段日子来,她不时会这样,神情慵懒,动作闲散,肆无忌惮

却是让他更是喜欢,并且享受其中。

“难得你这么夸我的!”他笑,然后就似看透了她一般问道:“是想提什么要求?”

白文萝一笑,放开他,就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说道:“带我骑马去吧,我再这般待下去,骨头都得酥了。”

“你的脚不是没好利索吗,再歇两天。”上官锦说着就要拉她坐下,白文萝却是一扭腰,脚步微移,就避开了他的手,然后回眸一笑:“已经没大碍了,你瞧我这不是走得好好的,总归是骑马去,又不是跑步去。”

太阳已经偏西,余晖落在茫茫草原上,深深浅浅的绿被染上淡淡的金光,晚风熏人,马蹄悠闲。此时,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跑着的两匹马,其中一匹背上是空的,而另一匹上却是坐着两个人。

“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骑马的时候吗?”他的手臂从她后面伸到前面,拉住缰绳,将她整个环在自己的空间里。

“当然,那会你的手就已经很不安分了!”白文萝靠在他胸前,瞧着天上漂浮的白云,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上官锦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大笑,干脆就甩了缰绳,然后将双臂环到她胸前,搂紧了问道:“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此人色胆包天,心思缜密,能力不俗。”白文萝微偏过脸,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上官锦又是一阵爽朗惬意的笑,然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着缰绳,带着她驾马飞奔。耳边是呼啸的劲风,背后是有力的心跳,腰上是坚实的手臂,前面是瑰丽的红日远离繁华的京都,避开纷杂的人情。能有这样的一段日子,两人相拥在这片广袤天地间,肆意驰骋,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来这里的时候,正是酷暑初至的六月天,离开时,就已经是初秋时节了。

白文萝回了王府,沉香可是高兴坏了。白文萝此次出去,就只带了木香一人,这两个多月来,她在王府待着,就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她们归来。

“啧,木香你不是跟在身边伺候着吗,怎么也不注意些,二奶奶这得保养多久才能恢复过来!”晚上白文萝沐浴完后,沉香一边将准备好的护肤品拿出来,一边唠叨着。

白文萝却是笑着说道:“就是晒黑点罢了,这样瞧着还健康些呢。”自从她脚伤好后,几乎天天都跟着上官锦出去遛马。其实也不是晒黑,她的皮肤本来就是天生偏白,怎么晒也那样。这脸不过是被草原上的风吹得红了些,瞧着没以前那么细腻罢了。不过只要好好保养两月,基本就能恢复过来。

沉香瞧了白文萝一眼,忽然就说道:“二奶奶这次回来,感觉真是开心了不少呢,若是我也能跟着去就好了。”

采蓝成亲后,虽依旧留在这院里,但是身份却是变成了媳妇子,因此这屋里大丫鬟的位置便由木香和沉香接替了。白文萝出去一趟,这屋里院外的,自然要留下自己信得过的人看着才行。

“这段时间,院里可发生什么事没有?”白文萝一边将沉香手里的护肤膏拿过来,一边问道。

“有一件。”见白文萝开口问了,沉香就将声音放低了下去,然后看了木香一眼,木香会意,就退出去,在屋外守着。

“二奶奶走了有一个半月那样,绿苏忽然向王妃提出,说她身子这瞧着也不中用了,因此这般被人天天伺候着,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再者她的身子这样,再留着这院里,到底也不祥,就求王妃将她送到庙里去,说是想在这最后的日子,安安静静地走。”